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朝阳集团的总部是一幢不起眼的四层小楼,水泥糊的外墙因风雨侵袭而显得有 些斑驳,呈现出一种暗褐的颜色,脏兮兮的。丁朝阳早就想鸟枪换炮,重起一幢气 派的大厦,但从海南回来后,也就那么一千多万资金,两个子公司的业务正在开拓 起步阶段,象抽水机似的,几下就把丁朝阳的流动资金给吸得差不多了。 丁朝阳心比天高,做梦都想自己办的企业能发面团似的迅速膨大,钻天打洞地 想四处筹集些资金,使他万分恼火的是,自从“约法三章”以后,国家为了避免通 货膨胀,紧缩了银根,各金融机构也象大梦初醒,一下子控死了闸门,现在要想从 哪家银行搞一点贷款,简直比登天还难,周国琦也帮不了他半点忙了。 有时候,他不禁怨天尤人:这中国的事情啊,怎么老是走极端?一喊开渠,就 是滔滔奔涌、水急浪高;一声关闸,就又是滴水不漏、死水无澜。这银行的信贷管 理哪里有章法哟? 狂起来的时候就算是叫化子也敢贷款给你,记起风险来的时候,又不分清红皂 白觉得客户个个都是骗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紧钱箱冬眠去。他妈的!哪有一点 商业化的味道啊?到处都慎贷惜贷的,好象是饥荒时发他娘的救济面粉。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正好瞌睡来了,老天爷塞来个枕 头,好爽啊! 南水市的华光信用社,成了他的福星,他的摇钱树和聚宝盆。 那天一听周国琦讲这件事,精明的他就觉得机会来了。这么多年在商海里摸爬 滚打,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有见过?他深深能够意会各种世事人情,深深懂得揣摹 人的心理和处境。 他想:这南水市政府倒真的是捧上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谁能接过这个山芋,他 们不仅会送给你,书记市长们甚至还会在心里面对你三叩九拜,当你是大慈大悲救 苦救难的观世音。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朝阳信用社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迅速在全市树立了良好的信誉形象, 也初显了无穷的发展潜力。他们比国有银行好得多的服务态度得到了市民们的交口 称赞。人们说:这民营企业呀,就是不一样,比公家的服务好得多。 市民们很快打消了顾虑,很涌跃地来存款。并不是市民好了伤疤忘了痛,而是 因为他们对政府有信心,在他们心目中有一个怪圈,反正共产党水不了储户的钱, 这朝阳社虽然变成私人的了,但它是你政府发的执照呀,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事,你 人民政府还得给我兜着,共产党的天下,朗朗乾坤,怕什么?其实,老百姓太应该 接受一点金融风险教育了,存款也是有风险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外国政府会为 破产的金融机构偿还债务,我们的政府责任感太强烈了,以前把太多的义务强加到 自己并不富裕的肩头,企业行为的银行信用不能等同于国家信用!国家不能对公民 的存款安全打包票!正是这些非市场化的经济行为,也给丁朝阳后来的金融诈骗提 供了便利。 丁朝阳算了一下帐,两个月兑付了五千多万,却存进来七千万,存款净升两千 万。加上开业前为保付在市农行和市建行拆的六千万,他现在手头上一下子有了八 千多万的巨资。哟嗬!按这样的势头发展,我丁朝阳什么事情办不成? 左手收钱,右手用钱,以后再也用不着到银行去求爷爷告奶奶的,丁朝阳大笔 一挥,就给两个子公司各贷了一千万元。剩余的钱该投向哪里呢?丁朝阳心中豪情 飞扬,什么都想染指,美妙的宏伟蓝图一个个浮现到眼前,他决定找周国琦商量商 量。 此前的朝阳集团并无成型的主业,其实是一个中间掮客的投机角色,是从一个 倒卖物资、炒卖房地产的皮包公司暴发而起家的。这中间,周国琦功不可没,没有 他结草衔环的感恩图报,丁朝阳在海南时就会折戟沉沙、倾家荡产,甚至还发展不 到那个时候。 周国琦到朝阳集团后,寻思着总不能吃闲饭吧,着实花了一番功夫,对公司现 状作了些深入解剖和研究。再加上柳叶是朝阳集团的总裁助理,对集团内幕也是了 如指掌,更是帮周国琦很快进入了角色。了解丁朝阳的家底后,周国琦又是担忧又 是感叹:丁朝阳这小子,他妈的吃了豹子胆,他只剩下几十来万的流动资金,竟然 敢动购并华光社的念头,并且真的让他做成了,这种蛇吞象的活剧,确实有奇伟的 想象力!确实有过人的胆略! 随着朝阳信用社的不断走向正轨,他们的资金实力和融资能力大大增强,周国 琦就和丁朝阳商讨,劝他要明确自己的发展方向,确立主业。 丁朝阳说:什么主业不主业的,只要赚钱的行当,我以后都要搞,这个我比你 有经验,做生意么,就象是抹诈糊,钱越多越能生钱,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自己的商战经验是没他多,或许他有他的道理,周国琦就没再多说。叶叶在家 里也一再叮嘱过他,叫他别固执己见跟丁朝阳抬杠,她说:“我跟丁朝阳打工这两 年,还不知道他? 其实他这个人哪,最自以为是,最专横独断,总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你犯不着 去真心管他的事,你在生意上由他去,搞塌了该他倒霉,反正你只安心拿你十万元 的年薪就得了。“ 但周国琦想既然辞职了来跟他,就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硬着头皮一路往前闯, 好歹也有自己两成的股份,周国琦看大笔的资金闲着不是个事,无功受禄怪不好意 思的。一天,就同丁朝阳谈起了未来的发展方向,他问:“朝阳,眼下资金充裕了, 你准备投资干些什么呢? 我想,你买华光社肯定不是为了做银行业务放放贷款吧?守着这上亿的资金, 一天的利息也不少啊。“ “放,怎么不放贷款?我自己放给我自己。哈哈哈!”丁朝阳大笑。 “我准备在闹市区的黄金地段起一幢气派的朝阳大厦,我们现在需要有个好门 面了,总得有点财大气粗的形象啊,不然,老百姓晓得了朝阳集团是个穷后台老板, 谁还敢到我们信用社存款呀?你说是不是,周总?”从周国琦到朝阳集团后,丁朝 阳也慢慢改了对周国琦的称呼,不再老是大哥大哥的叫,他解释说是为了在员工面 前树立周国琦的形象。 丁朝阳对房地产情有独钟,这也是他最熟悉的领域,他雄心勃勃地要同时上两 个项目,一是在省城建一个18层的朝阳大厦,三层作集团总部,十五层作商用写字 楼,二是决定投资兴建一个旅游度假山庄,搞成上档次的休闲娱乐场所。 周国琦有些担心,“旅游度假山庄?不好吧?回报肯定不高,现在这种景点不 景点,宾馆不宾馆的建设太多了,哪有生意呀?” 丁朝阳说:“还行,反正靠自己做嘛,现在机关单位的会议多,都想在休闲点 的地方开,他们都是一掷千金的主呢,只要你服务好,有点特色,哪里会愁没有客 源。再说,如今城市人也都想回归自然,向往山林生活,有的还想享受点特色服务, 寻求刺激,这也是个有潜力的市场呐!” “哪你打算在哪儿搞呢?”周国琦试探着问。 丁朝阳说:“周总,这个就由你去考察考察吧,两个原则,一是要风景好,有 山有水,交通不太闭塞,二是要当地的投资环境好,政府部门要思想开明,不能太 封建太保守。” “东山县怎么样?那儿的环境挺好,县内很有几个不错的景点,土特产丰富, 我的老关系又多,办个什么事都蛮方便的。”周国琦胸有成竹地建议道。 “那你这几天抽时间回去看看吧,这事就由你全权定夺,但一定要慎重,选错 了地方,再想缩手就难啦。”丁朝阳对周国琦信任地说。 周国琦对东山县情有独钟,从东山考察回来后,又多次极力主张到东山投资, 说东山自然资源丰富,民风淳厚,交通也还比较方便,县领导的思想比以前解放多 了,投资环境今非昔比,到那里投资绝对会成功。 丁朝阳终于同意了这一建议,拍板在东山兴建度假山庄,取名为“朝阳山庄”, 让周国琦全权负责那边的建设。周国琦也有些牵挂吴露萍,对这份差事心里很乐意, 反正自己现在一无单位管、二无老婆管,在东山住些日子,正可无拘无束地重温旧 情。 他现在可以放胆风流快活,乖巧的叶叶从来不干涉他的事,她的思想倒很新潮, 说两个人的事,要顺其自然,不在乎天长地久,只求现在拥有。她有一次竟笑嘻嘻 地问周国琦,“琦哥,我是你的宠物呢,还是玩物呀?”周国琦不解地问:“这话 怎么说?”叶叶说:“连这都不知道,你们好多男人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吗?只有一 个情人呢,就是宠物;有两个呢,就是玩物;有三个情人,就是动物了。”周国琦 一把揽住叶叶的腰,温柔地说:“都不是,都不是,我的叶叶就是我的一切,是我 的心尖尖爱人!”叶叶娇昵地一扭腰,伸近脸蛋说:“嗯嗯,贫嘴,假的,你这些 日子都没亲我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