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爱情 作者:聊聊 我的窗前有盆文竹 我的桌上有本书 我的椅子在阳光里 我的四面墙很干净 我的窗外风很大 我的耳畔机器轰鸣 我的身旁人烟浮扬 我的心底一尘不染 我第一次遇到紫衣弄蝶是在烟台热线的聊天室,我不记得是谁先向谁问好的,直到 现在我也觉得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我们相识了,故事有了开始,于是我就放纵的任故事 继续。 我记得那时是冬天,雪下的很大,风也很冷,屋里的空气都充满寒意,我僵坐在电 脑屏幕前,机器的敲击着键盘,与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闲聊,谈天说地,似乎自在的很。 父母也不管我,也不再说我花钱如流水,也不管网费的多少,只要我喜欢就上。他们忽 然就变得大度起来,其实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病已经没救了。 我患的是骨癌,好像已经是晚期。 紫衣弄蝶是个学生,在烟台大学法律系读三年级,据她自己说是‘班上折腾的最欢 的一个主’,但却喜欢与安静的人交往。她说我比较安静,起码不在聊天室里讲黄色笑 话,算是个有点原则的男人。 我是有原则的男人吗?不是,只是那几天心如止水,脾气也好的异常,做到了骂不 还口打不还手,结果就给她看到了,留下了个有原则的印象。我记得那几天我常独自一 人自言自语的说我喜欢梁祝,喜欢那催人泪下的旋律,喜欢化蝶的凄美。 因为绝望,我每天都说些同样的话,以至常常忘记看别人对我说的一切,像一个水 银灯下专注的优伶,在自己的舞台孤独的表演,全然忘却了这只是个虚幻的天地,有人 会看到你,有人会为你流泪,但你却隐藏在网络的一端,没人知道你是谁。 孤独可以是无耻的,寂寞也可以是美丽的。 我常这样想,觉得不该安静的等待死亡,我还可以做些什么,至少让人知道我还活 着。于是我开始写小说,把我那颗七斤六两的大脑里的东西全都写出来,不管好坏,都 贴到BBS上。 我猜紫衣弄蝶与我说话前一定看过我的贴子。 但是她说没有。 “浮烟?如果有阵风吹来怎么办?” “那我就散了嘛!人间蒸发,本就是淡淡的难以吸引人的视线。” “呵呵,你可真超脱!” “你是那阵风吗?紫衣弄蝶。” “如果我是,那你就会失去生命的力量。我是吗?不是,所以你安然无恙。” “哈哈!又一个痞子蔡!” “不,是又一个轻舞飞扬。” “如果你是轻舞飞扬的话,我会寂寞的死去。你是吗?不是,所以我还在这里微笑。 我是飘渺的尘埃吗?不是,所以这故事里没有遗憾。” “哎……你可不是痞子蔡!” “你也不是轻舞飞扬呀!” “浮烟同志,你怎么跟我玩玄的?我可不懂耶!” 我喜欢与紫衣弄蝶聊天,全身心的投入,可以忘掉从骨头里蔓延出来的痛苦,比吗 啡好用。但医生却说是我病更重了。 冬天很快过去了,我却还没死。 窗外的树上有几只鸟在叫,阳光洒满绿色的小路,这美丽的世界,永恒似的印在我 的视网膜上,一点一点的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影子,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虚幻。我坐在窗 前向外望去,远远的人烟浮扬,渐渐模糊不清,我的眼睛也不好用了。 紫衣弄蝶的依妹儿仍旧准时的发来,我坐在椅子里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痛的要命, 却就是不说。 母亲在一旁擦拭着眼泪,默默不语;父亲在窗前看雨点洒落在玻璃上,拼命的吸烟; 而我则在给紫衣弄蝶写信,并想像着明天我也许就会爱上紫衣弄蝶。 我会爱上紫衣弄蝶吗?她是我前生今世等的那人吗? “浮烟,今天我在街上看到樱花开啦,不带半点人间烟火的粉红一片耶!真想与你 一起看,一起在树下走走,让带一缕清香的风吹过我们的脸,飘舞我的长发,抚弄你的 眼。” “为什么?” “好让你的眼里只有我呀!” “呵呵!那你是爱上我啦?” “讨厌啦~~~~~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每天上午十点她都会在烟聊准时出现,而我早已等在那里了。我们通常会聊到下午 一两点钟,然后我就去输液打针,然后我就等待黑夜快些到来,于是黑夜到了,然后我 就等待黎明快些到来,于是黎明到了,然后我就上网等待紫衣弄蝶快些出现,于是她就 出现了。 “浮烟同志,你好像不用工作嘛~~~~~” “你好像也不用上学啊?” “我的课程轻松的很,这主要是我太聪明的原故。那你呢?” “我是自由职业者,给人设计广告,这点工作在家就可以完成。” “对不起……” “什么?” “我问了你不想回答的问题。” “……” 我的视力越来越弱,几乎要贴到屏幕上才能看清字。医生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 是摇头。外面的世界我已不再能看清,广播里说今天有雨,我想像着与紫衣弄蝶散步在 雨中,呼吸那种清新湿润的空气,浪漫的让雨滴落在脸上、心里。正这时父亲从外面回 来,一进门就说这雨怎么跟泥桨似的。 环境都被污染了,浪漫还能存在吗? 我的内脏也开始痛起来,像是附着到了骨头上,整夜的难以入眠。于是我睁开眼看 窗外的星星,想像在那星光闪烁的深处有一个女人在向我微笑,那或许是我最后看到的 美丽,我想我是爱上了紫衣弄蝶。 紫衣弄蝶爱我吗?网恋是真实的吗? 我真想听听,哪怕是否定,于是我在BBS论坛上贴了一张贴子。 我想知道你爱我有多深? 星星都会笑我, 如果你不爱我, 又何必每天等我。 “浮烟,我看到你的贴子啦!你是在说我吗?” “你猜!” “我爱你!” “如果明天我就会死呢?” “我爱你!” “为什么?给个理由吧!” “爱情也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哎~~~~~我可是说真的耶!” “我爱你!” “那我一定送你一对蝴蝶,绝世无双的!” “我等着。” 虽然我说了那句早就想说的话,但我们却都没提出要见面,只是互换了照片。我把 我十岁时的照片传给了紫衣弄蝶,并告诉她说我长大后长的有点走形,所以拿不出手。 结果紫衣弄蝶就把她十五岁时的照片传给了我,说那时她就已经是校花,女大十八变, 你就照着想像吧! 当我第一眼看到紫衣弄蝶的照片时,我便知道她正是我前生今世等的那人。清秀的 面孔,淡淡的微笑,在桃花灿烂中宛若仙子。于是在星星布满天空的夜晚,我默默的哭 泣,因为我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还泪水都难以擦拭。 第二天上午快到十点时,我仍动不了,于是我发觉,前生错过的东西,今生仍将错 过。 母亲流着泪替我打字,说不能救我是她的遗憾,但她还活着,而我快要死了,不可 以再有遗憾。母亲的泪水滴在键盘上,闪耀着柔和的光芒。于是我上网了。 “紫衣弄蝶,你今天迟到了,出什么事啦?” “浮烟,我要转学啦,或许明天就走。” “你走了还回来吗?” “不,可能永远都不再回来了……” “你还会在十点钟出现在烟聊吗?” “不,可能永远都不再出现了……”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要你记住,我爱你!” “你不留我吗?” “……” 我可以留她吗?如果能,我希望是一万年,哪怕隔着银河两两相望,也不愿意就这 样分离。 我把我地址给了紫衣弄蝶,我想一定会找上门的。 但她没来,也没再在烟聊出现。 两天后我动手术摘除压迫视神经的脑肿瘤,手术成功,我恢复了视力。医生说我很 幸运,前三例类似的手术都失败了。就在我手术的前一天,手术台上还死了一个二十几 岁的女孩。她患的是脑癌。 手术后我醒来是在三天后的夜晚,蓝色的月亮照着我的思念,星星闪烁的天空中我 仿佛看到了紫衣弄蝶,她正在微微笑着看我,一脸绝世的凄美。 不知是谁在走廊听音乐,是梁祝,已经到化蝶那段。不觉中我已泪流满面,可我为 什么会泪流满面呢?梁山伯与祝英台都已变成美丽的蝴蝶,飘飞在前生今世里,永不分 离。 早上的阳光很温暖,我问母亲有我的电子邮件没有,母亲忽的就哭了,泪水像断线 的珠子般滑落。 有我三封电子邮件,但都不是紫衣弄蝶发的。母亲一封封的读给我听。 一封是我的文章已发表在‘榕树下’的通知,一封是我获得‘竹露荷风’散文一等 奖的通知,还有一封是网友‘木修罗’的信,她说:聊聊,你好,昨天晚上等了你一晚 上,你在哪呀??? “她都望穿秋水了。”母亲含泪笑着说,我的眼线却模糊一片,只能听到母亲哽咽 的笑声。 “你的网友真有趣……”母亲仍在自言自语般的说,我却仿佛看到紫衣弄蝶悄然走 进病房,披着长发微微的笑,说:我爱你,哪怕你今天就会离开我。朦胧中她仿佛轻抚 我的脸,温暖的气息透过麻木发胀皮肤传遍全身。我听到母亲忧郁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 方传来,渐渐的消失。 我从不相信有伯拉图势的精神恋爱,我不觉得那是真实的。 紫衣弄蝶没再出现,我寂寞的不再上网。 比如爱情, 淡淡的不再留意时, 便难再忘记。 因为手术后的并发症,我留院观察。每天孤独的躺着,听临床絮絮叨叨说他的往事。 天空灰暗,我看不清那白云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星星闪烁的天空下发生了些什么,我颓 废的活在病床上。 “这样不算活!”我对自己说,于是我又开始写小说,写那些或许陈旧或许天真的 故事,写我的一生,写我想像中的紫衣弄蝶。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度过。 一天我听到医生说起一个女病人的事,从小便诊断出患脑癌,一直在治疗。她是个 坚强的人,比医生预想的多活了十多年,并还考上了大学,是班上的活跃分子。医生说 她最后一次手术失败了,就死在我手术的前一天。她最后的一个希望是把两只蝴蝶送给 她所爱的人并说:我爱你。 医生说这话时我感觉到她的声音异常,于是我努力扭头看去,她在默默的哭泣,手 里捧着一对五彩的蝴蝶,任泪水流淌不止。于是我问:“她所爱的人是我吗?”医生只 是点头,却已说不出话来。 紫衣弄蝶,我爱你。 五彩的蝴蝶飞舞在湛蓝的天空下 追逐那前生今世的缘份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荡漾在网络虚拟的空间 所以这故事里没有遗憾 我还能活多久?不知道,但我却忍不住要将这故事讲给人听,这世上有死亡也无法 隔断的东西,比如爱情,比如思念。 黑色的眼睛,泪珠悄悄落下来。请别哭泣,这只是短暂的分离。 紫衣弄蝶,你在天堂还好吗?不久我们就会相见,浮烟要散了。 看一段人世情缘,看百般滋味随风飘。 紫衣弄蝶,为我等待,好吗? (完) 2000.4.8 12;32 ------------------------- 作者:王雷 笔名:聊聊 E-mail: iislclc@yaho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