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缘 “秋·Young ”陶坊是艳在一次偶尔路过时发现的,令艳惊讶的是在喧哗的闹 市区,居然有一家这么格调高雅而且宁静的陶吧。店外的地面是极古老的青砖和鹅 卵石交错铺设的,让人联想到小时候家门口小巷子的路面,落地的玻璃窗可以让一 人眼望进里面,落地玻璃的上方有一排不同长短但相同粗细的连着树皮的原木,上 面很艺术味儿的写着“秋·Young 陶坊”。艳看到玻璃门上挂着“营业中”的牌子, 便推门进去。 店里的布置以棕色调为主,店又分为两区,东区专供客人制陶,这里灯光明亮, 有几棵盆栽,墙角有一个橱,里面装着的是一些人制作的成品或半成品。顺着东区 半米高的原木镂空雕花楼梯,艳来到西区,西区是专供客人休息的:柔和的灯光, 几张小圆桌,绿格子的桌布,桌上还有一支鲜花,墙面挂了几件原始图腾,精典的 英文老歌在空气中流淌,墙角的书架上放了些时尚书籍,吧台上的咖啡壶正煮着咖 啡,香气四溢。 艳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便选了张桌子坐下,点了杯歌伦比亚咖啡和一块水晶鲜 奶蛋糕,无意中瞥见角落里坐着一个长发男子,心不在焉的盯着手中那本时尚杂志, 那人还穿着围裙戴着护袖,显然是从东区玩陶玩累了过来休息的,更让人好笑的是 他手中的那本书拿倒了。艳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长发男子听到笑声,才发觉他自己将书拿倒了,便也笑了一下,然后离开回 东区了。艳吃完东西也离开了,经过那长发男子身边的时候,她发觉那人长得颇像 郑伊键。 后来由于工作挺忙的,也就没有再到那陶吧去过。一转眼,十一月下旬了,已 有许多商店预先为圣诞节做暖身运动,只见满街的卡片以及充满圣诞气息的橱窗, 这样的文化侵略早己让世人淡忘了耶稣降世的意义,只是多了一个让情侣约会的理 由,商人也借机大赚一笔,将节庆喧腾得热闹滚滚。 艳决定去陶吧,为峰制作一套“心形”餐具作为特别的圣诞礼物,巧的是峰居 然是平安夜生的,所以这圣诞礼物又算是生日礼物。 又一次进入陶吧,里面一切依旧,柔和的灯光,极具品味的摆设,精典的英文 歌曲…… 接待艳的是一名漂亮的小姐,她建议艳买张月卡,这样既省钱又方便,于是领 艳到指导教师跟前,指导教师停下手中正在制作的“维纳斯”,向艳点了个头。艳 一愣,原来这个教师便是那次遇到的颇象真郑伊健的男子,虽然意外,但艳仍然礼 节性的点了点头,令她可惜的是,那男子的长发居然剪成了“小板刷”,然后他自 我介绍的说他叫明。 接下来便是制作,明很耐心地教,艳也很虚心地学,然后明便去教其它人了。 也许是心太急,艳一心想早些将餐具做好送给峰,但却总不能做出顺心意的东西, 于是将那些泥巴丢在一边,洗了手,到西区叫了杯咖啡,拿了书架上一本杂志看了 起来。 “怎么不做了呢?”听到声音,艳抬起头来,一看是明。虽然在东区做陶做了 那么外,但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打量明。大大的眼睛透着一丝淡淡的优郁,高 挺的鼻梁,刮着发青的络腮胡子,薄薄的唇显得有些苍白。 “我总做得不合心意。”艳无奈地说。 “一开始都是这样,到后来会越做越顺手,而且你必须要有奈心。” “看来你倒是个挺有耐心的人。” “我提搞艺术的,之所以教人制陶,纯属热爱。” “难怪你会选择这样的一个艺术气息浓郁的地方教人制陶。” “这个陶吧是我和朋友合开的,他出钱,我出力,这里全是我设计的,我喜欢 优雅舒适的环境。” “这个陶吧的名字也很特别。” “名字也是我起的,之所在叫‘ 秋·Young ’ 是因为首先我很喜欢秋天, 那是收获的季节,而Young 在英文里的意思是年轻,年轻的感觉真好,可以干任何 自己喜欢的事情,像你这样的年龄最无忧无虑了。” 第二周周六,艳去陶吧继续完成她的心形餐具,上次做了一只不太象样的心形 碟子,这次想重新做一只,当把基本形状都做好物时候,才发现整个陶吧就剩她和 明了。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已是十一点半了。该走了,于是便走到还在做“维纳斯” 的明身边说:“真不好意思,害你这么晚打烊,我想我该走了。” “窗外在下雨,你带伞了吗?” “哦,没有。” “那如果不介意的话,到西区喝杯咖啡,等雨停了再走吧。” 看着他一脸的真诚,艳没有拒绝。没想到明还是个煮咖啡的高手。然后他们边 喝咖啡边聊了起来。艳知道明是个大学留校教师,喜欢油画和雕塑,然后艳又提了 个很傻的建议,让明替维纳斯设计一双手,明说维纳斯的残缺才是美,艳说维纳斯 拥有双手,就拥有希望。明说会考虑艳的建议。 艳问明为什么要将那么飘逸的长发剪成平头,明只是笑笑。 不知不觉聊到凌晨一点,真的该走了,外面仍下着雨,明问艳一个人回家害不 害怕,需不需要送,艳摇头。晚上这段路车比较少所在在路口才帮艳拦到车,艳望 着明正在滴水的头发,感激地说:“谢谢”。 到了家后,艳接到明在车上打给她的电话,明在电话里显得很高兴:“你到家 我就放心了”。 “今天谢谢你,我想你们店里该买几把借客人租用的伞”。 “我想你说得对。” 艳接到明的这个电话以后感到心里很踏实,因为许久都没有这种被人关心的感 觉了,所以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和峰约会的时候,艳提到昨晚两钟点才到家。峰只是“哦”了一下,显 得极不关心的冷漠。艳和峰的这段小桥流水的感情已有两年了,峰淳朴、老实,不 会哄女孩开心,也不懂浪漫,他有的只是一脸的憨厚,艳也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 所以这段感情一路走来没有波涛没有浪花,也从没吵过架,艳以为她就会和这样一 个男子一直走下去,但从刚才峰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态度来看,艳忽然觉得她喜欢被 人关心的感觉,于是艳借口不舒服想回家便走了,峰提出要送他被艳拒绝后也就没 有坚持。 艳便在街头漫无目的的闲逛,不知不觉的逛到了“秋·Young 陶坊”,找遍了 陶坊也没看见明,艳整个下午做的东西都不满意,艳气得扔下那堆烂泥,然后到西 区叫了杯咖啡,瞥见角落的架子上放着七八把和桌布同一色系的墨绿格子的伞,艳 想:明这人还真细心。但等了整个晚上明都没出现。 接着一个星期六,艳早早的来到陶吧,看见了明,这次明剃了头光头,戴了顶 “NIKE”运动帽,嘴唇没有血色,脸色更加苍白。“维纳斯”除了手以外,其它均 已完工,艳居然没有心思做她的陶艺,一心想看明是如何将“维纳斯”的手完工。 忽然明的手一垂,晕了过去,艳吓了一跳,用手想将他拍醒,但没用。 当时陶吧只有两个服务小姐,一个东区,一个西区,艳只好请一个玩陶的人帮 她一起送明去医院。医生告诉艳,明已是血癌晚期。这一消息,使艳呆愣在原地许 久。她终于明白明的头发为什么一次比一次短。他不是为了显示出艺术家特有气质, 而是化疗的结果。 过了一会,明醒了过来,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明像哄小孩似的说:“小傻瓜, 别害怕,我没事的。”接下来的日子,艳居然忘了她要做的“心”形餐具,天天往 医院跑,还常给明买不同的帽子。有一次给明买了顶“米奇妙”的帽子,让同病房 的一个小朋友羡慕了半天,明便将帽子送给小朋友。住院的那些日子,明和同病房 的人已能打成一片,所在大家都喜欢他。 天气终于很冷了,离圣诞节只有两天了,艳艳去病房看明时,发现明不在,到 陶吧找,明居然在做“维纳斯”的手。明还笑着说:“准备平安夜送给你”。 平安夜是峰的生日,艳祝他生活快乐,并向他说sorry ,因为艳说有个人比峰 更需要她。峰除了声音听起来sad 以外,没有其它反应。艳特地请了一天假,带明 四处玩了玩。然后去吃圣诞烛光晚餐,最后,明带艳去陶吧为艳煮了他最拿手的咖 啡。 在平安夜听圣诞钟声的时候,艳忽然拿出熬了两夜赶织出的红色帽子和围巾, 明很幸福的戴上。明也拿出那个拥有双手的“维纳斯”说:“送给你。我今生最大 的幸运就是认识你,最大的幸福就是深深爱上你,也被你深深爱着。你曾说过‘维 纳斯’拥有了双手就拥有了希望,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希望的话,我希望我们永 远在一起,但很遗憾,这不可能。所以我只希望我离开以后的日子里,你仍然可以 很快乐。”艳强忍住眼泪说:“我不要离开你,我要我们在一起。”明宠溺的摸着 艳的长发,说:“我知道我已经到了最后的日子,但我很幸运,因为有些人终其一 生都碰不到所爱的人,而我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在我最后的日子碰到 了你,是你给关怀,让我快乐。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勇敢的活 下去。” 后来,明戴着红色的围巾快快乐乐地过完他最后的日子。 艳将那个有手的“维纳斯”小心的收藏在玻璃架子里,每次有朋友来都要看这 个与众不同的维纳斯像,艳总会想起那个拥有忧郁眼神,对生活充满希望的长发男 子,深深祝福他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切都好。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