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入秘境 五日后,二九小队徒步向东北方向走了将近二百里,一条泛动着绿色浮梗的 大河浮现眼前,有座简易木桥搭于河面,看样子还能用。大河以北,成片的树林 浓密相间,之间生满丛丛灌木,看起来似乎无路可行。 按照姚士杰的资料,过了这条大河应该就进入十里漳,那里各类虫蚁滋生, 怪藤蔓布林间,与错综复杂的水域交织成一片外人罕至的神秘地域。此时站在河 边向北看,雾气蒸腾,鸟兽怪叫之声从遥远的雾气中传来,虽是正午时分,仍令 人生出很不舒服的感觉,但不知为何,杨玄极反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刺激,从小 到大,自已渴望的其实不就是这种生活吗? 但这次可不玩的,身后还有二十来个弟兄跟着,杨玄极看似对世事漫不经心, 其实内心蛮脆弱,总爱为一些可能发生的事情发愁,尤其涉及到朋友的安危时, 往往难以决断,二九小队的一票人在一起混得时间已不算短,个个都很亲切,一 想起斥候部队的遭遇,心中难免惴惴。 姚士杰指挥二九小队的队员在附近的树林里伐木搭浮桥,二个时辰后,训练 有素的士兵们已经完成任务,因为河面并非很宽。姚士杰示意大家休息片刻,再 过河。 陆星、张一民、胡大鹏凑了过来,几人围成一圈坐在地上,姚士杰则过去跟 其他士兵坐下聊天,缓解他们的紧张情绪。 “真有那么可怕?”骆安道,一面说,一面望着河对岸笼罩在雾气中的密林。 张一民皱眉道:“不知道,谁也没去过,去过的全都没回来,这片地方也有不少 传闻,大都不着边际,惟一可以确定的,那里的居民白天不露面,只在晚上活动, 而且误入十里漳的人都从此失踪。” 确够怪的,白玉暗想,不管是什么说法,那群人的武功肯定不错,否则留不 下腿脚飞快的斥候。 杨玄极仿佛有心事,一个人站在河面,茫无目的地望着河水。姚士杰见时间 差不多了,向他大声道:“可以启程了吧,杨兄弟?”杨玄极没听见似的,拧着 眉头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因为杨玄极行事大胆,加上黄奇那番夸大其辞的吹捧,姚士杰在路上有点 “暂时由你说了算”的意思,此刻一队人在见他停下来了,也原地待命,连骆安 和白玉也坐在那里看他的意思,因为从奴隶到现在,杨玄极行事的魄力令人信服, 在关键时刻,总能看透那不易捉摸的胜机。 等了半天,杨玄极一直望着河水发呆,想了很久,才扭过头向白玉道:“小 玉,你带队吧?我随时听侯调遣。”原来他思考了半天就为说这个,后面的士兵 都愣了一下,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他三兄弟武功最高,谁带队都一样。有个别不 太熟的,还分不清哪个是白玉,哪个是骆安。 骆安心想令天是怎么了,杨玄极自从到了唐州,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是以 前那个敢打敢拼的杨玄极。白玉的脸色却有剧烈波动,忽然一拉二人,向姚士杰 道:“先原地待命,我们三兄弟去谈点私事。” 姚士杰暗想别三个人一起溜了,那可不好办,忙问道:“要谈多久?” 白玉闻言狠狠瞪了杨玄极一眼,淡淡道:“只管等着,如果打架的话,谁知 道要多久。”杀气腾腾的表情把姚士杰都唬住了,他们三个要打架,那岂不是天 下大乱?杨玄极暗叹一声,与白玉、骆安抛下身后发怔的士兵闪入一片林中。 “小玉你怎么也变了?”骆安不认识似的望着白玉。 “那要问他!”白玉气还不小,充满挑衅意味地瞪着杨玄极。 杨玄极双手反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知不觉中,姿式倒有几分像北煞 季桑。 白玉望了他好一阵子,似乎在等着他动手,但杨玄极则保持那种姿态,二人 木偶似的站在那里,把骆安纷急坏了。咳嗽道:“我说两位,要谈什么就快点, 要打架也快点,否则外面的队员都要闷死了。”看样子二人不可能打起来,所以 他又开起玩笑。 白玉终于摇摇头,淡淡道:“自从到了唐州,你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到 了唐州就作不成兄弟,我们还回奴隶工地好了,阿安,你有无意见?” 看表情不像是开玩笑,骆安虽粗枝大叶,但也不傻,只是跟两个聪明人在一 起,很多时侯都不必他操心,这时感觉出了异样气氛,无奈地望了杨玄极一眼, 没发言,总之自己没有那种领袖魅力,就让他俩作个决定吧,若乱说话,场面可 能更难堪,事实上这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早作决定也好。 阳光透过树林,散落一地光斑,杨玄极忽然仰起头,向白玉微笑道:“你真 的肯将皇位白白奉与薛铧?就算你肯,薛铧会容一个前朝皇子卧与睡榻之侧?不 会告诉我你一辈子要隐姓埋名吧?”说罢淡淡的望着他。 这下白玉不吭气了,咬咬牙,平静道:“这跟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没有关系, 你不必转移话题,现在是谈你我之间的事情,明明你带队更好,为何会将担子交 给我?不是心有嫌隙又是什么?” 杨玄极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跟季桑学了楚武剑录后,性情跟以前就有了变化, 其实这种变化一直隐伏在他内心深处,季桑只是让他看清了自己。 他摇摇头,暗想自己的确是变了,边自己都是在刚才那一刹那才明白,白玉 再聪明,哪能猜得到? 整理一下思绪,缓缓道:“怎么没有关系,我知道你暂时不愿跟薛铧正面冲 突,甚至不肯正视要见靖风侯的事实,但你总要见你母亲,到时身处错综复杂的 环境中,跟不跟人斗,那都身不由己,我可以提前做此推断,而且自信你也明白 这个事实。” 白玉凝神无语,轻叹一声,别过头去,淡淡道:“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何 要将二九小队的生死交给我?你比我更合适,这一点你也清楚。” 最费劲的部分已经达成共识,杨玄极的表情松驰下来,调皮的笑道:“我是 清楚,不过你不清楚,嘿,当着阿安的面,难道这个……”举步走至白玉身边, 低声道:“棋局如战局,棋枰就是天下,棋子或舍或留,随意处之,你那种王者 之风,兄弟我是学不来,还有无意见?” 白玉没好气地低声道:“何时变得这么没骨气?难道有皇族血统的人就注定 是皇帝命,这不像是你该说的话。”杨玄极不紧不慢答道:“真是了解我,皇族 中十个有九个都没人样,不过我兄弟碰巧是那十分之一,让人羡慕地没话说。” 说罢向他眨眨眼。 看样子总算谈拢了,骆安松口气,笑道:“其实玄极老不正经地,换小玉领 队更好。”杨玄极拉开架式,目中迸出光来,朝骆安扑去。 用了不少时间,三人再次走出树林,白玉路过杨玄极身边时拉了一下他衣角, 低声道:“不对,你刚才的意思难道是说我比你狠?” 杨玄极还没反应过来,白玉已经向二九小队的队员大声叫道:“此次行动改 由我带队,大家没意见吧?”哪会有什么意见,只要有人肯挑这重担就行。 “没意见的话,我就要宣布首道命令,违令者杀无赦。”白玉轻描淡写道。 这下二九小队的士兵喧声一片,暗道你们三个武功高,只是黄统将说说罢了,还 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违令者杀无赦?自视太高了吧?闹哄哄吵成一片,姚士杰 疑惑地瞪着白玉,果真是变了个人。 白玉神态平静的扫视众人,不理会他们的抗议,凝气成线,声音压住吵闹声 :“再说一遍,违令者杀无赦,谁不服气地可以站出来。”一脸肃森,冷冷地望 着队员们。 想不到站出来的是张一民,简直是忍无可忍,他将腰刀拔出,踏前几步,叫 道:“白玉你真他妈不是东西,当个小队长就耀武扬威的,我张一民第一个看不 惯。”有人出头了,队员都在看热闹,张一民跟白玉的关系素来不错,竟然是他 站出来了,姚士杰冷笑着望向白玉,陆星、胡大鹏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有些诧异, 看起来一脸迷茫,三从进树林转了一圈就面目全非了? 杨玄极和骆安虽然没弄清白玉想干什么,但还不至于起疑,见状闪到一边。 白玉目光平视张一民,语气不轻不重道:“张兄请。”手中战刀缓缓拔出,斜指 张一民,二九小队整体自动散开,留出一片空地。 张一民越看越气,暗道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谁知是他妈个歪种,刷一下战刀 疾劈,无论力道还是角度都颇有实效,看来训练有素。 白玉跟南致通学了不少拳经剑诀,一路上常和杨玄极、骆安演练,已经小有 成效,身手比刚从奴隶工地逃出来时大有进境,他右手持刀,却并没有作格挡的 姿式,左手一沉,已经无比准确的搭在对方握刀的右腕上,这一方面是练的久了, 一方面是身体在气龙澎动之下,反应和速度都不能以常理论。 气龙顺着掌心外吐,张一民还没做下个动作,腕部已被一股刚硬的力道轰上, 战刀脱手而出。周围一片嘘声,看来黄奇的话果真不是吹的,这三人武功是够高, 连刀都没拔就将张一民制服了,不过那片嘘声绝非嘲笑张一民,而是表示对白玉 更大的不满和轻鄙。 白玉只平淡地望了张一民一眼,转向众人道:“还有谁不服?”目光直视姚 士杰,姚士杰这队长不是白当的,虽然性情耿直,但也知道利害,自己的武功肯 定比张一民强一些,但跟白玉比,强的这一些恐怕没机会显示出来,何况白玉的 命令还没下呢,跟他拼什么?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白玉的目光在陆星和胡大鹏 的脸上特意多停留了片刻。 张一民气得又想跳起来,肩头却忽然被人给按住了,竟是杨玄极,沉沉的力 道让他无法动弹,这下气不打一处来,差点破口大骂,却见白玉扭过头,冲他眨 眨眼,什么意思,张一民正在发愣,白玉已开口道:“既然没人发话,我就下命 令了,听好,二九小队除我和杨玄极、骆安外,其余人等一律原地待命,没我的 指示不许过河!” 这下又是吵声一片,张一民肩头一松,跳起来又笑又气道:“白玉你傻了吗? 你们孤军深入,跟斥候小队的人有什么区别?”白玉不再解释,向杨玄极示威般 笑了一下,转身沿木桥向北面奔去,骆安经历方才的事,乐得心花怒放,跟着离 开。 杨玄极将目光望向远处的丛林,暗叹道白玉敢情也是个不怕死的,看来谁当 小队长,差别倒真不太大。过去拍拍姚士杰的肩笑道:“放心,如果我们被人干 掉没话说,否则功劳属于二九小队,保证不会独享。”说罢一纵身,连奔几大步, 身影消失在河对岸的树林中。 二九小队的队员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陆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忽然笑地捂住肚子。姚士杰安慰道:“既然白玉这么说,大家就静观其变,如也 们需要人援手,咱们再过河。大伙也看到了,如果他们三人应付不了的事,多咱 二十来人,恐怕也帮不上忙。” 路上,杨玄极长吐一口气,心头的包袱终于放下了,感觉地旷天高,可以尽 施所能,大步赶上白玉和骆安,苦笑道:“如果上战场可不能这样啊,否则就是 害你的兄弟。”白玉微笑道:“到时再说,不过你们二位的安危,在下真的无法 保证。”同生共死,谁能保证谁?杨玄极心头一热,暗想真是没看错他。 三人转眼间已奔了十几里地,眼前的树林越来越密集,枝柯交错,遮天蔽日, 简真跟太古时代的洪荒森林似的,没半点有人生存的迹象。 杨玄级忽然道:“就在这里停下来吧,等晚上再说,否则等于瞎跑。”骆安 心道可不是么,妖族人白天根本不出来,这么乱跑一气的,只费力气,也探不到 什么消息。 “这地方会有妖族吗?不知我们是否到了他们的居住区?”白玉有点疑惑, 杨玄极哈哈大笑道:“那个熟悉的小玉又回来了,谁都没来过,怎知道他们住在 哪里,既然来的人全都回不去,想必那群人耳光比较灵光,咱们就静候大架好了。” 三人会心一笑,聚成个小圈,坐下调养灵识,同时散射出小部分的灵识流四面探 索,虽只是一小部分,因三人各守一个方位,那范围已经相当大了,附近一里之 内的种种声响全都可以清晰觉察,眼见雾气渐重,林中光线一丝丝抽去,心也开 始紧张起来。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