第七节 一九九七年。 我从文氏公司出来,满脑子转筋,那个混蛋李辉把我搞的头晕转向,每张画均 价一千块,操!哪有这样的价格,论画估价是圈里的规矩,靠,随便了,我可没有 体力和丫磨牙了,贾悦已经催了我好几回了。 这个年代人们是越来越不安分了,全都哭着喊着要出去,连贾悦也不能脱俗。 前一阵子这小子整整两月见不到面,一天到晚瞎转悠,忙的连家门都找不到了,好 不容易最近老实下来了。 我真是无法理解这个我们班上最大的混子,如今也西服革履的叫唤着要到国外 去发展,多年的哥们说散也就散了。 快六点了,我的电话又响了,没错又是贾悦。 “干吗那?还在那傻X 公司那?”贾悦显然很不耐烦了。 “出来了,你丫急什么呀?不就吃饭吗?” “操,我等了快半个小时了,你丫快点过来,我先点菜了,来晚了你丫结帐啊!” “行,吃吧,别噎死你啊!” “嘿嘿,想诅咒未来的美籍华人死呀你?得了,快点啊,先挂了。” 我收了电话,直了直腰,深吸了口气,伸手拦了辆车直奔凯宾斯基。 进了大堂,远远看见贾悦端着一杯咖啡发呆,我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嘿,看 哪个妞那?含蓄点行不行,你们外国人怎么都这样呀?” 贾悦慢慢的扭过头来,伸出次指放在嘴唇上,然后神秘昔昔的指了指耳朵,随 后又指了指远处。我顺着方向一看,大堂中间的白色钢琴后面站着一个女孩,正在 拉小提琴助兴,红色的长裙随着悠扬的琴声飘逸,女孩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没法 看清。 一种多年前的感觉似乎慢慢复苏了,那种几乎已经忘记的或者说被世俗逐渐封 杀待尽的美好回忆又慢慢涌上我的心头。 “咳!咳!干吗那?把哈喇子收起来!” 我一愣,又回到了现实,拉开凳子坐了下来。“什么时候走呀打算?” “哎呦,撵我走呀?” “哪敢呀,你丫前一阵子急的恨不得拿了签证立码走人,这会又不着急了?” “说实在的,拿了签证我怎么有点那个呀,老嚷嚷要走,这下终于到手了,又 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真没劲。”说完贾悦一口喝光咖啡,冲我一昂头,“点吃的吧!” “都一样,你丫当在国内就充实了,一个德行,该走就走,慢慢来吧。”我实 在不会劝人,贾悦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随便叫了份点心,实在没心思吃,又一个好朋友要走了,分别的痛苦又渐渐 袭来,使我感觉很不舒服,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女孩已经放下琴,坐在 钢琴边上的琴凳上休息,一边转着手里的玻璃杯一边和一旁的男人说话。那男的西 服笔挺,一看就知道不是白领就是农民企业家。 “最近卖了几张画了?”贾悦突然抬头问我。 “今天正谈那,好久没开张了,一千块钱一张,我全签了。” “我操!这价钱你都认了?你丫太堕落了,泡妞没钱了吧?” “瞧你丫那操行!没办法,得吃饭呀,我这月房租还没交那,有什么办法,先 弄点钱再说吧。” 贾悦低头一乐,“这样吧,我走之后你住我那去,别毁太狠了就行,对了,你 和赵亚飘怎么样了?” “别提那丫头了,真粘人,我快受不了了,不说她行吗,吃吧!”现在一有人 当面提赵亚飘,我有点不耐烦。我怎么了? 赵亚飘是我在画展上认识的。那次画展来的几乎一水的全是全国知名的二三流 画家,说画家我都替自己脸红。耗了三天我竟然一张也没出手,到是隔壁画光屁股 女人并自称人体艺术家的傻X 阿成卖了个精光,兴奋的他挨排给我们发烟,还要请 我们喝酒。操,我可没兴趣和一个一天到晚琢磨怎么弄个女人画什么人体艺术的家 伙喝酒。不过后来听三号展位的老张说丫是“同志”,以至于每次阿成和我聊天时 拍我的肩膀,握我的手,都让我感觉恶心不已。 画展到最后一天了,我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来的人也都跟收破烂的差不多, 出的价钱还不如一堆报纸。我正准备收家伙,与其这么凑合,还不如早点撤了找人 喝点去。 就在这时候赵亚飘来了。赵亚飘是一家新开业公司的秘书,他们那个抠门唆手 指头又爱假装附庸风雅的老板让她趁着画展结束前赶紧来找点便宜画充充门面。可 赵亚飘显然来的太晚了,许多摊子都早早撤了,大厅里空空荡荡,赵亚飘有点着急 了,看我正在忙活,赶紧跑过来,死皮赖脸的和我磨。赵亚飘一看就是才出道的女 孩,说话一点都不到位,明明一点不懂,还装的特欣赏的样子,不就是想哄我高兴 然后趁机砍价吗,最不能容忍的是她竟然把我的油画说成是水粉,我苦笑不得。 事实是我需要钱,摊位租金就三千多,而且赵亚飘又是第一次给老板干活,我 看的出来她很紧张,于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把每张画都打了六折给她,兴奋的赵亚 飘合不上嘴,一边忙着给老板打电话,一边非要请我吃饭,我客气了几句,一想反 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了。吃完饭,我送了赵亚飘一路,还留了电话,就这么我 和她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