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夜迪厅 午夜2 时,半梦半醒的城市里,最沉醉又最清醒的是我们这群在迪厅里狂欢 的年轻男女,他们称我们为“新新人类”但我们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我们永远精力旺盛,午夜时分更是我们精力和体力的最佳时刻。每个夜晚, 都是我们的狂欢节。就说本人吧,白天在一家公司做着规规矩矩的小白领,半夜 经常来到“精灵迪吧”——这座城市里最热闹的迪厅,发泄自己过盛的精力。 今夜不知为什么,才跳了不足一个小时我竟感觉有点累了,也许是白天加班 的缘故吧。于是,我停下舞步坐到迪厅角落的一张小桌旁向待者招手要了一杯百 威啤酒,边喝边欣赏着池里的人群。迷离的灯光下,一群衣着时髦发型前卫,嘴 嚼口香糖眼神飘忽的男女在不断的扭动中发出阵阵尖叫声…… “萧哥,怎么不跳了?”一位染发,穿黑色紧身衣,象美女蛇一样扭动着的 女孩子远远地冲我喊道。 “累!”我懒洋洋的回答。 “是吗?我还以为你永不言累呢?”女孩边说边踏着舞步向我这一角靠过来。 到了桌旁,随手操过我刚喝过一半的啤酒,嘟嘟地灌了两口,身子依然随着强劲 的旋律扭动着。 女孩叫阿媚一位大三学生,但浑身上下没一点妩媚女人味,反而从里到外透 出一种酷劲,穿很时尚的服装,化挺另类的淡妆,喝酒抽烟比男孩子还爽。有一 次我同她开玩笑说阿媚叫起来就象阿妹,她便难得认真地提出要同我拜把子认我 做大哥,并且从此还挺象那么回事地关心着我甚至闹着要在她的同学中给我介绍 一位女朋友,但我总是一笑了之。包括阿媚在内,没有人知道我喜欢一个女孩子 已有八年之久了,这件类似琼瑶剧情节的事发生在我身上,说出来不仅别人难以 置信就连我自己也感到奇怪,在快餐爱情盛行的现代社会,我的情感恐怕没人能 够理解甚至只会让人笑话,尤其是在我这群迪友当中,也许,我骨子里和这些以 另类青年自居的迪友们并非同类。虽然我溜冰蹦迪喝酒,偶尔也装扮得很反叛很 前卫,但我从不游戏人生玩世不恭,说白了,我是一个双面人,从小到大总在传 统与现代的交接线上打滚,一方面极力想做乖孩子好学生积极上进的热血青年, 一方面又常觉得压抑和沉重,不得不借蹦迪等方式来寻求发泄和解脱。 “嗨,老土,你今儿怎么啦?”阿媚刚离开,身后又有人拉起我的手臂, “别胡思乱想了,接着蹦!”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石头”。石头系别名,因 为他姓石,正如我名叫萧尘,不少朋友便喊我“老土”。我,石头,还有小同, 木子四人合租一套两室一厅的白领公寓,虽然不在一起上班,下班后却共同寻欢 作乐,一道喝酒一道蹦迪一道泡妞。石头乃中原人氏,却长着一副江南才子式的 清秀面孔,小同来自古城西安,虽无西北大汉的剽悍却也颇有几分豪气;木子则 是台湾人,随来大陆经商的父母寄居上海求学,我们四位难兄难弟偶然在迪厅里 相识之后,彼此臭味相投便干脆住到了一起。 认识阿媚那天晚上,我们“四大金刚”情绪都很糟,小同失恋了,我与女友 阳阳也出现了危机,石头刚被老板骂个狗血淋头,木子考试亮了红灯,借酒浇愁 愁更愁,我们又带着醉意去蹦迪。 走进迪厅在4 号台就坐之后,我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眼整个迪厅,突然眼睛 一亮发现对面8 号台坐着四位辣妹正向我们指指点点,几乎就在同时,石头三人 也注意到了她们。一般来迪厅跳舞的大都男女作伴,象我们及8 号台这样纯粹男 孩或女孩的组合并不多见。于是我灵机一动,提议我们四人猜出她们四人的身份, 然后邀请她们共舞。我猜她们是大学生,石头认为她们是打工妹,小同说更象白 领丽人,木子则感觉她们系坐台“小姐”之流,由于我们各执己见争论不休,我 便提议在交谊舞时段四人同行去邀请她们作舞伴,借机“验明正身”。四位辣妹 中有三位爽快地接受了我们的邀请,唯独一位冷若冰霜地随烟圈一道吐出两个字 “不会”摆出了一副恕不奉陪的架势,脸皮稍薄者准会知难而退。本人却天生胆 大皮厚不畏艰难,干脆一屁股坐到“不会”小姐身旁没话找话地套磁,“嗨,以 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早已过去,小姐别把阶级斗争的弦绷得老紧嘛。” “这年头虽没有阶级斗争,披着羊皮的狼却到处乱蹿,不得不防啊!”小姐 冷笑道。 “别,透过现象看本质,我充其量也就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小姐多虑了。” “嗬,你还挺能捣浆糊的” “过奖了,我可是一向明明白白做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姐怎么称呼?” “你叫我阿媚好了” 一场舌战,我们终于不打不相识。 与初恋女友阳阳相识那年,她才十二岁,我也不过十六岁。当时我们在同一 所学校就读,她上初中我念高中,回想起来细节已模糊不清,但我清楚地记得自 己一眼看到当年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时,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种心跳的感觉,不 过,三年师兄妹,我和阳阳并没有上演“早恋”的故事,一切都平淡乏味,并且 毕业后我去北京上大学她到省城读中专,从此整整四年彼此杳无音讯,虽然这四 年里我一直在打打探阳阳的消息,可我并未想到自己早已对她暗生情愫。 在别人眼中,我绝对不象多情种子痴心汉,事实上我也从不把所谓的感情当 回事儿,大学期间,不少女同学其中有几位还顶着校花、系花、班花之类桂冠, 对我或多或少真真假假地表露过好感抛洒过秋波,但本人始终不为美色所动,至 多只在感动之余空虚之际逢场作戏,因此,一位女孩说我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 玉;另一位则认为我纯粹已被女孩宠坏了;还有一位受伤后痛骂我是“冷血动物”。 被骂成“冷血动物”我心里当然不太舒服,便蓦然回首搜肠刮肚,试图找出 一两位曾令自己动过心的女孩,这才发觉自己心中一直隐藏着一个小女生的影子, 我不由被自己如此纯真的初恋情怀感动了,开始一厢情愿地编织起浪漫的爱情故 事。此前,我就在不经意地寻找阳阳,打算认她做妹妹,因为我印象中的她是一 个蛮惹人怜爱的小丫头,自从发现自己对阳阳有一种特殊感觉,我更是加大了寻 找她的力度,而且改变计划准备一找到她便向她大胆表白从头说起。可阴差阳错, 直到大学毕业我仍未能与阳阳重逢,得到的一些消息也只是捕风捉影。 大学毕业后,我放弃安置独身闯荡大上海求职,还算顺利地进入了一家知名 大公司。单调的工作环境,敏感的人际关系,一切的一切不断消磨着我的书生意 气,满腔激情和雄心壮志不足半年时间就日渐同我的名字一样消沉了。于是,我 成了“精灵”迪厅的常客。 某天晚上我乘公交车去蹦迪,突然发现前排座位上有一位高个子女孩十分眼 熟。但绞尽脑汁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鬼使神差一般,我竟尾随女孩下车走了挺 长一段路。女孩发觉有人跟踪后猛然转身对我摆出了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可还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又惊呼道:“萧大师兄,是你?”我稀里糊涂地点点头,上上 下下仔细打量了女孩一番,才半信半疑地问她:“你,你是阳阳?” 虽然我认出了久别重逢的阳阳,但同时我也出现从长大了的阳阳身上已很难 找出当年那个小女生的影子。然而我们能够戏剧性地重逢不可不说有缘,我当时 仍激动不已,当晚我没去迪厅,而是同阳阳泡在一间酒吧里追忆往昔。阳阳告诉 我,她中专毕业后在家,工作不太理想便辞职来到了上海,现刚进一家商务公司 做文员。我则带着三分酒意添油加醋地向阳阳表白了自己对也多年的思恋,可让 我大失所望的是她并没有象预想的那样被深深打动,只是淡淡一笑。 也许,阳阳反应的平淡,反而刺激了我对少年往事的记忆和走进她情感世界 的渴望。当年与阳阳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似乎一夜之间全部复苏过来,我如同一 只作茧自缚的蚕儿一般日渐被自己吐出的缕缕情丝包裹起来了。以前同女孩子交 往时,我从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始终坚守着一道坚硬的心理防线。并非我真是 冷血动物不懂真情,而是因为我害怕一旦付出真心无法收回,只能面对一无所有 的伤口,我深知在这个越来越多的人把感情当成一种游戏的年代,所谓天长地久 的爱情往往不过是一种传说,然而,在与阳阳重逢之后,我却走火入魔一般决定 拆除一切感情防线,全心全意地投入一回,即使飞蛾扑火也无怨无悔。 从一开始,我的狂热和阳阳冷静既是一种鲜明反差,又注定了我们这场恋爱 必将以悲剧结束。的确,半年来我用心良苦费尽心机,对阳阳展开了全方位的热 烈追求,整个过程就象一场言情电视剧,三份浪漫七分无奈。我为阳阳所做的一 切,乃至打动了她的每一位女友,可唯独她本人却无动于衷。就算我是不折不扣 的白痴我也能看出,她之所以默认我这个男朋友,只是因为她目前还没有更好的 选择。而且我在一定程度还能够满足她的虚荣。然而我宁可稀里糊涂地把爱情进 行到底,也不愿意清醒理智地自动撤退。跟着感觉走,不撞南墙不回头。反正我 还年轻,大不了一错到底再从头开始。就算我对阳阳的感情只是一种错觉。这也 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不过,为了避免朋友们的笑话,我追求阳阳的方式虽然轰轰 烈烈,却始终瞒着自己那帮狐朋狗友,就连石头等人也认为我只是在泡妞而不是 在恋爱。 半年苦恋时间虽短,却令我心力憔悴。因此当阳阳突然一改暧昧的态度,明 确表示不可能接受我时,我在十分不甘心的同时竟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阳阳 提出分手的当夜,我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既茫然若失又倍感轻松,吻别之后,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孤独,但我真的只想一个 人走走,便关掉了手机和传呼,让所有人都遗忘我让我忘掉一切吧,眼前晃过一 张张陌生冷漠又似曾相识的面孔,其中有没有我旧日或未来的朋友? “先生您好!”耳边突然响起一声亲切的问候,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簇娇艳 欲滴的红玫瑰:“买支花,送给心爱的人”。花丛中掩映着卖花少女靓丽甜蜜的 笑脸令人陶醉,可我缺少卖花的心情只好喃喃低语:“对不起,我不需要买花”。 “怎么会不需要呢?今天是情人节呀!”卖花少女依然笑意甜甜地诱导着我。 “情人节?”我茫然四顾这才发觉身旁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对对手捧鲜花的情 侣,可刚失恋的我并没有情人,情人节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卖花少女听过我的解 释却笑得更甜了:“先生失恋了就更应该买支花啦,看见中意的单身小姐就给她, 不挺好吗?” 我不由被女孩的奇思胡想逗乐了,掏出十块钱买下支红玫瑰,继续在涌动的 人群中随波逐流。情人节无疑是一个温情脉脉的美好日子,可刚刚失恋的我手握 红玫瑰却不知想走向何方又该把手中的鲜花送给谁。 在狂热追求阳阳的半年间,为了讨她欢心我几乎三天两头就给她送花,并且 想方设法营造浪漫气氛制作精彩节目,事实上,我挺烦送花调情烛光晚餐之类作 秀。在我看来只要真心相爱压根就无需刻意经营所谓的浪漫,两人在一起默默相 对心手相牵就是一种浪漫的感觉。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我手中这支并不代表爱情的玫瑰该属于谁呢?这时候只 要有一位似曾相识的女孩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定会把花献给她,然而,身旁川流 不息的红男绿女几乎没有人注意我和我手中这支不知为谁开放的玫瑰,今夜我才 发觉自己认识的女孩虽不算少,却男女之交淡如水,不仅没有真正的情人而且也 没有所谓的红颜知己。 随波逐流茫然回顾,此刻的我就象一位梦游症患者,游荡在衡山路——著名 的迪厅,酒吧,茶坊一条街。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影斑驳,树荫下霓虹闪烁,突然, 我发现左前方一棵树下,一位黑发飘扬白衣如雪的妙龄女郎正痴痴地站立着,似 乎在充满希望又近乎绝望地守望着什么,我心中一动,慢慢走过去轻声唤道: “嗨,小姐!”连唤数声女孩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转过身正想走开却忽听女孩发 问:“你想干什么?”声音娇柔慵懒十分动听。 “没什么!”我赶紧回转身把花递到她面前:“我只不过想送朵花给你” “是吗?”女孩没有接我送的花,反而冷笑着问我:“什么意思?”笑靥如 花,笑意却如冰。“没意思。”我缩回伸出的手,大声说。 “对,没意思!”女孩低下头低声喃喃:“生活没意思工作没意思,恋爱没 意思失恋也没意思。”随后她又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你没意思我没意思, 我们凑到一起会有意思吗?” “同样没意思!”我的确觉得自己挺无聊的,随手把花插在上衣口袋里,扬 长而去。 不知不觉中,我又来到了“精灵”迪厅门口。石头他们此刻无疑正在里面狂 欢,没有情人的情人节除了尽情发泄还能作些什么呢?手握玫瑰我犹豫了三秒钟, 便闯了进去,屋内舞影憧憧乐声滔滔,依稀能听出正播放的舞曲是迈克杰弗逊的 《昨日》——“NO LOVE NO LOVE ,ONLY THE OXEN ON THE WEST ” (没有爱情没有爱情,只有西部的牛群)。 在这喧闹放纵的气氛中,我如同触电一般踏着疯狂的舞步,卷入了涌动的肉 体森林中,也许由于今天是情人节吧,舞厅里明显比平时多了许多成双结队的男 女,不少情人长久地拥抱或亲吻着并伴随乐曲下意识地扭动。 双手紧握玫瑰花高高举起,我紧闭双眼剧烈地晃头扭腰摆臀,以前所未有的 幅度和速度去放纵自我,渐渐地思维越来越单调激情越来越兴奋生活的压力失恋 的痛苦全都远去了,我只希望自己永远处于这种半颠狂的状态中不再清醒,突然, 身边响起一阵女声尖叫:“一二三四谁爱谁?”随后是几个男声齐:“五六七八 我爱你!”女声又叫:“一二三四你爱我,五六七八爱什么?”男声高喊:“宝 贝宝贝我爱你,就象老鼠爱大米!” 睁开双眼询声望去,我才发现发出阵阵叫声的正是阿媚与石头一伙,于是便 舞了过去。 “嗨,萧哥!”阿媚最先看见我,一伸手猛地把我拽到了她面前:“红玫瑰? 送给谁?” “给你!”我边喊边把花塞到她手中。 “耶——”阿媚随手把花插在了胸前,紧贴着我的身子,更加狂劲地舞动着。 屋顶的旋转灯射出短促而尖锐的光束,扫射着她秀气而苍白的脸;她淡黄色的披 发如上足劲的钟摆快速地东西摆动令人眩目;从她低开的领口里看去深深的乳沟 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在白晰的肌肤映衬和迷幻的灯光照射下恍然如梦。总之我 感觉她此时就象一位媚人的女妖在引诱我步入一个狂乱的境界。在这挡不住的诱 惑面前,我既眩晕又冲动,浑身的血管几欲爆裂,唯有更加强劲地贴近阿媚疯狂 共舞。石头他们则手拉手围绕我们跳着旋转的舞步,整个迪厅似乎都在随着我们 摇晃。 我居住的新世纪花园位于城乡结合部,靠近外环线。但距离地铁口不远且社 区里定点发班车,交通倒便利。由于社区定位主要是面向白领阶层,在社区环境 建设上颇下了一番功夫,所以生活配套设施十分齐全,银行、邮局、超市面、球 馆、酒楼应有尽有,尤其美容院更是遍地开花。能够混上白领,无论男女好歹也 算成功人士,自然很在乎形象和脸面,而且白领人士的工作压力都较大,闲暇时 间洗头按摩放松放松也是少不了的。我和石头等人虽然只是白领中的末流角色, 但均属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贵族”,又有着父辈们所不具备的超前消费理 念,难免经常光顾社区里的各种娱乐场所。往往蹦迪到午夜两三点钟回来后,还 要去吃顿宵夜或洗洗头,顺便同服务小姐或洗头小姐调调情什么的。 某天周末,头天晚上蹦迪到凌晨的我们一直睡到中午12点才起床,胡乱洗漱 了一番,便打电话叫社区里的新亚大包送来四份外买快餐,常给我们送外卖的服 务生是一个秀气腼腆的女孩子,带着几分学生气和农村少女的纯朴,很容易害羞, 这个年代会害羞的女孩太难得一见了,因而石头和小同总爱逗逗她。我也挺爱看 这位小萍姑娘羞涩时脸色微红低头不语的样子,但如果石头两人言辞出格我便会 看不下去而加以阻止。 吃过不知是早餐还是午餐的快餐,小同提议大伙儿去新开张的淑女屋美发美 容院洗头,以醒脑提神并见识一下那儿的淑女们。 美容院的生意显然称不上太阳底下的事业,白天特别是中午一般都冷清。 我们闯进淑女屋时,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悠闲的洗发小姐们初看上去倒还 名符其实,装扮和举止颇有几分淑女作派。看来淑女屋的老板娘在特色二字上挺 下了一番心思,屋内的装饰不象普通美容院那样力求富丽堂皇,反而用布艺,书 柜,家庭式酒吧吧台以及随意放置的洋娃娃之类绒毛玩具营造出一份温馨气氛。 小姐们的衣着也不象一般发廊妹那样性感,更没有浓妆艳抹,一律黑发披肩短袜 长裙淡妆浅笑,似乎真是一群温柔娴淑的小家碧玉。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一边享受着洗发小姐的服务,一边同她们套磁。 为我洗头的小姐眉清目秀娇小可爱,一看就知道来自江南水乡。我便试探着 问她:“小姐,是江浙一带的吧?” “先生看人真准”小姐甜甜笑道:“我是江苏扬州人。” “自古扬州出美女,难怪小姐这么漂亮,敢问贵姓芳名?” “我才算不上什么美女呢,再说自古红颜多薄命,美女又有什么好?名字只 是个符号,您就叫我小芳吧。”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多愁善感,我不由收敛了几分,不再继续油腔滑调了, 石头,小同和木子却与小姐们谈笑风生,似乎都已经上道,洗完头回去交流成果, 果然除我之外均有收获,石头弄到了小姐的呼机号码;小同给小姐留了名片,木 子更厉害,业已与小姐相约晚上去唱卡拉OK. 木子这小子在我所见的台湾人当中, 算得上靓仔。一副典型的南方人面孔,架着金丝边树脂眼镜,配上高桃身材,颇 有几分风流倜傥。他名义上是随父母来大陆求学,实际上都是为逃避兵役。因此, 虽然他在附近一所大学挂了个名,但学业似乎只是副业,正业则是吃喝玩乐。并 且这小子百分之百继承了三民主义所提倡的“博爱”精神,每见到一个稍具姿色 的大陆女孩,他都会在三秒钟之内就产生爱慕之情。 这年头,我们不少可爱的女同胞改革开放得十分彻底,为引进外资而一心委 身于老外,要不就盼着为港台亲人献身。木子虽无一般台湾老板的百万身价,却 也堪称年少而多金,大陆小妹自然趋之若婺。这小子泡妞的信条是韩信点兵多多 益善,无疑来者不拒。我和石头,小同每当木子吹嘘自己搞定了多少大陆妹时, 只能酸溜溜地笑话他说如果台湾新生代都象他这么好色,我们干脆招收一批美女 组成“娘子军”去和平统一台湾。 当晚,木子彻夜不归,第二天早晨回来便蒙头大睡。我们一看就知道,这小 子的风流帐上又添了一笔。 淑女难觅,虽然“淑女屋”里不过是一群徒有其表的假淑女,但毕竟聊胜于 无。此后,我们四人便成了“淑女屋”的常客,一来二去与那帮“淑女”们混得 烂熟并且我们还隔三差五地轮流带她们去蹦迪,唱歌或喝酒。唯独第一次为我洗 头的小芳,从不陪我们出去玩乐,无论我们谁出面邀请她,她都不给面子,可正 因为如此,我们反而对她更感兴趣了,甚至还产生了几分敬意。尤其是木子,竟 然破天荒地为她神魂颠倒起来。 石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天蹦迪回来后突然表示打算辞去现在还算过得去 的工作,条槽到一家名叫“炸弹”的迪吧当DJ. 我们都不是那种“一棵树上吊死 的人”,信奉“狗急了跳墙,人急了跳槽”,而且都喜欢蹦迪,但却难以支持石 头的计划。毕竟迪厅是个特殊场所,供人们在此摘掉面具发泄放纵。疯狂过后, 我们还得回到现实生活中,放着好端端的小白领不干去迪吧当DJ,未免过火了吧。 况且石头曾对我们讲过,他以前的老本行就是服务娱乐业,干腻了才跳到现在就 职的公司任总经理秘书的。干得好好的,怎么又想重操旧业了呢? “给私人老板当秘书,说好听点算白领,实质上不过是老板的一条狗罢了!” 而对我们的疑问,石头愤愤不已地说:“就我那位暴发户老板,他妈的什麽 时候把老子当人看过,在他手下混饭整天就向走钢丝一样,太累。” “换家公司不就得了,犯不着一家伙蹦到迪吧里去呀!” “天下乌鸦一般黑,咱这种没啥专长的小白领,到哪儿都难有出头之日,干 脆回迪吧上班图个痛快,让我彻底疯狂吧!” 石头说跳就跳,几天后便开始了昼伏夜出与太阳公公作息完全相反的迪厅DJ 生活。 迪厅里的DJ在一般人看来也许没有电视电台主持人高雅,但做起来并不简单, 既要有乐感和表演天分,又要善于调动气氛,迪厅里火辣辣的氛围有一半靠DJ策 动,DJ的工作职责就是把握全场,调动大家的情绪,把狂欢的气氛推向一个个高 潮。石头跳到“炸弹”迪吧不久,带回一叠优惠卷派送给我们,让我们去帮他捧 场。 “炸弹”迪吧在迪厅云集的衡山路上并不起眼,但前卫气息很浓,整体风格 有别于上海一般迪厅刻意的精致,而接近于北京三里屯迪厅的粗糙和随意。未经 涂抹粉饰的混凝土墙面,粗犷的原木壁饰和梁柱,以及简单朴实的木质桌椅,自 然而清新。舞池面积不大,不足一百平米,屋顶上的旋转灯周围点缀着许多反光 体做的月亮、太阳、星星状灯饰,迷眼的灯光,劲爆的舞曲,拥挤的Dancer大都 是酷哥辣妹型的小男生小女生,全场气氛真象快爆炸了一般。 我和小同、木子溶入“炸弹”的火爆气氛中之后,小同与木子立马两眼放光 很快卷进了激荡的人群里,我则挤到舞池边上一张位置较高的吧台旁坐下要了一 杯扎啤,边喝边借着低暗的灯光观赏着整个迪吧的环境和舞池里的Dancer. 当我 扫视过全场,石头也发现了我。他站在最高最醒目的位置,一手拿麦克风又蹦又 跳又喊又叫,看见我时便举起空着的手向我挥了挥。我亦举起酒杯向他示意。石 头身旁还有一位身材性感打扮惹火,上着黑色小背心下穿牛仔超短裙的领舞小姐, 正在十分投入地旋转翻飞。也许是看花眼了,我竟然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 过。为了看清她被飘洒的长发忽而遮挡忽而暴露的面容,我涌进Dancer当中边舞 动边向领舞台靠了过去。 领舞女郎一次又一次扬起涂抹得五彩缤纷的脸,很难辩清本来面目,可我依 然感觉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她。 石头辞职不久,小同也步其后尘炒了老板的鱿鱼。并且他的这次行动,得到 了我们的一致支持。 两个月前,与小同就职于同一家公司的女友突然对他提出分手。为此,小同 还痛苦了半个多月。失恋虽然令他伤心,但并未伤多深,恢复得也挺快。然而, 最近他刚平复的伤口又被狠狠地撕裂了原来女友和他分手是因为老板的引诱,分 手之后就投入老板的怀抱成了老板的情人。这一切对于小同来说,无疑是莫大的 侮辱。尤其是公司同仁的同情和耻笑,更让他难以忍受,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辞 职,他可谓别无选择。 和石头一样,小同辞职后再也不想替别人打工受别人的鸟气。而且,他还咬 牙切齿地发誓要自己当老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今这年头,发财梦人人都会做,但终究美梦难圆。小同虽一心化悲痛为力 量,努力发财致富奔小康,可谈何容易?先不说很难把握投资方向,就算眼前有 一条现成的康庄大道也无资可投。他本人大学毕业三年来,收入虽不太低,但吃 喝玩乐之余所剩无几,银行户头上不过三五万,我和石头的个人资产亦只是可怜 兮兮的“万元户”;木子至今尚属“寄生一族”。把我们的总资产集中起来,不 足十万,开家小吃店还马马虎虎,然而猴年马月才能实现发财梦?小同的胃口大 着呢!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我们四个自作聪明的家伙商讨了三天三夜, 也没能想出一个好点子。我提议大伙凑钱让小同操盘去炒股,石头担心血本无归, 石头提议大量买进福利彩票,木子说中奖系数太小弄不好钞票全变成废纸……… … 一番论证,我们仍拿不出可行性方案,但却达成共识:一口吃不成胖子,再 发财心切也只能一切从实际出发。 最终,花园商务娱乐区一家小酒店张贴的转让启事引起了我们的兴趣。经过 实地考察,小同提出把酒店盘过来,开一家集网吧、酒吧、书吧为一体的休闲屋, 并获一致通过。心动不如行动,我们都是敢做敢为的主儿,拿定主意后马上就付 诸行动了,小同、我和石头全部倾囊而出,木子也找老妈赞助了两万元入股,前 期资金基本到位。 筹备开张休闲屋的这段时间,我们无不一改过去散漫与挥霍的不良习气,进 化为勤俭节约的优秀青年。资金紧缺,自然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付过转让费,交清半年租金,办完营业手续,我们手头几个钱纷纷从指缝间 溜走了,剩下的虽然不够装修费用。人靠衣服马靠鞍,现代社会包装尤其重要。 我们的休闲屋要想有特色,装修无疑要有个性,而且还要少花钱。 店铺总面积总共只有一百多个平方,实在有限。为了扩展空间,我们掘地三 尺加高纵深之后,搭建了一间木制结构的小阁楼,大约四五十平米。外侧是栏杆 和楼梯,里侧依墙修建了一张弧形原木长台,兼备电脑台和吧台的功能,摆上我 们四部个人电脑还真象那么回事。中间是一张小圆桌,网虫们上网累了可以聚过 来品酒交流。阁楼下面即商铺比较幽暗,干脆布置成情侣幽会的场所:双人吧台, 秋千椅,绿地毯,墙面爬满逼真的青腾。外半部没有小阁楼的分割,让人感觉敞 亮,便作为书吧兼酒吧;靠墙是两张仿红木书柜,书柜上方悬挂着几幅放大的经 典油画,小周还特意从西安弄来几套仿制兵马俑唐三彩之类假文物点缀在书刊之 间,中间是一只橡木大酒桶,桶边摆放着一张环形吧台,墙顶上悬着一大圈式样 各异的空酒瓶,在灯光照耀下五光十色琳琅满目。 我们不仅在休闲屋的装修上破费了一番心思,而且绞尽脑汁取了个看似平淡 实则另类的名字——单调休闲屋。 正式开张营业之前,我们先在社区的闭路电视里连续播了一周广告,同时印 制了千余份精美的宣传单塞进了各家各户的信箱中。我们的宣传标语是:纷繁的 现代生活,难觅简单的快乐!暮然回首,单调休闲屋,让您透明地消费,给您单 纯的享受! 小同理所当然充当单调休闲屋的老板,而且他以前学过调酒还可兼任调酒师, 我们三位股东虽各有差事,但业余亦可做做服务生,此外,至少应招收四五位服 务小姐,一时半会还真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木子出主意去“淑女屋”挖人,并透 露小芳曾表示很想改行。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我们只好让他试试。这小子虽然不 负众望,十分顺利地把小芳和另外三位小姐从“淑女屋”挖过来。 万事俱备,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有一段日子没有去寻欢作乐了, 于是又蠢蠢欲动。小同拿出一副老板气概,宣布周末晚上由他请我们单调休闲屋 全体股东和员工去“精灵”迪吧彻夜狂欢。 周末,我们刚踏进“精灵”迪厅,阿媚便冲出舞池对我嚷嚷道,“嗨,萧哥, 半个多月不见,你们忙什么去啦?” “忙着泡妞呗!”我笑嘻嘻地回答。 “哦”,阿媚瞥了小芳四人几眼,靠近我耳边神秘兮兮地问:“老实交代, 你们怎么诱骗这些乖乖女的?” “你大哥才没这么厉害呢!”我懒得同他胡扯下去,干脆拉她坐到一张台子 边,把我们开休闲屋的过程讲给她听了。 “太棒了!”阿媚听完,顿时欢呼雀跃:“到时候我一准带同学去给你们捧 场。 独言之夜 无需表白 在这样的夜晚 黑色昭示一切 以心灵的欲望仰视天空 目光如闪电 穿透天庭的面孔 深入夜色之幕后 思考动态人生 心跳击节 为谁歌唱在梦乡 屡屡招引我逃离 独言之夜的 又是谁在远方 黑暗的最深处本是 光明的源头 沉默着生活在于 太多引爆 最终流浪的故事 将为独言之夜的主题 辍上沉重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