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吃罢早餐,丁朝阳带他们考察了当地的房地产行情,参观了明珠开发园区和康 乐物业小区,一路上,他对大好形势赞不绝口。事实上也是,海南的楼市比深圳有 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全国的许多金融机构竞相来此称雄。 吴露萍很少开口讲话,有点落寞寡欢,她心里正在吃醋呕气呢,昨晚没见周国 琦的人影,早上见他脸上焕青眼圈黑黑的,就什么都明白了,知道周国琦昨晚没干 好事。 这些都逃不过丁朝阳的眼睛,他便有意总找吴露萍开开玩笑,使她的情绪开朗 了许多。 回来的路上,丁朝阳慢条斯理地开着车,回头望了一眼后座的孙业良和吴露萍, 不胜感慨地说:“眼下啊,这房地产是你们金融机构的天下哟!你俩人是周行长的 高参,赶快劝他早下决心,早投资,再迟了的话,要么会插不进足,要么会吃套, 这海南可是中国进军东南亚的桥头堡,是拉动中国经济腾飞的翅膀啊!” “是不是啊?我的行长大哥!”丁朝阳扭头对周国琦笑了笑。 “是啊,周行长,别的县都投了资,就我们还没动,市分行又这么大的意见, 您可别再犹豫了,要不还真交不了差。”吴露萍小心冀冀地说道。 孙业良爽快地为周国琦出起了点子,“周行长,我看我们可以和丁老板合作嘛, 你们是好朋友,知根知底的,他有经验,我们有资金,哪愁赚不到钱呢?” “再说吧,你俩这几天多调研调研,要写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周国琦并不 以为然,“嗯,孙科长,兄弟县支行一般是多大的投资额呀?” “这倒没有一定,象青岭县投得最多,有七千万,最少的西河县也投了一千二 百万,这些资金基本都是拆借的,帐外经营嘛,赚了的话,行里的小家当就盆满钵 满了啊。” 周国琦看了一天,却完全没有流露出心中的真实想法,丁朝阳再怎么旁敲侧击 也不管用,这天夜晚,丁朝阳就对周国琦说:“大哥,你不是早想分析分析目前这 股投资热潮吗?今晚我俩就交实底,好好谈谈吧。” 周国琦忧心忡忡地说:“现在的房地产火是火,可我总觉得火过了头,想参与 进来又心里不踏实。” 丁朝阳笑了笑,“你注意到现在最热衷于房地产的主要有哪几种人吗?” 见周国琦摇摇头,丁朝阳就接着说道:“不外乎三类人呗,一是实力强大的各 金融机构,二是各显神通的各省市政府的实权部门,三是象我一样玩两把短线的中 间房地商,这三类人是如今置地购房的主体。” “对,对,对,你这一说倒让我想起来了。”周国琦拍着大腿赞同。 丁朝阳梗着脖子边质问边自问自答,“但是这些人里面,有几个人真的是在投 资呢?等着鸡生蛋蛋生鸡?那除非是傻吊,说白了,就是一个字,炒!人人都想低 进高出赚差价,你见过几个老百姓、几个搞实业的来凑这个热闹?有几个人愿意永 远守着这些烂机巴楼不出手?唉!这跟说股市象击鼓传花的游戏是一回事,谁也怕 得到这朵花,可又在热闹中传来传去。说实话,这房地产的价格有三分之一就是银 行资金抬起来的,金融机构这么热房地产我也搞不懂。” “恐怕也是上命难违哟!你象我们,上级行非要全体解放思想,提出要用七分 精力发展新业务,三分精力搞传统业务。我现在那怕是撒糊椒面,也得投点资做做 样子啊。”周国琦苦笑着。 丁朝阳不屑地说:“这些笨蛋官僚懂什么呀?只知道跟政治风向去推波助澜, 拿国家的钱去交学费,搞金融的人不知‘风险’二字,那不是他妈的酒囊饭袋。你 看有的地方,拿下面的钱搞什么集中投资呀,没准儿就是同房地商有勾结,有回扣 好拿谁不积极呀?” 这轮投机浪潮太吸引人了,巨大的回报使素以稳健著称的金融机构也疯狂起来, 连金融界的有些高层菁英们都变成了弱智,变成了疯子。这银行的“三铁”简直成 了“三纸”,如今哪家银行不搞违规经营?不搞帐外帐? 周国琦想:中国的银行资金管理体制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看似严格,却总是 管不好,一会儿是贷款规模失控,一会儿又是自办实体搞“三产”,一会儿是资金 违规拆来借去满天飞,一会儿又是蜂涌参与房地产投机炒买炒卖,时不时还三番五 次演变成“过江龙”,掀起股市泡沫(股民们可以数一数,将近十年来,国家已多 少次从股市逼退银行资金)。哪一次不是金融资本充当了投机狂潮的急先锋? 看着周国琦凝然沉思的神态,丁朝阳又接着说:“大哥!你看得很对!现在的 楼市不仅是火得过了头,还与实际价值太离谱了,可能很快就要象股市崩盘一样啦。 私营房地商早已不敢买进了,最后在下面顶杠铃的肯定是你们金融机构!” 周国琦用忧愁的语调说:“那可使不得呵!金融机构的钱都是老百姓的存款, 如果就这样眼睁睁损失了,国家不要乱套?” “嘻嘻!你们不来顶谁来顶?象我们私人被套住就要倾家荡产,而你们的钱, 管它是存款也好,什么也好,反正归根到底都是共产党的钱,只要不往自己私人荷 包里装,损失再多也只能干瞪眼拿你没辙,反正从严都是法不责众,跟风随大流总 是没错的。哈哈哈!”丁朝阳一阵阴笑,让周国琦很不舒服。 周国琦听得汗毛直竖,心中敲起了小鼓,连忙问道:“你的那幢房产脱手该没 问题了吧? 我们拆借的那两百万也该回收了。“ 丁朝阳低下头,好半天才装模作样地一声叹息,“唉!我也正为这事犯愁呢。” “这笔生意考虑是有失误,原以为海南这几年吸引的外来人才多,要买商品房 的也多,抢帽子做个短线应该不成问题。可人家大半不过是来打工挣钱的,再说现 在房价这么贵,开发的住宅这么多,除非脑子有毛病的人才会在这时候买房,这房 地产市场还不知要低迷多少年呀。” 周国琦瞪大了眼睛,“你别吓我啊?” “不,这是真的!我的这房子一时还真难找到合适的下家。我就怕这风向马上 就要变,按照我多年商海沉浮的经验,要不了多久,中央就会出台政策收拾目前这 个乱局了。”丁朝阳从商多年,在辨识政策面的风向上确实比兔子还精,这使他总 能抢得先机,立于不败之地。 他感慨道,“这泡沫经济发展下去还了得,目前光这海南就有成千上万幢烂尾 楼,是个烧钱的无底洞啊!我就不信共产党填得起。” “那该怎么办呢?朝阳,你可不能害我呀!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我那二百万 如果收不回来,我怎么交得了帐哟?”周国琦的脸色很难看,着急得声音都有些嘶 哑。 周国琦如同掉进了冰窟,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如果丁朝阳的楼盘脱不了手,他 就死定了,我不也就成了垫背的了。两百万!上级一定会追究,你为什么拆给他? 一个皮包公司!我这多年辛辛苦苦取得的成绩不是白做了?我的前程不也就泡汤了? 唉,丁朝阳,你这个害人精呐! 丁朝阳用双手抱着头,不住地唉声叹气了半天,最后猛然站起来,上前拉住周 国琦的手无奈地说,“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求大哥再拉我一把,你 好我也好,大家都好办了!” 周国琦有些不解,心想丁朝阳脸皮真厚,没好气地说:“我还怎么拉你?我都 要被你逼得跳楼了,难道要我再拆给你几百万不成?” 丁朝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行买下它,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你说得倒轻巧,这决不可能!你要我睁着眼睛跳水?你要我拿国家的 上千万资金打水漂?我告诉你,我明天就回去了,我不投什么资了,我不会在这最 后的疯狂时刻来堵枪眼的。上级的批评,我已经不在乎了,我要对我的良心,对我 的员工,对我的单位负责!” 周国琦也站了起来,几乎在咆哮着,他从来没有这样对丁朝阳发过脾气,现在 的两难处境实在是叫他急怒攻心。 丁朝阳很理解周国琦的这种心情,换了谁不着急呀?他双手轻拍着周国琦的肩 膀按他坐下,恳切地说:“别着急呀,大哥,你听我给你分析一下利弊嘛。” “第一,你可以顺应时势,树立解放思想、开拓进取的形象,反正又没人追究 你投资失误,或许,楼市再热一段时期,你还能做个差价,赚它一笔也说不定;” “第二,你借投资之名可以解我的燃眉之急,反正你要投资买谁的不是买?你 真的愿意看着小弟倾家荡产不管?” “第三,你买下之后,我可立即将那二百万元归还给你,避免因我的生意失误 而殃及大哥,而且无人能说你的不字。相反,如果这房子脱不了手,拆借资金无法 归还,那就会真正授人以柄,小问题反成大问题,你不单行长的位置坐不稳,而且 在政治上就永世不能翻身了。” “第四,你买房子我决不会亏待你,房子的利润我们俩人平分,我可以给你五 十万现金,外加我公司10% 的股份。还有,我问过柳叶,她说她很喜欢你,我回省 城给你买房子金屋藏娇,她愿意陪你欢乐一辈子,做你的真心爱人。怎么样?想开 些,我的周哥!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就那么回事吗?” 见周国琦不吱声,丁朝阳最后恳求道:“大哥,好好考虑考虑吧!我们已经没 有别的路可走了!你我都只有靠这背水一战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