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 作者:noe 所有的变故,竟来得这么蹊跷。 那日,他在床上躺着打算小休片刻,没料想做了个噩梦。乱马踏田,血卷刀 锋,惊呼声尚在耳边未曾断绝,他慌里慌张从纷乱的事故中脱了身,潜逃而出。 隔了半秒,他悠悠醒转来。 还不晓得该如何,他第一时间只抚额称幸。还好是做梦,还好是梦,他念叨 了好一阵子,半晌才想起他自己是谁。对了,他叫崔嵬,好生有趣的一个名字。 他举目四望,方记得时下他并非在自家里休憩,却是在这冷清的普济寺庙中 修性习书呢。 崔嵬这人倒也并非沦落到此间地步,需在庙里讨个营生,他家中父母双全, 尚有二姊一妹。崔嵬他父早年是个做花木生意的商贾,之后发了迹,积攒了不少 余钱,就拿了些出来捐了个官,留在江南某地当起他的知县老爷来。崔嵬的父亲 除却知县的正事外,平日仍爱调理花草,他四处觅了不少廉宜的幼花弱草,拿来 养着,不出一两月都被整治得欣欣向荣,渐渐的这名声大了,各方都有求他来照 顾的,后来连京中的官吏都听闻他有这手艺,就特地派了人来送了不少珍奇的病 花坏草来,请他相了面更要他帮忙救活,大都被他崔嵬他父治活了命,他父亲虽 忙但也为着爱好,所以并不觉辛苦,反乐在其中。只是平白无故得了个好官名, 居然是托了花草的福分,他这小小的知县,也做得有板有眼,活得潇洒自得。 可能是自小受了父亲的熏陶,崔嵬也喜爱摆弄个花花草草。他一直以为所有 的生物中,草木是最有灵气的那一类。所以他常常喃喃自语,并不管这满园的草 木是否可以理会,且不嗔怪别人时常取笑他太过痴狂。长到十五六,崔嵬读了不 少野史闲书,更是生出一些“树木成精、花草为人”的念头,读圣贤书也喜爱去 园中朗诵,读野史稗传也到园中默念,看到精彩处还对着花草忽喜忽悲的闹着, 家人仆从早已见怪不怪,权当他小孩儿脾性不改,懒得理会。待到十八岁那年, 两家姐全都成了家,一样全远嫁去了北方。他做知县的老父年事渐高,花草也全 懒得再梳理,只对崔嵬的功名着实在意,日日在家敦促督学。崔巍耐不得耳根嘈 杂,便道有异士夸赞本地普济山上有座古寺乃精华所在,常年焚香聚了仙气不散, 是个读书的好去处。崔嵬说若是让他去了日后定能高中,至少放个巡按回来光宗 耀祖。 他父母自然舍不得独子离家,开始并不放在心上,久而久之崔嵬拗着劲的要 去,父母不得已只好应允了他,他父亲亲自送他进山且捎话给主持代为照管,崔 嵬这才来得山上。 头几日,崔嵬到处在山里游逛玩乐不亦乐乎,别说圣贤书不曾翻过一页,就 是诗词歌赋的兴致也慢慢疏懒。很快被主持发现,想着知县走前的叮嘱,方省得 去提醒几句,这才让他重拾书本,暂不作他想。 话回到当日。那日正逢立冬,崔嵬做了个噩梦,气息不畅,郁郁不欢。他自 忖多日不曾出的房间半步,于是打算出寺去玩个半日。 崔嵬一脚跨出门槛,没料到正眼就撞上那物。在香客房外的房檐下,新添了 一排菊花,崔嵬不知怎的,竟紧了两步直往那边去了。等踱到花前,他眯起眼睛 仔细瞧来,吃了一惊。也不知哪来的菊,内里有太多的名贵品种,只是在山下养 不多时,看上去样子金贵又娇贵,似极需调理。崔嵬边看边啧啧称奇,暗想,这 样好的菊花怕是只有小时候自家园中鼎盛时才能养过几株。此时,正是和尚们做 早课的时间,晨钟响起,不多不少,一百零八下,崔巍也在屋檐下走了几个来回, 最后在一株怒放的墨菊前立定。 崔巍只见那花蜷成一团,蓝得发紫的花瓣的末端似乎还染着绿意,形似冷然 出土的青铜剑被霞光抚热,清冽的冷着,又像是热烈的暖着。崔嵬直觉那不是一 株普通的墨菊,但又看不出名堂,看得久了,他的目光似再离不开了,他立在那 花跟前,不肯挪开半分。突然,崔嵬耳边听得哧的一声轻笑,他不由得转头去寻, 却遍寻不着,心中忐忑得有些不安,连眉间都似划过一道凉气。风起在一时,一 叶花瓣扑面,瞬间就掠过他的眉目而去,让他好生一惊,只得怏怏回了房,临了, 还不忘记瞧上那朵墨菊一眼。 那朵孤傲的绝色的紫青大菊。 是夜,崔嵬又入了梦,他在梦中翻书,并找出李源和圆泽十三年后在天竺寺 外的三生石下见面的故事,正看到李源问那转世的牧童道:“泽公,你还好吗?” 这梦到此就断了。可他再也睡不着,起身披了衣服就望外走,等到了门外, 又只在檐下踱步徘徊。崔嵬稍稍抬头,就见到日里怒放的菊又在眼前,入夜之后 它的气息幽幽入了鼻子,沁了心脾。崔嵬闻着了这甜糖儿般的香味,神情恍惚意 兴阑珊,只喃喃与它道来。 崔嵬望住它,说:“莫非真是你我有这一场缘?” 此后,崔嵬无论是山间小憩,还是枕上高卧,心中隐约有什么似的让他辗转 反侧,他不自觉地经常去探望那菊,这几乎成了白天他的必行功课。等到严冬袭 来,花事渐渐凋落。崔嵬实在不忍心看紫菊近乎颓败的样子,终于还是下定主意, 央求常来清扫香客厢房的小和尚,找来一个瓷青花盆,将那株菊花连根小心起了, 端到自己的住所临在檐下。 当晚,崔嵬果真听得门外有轻轻的扣门声。那门只开了一条缝隙,那人便侧 身飘了进来。崔嵬凝神看,只见那女子身着了青天发了蓝的罗裙,腰间缚了几根 细细的绿绸子,那女子但立着并不言语,却是一付千言万语的模样。二人互相打 量了半日,还是她先开了口,那女子的声音娇柔清脆,无辜扫走了这一屋的清冷 之气。她抬起脸来迎上崔嵬的目光,问他:“崔嵬,你可认得我吗?” 崔嵬怔怔地看着她,只默念着一句不知谁写过“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 容”的词,半天才晓得回一句,他说,“你你?我认不得了。敢问小姐可是那九 天下凡的神仙?” 那女子“扑哧”乐出了声,她在房内悠悠转了个圈子,继而曼声吟道:你呀, 你可知道?其实,这眉儿,簇了一起,就是那眼波聚了。“经那女子一问,崔嵬 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家的园里有朵大如碗盏的墨菊,也和此刻檐下立的那朵一样 傲然群视诸花,自顾自在秋日中怒放。他曾经好奇地蹲在旁边,看了多日,才问 父亲:”墨菊怎么不是生得墨汁黑的呢?“他并未立即得了答案,可心里倒是再 放不下那一朵花了。后来年纪渐长,不会再痴如小儿那般任性,一旦待到花开必 要和它同睡同眠,可每读得好诗,还是特意地跑来墨菊旁背诵于它听,也不管这 花是否通得了灵性听得懂一两句。崔嵬清晰的记得,当他为那花念诗之时,那墨 菊的花瓣,极细的,一瓣一瓣的展开,正如人的眉毛,乌青墨黑,丝丝缕缕无风 自摆。于是他对那花说过这样的话。他说:”你知道吗?“ 但凡才貌出众之人,大都孤意在睫,深情在眉,那一腔情意掩映在眉宇之下, 想必只因了这眉是眼波聚。 那夜,崔嵬听得那女子如此问他,心中又惊又喜,这女子定是那旧年的故知 只为探他而来了。他暗忖该如何问她讨个明复。 那少女只在一旁垂首偷笑,她不等崔嵬问她,自给了他答案:“公子真好记 性,多年去了,仍未忘了。小女子深感荣幸。” 崔嵬大喜过望,也不管她是仙是妖,先给那女子深深唱了个喏。他断定当年 那朵墨菊正是当年崔知县赠给普济寺的花草之一,此刻失而复得,应属天意。那 年崔嵬发现园中少了它的踪迹,怔忡之间还为它流了泪失过眠。一晃七、八年, 墨菊成精,化身人形复又返还,虽属意外,也在情理之间。他与那花妖彻夜攀谈, 甚是交欢。 第二日清晨,崔嵬去山涧洗漱汲水,回来时,少女已去,便给那檐下的菊浇 水,接下去也不做什么,只痴痴傻傻的看着,不发一言。等到天色擦了黑,菊花 的清香就进了屋。崔嵬就闭上眼睛,过不多久,先听得一声轻笑,他知道是那花 妖又回了来,还未睁开眼,但觉那人已经靠了过来,并蒙住他的双眼。他也笑, 那女子用指尖来回轻划他的眉,说道:“我来了。”崔嵬眉头展开,只说:“知 道呀。”二人在屋里执手倾谈,大部分时间谈无可谈了,便索性玩起拆字游戏, 崔嵬料想不到那女子居然聪明过人,通常一个字能拆出多种解释,让崔嵬大开眼 界。有时候拆到闷了,崔嵬也给她讲故事,那些野史稗传全派上了用场,崔嵬只 挑欢喜的故事讲,他说的活灵活现,让那女子忍俊不住,笑出一房的春意。 崔嵬为了花妖彻夜不眠,白天也不再读圣贤书,只呆望菊花,日子长了,神 情自然憔悴下来。终有一次被晚上送饭的和尚撞破。有人告知主持,那主持心想 这寺庙清净之地何来女眷叨扰,他揣度定是有妖孽作祟,那日便差打扫客房的沙 弥相请他到禅房一叙,他自在一旁作法。崔嵬跟小沙弥还没走到禅房,眼见得一 绝色美女走来,正惊疑间,只见美女越走近,头发越疏,眉毛越淡,崔嵬再往前 两步,只见那女子脸上竟起了褶子。等到了跟前,那女子的腰背已然佝偻,眉发 全白,手中不知怎的添了一把拐杖。那女子冲着崔嵬猛一阵干咳,而后,连这些 皮囊骨相也不见了,只剩一阵飞灰散落在他面前。 崔嵬知道有人使了障目法,正是奇人异士爱玩的将活人变白骨的把戏。于是 不发一言转头回房,没料想那咳嗽声紧跟着他也回了房,害得他一夜昏昏沉沉, 到了天亮,竟生起病来。 一连多日,崔嵬只以清粥小菜裹腹,恹恹的总也不见得好。等到病好了些, 他便勉强挣扎起了身去檐下看菊花。只看见傲了一个冬天冰雪的它已然凋零,怎 一个惨字描得。崔嵬不由大恸,心道:“难道真的如佛家所言,一切缘法皆是空 的,如雾如电转瞬即逝?”他扶住墙站住,恋恋不舍,但见那破败的花杆,不知 不觉添了点绿意。他心头一动,支撑着走到山涧,想要带了清泉,给那菊花浇灌。 待他来到泉边,放见得自己萧索的模样随影立在水里,勾起崔嵬的伤心之处, 他只觉自己不知该往向何处去,这一腔情意与一把白骨,又该托付给何人?欢乐 不过几宵,沧海桑田全然改变。崔嵬将木桶抛入泉中,又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变了, 原是面如冠玉的青年,转眼是老成持重的中年人,接着变为龙钟的老叟,最后幻 化为一具白骨,头颅空空如也,一脸狰狞白森森的露出了齿牙。崔嵬不知是笑还 是哭,一时间冷汗热泪汩汩直淌,接着,他突然大叫:“老和尚,今日再瞒不得 我!不要说世间美色皆是白骨,我又何尝不是呢?人生在世,若只是惦记谁是白 骨和功名,哪里看得见血肉与情意?”崔嵬不由得把双手也埋入泉中,刹那间一 股冰凉从指尖透进眉心,像极了那女子她冰凉的指尖正抚过他的眉间,崔嵬竟忍 不得了,狠狠打了个寒战。 崔嵬回到房间,那花妖居然坐在屋内,她以手支颌,眉头轻蹙,见他进来, 就问他:“你这便好了吗?” 崔嵬也不多话,只答,“我已经好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又问:“从此再无二心?” 崔嵬道,“便是化为白骨也要你我一起方才许了。” 从那日起,菊花被崔嵬搬进了屋内,从此更是精心照料,那花理所当然又开 了,只是颜色更加艳丽,片片花瓣舒展自如,不再似一道道轻蹙的眉头。崔嵬仍 然常对着白天的菊花出神,笑着说:“你的眼波定然太多,要不怎能聚成这许多 眉毛呢?”晚上,花妖就来捶打崔嵬,笑道:“在寺庙中,怎不学得无情,反倒 越来越会调笑了?”崔嵬便道:“禅师若说无情是佛,便不是真正得道。如果那 样,则生人必不如死人,死狗、死马也超过活人。这还修行做甚?只立刻赴死即 可得道。” 眼看着到了新年,他父母打发仆人来找,要崔嵬回家,崔嵬不舍得留菊独守 寒天,就偕了菊花一同下山。他与家人久不见面,相见自是欢喜,看到他带盆花 回来,虽说有些惊异,但也决计没想到其中原由。只是问及功课,让他为来年秋 考做准备。父亲年事已高,万事不求,唯一挂记的不过是儿子的功名。崔嵬听了 只是唯唯诺诺应付几句。只一次他鼓足勇气说:“只在乡间做一村夫,每日载花 种草也是可以过这一生的。”这一句话却让他老父气得在床上躺了几天,骂他是 逆子,吓得崔嵬再不敢多言半句。 崔嵬在家与在山上的光景全然不同,他父母时时差家丁探视。探视是假,监 视是真。这样每日和那女子的约会也躲躲藏藏,总不够欢娱。于是没过几日,崔 嵬便央求父母放他回了寺。一来二往,整个寺的人全知道了他的诡秘,也不敢直 言妖媚蛊惑,只说他是被那花给迷了心窍,不思进取,忘记正途。这样的议论多 了,崔嵬也觉得抬不起头来,即使和那花妖在一起都觉得心情低落,一日当她冰 凉的指尖掠过自己眉尖的时候,他握住她的双手,终于道:“要么我先去求个功 名,到那日我在回来,再与你续缘,你说可好?”听了这话,少女慢慢拧起眉头, 双手任由他握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流言蜚语传开了,终于被他家人晓得了他在山上的作 为,于是母亲差人传来消息,说父亲病重,要崔嵬回家一趟。崔嵬只好依依不舍 的独自下山,回到家中,看老父并无任何不适,才知道上了当。原打算即刻回去, 小妹却劝他,她说家人早知他为花妖所迷,并不责怪于他。但今日再多的欢愉也 到头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男儿情意自该托付给世间的好女子,人有岂可 与妖精论地长天久? 他妹最后道:“百年后,你已然地下埋枯骨,她仍为人身继续留于阳间,你 白白误了终生,这可不糊涂了?” 崔嵬不忍拂了妹妹的面子,决定第二天才回山上去。那夜,他睡得极不安稳, 一直闻到有菊花清苦的香味,半夜他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原来那梦里全是菊花, 像极了那女子紧蹙的眉头,一丝丝一缕缕挥之不去,他耳边仍有她的声音如泣如 诉,他好像听到她说:“崔郎崔郎,今后再也没有这如烟的眼波似柳的眉头,我 取自你处的情意,今夜尽数还予了你!我总不相信你不知道我所遭厄运,要是恨 你偏狠不下心肠。崔郎,崔郎,你心中可有亏欠……”那声音越走越远,无缘无 故的窗外飘进的菊花铺满了一床一地,突又被风全部卷走,好象从来没有存在过。 是的,那日崔嵬的家人骗他下山,就派了人将他屋内菊花连根拔起,摘了花 头,揉碎了花瓣和花枝,埋进地底。等他赶回寺中,那柔媚的眼波,宛转的眉头 尽数扑了空,就算要去觅她的踪迹,怕是再也不能…… 转眼已是三春三秋过,崔嵬求得了功名,榜内进士排名十四,钦点了黄州知 府,坐了船去上任。一路上山水之色颇为迤俪,同船的几位朋友皆赞叹不已。水 路走了几日,景色看够了,众人都有些倦乏了,于是提议讲讲故事典故解解乏。 有人自告奋勇说了开。那人道:“说到黄州,我想起苏东坡的朋友黄山谷, 他也是中了进士以后,被朝廷任命为黄州知府,就任时才二十六岁。有天他午睡 的时候做梦,梦见自己走出府衙到一个乡村里去,他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 站在家门外的香案前,香案上供着一碗芹菜面,看到那碗面热气腾腾好像很好吃, 不自觉端起来吃,吃完了回到衙门,一觉睡醒,嘴里还留着芹菜的香味。” “到了第二天午睡,黄山谷又梦到一样的情景,醒来嘴里又有芹菜的香味, 因此感到非常奇怪,于是走出衙门,循着梦中的路走去,一直走到一户人门外, 他敲了门,应门的正是梦中所见之人,就问她有没有在门口喊人吃面的事。那妇 人回答说,昨天是女儿的忌日,她生前最喜欢吃芹菜面,所以她在门口喊她吃面, 而且每年都是这样。黄山谷问她女儿死去多久?那妇人道已有了二十六年。” “黄山谷时年恰巧也二十六岁,那日也正是他的生日,他赶忙继续追问,老 妪说自己的女儿只爱读书,二十六岁生病死了。黄山谷让那妇人带他进了她女儿 的房间,又找来书柜的钥匙,打开一看,自己每次考试写的文章都在里面,一字 不差。” 众人听完,都笑说,“这就是缘分呀。” 崔嵬听了,反而不笑。他想起进士考试的前一晚,他所做的梦,梦中的考题 正是第二天的考题。醒来时,他的眉毛像是被人用冰凉的指尖抚过,隐约有人低 低吟道:“崔嵬崔嵬,你可知,你可知这眉方是那眼波聚。”每每想到这些,他 心如针刺疼痛难当。 正念到此处,忽听得艄公在外叫道,“快来看,江里都是菊花呀!” 崔嵬一惊,钻出舱扑到船头,果见得顺水而下的花瓣,片片青,瓣瓣紫。 “呵呵,黄州盛产菊花茶,每年这个时候呀,家家户户的妇人都会来江边洗 淘刚摘下来的菊花瓣,这漏的呀,就顺江而下,是每年的美景呢……”有人笑着 说道。 那些花瓣打着转,慢慢在水中聚成一团,江风吹也吹不动它们,仿似一抹轻 云,攒了浓愁散也散不开。崔嵬看着,不知怎得,头一晕,脚底一软,失足落了 江。众人大叫,有人跟着跳下寻找,半天,也寻不到什么。更怪的是所有的菊花 瓣儿也跟着崔嵬沉下了水,消失在江面之上。 后来,有人整理崔嵬的遗物时,发现外衣的袖筒中藏着一张纸条,展开一看, 只一句潦草的字:纵使千山寻遍,吹不散眉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