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剧本 作者:舞者 岚总是分不清她和笔下人物的悲喜,他总是混淆两个人的故事,她站在舞台以 外以外的某个角落设计剧本,有时她看见不是别人是她自己在剧情里费解地舞蹈。 她总是害怕结尾的一幕,她不知道流泪的是她还是别人,她不知道谢幕的刹那是否 该抹去厚重的油彩,她不知道她是别人还是自己。 很久以前,她梦见自己踏上A 城,她记不清是什么原因让她去到A 城认识你, 她努力地想要在记忆里搜寻你的影子,但每一次,记忆里的阳光都象刀子一样刺痛 了她的眼睛。 岚对我讲起你的时候已不再流泪,她的目光象孩子一样的清澈透明。她说A 城 是个奇怪的城市,好象没有夜晚,不会下雨。她常常坐在车子的后座透过镜子偷偷 看你,那时侯她会很安静,你看不见她的时候,她可以看见你。她说你长着一双深 情但很忧郁的眼睛,你常常沉默得象尊雕像,你只是偶尔被她逗笑,你笑起来的时 候很明亮。她把你想象成维多利亚深色丛林里的树熊,就好象从哪本诗集里走出来 的一样,她说你总是坐在树丛里发愣,你没有家,没有浆果一样的梦。其实她对你 一无所知,她只是幻想你,带你走进一个童话,一首诗或者一个故事。如果说有什 么东西在瞑瞑中牵引她,那也许是错误而优美的感觉,但她愿意受这样的牵引,因 为她一直迷信美,因为她本来就是个迷了路的孩子。 每次看到你和孩子安静交谈的时候,她就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美,她说她迷恋这 样的风景,她迷恋你和风细雨般的温柔,迷恋你细致而厚重的情感,她说你的内心 是一个安全的城堡,可以把一切的苦难都挡在门外。她毫无理由地迷恋你,也许那 个人不是你,也许那个人谁也不是,他只是一本尘封很久的剧本中的某个人,是个 无法清楚的谜。 如果不是那个夜晚,她也许不会向你泄露太多的秘密,她不知道幕已拉开,这 个错误又美丽的剧情已悄然展开,无法挽回。 你一定不要忘记那个夜晚,她借着一点点酒的力量想要回到过去,她不停地说 话,她害怕这个世界会因为寂静而合上眼睛。那时候,月亮和她很瘦很苍白,忧伤 的感觉漫无边际地向她袭来。她的话里充满了死亡和伤痛的诱惑。她说她喜欢伤害 自己,许多年前她就已经习惯这样的诱惑。她说她原本只是海里的一条会唱歌的鱼, 有最简单的快乐,为了变出双腿和你舞蹈,她愿承受巨大的痛苦,每一步都留下不 能愈合的伤痕。你摸着她的头发说她象个孩子一样的傻,你静静的听着她说话,你 说:“好了,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那些书害了你。‘她笑你什么也不明白, 她只有二十岁,却有千岁的孤独和忧伤。她总是听到< 晴朗的一天> 在耳边萦绕, 她总是被这绝望而优美的声音所围困,她总是激动地想给你讲蝴蝶夫人的故事,她 说可以听到血液沿着沙滩流动的声音。 岚就这样轻易地被陷在一个美丽而虚幻的悲剧角色里,不能自拔。 从A 城回来,她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和头疼,她觉得自己病得很重,医生说她 太紧张了,需要休息。她说也许她需要生病的感觉,这样子很好很好。她说你打电 话给她,你说你喜欢她,为她感到心疼。 我不明白岚为什么要借你的爱来丰富和伤害自己,有时侯我觉得岚仿佛不属于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太寒冷,她只是个拒绝长大的孩子。 岚对我讲起你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芒,她的精神出奇的好。她说她喜 欢你抱紧她的感觉,那时侯,淡紫色的风从江面吹过,她的身体好象长出翅膀在飞 翔。她总是自言自语说话给你听,她说你能够听到,你会因此感到生活的美丽。如 果她死去,你的生活将失去光华,失去意义。我笑岚的天真和傻,我说,‘岚你要 是死了,人的伤心总是短暂的,你只是一颗微小的沙粒而已,他会去寻找生活另外 的意义,这个世界没有可以永恒的东西,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抓住永恒,但是你错 了,你什么也抓不住。’我不明白岚为什么会时时受到死亡的诱惑,把它幻化成一 种极致的美。这是她致命的错误,人的悲剧真的源于个性的悲剧吧,我无法抵抗这 危险的力量。 岚说她感觉这个城市已不属于她,陌路上人群如潮,但是没有人朝她微笑,她 常常只能在梦里见到微笑的你,你的眼睛会象七月的阳光温暖她长长的冻伤的忧郁。 我最后一次见到岚的时候她正兴高采烈地为你挑选礼物,她剪掉了一头黑黑的 长发,她说她忙着去参加你的婚礼,她说你应该有个家,她会喜欢你的新娘,因为 她爱你。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我以为那是她最快乐的一天。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和 我漫不经心的聊天,她笑着说如果找不到最美的礼物,她就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你。 我终于可以不再为岚担心,她好象已经从雨季里走出来,她的笑容是这样的清晰和 明媚,她终于可以拥有真正的快乐。 事实上,我再也不能为岚担心了,故事的发展让我倍感失落。 岚终于在A 城的婚礼上又见到你,她透过喧闹和喜悦的人群分明看到自己的忧 郁。你那时正牵着新娘的手在长长的红地毯上缓缓行走,你的脸上有着陌生的微笑 和喜悦。她说一定是她弄错了,也许那个人不是你,一定是她弄错了,她的头开始 剧烈的疼痛,她看见白丝巾晃来晃去晕旋她的眼睛。你那时不知道屋外正下着厚厚 的厚厚的雨。你说‘我要永远爱你,只爱你,一生保护你。’那是她曾经为你的婚 礼设计好的台词。你专注地看着新娘,对即将来临的一切浑然不觉。 我看见岚发疯似的冲出去,雨把她的世界淋得漆黑一片。她说世界是个谎言, 没有真的东西可以感到温暖。你曾对她说 A城洒满阳光,不会下雨,她不明白为什 么她会被淋湿。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她喜欢疼痛的感觉,她看见雨水怎样细致地 打湿了她的眼睛,她流着血在雨地里疯狂地无所畏惧地奔跑。她发誓要永远永远从 你的世界里消失,她决意要惩罚你惩罚自己,让你永远永远也找不到她,她要让你 真正的心疼,她要让你真正的心碎,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她甚至可以失去自己。 我终于明白,没有什么可以拯救岚的忧伤,我也不能,剧里剧外,我始终都在 流着同样的泪。 那一天,我去参加岚的葬礼,她曾经说过要把葬礼设计得和婚礼一样的美,那 样的话,你可以穿过无数的阳光走来,你可以清晰地听到天堂里鸽子飞翔的声音, 你就不会有忧伤的流泪的感觉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