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 作者:翟亚锋 fox.r@263.net 表又停了——这已是本周的第三次了,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这表是她 送的,这该不会预示着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吧?嗨!瞎想什么,只不过是电池没电 了,早该换电池了,都怪我拖拖拉拉的,真误事。 我们约的是十一点三十分,现在几点了?记得我出来的时候是八点左右,坐车 到这里总要四十分钟吧,在快餐店吃快餐大概有十几分钟,对,没错,从快餐店出 来正好赶上图书城的大钟报时——九点整。我猜时间一向很准,为这我总有些得意, 因为据说科学家们研究表明:对时间感觉敏锐的人,一般比较聪明。我觉得我从小 到大办的最聪明的一件事就是选择了她,虽然现在我们…… 之后,我去了书店,先去文学部,又去了体育部,然后……糟了,这段时间我 记不起有多长了。“泡书店”是我的习惯,一“泡”进书本里我就记不得过了多少 时间了。 为这臭毛病,几乎每次约会我总迟到,所以她才送了我这块表。有一年多了吧! 想想那时候,她总是那么爱笑,那么温柔体贴,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可没现在 这么小心眼儿,成天管这管那的,动不动就闹别扭,烦死了! 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总感觉我们的关系有些紧张,就说这次吧,我和朋友们去 旅行,只不过比预定的晚回来两天,就说我不关心她了,对她冷淡了,心里再也没 她了……她哭的那么厉害,我心里很烦,她的话我没怎么听,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些 什么,只记得我出门时她眼睛红红的说不要再见我了,我下了楼,她也没象往常那 样站在阳台上送我,我这才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也许是我不对,还是她太多 心?我该不该向她道歉? 算了吧!我总不能事事由着她,再说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这次也无非和前几次 一样,过四五天再给她打电话,保管一切云雾散去,一片晴朗的天空! 可是,才过了三天——我直骂自个儿没出息,将来准成那种死了骨灰都不能当 肥料的男人——我就忍不住给她打了电话。象往常一样,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跟她说人家送我两张电影票,是下午两点的,正好可以一块儿吃午饭。她声音冷冰 冰的,不过谢天谢地,她总算答应了,这就好了,一切都好了。一小会儿沉默后她 说:“这次你可别迟到,我就等你五分钟……” 我是不会迟到的——这次,我起的比平时早的多,可光选衣服就用了半个多钟 头,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一路上我还在盘算要不要买 束花,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没给她送过一束花,我这个人呀,真是太不浪 漫了…… 唉呀呀——这本是她的口头禅,不知什么时候被我学了来,现在都几点了,还 在胡思乱想,不过感觉上不会太晚。我找了一家百货商店,买了一节电池换上,顺 便想对一下表。可柜台里的表竟然没有两支时间是一样的——有时候,可选的东西 太多了,你反而不知该选那一个。我陪着笑脸对正换电池的售货员说:“麻烦您给 对一下儿。”售货员的脸拉的比驴脸都长,眼光一扫自己的腕子,手上“噌噌”拧 了几下子,就把表丢给了我。从始至终都没拿个正眼儿瞧我,亏得柜台上还贴着 “顾客就是上帝”,也是,谁让我买的是七块五的电池,不是七千五的金表呢? 一看表,顾不上和售货员计较这些了,已经是十一点二十七了!我们约的车站 在街的另一头,现在街上这么多人,没十分钟怎么也到不了,可这次我说什么也不 能迟到,我赶紧往外跑。我一路跑着,嘴里一路喊着“劳驾”“对不起”,心里还 不停骂自个儿笨,买什么电池,随便找个人问问点不就行了…… 我气喘嘘嘘地跑到车站,指针已经指在十一点三十六分。站牌底下满是等车的 人,可是,没有她,完了,我想。不,不,也许堵车了,或者…… “上一趟车是什么时候?”我问旁边一位等车的老人,“上一趟?总有十几分 钟了吧!现在这交通,哎呀……” 正说着,一趟车来了,我扶着站牌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我 觉得她一定在这车上,甚至一瞬间我都想好了拿什么言语挤兑挤兑她:“你看,你 也有迟到的时候,害我等这么久……”可是,车子启动了,她没有来。 也许,也许在下一趟吧!我安慰自己,但突然想起了她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可别迟到,我就等你五分钟。”在说这话之前,还停了一会儿,象是下了什么 决心,该不会是……天哪!我怎么这么没肝没肺,竟然没想到这是她给我的最后的 机会。可她怎么能这样呢!难道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能说散就散? 我的心里渐渐明白,她不会来了,却总又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也许真的堵车了, 也许她就在下一趟车里,也许……这希望在我就如同溺水的人抓住的救命稻草,生 怕一撒手,就是永远的沉沦,于是我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 又一辆车子开过去,已经十二点二十了。我慢慢取下表,握在手里。最后,我 竟然只剩下这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算了吧!我告诉自己,她不会来了。 我转过身,可就是舍不得迈出一步。再等一分钟吧!就一分钟,说不定她会改变主 意,电影里总是在最后时刻发生奇迹的。 我数着:一,二,……她来到我的生活里,就象一个天使,日子因为有了她, 才变得不同……十一,十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要把自己的心上人比做太阳, 不,那还远远不够,她是我的心、是我的灵魂、是一切……二十一,二十二……她 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习惯了有她的陪伴。不知是因为我太自私了,还是她的爱 太无私?我竟然以为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她一样可以明白我的心意,可 是,我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三十一,三十二……从什么时候我们疏远了?似乎 有一点点陌生,我们有多久没有促膝谈心了?我有多久没听她倾诉心声了?难道她 对我已经不重要了?不,不…… 四十一,四十二……现在,我终于意识到她对我多么重要,我是多么在乎她, 我是肯为了她去作任何事情的呀,可这一切我让她知道了吗……五十一,五十二… …怎么能怪她呢?全都是我的错,我活该,要不是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甚至不会 意识到我曾经多少次伤了她的心,这样的话,即使能还在一起,我也不会珍惜她。 可要是,要是我能再有一次机会的话……五十八,五十九,不会了,不会再有机会 了,一刹那,我觉得喉咙里咽住了什么东西,鼻子也酸酸的,天哪,就这样结束了 吗?我就这样失去了她?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我到现在才算明白了为什么人们都 说失去了才会觉得最可珍惜。 突然,有人在轻轻地拍我的肩,这感觉,多熟悉,是她?是她!我猛回过身, 还是那么美的笑,还是那么清脆悦耳的声音:“唉呀呀,你也会早到啊?你看,你 看,我买了这个……你怎么了?”她举着一条蓝色的毛围巾给我看,记得我曾经说 过喜欢的。可是好傻,现在还是夏天呢!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我想,真得感谢售货员犯的这个美丽的错误呢!她把表拨快了一小时。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