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大家并没有因为卫书畅的到来而感到丝毫的惊奇,相反他 们好像很高兴能见到她,但她自己对眼前的这一切似乎还感到很陌生。开始的时候, 她几乎不怎么说话,直到几天以后,她才慢慢和他们熟悉起来,但我知道,这并不 是她内心中真正的想法,她的内心并没有真正的平静下来,因为她的世界还远远的 停留在那个也许早已被她所熟悉的城市里,尽管在那儿她并没有亲人甚至只有很少 的朋友。 八月的窗外,月光显得温柔而明亮,我们坐在一起,她还是很沉默,我望向窗 外,很快陷入了沉思之中,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我向她慢 慢走去,我坐在她的旁边,我看着她沉睡的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是那么的平 静而安详,她紧闭着双眼,漂亮而温柔,也许她此刻正深陷自己的美梦之中。 我静静地望着她,仿佛是在想像着一个遥远的梦,那么真切而又虚幻。 我终于离开了她,而这深沉的黑夜便再次阻隔了我们。 她对陌生环境的不习惯,几乎无法真正隐藏,她并没有说什么,但我已经知道 她的心,那是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孤独,而我竟是不能让她去独自承受这种令人难 以忍受的情感的,所以我决定要离开这里,当我告诉妈妈我们准备回到城市的时候, 她看起来很伤心。 “可你们才刚回来?”我看见她的眼泪快快要流了下来,在我心里她很勇敢, 但她比我想像中承受的要更多,我发现我很少去理解她,却总是希望得到她的宽容, 仿佛她对我的爱是应该的,而我却不必去在乎她的感受,甚至不去在乎我对她的爱, 但现在我的心已经对某种情感所迷恋着,而对于我的沉默,她终于不再说什么,我 们回来不到一个星期便又准备离开这儿,卫书畅对此感到很难过,但我知道她的心 里也是这么希望的。 “我真希望你能留下来陪伴她。” 我没有告诉她我心里是怎么想,那天晚上我去看爷爷的时候,奶奶说他不在家, 从那儿离开的时候,我的心便开始感到莫名的烦躁。 第二天,我们便又回到了城市,我发现,在那儿她会感到更加开心和快乐,因 为自由总在身边,那些日子,她几乎每天都和孩子们在一起,而我们只是在早上或 是晚上的时候才见面,我看到,她很愿意和孩子们在一起。 “我喜欢他们。”她这样说道,眼中在闪动着快乐的神情。 我了解这种感受,因为和他们在一起,会让我们感到轻松和快乐,那是一种自 由,我们在那种时候会很少碰到烦恼,因为在他们身上,我们永远也看不到烦恼, 而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的。但有时,她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让自己深陷自我的沉思之中, 而当她醒来的时候,孩子们便早已睡去,或是已经不在那儿了,于是,她便会紧张 而急切的去寻找他们,直到当她发现孩子们正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满脸通红, 并很急促的说道:“他们有时总喜欢乱跑。” “他们熟悉这儿,也喜欢这儿。”我看着她这么说道。 “但愿你不会因此而迷失在你的梦里。”我在心里默默念道。 八月快中旬的时候,孩子们便都离开了这儿,也许他们并不愿意这样,因为在 他们的眼中我并没有看到丝毫的快乐和喜悦,也许他们早已爱上了这儿的生活,而 他们几乎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但我还是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 快乐?他们走后,这儿似乎变得寂静而空落,整座城市也在一瞬间变得陌生起来。 “昨天我们还在一起,现在却只剩下了我们。”我看见卫书畅正呆呆的望着远 处的天空。 八月的黄昏,已是那么美丽而自然,我们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是在幻想着, 这早已远去的美好时光,但现在,我们已不再有任何的牵挂和忧愁,我看着此刻正 坐在我身旁的卫书畅,我想像着这些日子以来,她给我带来的快乐和喜悦,内心便 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感,而这种情感也在将来的很长时间里陪伴着我度过了每一个 悲伤和苦痛的时刻,直到它永远的离开了我,但我相信它将永远留存在我最深的内 心。 “明天,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我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夕阳,我的心突然变得那么慌乱,我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模 糊,我几乎是在祈求着黑夜的到来,仿佛只有在那样的时刻我们才能真正我昂机烦 恼和忧愁。 “你在想象着这里的生活吗?”我听到她这么说道。 “我们明天离开这儿吧。” 我相信快乐的人在哪儿都会是快乐的,孤独的人在哪儿也会一样的孤独,有时 快乐的人也会孤独,而孤独的人也可以去寻找快乐。 我默默地想了一会儿,但我没有告诉她我心里所想的,我告诉她我们可以去姨 妈家,那是一个漂亮的地方,还有她那漂亮的房子,想到这儿的时候我终于想起了 我曾经在那儿的生活,而那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在那儿我所 得到的所有的快乐,并且那些快乐在我往后的时光里也在一直陪伴着我。 “你是这样想的吗?”我仿佛看见她在用凝惑的神情在望着天空。 第二天,我们便离开了城市,我们正准备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因为我很少去那 儿,他们也很少回家,那儿离家很远。 我们坐在车上,但一直沉默着,我望着窗外,看着那渐渐远去的世界。 “它们还在吗?”我看见她也在出神的望着窗外。 “它们并没有离去,只是我们在离去。” “我们为什么要离去?” 我闭上双眼,很快便睡着了,我在那儿想像着,我们将要去的那个美丽的地方, 在那儿,我们可以找到自由和快乐,也许很久以前我的心里便已经是这么想的了。 我们到那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但天空依旧明亮,我们来到了一座山脚下, 我没有去注意她此刻困惑的双神,我几乎没有说话,我们开始朝前走去,我们并没 有用多长时间便来到了山腰,那儿有一快很大的空地,而他们的房子便已显现在我 们的眼前,我看见卫书畅正用惊讶的神情望着它。 “它太美了。” 它的确很美,我们看着,落日黄昏的余辉正散落在它的周围,让它变得更加恂 丽和明亮,不久,我们便见到了姨妈,她看见我的时候,几乎大吃了一惊,她走过 来抱住了我。 “你把我吓坏了。”她仿佛是在抽泣的说道,“你该先通知我的。”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笑着看着她,她并不怎么漂亮,但却很有魅力,她很喜 欢我,当她平静地看着卫书畅的时候,我告诉她那是太奶奶家的妹妹。 “在我这儿可没有什么客人,我的好孩子,你几乎不常来这儿的,可我永远也 不会忘记你曾经也在这儿生活过。”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已经把我们带进了屋里, 那儿看起来很明亮,宽敞而整洁。 “你们会喜欢这儿的,你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待在这里。”我们在那儿坐下来的 时候,她这么说道。 “当然,你知道,我喜欢这儿。”我笑着望着她。 很长时间里,卫书畅都只是坐在那里,她几乎没说什么话,我轻轻碰了她一下, 她似乎很吃惊的望着我。 “也许,在哪儿你都不会喜欢的?”我轻声对她说道。 她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沉默的低下了头,我不再去注意什么,当我从沉思中 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她正在那儿轻声抽泣着,姨妈正坐在她旁边,她抬头埋怨 的望着我,也许,她正在那儿想像着,我是如何让她感到悲伤的,而那时我却对此 毫无察觉。 “他不懂你的心,但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而那便是你所追求 的,你不必担心别人会怎么想,也不必在乎别人会怎么说。”我听到姨妈正轻声的 同她说着话。 直到很晚的时候,姨夫和表姐才从外面回来,但那时候我们已经睡下,我躺在 床上,望着窗外明亮的星空和静静的夜,开始沉沉睡去。 “假如在这里可以快乐而自由的生活,你会离开这儿吗?”在梦中,我听道一 个声音这么说道,但我没有回答,因为梦已经醒来。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我便和卫书畅一起出去了,而他们却还沉睡在自己的梦里。 我们去了山顶,那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天空被照的很明亮,周围的草地也异常 洵美,我们坐在那里,并望着此刻的天空。 “你喜欢这儿吗?”当她这么问我的时候,我只是对她微微笑道。 “你喜欢她吗?” 她又问道 我转过脸去望着她,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远处那个漂亮的房子,此刻,那里的 人们正沉睡在自己的美梦中,也许,他们在想像着,如何去更好的爱他们的家,并 守护着他们的梦想,因为那是我们的心灵唯一可以得到安慰的地方。 “我爱她。” 我看着清晨温暖的阳光正从天空照射下来,聆听着清晨的微风,轻轻地吹过我 的脸庞,我们坐在那里,几乎从未想过,会有此刻如此平静之心,仿佛一切的忧愁 和烦恼都早已远去,我默默地怀想着那些美好的往日时光,我想像着我从那儿所得 到的所有的快乐和喜悦,会在多远的将来也能抚慰我的心灵。 我们这么早出门并没有让姨妈感到心烦,她从不责备我们会这么做。 “你们可以自由的离开,只要你们能快乐的回家。” 直到晚上的时候,我们才真正见到从外面回来的姨夫和表姐,姨夫并不是一个 喜欢说话的人,但他总是神情柔和而自然,而表姐却和姨妈一样,是个活泼可爱的 人,她喜欢看书,并独立思考,她总是见解独特,并追求着理性而自由的情感,我 并不怎么了解她,但我很喜欢她。 在这里的生活,没有让我们感到丝毫的忧愁,我们在这里的生活很简单,这让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和自由,有时,我会独自默默的想像,我无法分清,是这里 美丽的景色吸引了我,还是因为她此刻正陪伴在我身旁,我看在她,内心中有一种 无法言明的快乐和喜悦之情。我几乎深信,当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能看清我自 己,我才会知道,我真正所需要的快乐和自由,我想像着我对她所有的情感,并深 陷其中。 “但每当此时,理智的思想便又将我从那自由的情感中拉了回来。” 我几乎能看到她,也在用忧愁的目光看着我,一想道她那脆弱的心灵,我便难 以忍受,我们相处着,彼此倾心交谈,却感受着无尽的孤独,我们正陪伴在彼此身 旁,却感到我们的内心是那么的遥远,我们彼此了解,我们的心里早已希望能更加 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但眼前的境况并没有让我们感到任何的信心和勇气。 “爱是一种美丽的情感,那不是诱惑的深渊,甚或是美妙的天堂,但你不应触 及它,因你将无法承受。” 我几乎听到了灵魂的呼喊,但我的内心也是如此吗? 在梦里,我看见她在那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温柔而善意的目光总是让人心 动,但我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往前一步,因为在那儿也有着我们所想像不到的痛 苦和忧愁。 “我无法走进那门,而天使在那儿等我。”我在悲伤与痛苦中惊醒过来。 “至少,我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你,”我几乎是在祈求着,时间能更快的离去, 在那样的岁月里,我们并不能抛开一切,梦里的痛苦并没有让我失去自我,当光明 初现,我睁开双眼,我看见她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便可以让自己放开心神,不再 去想像,因为我所有的期求便是在此刻我们的安然相处。 几天以后,我们去了山下,并在那儿给妈妈和太奶奶寄了一封信,然后我们便 回去了,那天晚上,表姐告诉我们,她准备三天后就离开,所有人都很沉默,房门 开着,明亮的星空照亮了黑夜,带有些许凉意的微风正从门外吹来,屋里明亮的灯 光,此刻正照在每个人的身上。 我听着他们偶尔在说着什么,但没有尽心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我望着窗外那 个美丽的星空,我开始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沉思中,我想起了妈妈,也 许,她此刻也在远方想念着我,想念着她的孩子们。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姨妈正从房间走出来,她重新在那儿坐了下来。 “别为三天以后的事担心了,”她轻快的说道,“也许,你们可以好好的度过 这几天。” “我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表姐看着我愉快的说道。 “我会喜欢的。”我也看了她一眼。 不久,姨妈和姨夫一起走进了房间,而我们也离开了那里,外面的天空并不怎 么明亮,只有身后的房子里可以透出些许的微光。 “谁会真正了解我此刻的内心呢?”我听见表姐正轻声的哽咽道。 此刻,快乐与忧伤正一同陪伴着我们,但我们只得沉默,我看着这昏暗的天空, 并不能想像到离别时的悲伤。 我们走了很久,也走了很远,但无论如何,我也从未感到害怕,因为我不曾真 正离开过那个地方,而它离我也是那么近,仿佛便是在眼前,而我也从未远离它, 我相信,它此刻便已在我心里。 我们准备同表姐一起出去,并打算在第二天的晚上才回来,我们会去一个离家 并不远的地方,那是在一个山顶上,在那儿有一个很大的空地。 我们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说话,表姐告诉我们,每年的春天和夏天,他们都会一 起出来。 “那是一种美妙的感觉,在那儿,有一种你想像不到的快乐和自由。” 我们走的很慢,我们到那儿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行程并没有让我们感到劳累, 想到往日的生活,我便对此刻更加迷恋,我们快活的说着话,几乎不再想起其它的 事,我们不再沉默,我们正沉浸在此刻的快乐与自由之中,而有时,我们却总会觉 得,仿佛我们时刻都在失去着什么。 在那里,我们快乐的度过了白天和黑夜,我们躺在温柔的草地上,周围的黑暗 无限的延伸着,有一种让人想像不到的遥远,但我们已毫不在意,因为此刻我们靠 的如此的近。 这儿是个美丽的地方,在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我们感到快乐和平静,也许我 们并不能得到多少什么,但我们可以想像着一切我们可以想像得到的,整个夜晚, 我们都平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每个人都在那儿想像着,在这美妙的星空和那令人向 往的睡梦中,自由的人们将会多么安然的生活着。 夜,如平静之流水,我们并不知道,在多久的时候,我们才会真正睡去,也许, 此刻我们都早已睡在了自己的梦里,但还有多少人,会沉迷于这样的夜里? 黎明到来之前,我们便已静静地坐在了那里,当东边开始慢慢变红的时候,我 不知道,我们将会多么专注的去遥望着它,仿佛是在遥望着一个从远方归来的朋友。 我们默默地感受着,这最初的温柔,当它完全升起的时候,我们才慢慢感觉到周围 的风声和彼此的呼吸,露水早已浸湿了我们的双脚和裤子,但我们毫不在意,我们 慢慢站了起来,我们感受着,在温暖夏日的清晨,柔风在草丛中静静的喘息,空气 里纷飞的昆虫正在鸣叫着,脚下的泥土静谧而温柔。无论是“微风和煦,露水芬芳” 的清晨,还是黄昏落日的时刻,亦或是那静美的夜晚,我想像着,我们如此希望得 到的那些美丽的时刻,我便已在这里得到了。 第二天,表姐便离开了这里,几天后,我们也离开了那里,没有欢乐,也没有 忧愁,甚至,也没有为我们此刻所透支的快乐而感到悲伤,而我们,又能真正祈求 什么呢? -------- 努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