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次让座 作者:北狼来也 我太不幸了,坐公共汽车时,常常好不容易抢了一个座位,一会儿上来一位 老人,六七十多,颤魏魏的,我能不让给他吗?立即请他坐。他发扬风格,与我 作一番谦让,然后他才安心地坐下。中途常常有人下,又空出一座位,我屁股暂 放一会,不是来了一位抱小孩的妇女,就是上来大腹便便的孕妇,我想都不想就 让了。有时一位残疾朋友上来,车一动,他险些散架,我又得让给他。 每一次上公共汽车,我都无法安心坐着。我想,我如果是上海人小男人就好 了,一抢二占,决不谦让,那个小男人的心态环境会让我觉得心甘理得。从这一 点来说,我生活中无数次小小的不幸,都是由于自己所处环境不当和面皮不厚所 致。 我几年算计下来,已经让了九十八次座位了。 就说早几天,车上人挤人。由于是阳春三月,人穿的衣服还多,不然肉贴肉, 那就象运到广州的猪。我心想,今天如果让座两次,是整整一百次了,国家逢五 逢十都得庆祝一下,我逢这个整数也得在心里悄悄地为自己庆祝一下。 美少女们也不管你揩不揩油,一个个把丰满的胸部从我的后背及肩部一排排 刷过,感觉好是好,可同时也是在对我薄弱的意志作无情的考验。还好,女朋友 没有在身边,否则会出人命案。 好了,现在开车了,我得向大家表明我在公共汽车上的姿态。站在我左右的 是两位太行王屋二山式的大汉,我即使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也没有逢山开路的胆 量。站在我前面是一位肥伴的大爷,他的屁股是多年的营养积蓄——两上字:肥 大——占了原本属于我的前方空间,我的下腹不得不向后收敛,这也是一种谦让。 不幸的是,我的还不能往后退,因为正好一位胸部健美的少妇站在我后面,她的 两座大山又多占一点原本属于我的后方空间。她的双峰直逼我的后背,我为了保 持她双峰8848的高度,我的上半身极力往前倾。苗条的我,可怜的北狼,于是站 成一个英文字母:S. 我一直在想摆脱困境的办法,看见身旁一位男子动了动屁股,侧了侧身体, 我知道他要下车,等他微微起身,我立即从太行王屋二山中的一条小路中钻过去, 因为抄了近路,其他人未赶到,我屁股先到,总算把我的曲线身材S 变回原来的 英文字母:I. 不幸的人往往在这个时候不幸,真是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正欣赏车 窗外的微雨,又上来一个抱着小孩的少妇,小孩用衣服包着的,大概是防雨。她 的小眼象雷达在扫瞄,没有人让座。她挤到了我的身边,我感到生命里发出最崇 高的召唤,又轮到我让位子了。我站起来,对他示意。她心有灵犀,优雅地一转 身,当仁不让地坐下了。 她整了整衣服包着的小孩,我才看清,竟是一条狮毛狗。她得意之极,还亲 了一下狗,显然她在感谢狗,是狗让北狼让出宝贵的一个座位。车上的绅士淑女 们都微微笑了。狗好象也在得意地笑。一向高傲的我感到被愚弄了,无限羞愧与 愤怒。我不在乎让一次座,而是感到尊严被狗辱没了一次。 我真没有想到在接近一百次让座的日子,竟是给狗让。我就是要让,也会让 给胸前悬着两座大山的女士坐,这对我对她都有好处。我越想越气,恨不得连狗 带人提起来,一把扔到窗外,可是,这好象犯了法。 让我有一点安慰的是,幸好这是第九十九次让座,下一次才是第一百次,我 发誓要让给一位真正值得我让座的人坐。 为了保持人的价值的尊严,一个恶毒的主意在我心中形成。我说:“小姐, 这个位子上有尿,你的蒙丽莎牌高级裤子可能湿了。”我把“蒙丽莎”几个字念 白极为清晰,我知道,这东西一件七百多,我在专卖店陪女朋友欣赏过无数次。 她象触电似的弹起,大叫“尿在哪里?哪里?” 我极力保持风度,一面缓缓地坐下,一面含糊地告诉她:“尿在这里。” “你不怕?你也敢坐?”她一脸天真的笑,她的狗也好奇,用鼻子替她闻闻。 我露出文痞的本相,慢不经心地说:“对不起,我被尿逼急了,看错了,尿 还在我尿脬里,正等着下车方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