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熟了 当夕阳的余光开始窜进小学四年级(2)班的时候,下课铃有节奏地响了,柳素 兰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合上了教科本。又到了春忙的时节,学校和往年一样放假一 个星期,在这个偏僻的山村里,这些孩子们很小就开始跟随着父母下田干活了,因 此学校放农忙假也成了惯例。柳素兰对着喧哗了的孩子们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并布 置了农忙作业以后,抱着教科本走出了教室。 乡间小路似乎永远充满了生机,路两旁的麦穗不时随风摇摆,跳动的音符不时 地奏出一些乡间小调来。柳素兰慢慢地走着,看远山的轮廓将这个乡村怀抱,看眼 前起伏的麦浪跌宕起春天的微波。这是一幅安静而美好的农村画面,柳素兰想。于 是,城市的春天逐渐模糊起来,柳素兰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觉得自 己永远都是属于这块土地的。 还记得去年师专毕业,一场意外的车祸使柳素兰失去了父母,这打击几乎使她 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在同学们纷纷奔向城镇工作的时候,柳素兰拒绝了导师的一再 挽留,提着简单的行李一声不吭回到了家乡。在埋着父母的大山后面有一所学校, 在那里,柳素兰接替了父亲带的小学三年级(2)班。直到现在,柳素兰还清楚地记 得老校长紧紧握着她的双手,混浊的眼泪却沿着沟壑般的皱纹流下来。 柳素兰的父亲是民办教师,在这个乡村小学任教了二十多年,接收了一批又一 批学生又一批批地把他们送走,素兰就是父亲亲手教出来的一个学生。父亲将自己 短暂的一生献给了他的学生们,也将自己的女儿送入了师专,希望有朝一日女儿能 接替他的事业。而今,父亲的夙愿终于实现了,父亲却看不到女儿在讲台上的倩影 了,只有老校长的眼泪再次真实地让柳素兰感觉到父亲对于这个学校的重要,于是 也感到了肩膀上的重任。 父亲还在的时候,每到收割麦子的时候,总是有很多学生自主组织起来帮老师 收割麦子。那是怎样动人地一幅画面呢,金黄的麦田之中,一大群孩子们跟随着他 们的老师辛勤地收割着收获的日子,休息的时候孩子们便围在父亲身边听这位和蔼 可亲的老师给他们讲故事。 转眼一年过去了,又是麦子金黄的季节,柳素兰抱着书本一边想一边加快了脚 步急匆匆地往家赶。 "奶奶,我回来了。"柳素兰前脚跨进门就喊。 一位白发苍苍双目无神的老太太在床沿上坐着,这就是柳素兰的奶奶,这位老 太太在去年儿子和儿媳的意外事故中哭瞎了眼睛,好在孙女回到了家乡照顾着陪伴 着,使老太太逐渐从伤痛中恢复了过来。 "奶奶,学校放忙假了,明天我也得去收割麦子了。" "苦命的孩子,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叫隔壁阿牛帮一下咱们?" "不用了,阿牛哥自家的麦地比我家多地多了,我自己慢慢来,忙假有一个星期 呢!" 只听见老太太轻轻地叹息着。 天色渐亮,柳素兰吃了早饭后又给奶奶盛了一碗放在奶奶可以够地着的地方, 然后拿着镰刀出了门。路上已经有许多人纷纷走向自家的麦田,乡亲们看见柳素兰 很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 柳素兰家的麦田并不远,走不多时便可以看地见,突然,柳素兰发现自家的麦 田似乎已经被收割了不少,远远地还可以看见几个忙碌的背影。这是怎么回事?柳 素兰带着疑问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跑到了田里。 "柳老师早!"几个身影看见奔跑过来的柳素兰于是便站了起来,原来是几个学 生的家长早已经在帮她收割麦子了。 "你们这是,这是……"柳素兰感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柳老师,你一个女孩子家怎能忙地过来啊,所以大家决定先帮你家的麦子收割 了,反正人多嘛,一天就解决了。"是学生阿秀父亲的声音。 "你们还是自己忙去吧,我能行的。"柳素兰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他们的收割。 "没关系,大家人多,抓紧干!"说着大家又弯下了腰忙碌起来,柳素兰说不过 大家,只好走进麦田加入大家的队伍。 当太阳开始挂在了人们头顶,又一群人朝着柳素兰家的麦田走来。"柳老师好! "孩子们纷纷喊道,他们的手中或拿着饭盆或提着水壶或跨着小竹篮。 "这么大热天,你们怎么也来了?" "大家休息一下,先吃饭拉!"人群中有人喊。于是,田埂上一下子坐了许多人, 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议论着今年的收成。吃完了饭,大家又开始忙开了,家长们或割 麦子或打麦子,孩子们则有的在大人旁边递麦子,有的则拿着篮子捡起麦穗来。柳 素兰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不禁双眼都潮湿了。 傍晚的时候,一群人在一片喧闹声中迎着夕阳回家,柳素兰带着她的学生们唱 起了歌,歌声在山村的上空飘扬。 农忙结束了,柳素兰在上交的农忙作业里看到了许多这样的文字:麦子熟了, 我们一起帮柳老师收割麦子,只希望天堂里的柳老师能放心地离去。读着读着,柳 素兰仿佛看见了起伏的麦浪中孩子们天真的笑容和父亲慈祥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