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由于丁朝阳让周国琦负责了集团的筹资和财务工作,差不多整天就是向他伸手 钱钱钱的,也真让周国琦为难得够呛。你说这生意要做,集团要运转,那么大的两 个工程正在节骨眼上,巨额的欠款正有人追得急,人行8%的存款准备金要缴,朝阳 社起码5%的备付金要留足,周国琦简直焦头烂额,觉得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打发不过 来了。 他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丁朝阳说:“伙计,我实在是黔驴技穷 了,眼下还是保朝阳社的支付最要紧,只要有一笔存款兑付不了,储户一嚷嚷,存 款就会象山崩一样朝下垮,再弄出个挤兑风波那就全砸锅了。还是暂时把大厦和山 庄那两个‘老虎机’停下来吧,已经耗进去六千万了呢。” 丁朝阳瞪大了眼睛,反复搓着手说:“这怎么能行呢?周总,再想想办法,在 省城的揽存力度再加大一点,贴水再贴高一点,别着急,这一阵挺过去就好了,朝 阳大厦一竣工就好了,那十五层写字楼一租出去,大笔的资金不就有了吗?牛头牛 身子都过去了,还能让牛尾巴给难住了?” 周国琦唯有苦笑:“哪你就教教我如何过眼前这一关吧,我们朝阳社可以备付 的活动钱只有一千一百万了,你知道银行的‘头寸’是什么吗?这就是说银行留足 用来准备兑付的活动钱非常重要,是银行的‘头’,象蛇的致命的‘七寸’一样。 办银行跟作战一个道理,总得留点预备队救急吧,这些钱无论如何不能再动了。搞 金融的,必须得风险第一,信用第一,老百姓的存款都是扶强不扶弱,你一发生支 付困难,老百姓对你就没信心了,越提你越难,越没人敢沾你,你这金融机构就办 到头了。” “省城这些日子总共揽了多少存款?”丁朝阳问。 周国琦回答:“诸侯王爷脚下,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才弄了千把万。” “那就再加把劲吧,唉,两个工程这半个月就缓一下进度,搞些修修补补不费 钱的活吧。” 丁朝阳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接着,丁朝阳就感叹:他妈的办银行也这么难的,钱到了手上却不能当作自己 的钱,原以为就象滚雪球一样无穷无尽地朝前滚呗,用后面人的钱还前面人的钱, 多简单的事啊,还要这么打肿脸充胖子,千方百计地树形象树信用,用他娘的几个 钱花的不是脑筋,真是麻烦。 丁朝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站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踱着,忽然开口 说:“他妈的,如今这世道我看了看,能够白用的钱啦,只有发股票了,不付息不 还本,就好象天下人给你凑份子,钱一到手就能通吃,年终糊弄出一张假报表,别 人还拿你没办法。” 就象开玩笑似的,丁朝阳扭头对周国琦说:“周总,现在搞股份制改造这么时 髦,我们能不能也挤进去想办法发点股票,多筹集些资本?就以朝阳山庄这块资产 为主。” 周国琦一愣:“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把朝阳山庄变成股份公司,发点股票,将来发展成上市公司。” 周国琦说:“可你的山庄还没建成呢。” 开玩笑!这可不象你买个华光信用社,对付一个小小的南水市政府。要发股票 岂止是过五关斩六将,省体改委、省计委、省证管办……哪尊佛都难求,那么多国 有大中型企业都排不上号呢? 他见丁朝阳正在兴头上,也不好泼冷水,说能发股票当然好,但获取批文不是 件容易事,募股难,上市更难。而且,国家这几年停止了房地产类股票上市,至今 还没有解冻。我们又没有一块好的优质资产来作为核心资产,要发股票谈何容易? “哈!这不要紧,用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嘛!社会主义初级 阶段,什么样的事不能融通?山庄不行,我们还可以随便拿块资产去组建一个新公 司呗。” 生意做得久了,丁朝阳的处世哲学就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存在就 是合理! “人靠衣妆马靠鞍,不起眼的商品只要有精美的包装也能买出好价钱,什么时 髦咱们再干什么不就行了吗?挂羊头买狗肉,作作秀谁不会呀?哼,如今的世道我 算看穿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呗!”丁朝阳玩世不恭地说。 周国琦接上茬,“那倒是,目前的上市公司的确有好多是包装出来的,主要目 的也都是想圈钱,一年绩优、二年绩差、三年亏损露馅,真让人看不懂。” 丁朝阳用五根手指向后梳着头发,慢条斯理地说:“我想呀,现在不是提倡经 济大融合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朝阳集团主动实行股份制改造还是受欢迎 的。我们能不能找一家企业,和我们联合注册一家公司,打个漂亮的旗号,反正现 在发行证券还是地方主管,省里的关系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跑个定向募股也 不是过不去的火焰山。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周国琦说你如果觉得有把握,可以试试看嘛。 “你说弄个什么行业好呢?”丁朝阳饶有兴趣地探讨道。 周国琦就亮出自己的观点:“就我看,如今我们即使要包装,也只能要么选择 朝阳产业,象电子呀、软件呀、环保呀之类的,要么就选择基础产业,农田水利呀、 交通能源呀。” 丁朝阳很赞同,“是啊,产业很重要,只有投资一个看起来非常利国利民的东 西,跑审批就更容易一点。不过,我们的家底你最熟悉,凭我这点水,暂时还不敢 去想投资高科技一类的事。” 周国琦见丁朝阳很有些自知之明,就接口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们是得要 量力而行,相比之下,我认为农业好象短平快一点,容易搞些,政府又重视。” 丁朝阳高兴地说:“对对对,我们搞农业!就搞农业!你当初提出到东山县投 资这步棋真是走对了,东山农特资源丰富,是全国第一板栗大县,茶叶、花生、蔬 菜等都很有名,我想我们可以在农业综合开发上作文章,提出搞深加工,提升农产 品的附加值。你看看先起个什么名字叫得响一点?” 这真是还没娶媳妇,就在犯愁为儿子取名字,周国琦想反正是在耍笑扯淡,便 笑着鼓励道:“嗯,农业开发这个旗号好。名字嘛,当然要更带劲一点,就叫‘农 特开发’或‘星火农科’什么的,你看怎么样?” 丁朝阳听了大喜,伸出大姆指夸奖说:“好!星火农科这个名字爽!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而且农科呢,东山的板栗储藏加工技术又正是省科委确定的星火计划备 选项目。让人一听起来就是个好股票,将来有一天上市,如果庄家来炒作,冲上一 百元也没得说的。” 周国琦本没当回事,只当是随便吹牛聊天玩儿的。晚上在床上和叶叶疯够了, 他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叶叶听,说这丁朝阳真是异想天开,竟然想发股票。叶叶却坐 了起来拧了他一把,满脸认真地说:“你先别笑,你等着瞧吧,只要他想干的事, 他就一定会钻天打洞地去试。” 周国琦说这事不同一般的事,哪那么容易呀? 叶叶说:“现在好多发大财的人不都是异想天开的狂人吗?他们象疯子一样, 什么都敢想敢试,那个全国有名的做飞机生意的大富豪不是宣称,要在喜马拉雅山 打通一条山洞隧道,横贯亚洲东西部吗?还有那个点子大王,不是照样有人傻乎乎 地上当,用上百万买他一个狗屁不值的臭点子吗?我看现在的事啊,真难说,说不 定丁朝阳这回一发疯又能疯发财呢。你忘了,丁朝阳前年卖海南的房子给你,包括 让我去媚你,都是事先计划好的,你说这事容易吗?在他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异想 天开呀?” 也真让叶叶说对了,第二天早晨一到公司,丁朝阳就非拉着他到东山不可,还 兴冲冲地说:“周总,这事我昨天一晚上简直想得心花怒放,到半夜都没睡着,今 天呀,非到东山去考察考察不可,如果成的话,就马上跟县政府商谈,争取尽快行 动。”搞得周国琦眨巴着眼睛,好像是自己在做梦。 他们没带司机,一路上两人换着开车,丁朝阳兴致勃勃,南的神隍北的土地谈 论个不休,完全沉醉于美好的憧憬中,好象丁氏股票马上就要上市一样。 他告诉周国琦,寻找什么样的合作伙伴共同作为公司发起人是很重要的,说上 次在东山好象看到一家农科公司,他已连夜打听清楚了,这次准备同东山县政府说 说,让这个农委下属的实体,东山县农业科技开发公司以法人身份参股,问周国琦 对这个公司的看法怎么样。 东山县农业科技开发公司周国琦熟悉,不过是县农委、农科所分流人员搞的 “三产”,牌子打得大,却没有什么真材实料,也不过是倒买些种子农药化肥之类 的,还时常搞些假货,在农民中声誉臭得很。 周国琦说:“这个公司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农业生产资料经营部,完全没有科研 开发能力,是不是同农学院商谈一下,让他们提供技术支持,要么三方发起,行不 行?” 丁朝阳连连摇头:“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圈钱给集团用,大股东多了不妥,这猪 多了没好食,人多了没好饭,军师多了乱朝廷,要那么多发起人干么?农学院就算 逑啦,这知识分子啊经商不见得是块料,我们可以请他几个好点的教授作常年技术 顾问嘛,三两个钱就能打发了,他还肯定干得屁颠屁颠的,哈哈,需要什么项目我 们再请他们研发,按劳付酬,一抹一开,既划算又省事。” 周国琦见他那么固执,感到不可理喻,只好哈哈一笑:“你呀,说话总是那么 刻薄,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看重那个下三滥的皮包公司。你想搞农科开发,又 不是请几个老农种责任田,缺了农林专家还能成得了事,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 丁朝阳转脸看了一眼周国琦,觉得他把自己小瞧了,哼哼着说:“你当我真的 看中了那个破公司?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还非得要算一份,强龙不斗地头蛇,朝阳 山庄又在东山,不让地方上尝点甜头终究行不通,反正我们的底限是东山方面最多 占两成股份。你总得让地方政府为我们大张旗鼓建上几个示范基地吧?你总不能在 写字楼上关起门来农科吧?农科公司这帮家伙商业头脑比大学的书呆子教授们强, 他们用什么假种子假技术坑起农民来倒是一点不含糊,你信不信,这帮人才是抓钱 手,而大学教授怎么啦?赔钱货!” 丁朝阳径直把车开到了东山县委大院,在余书记的办公室里,丁朝阳将来意说 明后,余书记竟愣了半晌,默默地瞪大眼睛盯住他不说话,丁朝阳以为他不同意, 心里格登一慌,心想这土包子怎这么没见识,送上门的便宜都不知道捡。余书记回 过神来,心想这傻小子硬是跟东山结了缘啦,东山人的祖坟真是开始冒青烟了,两 眼放光的望着丁朝阳赞叹不已:“大手笔啊!丁先生,你接连在东山投资两个项目, 真是大手笔啊!你是东山县的知音,东山人民会永远感谢你!” 搞清了丁朝阳的初步设想和具体细节后,余书记马上召集了县委常委会,这从 天而降的好消息,使东山的县领导们异常惊喜和振奋,都说没想到东山这山区县将 诞生一个股份制公司,准备申请发行股票,将来可能还会上市。县领导们一致认为 这是东山经济生活中的一个里程碑,对于加快脱贫致富奔小康的进程将具有不可估 量的历史意义。 接下来,双方一拍即合,丁朝阳和东山县农科公司联合发起成立了星火农业科 技开发股份公司,简称星火农科。在东山县政府的再三讨价还价下,东山方面还是 占了20% 的法人股,他们以建立五个大型农科基地所需的二十年土地经营权入股, 东山县政府还承诺尽可能提供其它政策支持和便利条件,完全达到了丁朝阳的预期 目的;朝阳集团以下属的商贸公司全部资产和投资1200万元现金参股,占80% 的股 权,处绝对控股地位,其实,丁朝阳的商贸公司的实际资产绝对不超过五百万。 东山县好象无本取利,捡了天大的便宜,真枪实弹搞开发的劲头很足,县委余 海龙书记对丁朝阳更是有求必应,把他当成了兴县富民的活菩萨。 作为战略合作伙伴的一家人,朝阳集团和东山县政府在东昌宾馆召开了第一次 联席会议,展望了星火农科的发展前景,摆明了当务之急的工作任务。最迫切的就 是要迅速行动起来,建它三五个农业开发的示范基地,做到看有看的、说有说的、 赚有赚的;搞出气派来,搞出声势来,搞出规模来,搞出成效来。然后请上级领导 前来视察,力争取得轰动效应,为争取募股资格和将来争取上市额度而扩大影响、 加重筹码。 东山县政府专门以红头文件印发了《关于调整我县农业产业结构、加快农业综 合开发进程的决定》,决定在公路沿线建设万米绿色板栗长廊、五百亩双季地膜花 生基地、五百亩果木基地、一千亩大棚蔬菜基地,同时,全县启动坡改梯工程,向 荒山要耕地,让山冈变良田。 在文件中,东山县政府还号召各乡镇展开轰轰烈烈的农业开发竞赛,做到“四 比一看两提高”,即比认识比速度比规模比效益,看谁的产业结构变化大,从而提 高农民收入和提高农业科技含量。 东山县如此声势浩大的行动让丁朝阳十分欣喜,他对周国琦宣称,计划已经成 功了一半,周国琦虽半信半疑,但心里也认为丁朝阳的第一步棋确实下得妙,通过 让东山那个破公司参股,竟间接调动了一级政府,地方政府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呵, 不仅可以掀起农业开发狂澜,将来在申请募股时更是一个得力筹码,星火农科和县 政府攀了亲,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办事肯定方便得多。周国琦不得不佩服起丁 朝阳来,他的尖脑袋哪有钻不进的空子啊!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