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同仇敌忾 范灵发了好一会怔,才终于回过神来,大声说道:“你骗人!你骗人!你又不 认识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忽听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是我告诉你姐姐的。” 范灵猛地回转头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面色灰暗身材瘦长的青衣汉子。范灵上 下看了他几眼,没好气道:“你就是姐姐说的那个花四哥?” 那青年淡淡道:“我叫花淋溪。你可以叫我花四哥。” 原来,这人便是大难未死的快乐七杀手之一花淋溪。他为何与范英在一起?这 还得从那个月华如水的夜晚说起——那天,范英被毛坚江风二人用计诱入那片密林, 毛坚得意洋洋地将北京燕子镖局欲合并包括洛阳中原镖局在内的四大镖局的阴谋后, 正想对范英非礼,不料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复仇之神——花淋溪!毛坚不是对手,交 手无一合便被花淋溪卸去了一条右手臂,当场昏死过去。花淋溪也不多说,将他拖 入树林最深处,用剑将其双手双脚全部齐根斩断! 正欲离去,忽听树林外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滚倒在地。花淋溪吃了一惊,循 声过去看时,原来是范英昏倒在地。不问可知:她已经偷窥到了刚才林中恐怖的一 幕! 花淋溪犹豫了一下,没有睬她。心想她不过受了惊吓,并无大碍。于是大踏步 出了树林,往洛阳方向行去。 走出一里路后他忽然想到什么,忙又回到那个树林中,看毛坚时,果然不出自 己所料:已经被人杀死!而范英却已经不知去向。 花淋溪勃然大怒,立即出林去找她算帐。不多工夫,他就追到了正在踽踽独行 的范英。花淋溪拦住她的去路,冷声问道:“你杀了毛坚?” 范英白了他一眼,老实不客气道:“是呀,你要怎样?” 花淋溪愤怒地看着她,好半天才道:“我根本就不该救你!象你这样的糊涂姑 娘应该给坏人……好好整治一番!” 范英冷冷道:“你错了。第一,你并没有救我,只是我运气好,恰好在危急时 刻碰上你来找他寻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所以你虽然救了我,我却不必对你心存 感激。第二,请你以后不要轻易说出‘坏人’二字,因为在本姑娘眼里,你们是彼 此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人!我虽然可以猜到你和毛坚的仇恨一定很大,但不管怎样, 你的手段也未免太残忍!我要是没看见倒也罢了,但既然看见了,我就不能坐视!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你这样做,简直……毫无人性!人 之初,性本善,知道吗?!就是对付十恶不赦的魔头,也不能……不能用这样残忍 的办法来折磨人家!” 花淋溪勃然大怒,猛地举起右掌,要手刃这个多事的姑娘,但范英却毫无惧色, 直视着他的手掌,道:“你打呀!你这个大魔头!” 花淋溪愤怒地盯着他,眼中似要冒出火来,但右掌却始终没有击下。 范英见他神情显得十分痛苦,心也不禁软下来,避开他的目光,柔声道:“我 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有何仇恨,但刚才我从你们对话中也多少猜到了一些,我 知道你本性并不坏,只是……恨太深,太切!所以才行事有些偏激……” “行事偏激?本性不坏?” 花淋溪打断她的话,强抑胸中怒火,道:“你知 道什么?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你才多大?你对人的本性了解多少?你对善与恶 之间界限根本就分不清!” 范英正要反驳,但花淋溪却恼怒地喝道:“住口!我不想听你的教训!”忽然 一把握住她的右手腕,道:“走!”拉了范英大步往北行去。 范英又羞又气,想要挣脱,但花淋溪的手却象铁圈一样,将她的手腕箍得紧紧 的,哪里挣得脱?范英怒道:“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花淋溪不放手,反而加快了步伐。范英被强迫着小跑几步后,猛然发现对方原 来竟是一个跛子!——他的右腿竟已跛了!只是刚才自己没有注意到而已! 原来,花淋溪那晚虽然巧妙地避开了冷血十三杀射向他上身的暗器,但下身却 负了重伤,而且那些射中他的暗器中还有几种有毒!虽然自救及时,幸免不死,但 一条右腿还是落下了终身残疾! 范英哪里知道这些?何况又在气头上,自然口没遮拦,发现对方的秘密后,马 上大叫道:“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你这个跛子!你这个残废!” 花淋溪猛地停下,转过脸来怨毒地瞪着他。范英到底心善,见对方神情十分痛 楚,心里也有些歉疚,低声道:“对不住,我……我不该挖苦你!” 花淋溪眼角的肌肉跳动了几下,随即便恢复了镇定,放开她,道:“好,我不 强迫你,只请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说完也不管她答应与否,便自行向前边那个树林走去。 这一下范英倒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进入那座树林里后,才回 过神来,并在好奇心驱使下,进了林子。 融融月色下,只见前边一棵大树下,现出花淋溪的半个背影,看样子似乎是跪 坐在地上,因身子背对着范英,所以范英看不出他在做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一看,原来他正在跟一个白衣胜雪的女 子说话。那女子身子双眼闭着,似乎正在沉睡,皮肤比月光还要光洁,看上去很安 静很圣洁,但美中不足的是:身子稍嫌肥胖。只听花淋溪柔声对她说道:“九妹, 我又解决了一个仇人!你知道这个仇人是谁么?他就是那晚第一个走进我们的伏击 圈子的那个人!你不用再害怕他那恐怖的脚步声了!因为……我已经把他双手双脚 都斩断了!” 那女子不答,也没有半点反应。似乎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范英惊奇地注视了那女子一会,忽然想起刚才花淋溪对毛坚说的话:“因为她 现在不能动,不能说话,甚至连哭和笑也不能了!她就象一个活死人一样,什么都 要人照顾,所以只能算半个。”芳心一沉,顿时理解了花淋溪的残忍报复行为。 她同情地注视着地上那个沉睡的姑娘蒋九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好 半天才柔声说道:“对不住,我不知道……” 话未说完,忽然闻到一股臭气!她立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愣了一下,才猛 然明白是地上这个“活死人”蒋九妹大小便失禁了! 花淋溪却似乎早已见惯不惊,回头冷睨了她一眼,道:“快走!大小姐!这里 不是你呆的地方!”边说边抱起蒋九妹,冲向树林外那条小溪。 范英放开捂住口鼻的手,在林子里呆立了好一会,才默默出了林子。不知是出 于好奇,还是出于同情,她不知不觉地跟到了那条小溪边,悄立在溪边一棵小树背 后,默默地看着这个孤独、痛苦、武艺高强而又行事偏激甚至残忍的男子。看他为 她檫洗身子,看他为他搓洗污秽的衣裙…… 她在小树背后痴痴地目睹完整个过程,直到花淋溪背着蒋九妹离去了好一会后, 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叹息了一回,然后辨明方向,往西行去。 按着事前和郭小峰的约定,她在路上找个安全所在等郭小峰到来。但郭小峰却 始终没有来。终于,她失去了耐心,负气独自上路。 也许是客途寂寞,也许是越来越对郭小峰失望,她发现自己总是爱回忆那个行 事偏激的男子,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这段时间经常在脑子里悄悄地 想花淋溪这个人,所以,终于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怪梦:在梦里她见到了他!他微 笑着对她说道:“你真是一个傻姑娘!你去西藏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剑柄 里根本没有暗镖!那是你爹爹骗你和那姓郭的小子的!” 自己红着脸道:“我知道!难道我还不了解自己的爹爹?他当然不会真把什么 价值连城的东西交给我们,他是那样心机深沉的人,当然不会这样冒失!他这样做, 真意只是想让我和郭歌单独相处而已,但怕太着行迹,所以故意装神秘,把一样很 便宜的货说成重要得不得了的暗镖!只有郭歌那样的老实人才会信以为真!” (郭小峰在中原镖局做镖客时一直化名为郭歌) 那男子摇摇头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你爹爹这样安排,还有 更深的意思。因为他非常清楚北京燕子镖局的野心和阴谋,也非常清楚自己不可能 避免和他们的殊死一战!为了不把你卷进这个危险的漩涡,他才用这个办法,把你 们支使到很远的地方去!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自己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那男子微笑道:“我是猜出来的,只是不忍告诉你真相而已!” “什么!?你原来早已猜出来了!?喂,你又不认识我爹爹,怎么能猜到他的 心思?” 那男子不答,神秘地一笑,然后便消失了。自己情急之下,连声大喊:“喂! 喂!你到哪儿去了?我有话问你!” 连叫几声,不见答应,惊醒过来,方才发现是自己在做梦! 虽然只是一个怪梦,但细思起来,似乎又有些道理,她不安地取出压在枕头下 的宝剑,将剑柄拆开,一看,里面果然什么也没有! 于是她什么都明白了!梦里那男子的话,当然并非托梦,而是自己这几日来隐 隐想到的疑点! 明白了父亲的一片苦心后,她在被子里痛哭了一场!然后便穿好衣服,收拾起 包袱,连夜离开客栈,踏上了回家之路! 但其时她已身在川西,离洛阳已经很远,所以等她终于赶回洛阳时,梦里的不 幸早已成为现实:范丛山已经被人暗杀,镖局也被北京燕子镖局合并进了新的联营 镖局——武林镖局。 范英当然淹不下这口气,立即开始复仇行动。她把忘恩负义、已经代替他爹爹 成为镖局新主人的原副总镖头黎修当成第一个复仇对象,在不到三个月时日里连续 向他展开了四次行刺行动!但因为武功不高,加之第一次失败后黎修已经加强了防 备,所以她不但无法报仇,而且连自己的安全都越来越难于保证!终于在第四次, 她又趁着深夜去行刺时,不幸失手被擒!黎修先还假惺惺地劝她识时务,顺天意, 并愿意给她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作为补偿,遭到她严词拒绝后,于是决定杀人灭口, 正在危急关头,花淋溪又奇迹般地出现在她面前! 黎修的武功本来也算得一把好手,但在花淋溪面前,他却是那样力不从心!若 非花淋溪为了救人,不愿恋战的话,他只怕不死也得受伤! 花淋溪救下范英后,将他带到城外一个树林边,也不说话便要离去。范英忙喊 住他,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花淋溪苦笑道:“我不是为救你,只是碰巧而已!” 范英哦了一声,道:“是么?能不能告诉我:怎么这么巧?” 花淋溪道:“我本来只是想找另一个人,那个人曾今在这个镖局呆过一段时日, 后来不知何故竟失踪了!我在四川和河南到处找他也没消息!” 范英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猛然想到什么,颤声道:“你在四川和河南 到处找他?!他……他难道是四川人?” 花淋溪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范英心里一缩,犹豫了一会才怯声问道:“这个人也是……你的仇人么?他姓 什么?是不是姓郭?” 花淋溪苦笑一下,道:“姑娘不要紧张,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我在找郭歌,但我 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是。我找的那个人叫郭旒。” 范英闻言全身一震,道:“啊,他也是你的仇人!那……太巧了!我也正想找 他报仇!我听人说我爹爹就是被他暗杀的!我也到处打听他的下落好久了!” 花淋溪听了这话,并不意外,道:“我也听说过这些事情。”顿了一下,又道 :“范姑娘,听我一句劝:你就不要再找黎修了,你斗不过他!再说你的仇人又不 只他一个,北京燕子镖局的林老板,你们洛阳镖局的三个大镖头,还有郭旒,这些 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你一个也对付不了!” 范英正色道:“父仇不共戴天,岂有不报道理!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放过 这些人!” 花淋溪长叹一声,道:“哎,可惜你的武功……”迟疑了一下,又道:“其他 人虽然可恨,但毕竟没亲手杀你父亲,我看你不如先别去找他们算帐,郭旒是你的 杀父仇人,也是我的仇人,就让我一个人来对付他!也算是为你报仇!” 范英冷哼一声,道:“我没见过他。只是听说是他杀害了我的爹爹!你既然和 他有仇,想必对他比较了解,他武功比黎修老贼如何?” 花淋溪苦笑道:“黎修的武功怎么跟他比!你刚才也看见我和黎修打过了,你 觉得我和他如何?” 范英道:“他不是你对手!要不是为了救我,或许你已经打伤了他!” 花淋溪也不谦虚,道:“你说的不错。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的武功,已 经打不过郭旒了!” 范英一时语塞。半晌才道:“听你口气,你以前打得过他?那现在是因为…… 他武功比以前高了么?” 花淋溪痛苦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瘸了的右腿,道:“我对付毛坚黎修这些 脚色,这条腿还不大碍事,但要对付郭旒,却显然不行。所以……我即使找到郭旒, 也不会和他硬拼……” 不硬拼?言下之意显然是要用别的办法了。是什么办法?范英虽然心里很想知 道,但她不忍心问出来。虽然花淋溪在承认自己武功已经打不过郭旒时,脸上神色 很平静,但她知道他心里其实并不似他外表那样平静。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范英才小声问道:“那位……姑娘还好吗?” 花淋溪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低声道:“没什么起色。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 苏醒过来!” 范英轻轻叹息,道:“你……请人帮忙没有?” 花淋溪疑惑地抬起头来,道:“请人帮忙?帮什么忙?” 范英脸上微微一红,小声道:“照顾她呀!你又要到处找仇人,又要照顾她, 忙得过来么!”说这话时,她脑子里又不禁想起那次在小溪边所见的情形。 花淋溪淡淡道:“我一共请过三个中年妇人,还有一个老婆婆,可是……她们 都没干几天就不干了!” 范英轻叹一声,道:“现在的人,越来越没有同情心了!” 花淋溪苦笑道:“也难怪她们。她们其实……也是好心人,其中有两个还是因 为同情我们的艰难,而主动提出要照顾她的!可是……哎!” 范英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毕竟这……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除非 是自己的亲人!有时连自己的亲人也未必有这个耐性呢!”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 小声问道:“她是你的妻子?” 花淋溪苦笑,道:“不是。” 范英哦了一声,看了他一眼,又问道:“是你妹妹?” 花淋溪长叹口气,道:“就算是吧!” 范英见他不肯直说,便不好再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暗 忖:“就算是?显然事实并非如此。到底是什么关系?看来多半是你喜欢过的一个 姑娘?” 花淋溪见她若有所思地沉默着,长叹一声,道:“好了,我要走了!你多多保 重!”说完便朝前边那个树林走去。 范英惊回神来,忙道:“喂!你……不要走!” 花淋溪疑惑地回过头来,道:“还有什么话么?” 范英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我……可以帮你照顾她!” 花淋溪全身一震,惊奇地看了她一会,然后摇摇头道:“你……你这个大小姐, 哪里吃得这苦!”说完又掉头大步而行。范英知道自己若是任其离去,只怕今生未 必能再见,也不知哪来一股勇气,动情地追上去,拦住他的去路,道:“不,我… …不完全是为这个!也不是因为同情你敬佩你和感激你两次救过我,是因为……因 为……” 她一时情急得竟然找不到适合的句子表达自己的意思!本来几次想脱口说: “你知道吗?我在梦里见过你好多次!”可是,这话实在难于启齿! 花淋溪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不禁苦笑一下,道:“不用说了。谢谢你!听我一 句话:不要再冒失!不然下次未必运气还这么好,又遇上我来碰巧救你!” 范英见他又要走,情急之下,大声道:“就算是为了那位可怜的姑娘吧!让我 跟你一起照顾她!你带着她东奔西走,太不方便了!而且真的找到仇人时,你也一 定有后顾之忧!因为你不能败,甚至不能受伤!更不能……所以你只能胜!这样重 的压力,只怕对报仇不利!” 花淋溪心里一动,这几话正说中了他的要害。他现在的武功已经比以前大大不 如,除了右腿残废外,心理负担太重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范英见他犹豫了,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切中了要害,于是乘机动之以利:“你就 当我是你请来照顾她的吧?要是我真的吃不了那些苦,不用你说,我自己也会走的!” 花淋溪听她这样说,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那……就委屈姑娘了!” 于是范英就留在了花淋溪身边。 花淋溪见范灵狠狠地盯着自己,仿佛自己与她有深仇大恨一样,苦笑一下,道 :“你们两姐妹失散了三年多,如今好不容易才得相见,一定有好多话要说。英妹, 你和妹妹好好说说话吧,我有事情,完了再回来陪你们两姐妹说话。” 范英道:“嗯,你去吧。就怕他们昨晚连夜离开了洛阳,要是真那样的话,你 先回来说一声,免得我们着急。” 花淋溪点点头,急急忙忙地去了。 话分两头,这里暂按下范家姐妹和花淋溪等人之事不表,先说说小江和秋舒这 边的情况吧——秋舒见小江低头不语,猜出他在为那晚自做多情而惭愧,轻叹口气, 岔开话题问道:“你现在有何打算?” 小江道:“我一时也没想好。但总归是要报仇!不但要报自己的仇,而且,我 还想为……为范家讨个公道!假若范姑娘还在人世的话,我希望有一天能帮她夺回 本来属于她的中原镖局!哎,就怕力不从心,要报的仇太多,要杀的人太多!说不 定我一个仇人也没杀死,自己就……” 秋舒道:“你怎么一个仇人也没杀了?难道你忘记了刚死在你剑下的那几个‘ 川耗子’了!” 小江“啊”了一声,道:“我还忘记问你了:这件事情好生奇怪!我虽然杀了 他们,可是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好象是被一个神秘的人送到我剑下 来的!这个神秘的人……是不是你?” 秋舒笑笑道:“不是我还有谁?这两年里,我虽然表面上很少和你说话,但其 实我一直在关心你学武的进益,因为我没有忘记对师父的承诺。当我从郭旒那儿打 听到你武功远胜从前后,也很为你欣慰!并不动声色地开始为你复仇的事情做准备! 你还记得吗?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借口有事独自进城,你们几个都以为我是耐不住 乡村的寂寞,想进城玩几天,其实真实情况不是这样,我是以进城为名,而去给这 几个川耗子送‘催命符’去了!” 小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又问道:“看来你是知道这几个‘川耗子 ’的底细了!那昨晚老五怎么没来赴约?” 秋舒道:“他来了。只是没和你交手。” 小江一惊,道:“哦!那一定是杀了他们老大的那个人了!奇怪,我虽然没和 他交手,但我总觉得他武功一定十分高强,可能不在我之下。我到现在还很费解, 他何以不袭击我,而只杀人灭口?” 秋舒冷笑一声,道:“这并不奇怪。第一,我没有给他送过催命符,我也没想 到他也会到!第二,他没对你出手,只是因为他还不想和你朝相。你猜猜看,他是 谁?” 小江道:“不用猜,他一定是郭旒了!”顿了一下,又问道:“现在看来,这 把伤心剑也一定是他送给我的见面礼了!” 秋舒吃了一惊,道:“什么?伤心剑又到了你手里?” 小江见她原来不知这事,于是把得到伤心剑的经过简单讲述一遍。秋舒听后冷 笑道:“那一定是郭旒送给你的了!也只有他才有机会把这口不祥的剑从四川带出 来。你明知它不吉祥,为何不扔了它!真要是好东西,他会送给你?” 小江笑笑道:“其实,剑本身无所谓吉祥不吉祥,关键是看它在谁的手里。我 倒不信:一把剑能左右一个人的祸福!我丢了它,反显得自己胆怯了!” 秋舒道:“你有勇气固然是件好事,但……还是扔了它吧?要是怕落到坏人手 里,索性把它毁了,好不好?” 小江道:“我也正有此意。但……不想现在就毁了它,因为这口剑上面有我两 个妹妹的鲜血!我要让凶手也把血留在这上面!” 秋舒听他这样说了,倒不好再劝他弃剑,感叹道:“是呀,这口剑上溅有好多 人的鲜血!” 小江道:“除了这几个‘川耗子’外,其余那些杀手,你可查到了名字?” 秋舒轻摇臻首,道:“一个也没有查到。郭旒虽然是青城派弟子,但其实他是 带艺入门的,在进入青城派以前,他一直是一个秘密杀人组织的杀手,跟你直说吧 :这个秘密杀人组织就是女儿会!是我劝他拜入青城门下的,因为……我希望他能 逐渐和女儿会脱离关系。但他并没听我话,成为青城派弟子后,仍然和过去的一些 杀手伙伴还暗中保持联系,这几个‘川耗子’就多次来到山上和他相见,所以我认 得他们。我其实也不肯定他们是否在那三十一个灭唐家堡的杀手之列,只是有点怀 疑而已,结果通过一些办法试探后,果然查出他们参与了那起血案,所以才设法把 他们送到你的剑下。至于其余人,我倒没有什么线索。” 小江听了不语,默想了一阵,忽然大喜道:“我有办法了!” 秋舒吃了一惊,忙问:“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小江道:“我也是从你这段话得到启发的!你想:那几个‘川耗子’因为和郭 旒的关系,所以才参与了这事,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和郭旒同属于女儿会这个秘 密杀人组织!那么其余那些杀手会不会也跟这几个‘川耗子’一样,也属于女儿会? 不然,郭旒和……他爸爸怎么能在不长的时间里找到三十一个一流高手!?除非是 女儿会在背后操纵!刚才那两个叫风哥和谷幺妹的人显然也属于女儿会,所以,我 们或许可以从他们口中查到什么?!” 秋舒听了又惊又喜,道:“对呀!刚才那个风哥和谷幺妹不是说什么奉老板吩 咐,来请郭旒去成都当镇西镖局家的话吗,这更说明他们组织和镇西镖局有关系!” 小江急切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去追击这两人?!”忽然想到什么,道 :“这两人既是奉他们老板之令,来迫郭旒就范,可见他们的武功绝非容易对付的! 你……还是留在这儿安全些,我一个去见机行事为好!” 秋舒听了沉默少倾,低声道:“你能担心我的安全,我很欢喜。可是我也没有 那样差劲吧?再说,他们既然是不好对付的人,让你一个人去,我也……担心你呀!” 小江闻言心里一荡,觉得很是受用,道:“那我们就一路吧。” 于是两人戴上斗笠,从榕树上跳下,寻着风谷二人留在雨地中的足迹前行。但 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其实辛苦已极:因为没有灯具,一路上完全靠火折照明,加 之又在下雨,道路又滑又烂,而且又不熟悉周遭情况。所以两人从深夜一直走到东 方发白,才勉强行出十二三里路! 不过,虽然辛苦,在小江却是值得的:因为没有灯具,火折又不能持久,加之 路滑等原因,两人不得不一直手牵着手行走。在通过一些深沟、陡坡时,甚至还得 互相扶持着才能通过!所以这样的辛苦在小江心里实在是苦中有乐,乐大于苦的了! 而秋舒似乎也有同感,非但没有因为步履维艰而叫停下,而且也似乎不如何介意两 人肌肤相接,有些地段道路明明平坦易行,两人却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故意忽视,两 只手始终相携!十二三里路虽然不长,但每一步都是在甜蜜和辛苦中走过,个中微 妙滋味也只有当事双方才能心领神会得到了! 迎来黎明后,两人虽然不好意思再故意忽视,松开了互握的手,但手虽然分开 了,彼此的心却仍似牵着一样,都觉得心里的创伤已经大大减轻,说话语气和看向 对方的眼神也明显温柔、亲切了几分。 这时,两人已走到一条宽阔的关道上。只见泥地中到处是马蹄和车轮的印迹, 谷风二人的脚印虽然也混在里面,但和那些车马的印迹彼此交错、重叠,所以已很 难辨别。秋舒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痕迹,有些纳闷地说道:“奇怪,这些车马印迹 很新,似乎是刚留下的,这些赶路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看样子都好象很急的样子?” 小江道:“是呀,我也觉得有点怪,你看:这些车马痕迹还都是一个方向,全 是从城里出来,往南去的。” 两人正猜不透这些赶路人到底是些什么身份,为何一大早地都往一个方向而去, 忽听蹄声得得,鸾铃乱响,又有四五骑风风火火地往这边驰来。眨眼间功夫,这几 骑便到了两人身边,其中三人看见小江和秋舒,虽然神色间似有几分好奇,但也没 问什么,便自去了。而落在最后的那两人却停了下来,左边那乘马上的瘦脸汉子肆 无忌惮地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问道:“喂,你两个小娃娃,看你们挂刀配剑 的,似乎也是练家子,难道也是要去四川么?” 小江秋舒互视一眼,秋舒道:“不是。我们要进洛阳城。刚才一路上看见好几 拨人马,匆匆忙忙的样子,你们是一路的么?” 那汉子道:“不是不是,我们就五个人!” 秋舒道:“哦,原来不是。我们刚才听见一拨人过路时交谈的几句话,好象他 们也是要去四川!四川有什么希奇事情呀?怎么你们都要去那个地方?” 那瘦脸汉子见秋舒模样俊俏,人又大方,对同伴使了个眼色,那白胖的同伴会 心地一笑,道:“别多问了,大师哥他们已经去远了!我们再不追上去,大师哥又 要发脾气了!” 那瘦脸汉子笑笑道:“我知道!”又对秋舒道:“你两个看样子不是本地人吧? 大清早的从路边树林里出来,哈哈,老实交代,昨晚在树林里做了什么好事呀?” 小江闻言神色一变,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秋舒俊脸微微一红,却没生 气,道:“大哥怎么乱开玩笑!我们昨晚赶路错过了宿头,在路边躲了会雨!你不 说就算了,人家不过是觉得好奇,才随口问问,你以为非得打听你们去四川干什么 么!” 瘦脸汉子哈哈一笑,道:“你们两个娃娃,连这样大的事情也没听说!还假装 挂两把剑做什么!全武林人都知道了,你们却……” 那同伴不耐烦道:“好了,懒得跟他们废话了!我们还得赶路呢!” 瘦脸汉子也不敢多耽搁,放肆地对秋舒使个眼色,半开玩笑半调戏道:“想去 瞧闹热么?跟我们一路吧,包吃包住!还包玩得开心!” 那同伴笑骂道:“好了好了,快走吧!人家也不是小娃娃嘛!” 瘦脸汉子见 同伴又催,只得遗憾地打马赶路,驰出十余丈了还能听见他和同伴说话:“哈哈, 那小妞确实不是小娃娃了!”又回头对秋舒丢下一句:“喂,姑娘,你可以带上你 的情郎呀!跟我们一路去四川瞧瞧武林大会吧!那里热闹得要死!保管让你们吃好 耍好!绝不要你们自己掏半文钱!真的不骗你们……” 声音渐去渐低,终于再不可闻!秋舒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一看就不是好 东西!要不是想套他话,早就想给她一记耳光了!” 小江摇头笑笑,没有说话。 秋舒道:“不过我倒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前几天在洛阳城里其实已听见过: 说是武林镖局旗下的五大镖局要在成都开重选盟主的武林大会!” 小江闻言一震,猛地省起那天和范灵在中原镖局门前打听到的情况,道:“我 听人说他们五大镖局已经合并,组成了现在的武林镖局,其中镇西镖局也在内,而 且……还听说联合后的镖局总镖头姓郭,难道是……?” 秋舒道:“就是你过去的爸爸郭万山!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跟你说!” 小江吃了一惊,道:“你早就知道了?” 秋舒道:“你这两年一直隐居乡下,除了苦练武功外什么世事也不过问,自然 不知道了!我却多次进城,所以早就听说了!”顿了顿,又道:“郭旒也知道。但 他说总镖头这把交椅迟早是要让北京燕子镖局的林老板坐的,她虽然不做第一任总 镖头,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实心里早就在盼望换盟主这一天了!” 小江愕然道:“是么?” 秋舒道:“那还用问?她花了多少心血,才终于将五大镖局合并成一家!难道 猫翻缯子是给狗翻的?她不把总镖头位置最终留给自己,那么费心费神干嘛?” 小江道:“难怪!我那天听说……这事后就在纳闷:怎么总镖头是……是郭总 镖头,原来只是做个幌子给人看!可是……以郭总镖头的性子,岂是轻易受制于人 的?他怎会甘心做个傀儡?只怕这次换盟主未必顺利?” 秋舒瞟了他一眼,道:“怎么,你心动了?担心你过去的老子了?” 小江不答,只是低着头思索。秋舒轻声道:“要是真想回去瞧热闹,我也可以 陪你回四川一趟。” 小江不答,似乎想什么事情入了神,秋舒有些奇怪,正想问他在想什么,小江 忽然恍然有悟道:“哦!我明白了!难怪他们要急着找郭旒!” 秋舒吃了一惊,道:“怎么?” 小江道:“昨晚那谷风二人不是说了:他们是奉他们老板的命令,特来请郭旒 回镇西镖局去!而且那意思很明显:他们急于让郭旒当镇西镖局的家!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老板也担心这次换盟主可能不顺!” 秋舒听后不禁哑然失笑,道:“你的话也似乎有道理,不过,你弄错了一个最 重要的问题了!” 小江忙道:“什么问题?” 秋舒道:“想当武林镖局总盟主的是北京燕子镖局的女老板林若茹。而派谷风 二人来找郭旒回去当镇西镖局家的老板是他们杀手组织女儿会的老板!这两个老板 难道是一个人?”她说到这儿忽然“噫”了一声,脸色大变道:“你或许是对的! 这两个老板或许真是一个人!” 小江本来听了她的前一句话后已经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可笑了,正觉不好意思, 忽又听她说出后一句话来,更是大吃一惊,道:“为什么?你怎么认为是一个人? 一个杀手组织的老板会和镖局的老板是一个人?” 秋舒道:“是!我全明白了!她——林若茹,就在同时扮演着两个角色!既是 北方最大一家镖局燕子镖局的老板,同时又是江湖中最恐怖、最秘密的地下杀人组 织女儿会的老板!所以她才急于找到郭旒,要他回去控制镇西镖局!” -------- 天空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