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故乡来 习惯了每次回校父亲肩挑着我的行李和肥料出门,一端是女儿的幸福,一端是 土地的希望。从我们村到等车的公路要走约半个小时的路程,父亲在前面走着,一 双洗得泛白的解放鞋踏着坚实的步子,我跟在后边,空着手一身轻松,漂亮的高跟 鞋拍打清脆着的节奏。将我送上车以后,父亲提着另一端的肥料走向农田。 习惯了每次从母亲张望的眼神里出发,背对着家门以后我便不再回头,害怕看 见母亲在风中那站立的身影。我从来不知道母亲在门口站了多久,也看不见张望的 眼神里有几分不舍。有几次在家的时候听母亲说起每每送哥哥出门,总是忍不住不 舍的泪水,我想大概我的远行也勾起了母亲眼眶中的泪。 上大学的时候思乡心切,经常给家里写信,字字句句都是真情的流露。灯下, 父亲摊开我的书信,很认真地轻声念出来,母亲便会放下手中的针线话,听父亲用 方言解释一遍。母亲从小就没有念过书,是个标准的文盲。父亲也就读到小学四年 级,再加上年龄大了,大部分也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每次给家里写信,我总是用最 简单朴实的文字来表达内容,只为了父亲能看懂。父亲的回信通常很短,错别字也 很多,信纸也从不固定,总是随便从哪个角落撕下一张空白纸便给我写回信。信纸 或信封有时还能看见黄色的油渍,一眼看到歪歪扭扭的字体不用说就知道是父亲的 来信。我家通常没有胶水也没有浆糊,封信封的时候母亲很小心地从熬出来的稀饭 中挑几个糊状的米粒,又小心翼翼地封上信封,不少时候我还能看见米粒的痕迹。 习惯了经常地一个人辗转于从家到西安这段两千公里的路途,对于我没有同伴 单独坐火车父母总是放心不下。每次,从家返回学校的时候父母亲总是再三叮嘱我 到学校以后要给家里及时写信,好让他们放下悬着的心。几乎在我离家三天以后父 亲每天都会去一趟收信的小店,期待着女儿平安的消息。假期在家的时候,拉开抽 屉便能看见整整齐齐的一撂书信,包括我的和哥哥的。父母把儿女的信收藏地很好, 他们想要收藏的何止是儿女的笔迹啊,更多的是收藏了儿女们青春痕迹和累了的时 候再次摊开信纸的那份牵挂的心情。 大概是在学校呆习惯了,给家里的信也越来越少。随着通信的发达,农村也有 很多人家里装了电话,因为伯父家也装上了电话,于是我给家里写的信就更加的少 了。 上了研究生以后,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我的日子被电话和电脑塞的满满的。 研一暑假,等农忙结束以后就匆忙回到学校,那几天除了课题的忙碌也经常地和网 友天南地北地聊天,常常是早晨从宿舍出来直到晚上很晚才回宿舍。因为家里始终 没有装上电话,因此我并没有及时给父母捎去我已经平安抵达的消息。大概在我在 学校呆了四五天之后,同学说家里有人给我打电话,问我是否已经回到了学校。听 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内心百感交集,很为自己的整天沉迷于网络的所谓忙碌而羞 愧万分,于是赶紧提笔写了一封信,告诉牵挂着远方的女儿的父母我在学校平安而 快乐。当时我一直以为给我打电话的是我的姐姐,直到寒假回家,父亲说起那个电 话是他亲手打的。父亲不会说普通话,为了放下悬着的牵挂要有多少勇气才敢拨打 我的电话号码啊,我那善良老实的父亲,你又是有着怎样的勇气说出能让他人听懂 的蹩脚的普通话啊,而这都是女儿没能及时向你们报平安的过错,我已经无语哽咽。 过完年回到学校,不敢再让父母担心,一到学校就给姐姐打了电话。只是信还 是写的很少,那天在电脑上打了满满两页纸的家书,晚上和一个朋友聊起家书,他 告诉我曾经给家里写过长达十三页的信,而今却也不再写了。好像做儿女的都是这 样,在刚刚离开家的时候对家的思念很长很长,日子久了有了朋友生活充实了乡愁 就渐渐地淡去了,而我们的父母依然带着牵系着儿女的心情每日每夜的盼望着。 风从故乡来,想望着家乡清晨袅袅升起的炊烟,有一封书信正从我的思念里启 航,遥远的故乡我那勤劳善良的父母将把它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