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情人节的2月14日 作者:qianlovered 是个夏天的中午,我从保龄球馆出来,正不紧不慢地开着我的白色宝马驶在 行人稀少的东大街。强烈的太阳光穿过路边梧桐浓密的树叶,洒了些细碎的光斑 在柏油路上。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她的。在我的前方,背着一个和瘦小身型明显不相称 的硕大布包,沿着马路追赶一辆出租车。马尾巴在脑后甩成挺好看的弧形。我从 直觉就能判断那个女孩一定是把什么重要东西忘在车上或是她给了张整钞而司机 没有找零钱,不然绝不会这样没命地追赶。 而我一向是侠义的,于是我的车迅速停在她身边:“小妹妹,需要我帮忙吗?” 她连看都没仔细看我一眼到底像不像好人值不值得信任就拉开我的车门坐进来, “快,追上前面那辆车!”声音里是气喘吁吁的焦急。 “没问题!”我吹了声口哨,加了加油门追上去,超过,转弯,一个急刹车 拦住了那辆夏利。司机下了车,没骂人。大概是觉得开宝马车的人都有点来头。 “什么事?”我看得出他是努力在压抑自己的不满。 女孩也跳下车,直冲到司机的面前,身板儿挺得笔直,扬起下巴,“给我道 歉。”这下子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再看那司机,竟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刚 才我过马路的时候是你的车开的太快差点撞到我你反而说我没长眼睛你知不知道 我最讨厌开快车的人了一点安全都不顾还有你凭什么说我没长眼睛我全身上下最 漂亮的就是眼睛了总之你骂人就是不对所以你必须向我道歉。” 她开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大堆,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真是让我服了,而且在 烈日炎炎下锲而不舍狂追人家的车就是为了这么个事儿。我开车的时候要是冷不 丁冒出个人头来也会吓一跳说两句难听话什么的呀。她……我……唉。司机用看 动物似的眼光看她,顺带着还瞟了我一眼,好像在问:精神病院的后墙塌了?那 眼光让我如坐针毡,脸上就快挂不住了。她却还是不屈不挠,倔强得像株白杨树。 眼看场面尴尬,而正午的太阳还在发威,汗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滚,我想必 须赶快结束。我拉了拉她,“算了吧。”“不!”一甩胳膊,大有不达目地绝不 罢休之式。看来只有从那司机下手了,人家年龄恐怕比我们两个加起来还大一点, 向她个黄毛丫头说“sorry ”好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凑近他,小声说,“大 哥,我妹子她脑筋有点问题,今儿你要是不顺着她我怕待会儿麻烦可大了,您就 算帮个忙,大家都图个清净。” 他对我的话是深信不疑,因为那丫头表现出来的行为让他只能这么解释。 “对不起了小姐,我以后一定不会骂人了,开车时一定会注意。”拉长了音说完 还给她鞠了个躬,让我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赶紧把她往车上拽,“小妹我们走了。” 这时才有工夫细细打量她。一件宽大的白色棉布衬衫深蓝牛仔裤帆布球鞋, 黑得发亮的头发束在脑后,由于刚才跑得太急而略显凌乱。脸上没有脂粉,是很 纯净的浅象牙色。非常的瘦,却背着一个很大的粗布包。一眼望上去就是一个朴 素而倔强的女子。她的眼睛的确很美,大,而且透明,像是有水在其中流动,目 光是桀骜不驯和超尘拔俗的。如此的一个人,的确和别的任何女子都不同。 “谢谢你。”她冲我笑,刚才的凌厉已显温柔。她的牙齿很白,而且整齐, “你跟那司机说了什么啊?”“哦。没什么。威胁他一下。”我尽量忍住不让自 己笑出声来。“威胁?那又何必?我相信我的执着一定会有结果的。”她的声音 里满是自信。真的吗?要不是我降低了你的智商,你就在太阳底下执着成非洲人 吧。这句话我没敢说出口。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不用,我搭公车。”她伸手去拉车门,我突 然有种舍不得她那麽快离开的感觉,“等一下,我可以知道你在哪个高中吗?” “高中?”她愣了一下然后很响亮地笑了,“拜托了大哥,我二十二了!西大新 闻系的,明年就毕业了。”这我可真没看出来,原以为她最多十七、八岁呢。 车门已经拉开了,我又叫了,“再等一下,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我 叫白晶晶。”她一字一句地说着,然后跳下车去。白晶晶?我哑然失笑了。那一 阵《大话西游》在年轻人中甚是流传,人人嘴边都挂着至尊宝紫霞白晶晶给这个 爱加上一个一万年的期限之类的字眼。敢情这小姑娘也是个大话迷。可她又弯下 腰对车里的我说:“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相信我发现自从周星弛的那片子火了之后 就没人相信我叫白晶晶了可这就是我的名字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现 在算是知道她讲话的语言习惯了,那就是喜欢一气呵成不带停顿。她居然掏出了 身份证停在我眼前数十秒,“看清楚了吧。”然后给我关上车门,“再见啦!” 看着她瘦小纤细但却活力十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尘土飞扬的街尽头,我竟有 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我想这个叫做白晶晶,有着明亮眼睛的性格女子已经给我留 下了深刻的难以磨灭的印象。 我在这个城市中生活了三十年,却一直都觉得日子过得了无生趣。大学毕业 后接管了父亲的公司,他则和母亲回了老家享清福。公司在我手上搞得还算有声 有色,没什么让他们操心的。只是我已过而立之年却连个女朋友也没有,这是十 分想抱孙子的二老对我最大的不满。而我也认为,在这一点上,我是相当的失败。 不是有一首歌叫做什么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吗。我想我大概有点可耻了。 如果一个男人在别人面前说自己英俊,我想很多人都会嗤之以鼻,然而我可 的确是个蛮倜傥的男子,再加上高等的学历丰厚的家底,围在我身边的女孩子还 真是不少。她们中不乏妩媚动人之辈,可是我无法让自己对任何一个动情,我觉 得她们根本都是看上了我的钱,还有前面提及的那些因素,至于我个人内在的种 种优点或缺点她们根本不会了解。 我要的是一个能让我动容和感到温暖的女子,她给我的情爱就是我目前最大 的欲求,然而没有。从不曾有过。每天我好像都生活的忙碌而充实,工作,应酬, 以及好多的节目。在其他人眼里,我是幸福的。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内心深处 的孤单忧郁散发得无处不在。 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开完了一个百无聊赖的会议之后,我百无聊赖地 沿着柿园路而行,路过天德,想起已经很多日子没充实自己了,就把车停在路边, 进去了。 一进书店就感觉气氛不对,乱哄哄的一堆人围着小柜台,里面像是吵架一样。 我没想到素来给人以高雅享受的书店竟也如此庸俗,正欲转身离去,听到了一个 熟悉的甚至是一直以来让我很牵挂的声音:“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拿着它的时候它 就是破的不是我弄烂的!” 我停住了脚步,重新回到那群人跟前,拨开人墙,然后,我就又看到了她— —白晶晶。仍然是洗得几乎褪了色的棉布T 恤和旧牛仔,头发有些散乱。由于愤 怒,象牙色的面孔泛着绯红,手里挥舞着一本书,很激烈的样子。 通过旁边的人,好半天我才弄清楚,她在看完一本书放回原位的时候营业员 发现书的一页被撕烂了就一口咬定是她弄的非让她把这本书买下来不可而她也一 口咬定在她拿书之前它就已经破了所以说什么也不买。两人就一直在争执。 我知道凭她的性格,这场争吵会是没完没了的,而一向侠义的我将再次改变 这种局面。是不是天意呢,为什么每次我挺身而出的时候都是为了她? 我挤到她面前,轻轻拉她的衣服,“喂,小丫头。”她回转头,先是一怔, 然后露出了笑容,“是你啊大哥!你来的正好,帮我评评理!”“有什么好评的, 我正好要买书,就要这本了。”我从她手里拿过那本书,是余秋雨的《霜冷长河》。 呵,买过了啊。管它呢,先平息争论再说。“你!”她的大眼睛瞪我,只蹦出一 个字来。 我能想象她有多么的不满,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匆匆掏出钱给那个女营业员, 拉上她就走。她很不情愿地跟了我出来,然后又瞪我一眼,径直走了。我追上去, 把书往她手上递。“干嘛?”她不接。“你能在书店里看这本书说明你很喜欢它, 我已经有一本了,就送给你吧。我知道你很执着,但有的事情,是没有必要执着 的,只是无谓的浪费时间。”说完了,我把书放在她手上,转身就走。 走出去有十几步远,她叫我了:“等一下。”我停住,转身,太阳有点刺目, 我眯缝着眼看站在阳光下的她被勾上金色的轮廓,显得更加纤细,脸上是个俏皮 十足的微笑,“天好热,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坐在蛮有情调的冰屋里,她大口大口地吃着一个巨杯的天使芭菲,小鼻子上 都沾了奶油也顾不得擦一下。——是与环境完全不符的非淑女。可是如此真实自 然的她却让我感到愉悦。我不止一次的和一些婉约的女子来到这种类似的地方喝 咖啡或是吃冰品,她们通常穿高级的套装,着精致的妆容,她们用优雅的手指轻 轻搅拌顶着大朵奶油的康宝蓝或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尝着正宗的意大利冰淇淋—— 即使是吃东西,她们也漂亮干净的无懈可击。 我恍惚着,我喜欢的该是眼前这样没有丝毫矫柔造作的女子吧。她和日常标 准中的女性美无关,她是独特的,自由的,个性的。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她说我们的两次街头相遇足以构筑成缘分二字,因此一 定要交我这个朋友,她说我比她大八岁,以后她就叫我大哥,她说明年她毕业后 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名惩恶扬善的记者,她说她喜欢自由自在可以到处跑的工作, 她说她的生日是2 月14日,她说她最爱的是玫瑰花,不但因为它象征爱情更因为 她出生在情人节玫瑰对她就有了特别的意义…… 从那以后,我就有了个叫白晶晶的妹子。自从有了这个妹子之后,用她的话 说就是要引导我向前卫的玩酷生活冲刺——看科幻小说,玩电动游戏,上网冲浪, 蹦迪……而当我再次穿上运动鞋恤衫时,我真的觉得,我能找回生活中的明朗和 我的青春。 她常常来我的寓所,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椒盐小酥肉,红烧鸡翅,玉米甜 汤……每次看到她在厨房忙碌的小小背影,我都有一种想要从背后环住她的腰的 冲动。谁能想到,一个不温柔,甚至脾气古怪的女生,也能布置出一桌通常只有 贤妻良母才做的出的丰盛菜肴?能拥有如此的一个女孩,夫复何求?可是,我不 能说啊,不能说,我知道,还不是时候。爱,暂且让它放在心里。 一年很快过去,晶晶毕业了,凭着优异的成绩顺利进了一家不错的报社,做 起了特稿部的记者。我经常会看到她穿着有很多口袋的粗布外套和肥大的裤子, 背着那永远与身材不相适应的大包,忙忙碌碌在西安的街头。有时候是赶着去采 访,有时候是回报社交稿。遇见了,会对我挥挥手,很灿烂的笑,叫一声大哥就 匆匆过去了。她总是很忙但很充实。 她有时间也还来我的寓所,松散着头发盘腿窝在我的沙发里眉飞色舞地跟我 讲她的工作是多么的具有挑战性。“晶晶你瘦了,不要太辛苦。实在太累干脆来 我的公司吧。我你双倍薪水。”我这样跟她说。她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一迭 声地嚷着我不我不我不要我喜欢现在的工作我要一辈子当记者!她还是像个小孩 子一样可爱无邪,即使工作了也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父母又来电话问我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我郑重地告诉他们,我已经有喜欢的 人了,等到合适的一天我会告诉她。告诉她我爱她,告诉她我想在三十岁以后的 生命里和她在一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晶晶说,她像信赖自己的亲哥哥一样信赖我,生活中的喜 怒哀乐,开心,不开心的,都一股脑的向我倾诉。她不会知道,——甚至我也不 太清楚,在那个炎热的下午,她在马路上奔跑的瞬间,我的心可能就已经被那个 单薄瘦削的背影吸引。而现在,我是被她称作大哥的人,怎么能?这个精灵一样 的女子,她就常常在我身边,却不知何时才能走进我心里。 可是,当我还没有来得及想好一个万全之策来表白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改变 了。 那一天,晶晶在电话里说她晚上请我吃饭,我激动的什么似的,忙里忙外把 自己收拾到最帅的程度,欣欣然前往了。可到了那儿我才明白过来那一夜应该是 我最痛苦的时刻才对——晶晶的旁边坐着一个瘦条样的男生,脸色有种营养不良 的苍白,头发理的很短。晶晶向我介绍说那是她的男朋友李朝阳,也是大学时的 同学,现在正在读研。 我不用照镜子也能看见自己的脸色很不好。幸亏餐厅里灯光昏暗,才不至于 让晶晶察觉。不过她也没工夫看我的脸,她一整晚就盯着那个叫朝阳的小子笑得 春花灿烂。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可我却做了无数个梦。梦见的全是白晶晶。 第二天我给她打电话,问她是什么时候和那个朝阳好上的,怎么从来没听她 说过。她说在上学的时候她就挺欣赏他的,因为他是班上最刻苦的学生,而那也 许是由于他家里艰苦的环境造就的——他是乡下来的,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民, 还有两个妹妹,生活条件可想而知。毕业后的一次偶遇,两人不知不觉擦出了爱 的火花,得知他转到了交通大学读研,晶晶决定全力支持他,为他支付学费完成 这三年的学业。 “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么辛苦工作就是为了赚钱供他上学?”我在电话里喊 了起来。“大哥你怎么这样说我清醒的很呢因为我爱他啊我还要嫁给他呢你知不 知道。”晶晶的声音坚决而清脆。我想说晶晶那个朝阳连你的一个手指头都配不 上配不上他配不上你啊。可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而且我想我是什么都不用说 了。 从此晶晶到我这里来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她下了班还要去朝阳租的小屋给他 做饭洗衣服,还美其明曰自己是个“幸福的女子”。也许谈恋爱的女人都有这种 感觉吧,累的明明要死要活还觉得快乐。我嫉妒朝阳,因为那个在我眼里近乎完 美的女子被他拥有了。我恼恨朝阳,因为晶晶为他做这做那他竟然也不知道怜惜, 如果是我……我苦笑了,什么如果啊?没有如果的。 父母又来电话问我和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我不想伤他们的心,说正在慢慢 发展。妈高兴地说发展好了一定带回老家来给他们看看。我呵呵的笑着答应,心 却抽搐得厉害。疼痛啊。 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无奇。晶晶每次开玩笑说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啊 的那一刻,我都冲动的想大声对她喊晶晶我爱的是你是你啊。可是我不能不能啊。 没人了解我的痛苦。常常有身边的人对我说丁天你不愁找老婆,你那麽有钱又那 麽帅的。我想苦笑。有钱怎么样?帅又怎么样?我爱的人还不是爱上了一个又没 钱又不帅的小子。这世界是什么样的啊爱和不爱到底有什么道理? 是个倾盆大雨的夜晚,我刚洗好澡泡了一杯碧螺春准备享受,电话铃声大作。 拿起来,是晶晶的哭腔:“哥你快来帮帮我吧朝阳昏倒了我好害怕雨好大又叫不 到车哥你快来吧……”“好,你等着,我马上来。”…… 把朝阳送到医院,医生说是个什么毛病来着名字挺长的我也没记住,只知道 需要输血。检查了一下他是AB型的,而血库里刚好没有这一型的了。晶晶就像疯 了一样地拉着医生,求求你们了救救他救救他吧我不能没有他啊天哪我为什么是 O 型血啊我为什么不能救他呢……那一刻,我震颤了。我认识的白晶晶从来都是 乐观开朗爱笑的,我没有想到她也会这么的痛苦伤心,而这都是为了那个她爱的 人。我也不愿意我深爱的人这样难过流泪,我不忍心。 我说:“医生,抽我的血好了,我是AB型的。”晶晶望着我,大眼睛里还泪 光闪闪,哥,谢谢你。“谁让我是你哥呢,谁让朝阳是我妹夫呢。”我强作笑颜。 心里说谁让我爱你呢谁让我不想你难过呢不然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雨放着清闲 不享把他送到医院还要把我的血奉献给他呢? 我鲜红的血流进了朝阳的体内。他被送进了病房。医生说他没什么大碍了。 我因为抽了血也需要休养就进了隔壁的病房。 我躺着。目光无意识地望向窗外,雨疯狂地敲打着玻璃窗,如同敲打着我的 的心。晶晶在隔壁,我甚至看得到她伏在朝阳的床前,满脸是忧郁的泪痕。我闭 上了眼睛,不愿意再想了。 “吱”的一声,我听见门被轻轻推开了。睁开眼,门缝里露出一双大眼睛, “哥你没睡吧?”“没有,你进来啊。”我笑笑。晶晶走进来,在我身边坐下, “哥今天全亏了你要不然我真的是……”“别说了。朝阳没事就行了。”我摆了 摆手。她不再说话,点了点头。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后来朝阳出院了,专程和晶晶提了一大堆东西来谢我。晶晶下厨准备了丰盛 的菜肴我还喝了很多的酒。我表面开玩笑似的说朝阳你要好好对待我妹子,不然 我可不饶你,下次你要是再晕了我可不管你了。心里说你小子我告诉你我是说真 的。晶晶挽着朝阳的胳膊一脸的甜蜜:哥你别这么说嘛朝阳对我很好的。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我一天天地更加坚信自己的感情:除了白晶晶,我似乎 真的已经无法再爱上别的女子了。可我没有办法告诉她,我只有默默地关心她, 爱她。只是默默的。 又是一个隐约的深夜,我已经睡下了。门铃很急促的不停地开始响。来了来 了我一边披衣服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是谁呀这么烦一边冲向门口去开门。门开了,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有一个人一头扎进我怀里开始放声大哭——是晶晶。 在她扑进我怀里的一刹那间,我有点发懵的感觉。我的手甚至都不知道该放 在哪了。这是我第一次和她如此贴近,而且是这样的出奇不意呵。“晶晶,有什 么事慢慢说,不要哭了,啊?”我像个真正的大哥一样温柔地说,环着她坐在了 沙发上。她依然伏在我身上大哭不止,好半天我才听清楚她的话:我和朝阳分手 了。…… 那小子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他和一个当官的女儿好上了,两人是一个班的。 那女的答应毕业后自己老爸会给他安排个好差事还要把他全家接来城里,他就那 麽样的出卖了自己的尊严并且恶狠狠地伤害了晶晶的感情。 晶晶瘦小的身子蜷在我怀中,削瘦的双肩不停地抽动。曾经,我最大的梦想 就是能把这个我爱的女孩紧紧拥在怀里,那样我就拥有了幸福。但此时,她终于 在我怀中了,却是在为另一个男人而哭泣。我的心都碎了。我多想告诉她,晶晶 我爱你啊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可是我还是说不出口,因为她在我怀里不断地喃喃: 哥我是真的喜欢朝阳我是真的……我搂紧了她,轻易不湿润的眼睛竟溅落下一两 滴泪水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哥知道,知道……” 两天后晶晶再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已经有了种和以往不符的成熟:“哥我 和单位请了假我想到南方去玩玩。”我用怀疑的眼光看她,不知道她想怎么样。 她看着我大笑起来,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像堆砌起来的碎玉,“哥你放心吧 我没事我都想通了这次去南方一是让自己的心情好好平复二是我工作这么久都没 有休过假呢。”“好,那你好好玩。”我点头,然后说了一句话,“在这个世界 上,朝阳并不是最重要的,还有也许你不知道的人在关心你,爱你。”我想聪明 如她应该明白我的暗示。 她握了握我的手,转身走了。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似乎带动了周围的空气, 把阳光聚集在她身边。划出一圈圈熠熠发光的金线。她在金线中晃动,走远,像 一枚飘飘忽忽的气球,轻盈而美丽。 她没告诉我她要去多久,但我每天都在日历上划横杠,我要等她回来。我已 经决定,等她回来,我要向她表白,我要跟她说我爱她,我要让她嫁给我。我暗 暗在心里发了誓: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错过机会了,不会。 2 月13日的晚上,晶晶打电话来说她已经在火车上了,第二天中午到西安, 要我去接她。“好的,我去接你,我还要给你一份惊喜。”我的声音里满是掩饰 不住的喜悦。第二天,那是个节日,而且是晶晶的生日。 我站在那儿,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晶晶。她穿了一条长裙。这是我第一次看到 她穿裙子,并且是在冬季。那是一条纯白色的夹棉连衫裙,边角缀有细碎的蓝色 小花,很适合她。原来她穿裙子真的更好看。 她也看见了我,快活地冲我挥挥手,大声喊大哥我回来啦。满脸是灿烂的笑 容。我相信,她已经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她又是从前那个开朗,率真的白晶 晶了。她隔着马路向我跑过来了,像只欢快的蝴蝶。我甚至已经张开了双臂,准 备把这只蝴蝶紧紧地搂在怀里,然后永远不再松开。 可是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了改变。斜处里突然开出了一辆失了控的大车,像匹 脱僵的野马直朝晶晶扑去—— 我的蝴蝶真的飘了起来,然后就像翅膀猛然折断了一样重重地落了下来。接 着我就看见鲜红的血——那麽多的鲜红的血从那只美丽蝴蝶的身体里涌溅了出来 ——我仿佛看见眼前盛开出了一大片玫瑰花,血也似的颜色。晶晶最爱的玫瑰花 ……晶晶的生日……我的头开始晕眩,我的耳朵嗡嗡作响。人们渐渐聚拢,在我 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发出嘈杂的声音。我已经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我眼前只有 一大片红色在晃动,晃动……我的身子软下去软下去,在我失去知觉的前一刻, 我的手触到了口袋里的一样东西。同样是鲜红的颜色——丝绒小盒里是我准备向 晶晶求婚的戒指。而就在这一天的早上我还打电话告诉父母:今天给你们带个好 媳妇回来…… 原来,2 月14日不是情人节。 我卖掉了自己的宝马,从此再不开车。 每年的2 月14日,我都到晶晶的墓园去,送她一束红玫瑰。虽然玫瑰代表爱 情,虽然我在那一天送她玫瑰,但是,我始终都认为,2 月14日,不是情人节。 永远都不是。因为我永远都无法再爱上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