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戒 “我放手,不代表我放弃; 正如我微笑,并不代表我快乐……” 她将涂满了黑色字体的纸揉成团,烦躁地扔进废纸娄。一团又一团。她抬头看 深色的天空,没有月亮的夜,只有烟在弥漫。只有这样晴朗的夜,才有她一个人的 自由。而自由,却轻易捎来寂寞。 她的孩子五岁。 她一个人、和孩子住。 她写乱七八糟的文字。出各种各样的书。 假装有血有肉情感丰富。 可她抬手,心脏是跳的。却是凉的。 而生命、因为孩子在延续。 人生、因为等待在漫步。 她放手,不代表她放弃;正如她微笑,并不代表她快乐…… 可,闭上眼,却听见一个声音在说:乐,你一定要让自己幸福! 小妮是城北高中的校花,从进校第一天起,就引起了不少男生女生的注意。她 成绩很好,永远的名列前茅,老师们都很喜欢她,毕竟一个乖巧的女生是很能得人 心的。高三了,临近生死关卡,她却遇上了个瘟神。号称要追她,被拒绝却又三天 两头跟着她。 追她的,是隔壁美术学院大三的戒。黑色的大爆炸头,一付颓废的表情,很大 的烟瘾,这让小妮受不了。 这天放学,小妮一见戒,照惯例,拔腿就跑,戒在后头追。故意追不上,总保 持着一段距离。他认为合适的距离。 小妮咬着牙,直奔进自家的弄堂,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拐角。戒没在意,继续 追。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用来追个女生绰绰有余。却没成想,人刚一拐弯, 兜头泼来一大盆冷水,脏兮兮的,把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彻。 戒抬头,乐一头犀利的短发,寸短。洗烂的牛仔裤和简单的黑色短袖T 恤。幸 好已是五月天,这水还伤不了人。可鬼才知道这是什么水。乐透彻的双眸迥迥有神, 瞪了眼戒,道: “我可警告你,下次再让我逮到你缠着我们家小妮不放,就不是淘米水了。” 完后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气得戒牙根直痒痒。 乐拉着小妮穿过好几条弄堂,确定她们俩安全以后,才松口气,靠在身后的墙 上气喘吁吁。 “我说妮子,那丫其实长的不赖。你可以考虑。” “大白天的,你说什么梦话呢?你不知道,他可是外面混的。我能跟个流氓待 一块儿么?” 小妮朝乐翻个白眼。她才不要这种乱七八糟的男生,将来毕了业,还指不定能 干嘛呢?她干嘛没事儿给自己找不痛快?乐蹲下身去,咯咯笑: “我中学时候也混的,你咋就跟我这么热络?!” “你跟他不一样,咱俩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再说了,你看他那付颓废样儿,胡 子拉茬,还顶个爆炸头,我可受不了。” “搞艺术的,不就那样儿。” “是啊,搞艺术的都变态。” 小妮嘟嘟嘴,她男朋友,她一定得找个够出色的。何况那是她的初恋。 “犯什么傻呢?走吧,你爸妈等你吃饭呢。” 乐瞅瞅一个人愣着的小妮,推了推她,看这妮子,长发飘飘、一张白净俊俏的 脸蛋,真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勒。等将来发育发完整了,再打扮打扮,真不知道要 让多少男人伤心流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乐想着想着,得意地吹了声口 稍,小妮睨了眼这丫,就知道她心里没想啥好事儿。 “又按什么脑筋呢?” “想以后男人们为你头破血流贝,真带劲儿。” “你也考美校吧,我看你够格了。” “我得跟你考一块儿,不然怎么保护你。” 话音刚落,从身旁的窗口传来了熟悉的叫声: “严语乐,刚一盆子淘米的水呢?你给弄哪儿去了?怎么连盆子都不见了?” 乐暗自叫苦,她妈可不是省油的灯,一闹腾,房顶都拆的了。小妮吐吐舌头, 奔进了自家的门。乐赔着笑脸也回了自个儿的家…… 戒是孤儿,外婆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他跟外婆相依为命。初二时候外婆 得了肝癌归了西,撇下他一人,吃百家饭长大。偏科严重,擅长绘画。跟了人渣混 了流氓。摇摇晃晃上了高中,继续不上下考着试,画着画。高考时候干脆报了美校。 虽是早就跟以前称兄道弟的痞子们不相往来,但到底儿还是承袭了过去的秉性。 他带了三人,在城北高中门口堵乐。乐兜头泼了他一脸盆的水,那脸盆还是印 花的。这口气,他可没那么好咽下。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有怨报怨、有仇 报仇是他向来的作风。更何况他知道乐这号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乐晚上没补习,所以早放学。一个人回家,原本心情不错,却谁知在学校门口 遇上了来势汹汹的戒。心下是凉了半截。这门子的事儿,上次碰上已经不知道是哪 个世纪的事了。 “找我有事?” 乐的胆不大,胆子够大。怕也不写在脸上。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该面对 的就要面对。水是她泼的没错,她敢作敢当。戒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乐一番,这逼长 的清清秀秀挺好看,可敢做的事儿对不起她妈给她的这付模样。 “装什么丫呢?我早查过了,知道你能打,一人可以打俩比你个头高一头半的 男人呢。” 乐暗自叫苦,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那时候不是年轻气盛,看不惯那群吃狗 屎的横行霸道专欺负老实人么?虽然中学跟高中是同区,当时这事都给传神了,可 也没必要传得连美院的人都知道吧?! “开玩笑呢?你看我细胳膊细腿的,能打么?!” 乐皮笑肉不笑,戒带来的人,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看上去都挺能打。她可不 想高三了还惹事生非。不打、坚决不打——如果还有别的办法。 戒冷冷地笑笑,四人慢慢靠近乐。乐站着不动,眼角撇见一缝隙,乘人不备, 撒腿就逃。感谢老妈把她生得精瘦精瘦,做人精有做人精的好处。戒早料到乐会落 跑,但没想到乐那么能跑。他们不知道追过了多少马路多少人行道,直把乐逼上了 一幢废弃房子的楼顶。他跑不动了,他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是再也跑不动了。不由得 狠狠骂了一句: “妈的,没听说你丫搞过田径。” 乐弯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直喘粗气。斜着戒一伙人,操他奶奶的,还真能 追。她跑那么久还没甩掉他们。现在大家都跑不动了,不妥协、就打! “优子戒,你带三个大男人,打我一个小女人,像话么?” “少来。你丫能跟一般的女人比么?再说我也从来不是什么君子哥儿。” 戒才不吃这一套,乐默默扫视那四人一眼。看准了目标,直起身,冲上去就是 一拳。四打一,乐咬紧牙,盯死了一个跑得上气最接不了下气的丫狠命地打、往死 里打,才不管自己被其他人打成什么样了。 不知道斗欧持续了有多久,直到所有人统统筋疲力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才 算到了头。个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戒摇摇晃晃站起来,踮了俩下,又摔下去。 乐坐起身,一手撑着,上气不接下气瞪着戒。打也打了,都成这样了,他还想怎么 着吧。 “你这逼有种,我跟你没完。” 戒好不容易挤出气力,讲完这话,有个兄弟需要送医院。真有她严语乐的。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 何?” “……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乐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直挺挺跪在洗衣板上,口里背着《君子偕老》,听着她 老妈的训斥,还饿着肚子。没挨鞭子已经算不错的了。 “有你这种女孩子没?跟人打架,你丫从小打到大,还打不够?也不照照镜子 看看自己成什么样了?你还像个人么?啊?几岁了?高三了,七月份就考了,还给 我出这档子事来,你是人么……” 她妈一边在外边收拾碗筷,一边骂骂咧咧。乐早习惯了,继续背她妈从小要她 背的,一罚就背,她早已背滚瓜烂熟。就是肚子唱着空城计,饿着难受。看看天也 黑了好一会儿了,小妮那丫咋还不来?她颈子都伸长了,真是。 “阿姨。” 小妮甜得腻人的声音终于从外头飘了进来,乐一听来了劲。小妮进门来,她妈 还在外面继续骂: “从小跟人小妮一起,怎么一点也不学学小妮?人读书好、性格也好,文文静 静的,什么麻烦也没有。” 小妮朝乐吐吐舌头,两人偷偷摸摸笑得欢。小妮从兜里拿出些糯米团子之类的, 塞了乐一嘴巴,边塞边说: “你先掂着点儿,我晚点再偷写别的出来。你看看你,打不过还死撑,怎么不 破相呀你。” “人手轻了贝,我可是往死里打的。” “你还好意思说,差点儿受处分,都要高考了,也不收敛点儿?” “行了,怎么比我妈还罗嗦?还有没?饿死我了。” 小妮真被乐弄得又好气又好笑,有她这种人么。都成大熊猫了,还跟个没事人 儿似的。 “疼不疼?你妈早晚被你气死。” “不疼不疼。还不都为了你。” 乐塞的满嘴都是,嘀咕着。小妮斜了她一眼,两人又一起笑得像傻瓜似的。门 外严母还在絮絮叨叨,门内两个女生偷偷说笑,装着还在看书。乐被罚惯了,就这 么跪着跟小妮一起看,也不是一次俩次的事儿了。只不过可恨那该杀的优子戒,要 不是她算准了她打不过他,不然她卯上的就是他了。 看着乐一个女生这么狼狈,小妮实在是心疼得紧。想来想去,她还是去了趟美 院,有必要跟那个不配做男人的人把话给讲清楚了。她在门外等了很久,五月晴天 的黄昏,和风拂面,吹得人心也一样温暖。大街上来往的人车匆匆,不少都向小妮 投来惊艳的一瞥。 虽然戒料到小妮会来找他,但还是小小惊喜了一下,却还是酷着一张脸,凑近 小妮,假装他们很亲昵。 “来找我?” “你还装什么算?” 小妮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两朵红云飞上脸 颊,在夕阳下更显娇羞。 “你为什么要把乐打成那个样子?你一个大男人,要带三个男人去打一个女生, 你还算男人么?” 戒哧之以鼻,这些老生常谈有什么好多教训人的?他把脸凑近小妮,闻见小妮 悠悠的体香,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味道。他喜欢这个女人、从没有被如此强烈吸引过。 “我是不是男人,你跟我上床就知道了。” “你、你要不要脸?” 小妮有些恼羞成怒,世上怎么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戒耸耸肩,淡道: “行了,我要不揍那逼,你能来找我?” “你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所以你就找乐麻烦?还把她打成那样?” “我怎么她了?我跟我哥们可手下留情的很,谁像她,我那兄弟可是断了两根 骨头,现在还躺医院里呢。那逼下手也忒黑了点儿。” 戒恨得咬牙切齿,后悔没把乐的骨头也打折了。 “我早说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我也不想再连累我的 朋友了。” “连累?!” 戒定定地望了眼小妮,只是淡漠地笑笑: “有她在,你是该高枕无忧了,真聪明。” 小妮没弄明白戒的话是什么意思。戒伸手拍了拍小妮的头,柔顺的发丝,贴合 住他手心的细胞,他的心,不禁纠结成了一团。他知道,他是动了感情的。动了真 的感情的。像他这样的男人,认定了的,就是一辈子的。 每个晴天黄昏的校园,如同散场以后的戏院,偶尔有奔跑离去的人,静谧得只 剩下温柔的和风温暖人心。戒挺拔的身影,在这个黄昏,孤傲地穿过他陌生的校园。 在最后一屡金色里,追寻他梦寐以求的身形。戒向来匆匆而过从不为人停留的脚步, 却在教学楼转角楼梯口的角落前停下,望定那蜷缩在黑暗里的人。 乐奔出教室,在角落里逗留,是为不让人看见她此时伤痛发作的脆弱。从小到 大的坚强,再大的伤害她都能够自己撑,即使天会塌,她也一样可以咬紧牙去扛。 戒从没有遇见过乐这样的女生,性格如此坚硬,就连狼狈不堪也可以挺直胸膛。 有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动着他心的某一角,狠狠纠结成一团。突然觉得,其实最需 要肩膀去依靠的,该是她严语乐。 “严语乐。” 戒叫乐,乐抬起头,还是骄傲地回望戒。戒笑笑,伸出手翘起拇指给了乐一个 钦佩的肯定——他佩服她这样意志坚强的女生,也愿意将肩膀借给她依靠,尽管乐 并不认为自己需要。乐愣了很久,而后痴痴地笑起来。戒一定是个很够格的朋友。 像戒这样的男生,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从不会含糊。 “喂,找小妮?” 乐问。戒点点头,等着乐自己站起来走过去。乐感觉阵痛稍减,起身赶上戒。 小妮正在教室里等她。她想,做戒的女人,一定是幸运的。 “你皮还真厚。” 乐损他。戒却满不在乎。 “要皮干嘛?做男人要了皮没法搞女人。” 乐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会意地仰头大笑起来。戒被这突来的放纵所震惊。他去 看她,闪闪发光的严语乐。 小妮独自坐在窗边,望着围墙外车水马龙的大街。夕阳笼罩下金色的暧昧。该 是恋爱的季节,连温度也和人心一起变得和煦。成双成对的幸福,落入小妮此刻含 笑的双眸,她想起她或许即将到来的初恋。想起或许,她也会在这个美丽的季节, 开始她人生中第一场温馨的遭遇。她想起了跃,她的班长。他们之间从来的似有若 无,朦朦胧胧,她总觉得,他们之间,要比别人之间多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是与 幸福有关的一点点。 跃的出现打断了小妮的遐想,斯文的跃,和小妮一样腼腆。他留下一张用印着 漂亮图案的信封装着的贺卡,便匆匆离开了空无一人的教室。小妮跳动不安的心也 被撩拨地更加紧张局促。她低下头,看见折叠整齐、一尘不染的贺卡。笑容里夹藏 着无数羞怯与愉悦。 “小妮。” 乐清脆的声音吓了小妮一跳,小妮抬头,涨红了整张脸。乐疑惑地瞥了眼小妮 的紧张,想起刚才在走廊上碰到一样怪异的班长,加上这丫都没对不请自来的戒大 眼瞪小眼,就知道八九不离十的是,这俩有猫腻儿。 “这是什么?” 戒眼尖,早看出小妮让他嫉妒的甜蜜,顺手拿起桌上还来不及收不起来的贺卡。 花花绿绿的,大老爷们的,还弄这玩意儿,真他妈没出息。小妮抢不回来,只能气 急败坏地瞪着戒,听他一字一顿、把那些文字统统念出来: 小妮: 你是我的唯一。 唯一,你无法被代替,虽然我不太懂言语。 回头一路上看着你,抱着我走过的足迹。 怎么能忍住泪水不颤抖。 唯一,你无法被代替,除非我忘记了呼吸。 就算来不及告诉你,听海都感动的窒息。 我愿意、只要为你、一辈子就站在原地。 我愿意、就在这里、我愿意。 你用一根指头,撑起了我整个宇宙。 十指紧扣、终于感受—— 甚么叫永垂不朽! 跃 时间仿佛静止,大约三秒钟的时间,室内鸦雀无声。乐在三秒以后终于忍不住 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再一次,撼动了戒的灵魂。小妮早已羞的无地自容, 坐在座位上生起了闷气。戒回过神,随意地又翻了遍手中的情书。心头有把妒火熊 熊燃烧,烧得他疼痛难忍。可他还是把卡往桌上一扔,背过身,假装潇洒。只是拉 长了嗓门,在叫: “操他妈的烂歌词,这叫情书么?!” “优子戒,你——” “一次偶尔的错肩,就注定了我为此一生的期盼——这才叫情书、即兴原创!” 戒的话音,随着他的背影一起消失在了教室门口,剩下小妮与乐,面面相觑。 “一次偶尔的错肩, 就注定了我为此一生的期盼……” 乐反反复复地温习着戒的言语,才知道,原来文字的魅力,有时候远远剩过言 语的多余。只一行即兴的文字,蕴涵的却是戒对小妮的一片痴情。她开始体会到戒 深藏不露的才情与温柔,那些全被他放浪不羁的外表所掩藏的血性。那一夜,乐在 空白的笔记里,写下了第一行文字——一次偶尔的错肩,就注定了我为此一生的期 盼…… 她开始写日记,开始写她自己的文字。 几天以后的早自习,跃鼻青脸肿的走进教室,着实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少。跃是 所有人公认的乖乖男,绝不会与人斗欧争吵。问他,他却只说,是骑车不小心,撞 的。可他对小妮刻意的疏远与避让,让小妮的心坠入了无底深渊。她不敢想象,像 跃这样诚实的男生,会拿感情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几夜的魂不守舍、辗转难眠, 她才想起了戒,想起了那天他明明动怒的眉头。不再犹豫,再一次涉足美院的大门。 只是这一次,有乐跟着。 戒刚踢完球,脚踝受了点儿轻伤,正在操场边的跑道上休息。乐是从没见过小 妮如此气急败坏,她冲到戒面前的速度,比她跑五十米时候的速度快多了。她要是 跑五十米,也有这架势,铁定不用补考。 “优子戒,你是不是找人打过于跃然了?” 戒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跃然?于跃然是谁?小妮更急,叫起来: “我们班长。” 戒还是没反应,想不起来。乐觉得挺有趣,这丫连人名字身份都不知道,就跑 去揍人了哈?!她补充; “抄歌词的。” “哦。是,揍那逼不用找人,我一人就够了。” 戒轻描淡写,若无其事,然后指了指乐,还笑: “那逼还没娘们带劲,你丫可比他强多了。” “优子戒,你太过分了。” 小妮是又气有急,一张俊俏的脸涨的通红,泪水开始在眼里打转。那可是她认 定了的初恋,满腹还在朦胧间的甜蜜,却在一瞬间,被戒破坏。取而代之的,是满 世界的乌云。戒一愣,没成想这就能叫小妮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乐是见惯不怪, 他自个儿捅的楼子自个儿补,她可管不了那么多。 “行了,哭有个屁用?那逼现在是不是不理你了?” 小妮低下头,咬住下唇,点点头。戒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又道: “他不能算男人,被这么吓唬了一下,就连屁也不敢放一个,配追你么?还没 咱严语乐强。” “你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乐斜了眼戒,少在这种时候跟她套近乎,她可不帮他说好话。小妮沉默了好一 会儿,突然抬起头,泪流满面,情绪似乎有点失控。 “我恨你,一辈子都恨你。” 完后一个转身,就跑开了。乐也被吓了一跳,真没料到跃在小妮的心里的位置 有那么重要。至少她还没见过小妮为了哪个男生这么情绪失常。这次算是戒倒霉, 冲动成了他的致命伤。她拔腿去追小妮,不忘关照戒: “你晚上上我家找我再说。” 戒也只能听乐的安排。但这事儿他可没觉得 自己做错。就凭那叫什么跃来着的那股娘们儿劲,他就没资格跟他优子戒抢女人。 他就连拳头也握不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整座城市被雨雾笼罩。没有预兆的一场倾盆大雨,浇透了小 妮冰凉的心。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为她哭泣。她憧憬着的美丽初恋,竟然在一个流 氓的破坏下,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这份受伤的心,她想她会记得一辈子, 好不容易哄完小妮,乐吊儿郎当的回到家,才进家门,却见俩人七手八脚把她 妈给抬了进来。心头一紧,慌忙赶上去帮忙。 “怎么回事儿?” “你妈做事做到一半,晕过去了。不肯去医院,我们把她送回来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送走了好心的人,乐才赶上跟她妈好好说说话。 “妈,你别做了,早做晚做,我们又不是没饭吃了。” 她妈早晚都做一份工,辛苦了大半辈子,就是为了多挣几个子儿。想起背信弃 义,抛弃他们母女俩远走高飞的父亲,她就恨得牙痒痒。她跟妈相依为命至今,实 在心疼她操劳过度的母亲。严母虚弱地笑笑: “我不赚钱,谁给你付大学学费?” “那我不读了,赚钱去。” 乐嘟起嘴,严母瞪了她一眼,训她: “你敢!好不容易挨到今天,你要实在考不上,我不怪你,工作就工作吧。可 你要是不卖力考,我跟你没完。” “哟,还没完呢。” 乐撒娇地笑着坐在床边,她妈的肾脏一直不好,她真的很怕妈妈会累垮下。严 母叹了口气,抓着女儿的手,淡道: “妈也想你能和小妮一样,能打扮的漂漂亮亮。” “行了,我又没光着身子。你别想这想那了,多休息休息。” 乐最烦她妈的就是成天想让她打扮打扮。可怜天下父母心。所幸她也算是天生 丽质,不然还不知道她妈要出什么花头来。哄完小妮哄她妈,有时想想女人还真的 是麻烦。或许是她常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所以在很多时候,都忘记了自己也是个 女生。心情突然有点儿郁闷,望着深色降着雨的天发呆,不明白,为什么老天也会 闹情绪。 弄堂的青石路边积起了水,雨水顺着屋檐低落下来,狭长的弄堂里,只听到清 晰的下雨声。乐将脑袋探出窗外去张望,偶尔路过她家门口的街坊邻居,都抬起头 来跟她打声招呼。空气是清新的,偶尔会飘过些饭菜的香。闻到了,才觉悟到自己 的肚子还空着,于是下楼去煮些粥。和了糖,等妈醒了给她热了吃。身子虚,吃点 消化的不会错。乐刚乘了碗热腾腾的粥,窗子就被颗石子击中,差点儿打碎。她出 去,戒浑身湿透,站在过道里冲他笑。 两个人蹲在弄堂底的屋檐下,竟然谈笑风生。 “你真把我们班长给揍了顿?” “那不废话?那逼连拳头都不会握,打了几下我自个儿都觉得没劲。” 戒点燃一支烟,给乐,乐摆手,她都戒很久了。戒没再坚持,自个儿吐起了烟 圈。 “小妮没咋样吧?” “能怎么样?哭了场就睡着了,这会儿该起来用功了。” 乐笑起来,她想想戒打他们班长的那样儿,就觉得一定很有趣。那蠢班长,她 也看不惯,男人没男人样儿。也只有小妮才喜欢那种文文弱弱、斯文的娘娘腔的类 型。 “你一个人笑什么呢?傻逼样儿。” 戒知道乐想什么呢,烟在双唇之间燃烧,含着邪邪的笑意,斜着眼看乐,居高 临下。乐白了眼戒,他们俩算是真正的不打不相识。 “知道你能打,不然躺医院的一定是你。” “你还有脸说?我跟我哥们儿可是手下留情的很。你还真能正确估计形式。” “我要连这点儿能耐都没,你能带弎儿来堵我?像话么?打个男人自个儿上, 打个女人要四人。” “行了,你别提你们那狗屎班长了。种也没有,还学人泡妞儿。被我吓唬了一 下,就真不敢跟小妮招呼了。还装模作样写情书,哼,抄歌词,也亏他想得出。” “哈哈,那首歌,我还会唱呢。” “唱?你倒给我来段儿,料你也五音不全。” …… 时间在俩人的说笑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相同的灵魂注定了他们彼此的心心相吸。 只是一次偶尔的错肩,就注定了为此一生的期盼。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