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胡然只觉憋闷得难受,就打电话约三胖子到虎豹食府喝酒。 虎豹食府是公司的定点饭店,因白癫风而满头白发的老板见胡然进来,忙上前 握手,并笑嘻嘻地说:“哎哟这不胡大主任吗?可有些日子不见你了,跑哪儿发财 去了?” 胡然说:“发个逑。看我象那发财的人吗?” 老板引胡然和三胖子进了一个小单间,胡然邀请老板一块喝两杯,老板说喝不 了酒,还有事,让胡然慢慢喝着,自己就离开了。胡然要了麻辣鱼、几个凉菜和一 瓶好酒。看着一脸肃穆的胡然,三胖子似乎意识到什么。 “怎么?老同学得是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三胖子说。 “先喝酒。我今天就是想喝点酒。”胡然说。 俩人酒过三巡,已略有几分醉意的胡然说:“三胖子,哥今天有件大事想请你 参谋参谋。” 三胖子说:“我就说么。要不,我哪来的这口福?说吧,你知道老弟是有名的 智多星。” “我们经理要我撤出办公室到组训科去,我不知该咋办?” “组训科?什么的干活?” “刚成立的。主要负责员工的培训。” “什么级别?” “没啥级别。经理一句话,这组训科就成立了。” “是这样。我问你,你觉得呢?” “我不能撤。” “这就对了。你看呀,这组训科不过经理一句话的事情,他现在觉得有必要, 这组训科就是一个科室,你哪,也还是个科长;如果有天他觉得没有必要,那这组 训科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到那时候,你该咋办?这办公室就大不一样了,不管到 啥时候,也不管遇到啥情况,这办公室都是不会没有的,当然你这个科长也会一直 存在。再说,这办公室主任可是个肥缺,这我不说你心里也明镜似的,咋能不明不 白的就丢了呢?不能,你绝对不能撤。听我的,没错。” 听了三胖子的话,胡然不撤出办公室的决心更大了。不觉间俩人已将一瓶酒喝 完,胡然还要喝,三胖子想起了上回闹得他一夜不得安宁的情景,就阻止了胡然, 说等胡然稳住了办公室主任这个位子的时候,再一醉方休不迟。胡然想想也是,就 到吧台要账单准备签字走人,却遭到了拒绝。 胡然一时火起,说:“我是胡然,保险公司办公室主任,不认识我?岂有此理。” 而吧台服务员很礼貌地告诉胡然,说保险公司的账单除欧主任的签字有效外, 其它任何人的签字都是无效的。 仿佛无端遭到了羞辱,胡然要服务员把老板叫来,自己在吧台前来回地走动着, 口中不停地说:“简直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匆忙赶来的老板紧着向胡然解释,说他也没有办法,这是保险公司的通知,除 了服从还是服从。当得知只有180 元的饭钱时,老板就很慷慨地说:“要不这样吧, 胡主任你也不要为难兄弟了,念你我也不是一天打交道了,这顿饭就算我请了,可 以吗?” 胡然没有领老板的情,掏出两张百元钞票啪地撂到吧台上,扭头就走。 老板说:“等等,还找你钱哪。” 胡然懒得理他。 “我说,看来、情况不妙?”三胖子说。 胡然没理三胖子。当俩人经过公司的定点商店位于民主路的爱民商店时,胡然 就进去要老板拿两合烟,戴着金丝眼镜的老板同样拒绝了胡然要记账签字的做法。 此时正值夏季,而胡然却觉有阵阵寒风已吹得他的心开始发起抖来。他让三胖 子先走后,一人在夜的大街上游逛起来。 刁经理的手段如此霸道、残忍,这是胡然不曾料到的。分明已是生米做成了熟 饭,却还要假惺惺地征求意见,这不耍人玩吗? 胡然回想起自进入保险公司以来,自己一直是老老实实地紧跟着刁经理的。对 刁经理的一些安排和要求,他胡然也从来都是惟命是从,绝无任何造次的念头出现 过。正如刁经理所说,跑前跑后这几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咋能如此简单地说 撤就撤?难道只是因为欧丽媚没有着落?她完全可以去组训科当科长么,干么非要 抢办公室主任的位置? 胡然想到这里就开始仇恨起欧丽媚来。他认为欧丽媚这个看似简单的女人太历 害了,不但把自己的感情骗得一塌糊涂,现在居然开始要抢占他的职位了。 胡然无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虽说绝不撤出办公室的信心还有,而一想到自 己不过一个鸡蛋,要去碰的却是一块巨石,便听到了那如一只汽球似的信心的哧哧 的漏气声。 胡然决定要和刁经理好好谈谈,就来到了刁经理家门前。刁夫人开门见是胡然, 热情地让进屋子,并对着另一间屋子说胡主任来了。趿着拖鞋的刁经理笑容满面地 从屋里走出来,见胡然站着,伸手让坐。 “喝酒了吧你?”刁经理说。把一盒打开的烟撂到胡然面前的茶几上,让胡然 抽。 “遇见一个同学,喝了一点。”胡然说。抽出一根烟点着。 “怎么样?跟刘讲师商量没有?” “没。还没顾上。” “我跟你说啊,不敢把这不当回事。这刘讲师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人家现在是 总公司认可的讲师。我听过她两堂课,那家伙讲课一套一套的,效果好得很。这就 是才能。你可能还不知道,咱公司不但每月要给她1000元的工资,课时费还得另外 算,而且人家还说这是看地区老总的面子,要不然,这种待遇她是不会来的。你看 看,嗯,我觉得你今后应该朝这个方向发展,一旦有一天你也拿到了总公司的讲师 认可证书,还愁没人高薪聘你?所以呀,对于你来说,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机遇。 总公司的组训讲师培训班你参加了,又遇到一个水平这么高的刘讲师,嗯,就凭你 的头脑,还有扎实的文字功底,就放开了干去吧。” “可我,还是觉得不适合搞组训。” “幼稚。不适合搞组训适合搞啥?就看上了这个办公室主任?我告诉你,你不 要以为做办公室主任就会一劳永逸,这是我还在,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公司了,你敢 保证这个办公室主任还会是你?我只所以让你去参加培训,现在又要你去组训科, 完全是为你的将来考虑,就是想让你摔打成一个真正的人才,这样的话,那怕我离 开了公司,你也不会没饭吃。我的用心你怎么就不懂呢?” “我懂。可我,现在还不想离开办公室。” “这就是和我过不去了。难道你想让欧丽媚去组训科?” “事情都是人干的,说不定她比我干得还好呢。” “胡闹。你在公司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欧丽媚是啥情况你还不知道?除了接接 电话、搞搞接待和管理一些繁杂的具体事务外,她还能干什么?你见过她在大众场 合讲过话吗?她根本就不具备这个能力,要是把整个公司的培训工作交给她去做, 你这不是为难她,而是把公司的培训工作当成了儿戏。” 把一杯热茶端过来放到胡然面前的刁夫人这时候插话说:“不会可以学么。人 家小胡干得好好的,干么要人家撤呀?”刁经理说:“你懂个屁。公司的事你少插 言。”刁夫人便象个听话的孩子似的退了出去。 刁经理又对胡然说:“我再跟你强调一下,要你到组训科去,不单是为了你的 将来成才,更重要的还是出于公司发展的需要。你通过这次培训一定也多少知道, 就目前这种激烈地竞争局面,对员工的培训已越来越成为寿险公司的重头戏。现在 不是提倡从培训中要素质、要绩效吗?没有合适的人去做这项工作,我们将来咋能 够跟上迅速发展的行业步伐?你不要想得太多,公司希望你放下包袱,轻装上阵, 把公司的培训工作轰轰烈烈地搞起来,你自己也会很快成长起来的。”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就是还过不来这个劲。” “这很正常。干办公室主任也有三年多了吧?对办公室那一摊子不可能没有感 情。不过,看任何事情都要从长处着眼,不敢只盯住眼前。我还要给你提个醒,就 你到组训科去的事情,我征求过地区老总的意见,地区老总还是很欣赏你做这项工 作的。你把事情的轻重掂量准喽。这样吧,你今晚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明天给我 回话。” 胡然不得不承认,刁经理一番用心良苦的劝导已使他的心开始动摇。胡然觉得 刁经理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对自己来说,到组训科去发展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就 凭自己这一临时工的身份,若不弄点真功夫到身上,将来会不会落个泥菩萨过河的 下场谁又能说得准?倒不如趁此机会把自己好好磨练上一番,要真能象刁经理所说 也弄上一张总公司的讲师认可证,那可就成了有身价的人了。 有了这些想法的胡然回到办公室,打开柜子想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却又看到 了那只躺在柜子角里的窃听器。当胡然又一次听了窃听器里的录音,动摇的心便又 平静下来。 胡然只所以会在第二天早晨告诉刁经理他决不从办公室撤出来,缘于他在昨天 夜里看清了自己将要跳进去的是一个坑。而这个坑正是欧丽媚和刁经理合伙给他挖 的。 昨天夜里,胡然盯着玻璃板下欧丽媚坐在海边一块大石头上的照片傻傻地看了 半天,就从欧丽媚满脸灿烂的笑容里看到了对自己的不屑和嘲笑。这深深刺痛了胡 然作为一个七尺男儿的自尊。 胡然把烟灰弹到欧丽媚的照片上,冷冷地说道:“哼,想从我这儿美梦成真? 那得看我高兴不高兴。” 因此,当脸吊得象苦瓜似的刁经理问为啥时,胡然就硬硬地告诉刁经理,不为 啥,除了欧丽媚,谁接办公室这一摊子他都撤。 “不太好吧胡然。这可不是你的处事风格?”刁经理说。对于胡然的倔犟,他 还是第一次领教。 “我知道这么做你不满意,但我说服不了自己,没办法。”胡然说。 “没办法?那、如果我要你必须撤出来呢?” “那我就到地区找老总谈。” “到地区?找老总谈?哈哈哈。胡然你这玩笑可就开大了。你想找老总谈?谈 什么?啊?” “对不起。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好呀。你是不是想去告我的状?告诉你胡然,你别以为当了几年的办公室主 任,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早就知道你对我有看法,居然到地区告我状的念头都 有了?这是我没想到的,也是不愿意想到的。这几年我待你不薄呀,你的良心都让 狗吃了?啊?你听好喽,我刁世昌行得正走得端,别说你找地区老总谈,就是到北 京找老总谈又能怎么样?你去,尽管去好了。但你必须从办公室里撤出来!” “刁经理你这是何必?我又没说要告你的状。” “那你说,你要找老总谈什么?” “也不过就谈谈这几年我做办公室主任的感受,还能谈啥。” “哼。你少来这一套。说你撤还是不撤?” “我不想撤。” “也好。这公司也不是我刁世昌家的,我说了不算,咱让大家说。情况你也知 道,从你外出培训,欧丽媚就已经开始主持办公室的工作,而且工作得很努力,很 扎实;现在你回来了,公司上上下下都看得清清楚楚,办公室主任只有一个位子, 这个位子究竟该由谁坐,让大家投票来决定。这样总该满你的意了吧?” “能行。要是大家的决定,我服从。” 得到胡然的认可,刁经理于第二天早晨就把所有机关科室人员,以及各基层单 位的领导集中到五楼会议室,就胡然和欧丽媚俩人究竟谁来担任办公室主任一职进 行了不记名投票选举。为了以示公正,刁经理还让狗娃子把锅炉工和门卫也叫上来 各投了一票。 看着黑板上欧丽媚的票数一直和自己紧咬在一起,胡然就感到有些失算。他本 以为凭这几年对大家的周到的服务,此次投票表决自己肯定稳操胜券,现在看来还 真有点悬。待唱票结束,最后的结果是胡然和欧丽媚票数相等。 刁经理让欧丽媚把上周地区发来的一个文件拿给胡然看。文件的内容很简单, 就是为了防范经营风险,地区公司要求各基层公司在为机要科室配备负责人时,要 首先考虑正式职工。胡然看清了,在机要科室里,办公室首当其冲。 胡然看了刁经理,又看欧丽媚,想到欧丽媚和自己一样都是临时工,就不明白 让他看这文件是啥意思。 刁经理见胡然看过文件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就说:“有些情况你还不清楚。 欧丽媚同志已于年前转为公司的正式职工。” 胡然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说:“啥?她转正了?不可能。” 刁经理说:“你可以打电话问一下地区人事科。”见胡然象被霜打了的茄子似 的低下了头,刁经理又说:“谈谈你的想法。” 胡然说:“没啥好谈的。随便。”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