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别来烦我 作者:tianzi 都市中这样的高楼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尽管几年前,它还被列为该城市的标志 建筑之一,就象冯的毕业文凭,忽然遭到剧烈的贬值,上面分明盖着的鲜红的章子 ——昭示着该学校的不同凡响,也只能是前朝的遗老,嗟叹着旧时的荣耀。而现在 冯颇有明珠投暗的愤慨,委身于这样的名不见经传的公司——不过,这也只是冯自 己的一时气话,算不得数的。何况旁人仍是羡慕的。 冯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她打开窗子,试图从外面吹进的风中得到一点的灵感 ——但外面的风仍是燥的,伴着粘粘的感觉——要下雨了!冯轻轻的对自己说。但 不知谁说了一句,还是把窗子关了吧。冯知道那是办公室主任,整天板着一副冷面 孔,而且,好象由于笑的机会太少,偶尔的一笑总让人疑心她是不是真的在笑。是 啊,屋里的空调呜呜的响着,早已使人忘记了还有四季之分,于是外面的天气突然 钻进来,倒有一种被人不猝妨的偷觑了隐私似的尴尬。冯想,还是关了吧,这风于 己纷乱的思绪毕竟没有一丝的助益。 冯正待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窗外已是雨点了,不很大,但街上已经是乱作一 团了——这雨实在是下的太快了。冯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她心底里竟有一点喜 欢这样的无常天气。 这样的雨在冯的故乡是常见的——但那也是几年以前了。冯的城市不算很大, 冯的心中总是为此感到一点点的遗憾的,她并不常与别人说起她的家,她那曾经在 田野里撒欢、奔跑,在池塘里滚的像个泥人的童年。冯在大学里曾经有几次在睡梦 中又闻到了那熟悉的混合着青草的清气的泥土味,早上醒来,她的枕上是湿的。但 现在,冯感到这一切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唯一记忆深刻的却只剩下雨了。北方的 城市里雨是说来就来的,有个比喻说是象孩童的脸,说变就变,但现在的孩童就连 哭也是要看着父母的眼色的,自然不及雨的肆无忌惮,它是云的主宰,不需要任何 缘由的。冯在读中学时,就不止一次的被暴雨袭击过,冯在暴雨中拼命的蹬着自行 车,雨水顺着脸流下,汇成一条一条的细流,冯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壮——那次,冯 的父母都不在家。冯就着煮方便面的火的一点热气想暖一下,冯瘦小的身子在颤抖 着。但她不后悔——其实在以后的日子里,冯也很少想到后悔这个词——因为那次 冯本可以在学校度过中午时间的,她的学校离家毕竟有近二十分钟的车程。冯后来 几次回家,却发觉故乡的雨是越来越少了,也早已失去了那种独来独往的霸气,即 便下,也象是挤牙膏似的,让人等的心疼。什么时候,北方的雨都迁移到南方来了, 冯疑惑着——南方的雨是绵绵的,扯不断 的,但现在也有了疾风骤雨之势。 冯想到这里,又微微的感到一丝的不快,尽管她知道这是毫无道理的。 冯当初选择留在这个陌生的南方城市,是没有太多的打算的。她当时只是觉得 不能再回到老地方去。但直到她居住在这个城市好几个月后,她才渐渐的发觉,自 己当初所作的选择仍是有一定的动机的,她不想与男友待在同一个城市。冯深深的 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所震撼,并感到害怕。但这样的想法就象已经发了芽的种子,尽 管缺少阳光,缺少水分,但你曾经给了它一寸土壤,它就顽强的依附在上面,生存 下去。所以到现在连冯也觉得这种想法是早就存在了的,而非自己的想象力在作祟。 冯没有对男友提起过这样的想法,也许他早就发觉了,冯心想。 冯的男友是冯的大学同学,冯至今也不清楚他们当初究竟是怎么捅破那层纱的, 这纱并不象别人常说的“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指捅纱”的纱,冯认定男友早 对她有意思,但毕竟两个人如相互吸引的两块磁铁,是朝着同一个目标靠近的,只 是近了,冯才发觉两块磁铁都搀了过多的杂质,于是即便附在一起,也是勉强的。 冯会说,是因为两个人都太精明了,总是试探防守,算得过于周到,于是,连一句 “我爱你”这样的话听起来也象秋后霜打过忘记摘了的桔子,待吃时,已经是干涩 涩的了——但与他们相熟的人却不这么看,他们 只是说,两个人相处的太久了, 勾兑了太多水的酒总不免有一天会失去了酒的香气,何况这酒本也不是什么佳酿。 已经好久了么?三年多,应该是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但冯回味起来,却总有一种空 空的感觉。毕业时,冯告诉男友她找不到好的工作,在男友的城市里。两个人,于 是错失机缘——这是当时的说法,现在,冯只能告诉自己,她骗了男友,甚至有一 点同情男友。冯与男友在学校里的接触止于唇而已,冯自知自己并不是患有处女情 结,也曾想过要轰轰烈烈的为爱而不顾一切,但她终于没有这么做,不是不敢,是 不肯。男友也没有强求。 如今,冯与男友各处异地,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远了,也许过去的一切早 就如过眼云烟,飘散的剩不下一抹痕迹;近了,又怕如粘牙的糖,虽吃完了,仍残 留着丝丝的牵绊,不免让人觉得泄气。冯对此是欣欣的。他们现在偶尔通通信,打 电话的次数仍是多的——毕竟,男友在她眼中与别的男孩子是不同的,但这种不同, 也实在是有限的很,就像用熟了的东西,丢掉总是会感到心疼,但拿起来,温润的 感觉却像是从心底发出来的。冯有时想,男友身边现在是否也已经有了一个“邢” 了呢? 说起邢,冯的心中却是平静的。邢比冯早来这个公司几个月,据说也是一个颇 有一点傲气的人,至少同办公室的几个女孩对邢是青眼有加——这是冯来以前,冯 来以后,邢并没能给冯留下更多的印象。 这是邢的可悲之处,邢爱上了冯,但在爱上她的同时,邢也不复是原来那个邢 了。如果邢仍保持原来的样子,也许整个故事就要改写了,当然,这只是猜想而已。 邢不懂这个道理,冯也不能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于是,尽管有了近一年的同事关 系,尽管有同事故意或者是无意的开着他们两个的玩笑,但结局似乎早在开始时就 已经预定了的。 不过,冯还是很高兴在身边有一个邢的,这种高兴虽然寥寥,但总好于无吧。 冯坐在办公桌前,突然发觉自己的思绪居然走了那么远,不免有一种穷极无聊的感 觉。 “见鬼去吧,这该死的营销计划书!”冯看着桌上的一摊材料,暗暗的咒骂了 一句。 “冯,带伞了吗?”是邢在轻轻的敲着冯这边的墙。他好像敲了不止一回了。 冯的办公室被人为的分割成几间,每一间都是半开放式的,既让人有一种独立和安 全的感觉,又不是完全分割开的,冯能够听到旁的同事按计算机键盘的声音,或是 偶尔的盗打电话声。这大概最符合现代人的心理。冯每每这么想着。 冯觉得和邢作普通的朋友真的不错,邢是那种非常细心的男孩——不过也有人 告诉冯,邢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冯信手在一张纸上画着自己也说不出的符号, “忘了!” “下班后,我送你回家吧!”邢复又敲着墙壁,说。 冯想了想,想起今天的确没有更重要的事情,其实,很多时候,她并没有更多 的事情,只是给自己一个拒绝的借口而已。便回答道:“好吧!” 邢那边正在敲击键盘,冯能够听到邢敲击的声音有一点杂乱。 冯整理了一下散乱的思绪,又投入到眼前的计划中,咒骂归咒骂,工作总还要 做的,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工作以前,她还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了,邢拿着伞候着冯,但窗外已经是云开雨住了,红彤彤 的太阳又钻了出来,不带一点的余温,邢的脸却被太阳映红了,映烫了。冯看着邢, 发觉邢真的很有趣。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