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作者:郁雨 与《我们的故事》中前人的美丽故事比起来,我的故事根本算不上什么故事。 但只因那是我经历过的,是我的真实感受,所以还是把它写了出来,并且斗胆投 了稿。 在网上聊天,曾与朋友说道:“朋友是有很多种的,如风的尘缘也是一种… …”。 我与苏朋,也就是这样的尘缘。 认识苏朋是极其偶然的事。是在三年前吧,我由于特殊的原因闲居在家, “山中不知岁月”,过着时光牧童的生活,可以比实际年龄小看好几岁,而为人 处事,更是完全的孩子。闲居时的孤寂,恐怕大多数人是无法想象的:没有朋友, 除父母家人外就不与人接触,以看书和冥想自遣,以世人不识我心自赏,就是这 样一个孤傲的人。 一个星期天突然电话铃声大振。总觉得电话是挺奥妙的东西——一根线就能 将人与外界联系起来。那时远不知电脑和上网为何物,电话带给我的顶多也就是 父母亲戚的一句问候罢了,却也成为生活中的一道风景。所以从来总是我抢着接 电话——却从来也没有打给我的电话。 于是这次也是一样,我忙不迭地接了电话。传来的并不是父亲熟悉的问候: “吃过饭了没有”也不是母亲的嘱咐:“天冷了,多加点衣服!”。一个陌生的 声音传过来: “我……,我真没想到会打通这个电话。……我是扬州人……”是个男孩子 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吃吃艾艾地说,可是又带着笑。 真有意思!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听上去好象没有什么恶意的。于是也就笑吟 吟地听他说。没有笑出声来,不过电话线那头肯定感觉到了我有兴趣听他说下去, 所以也就放开了胆继续自我介绍。原来是部队里当通讯兵的,所以有机会常常打 电话。——“噢,你就这样浪费国家的钱呀!”我忍不住轻斥道。但也没挂断电 话。仿佛是有些殊喜的。 自天而降地认识了一个朋友,是不是挺好玩的? 第一次的通话没多长时间,因为家里严格限制我与外人交往,而那时,父母 就快下班回来了,就匆匆挂断。只是知道了他叫苏朋,“喏,就是‘苏有朋’去 掉中间一个‘有’字”。他记下了我的电话。打到我家,因为宁波区号0574,扬 州是0274,而我家的电话则是他朋友的电话(或CALL机?)号码。而我,也将我 的名字住址告诉了他。现在想想,也许当初真的是太幼稚,丝毫防范之心都没有? 虽然一直相信苏朋没有骗我,但是,人心叵测,连这个都不懂吗!不知该为当初 的幼稚今天的“成熟”击节赞赏或是摇头叹息。 于是一个偶然拨通的电话,成为这段尘缘的先声。是真正的尘缘,因为至始 而终我们只打过三次电话,他给我写过一封信。 第二次打电话,打得稍微长了一些。当然,也是苏朋打给我。我正苦于闲愁, 于是很高兴地跟他聊天: “你听到扬州会想到什么?”苏朋问。 我侧头想了想,记忆中实在没有什么关于扬州的印象,似乎那只是书上和历 史上很有名的一个地名,“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一般人想到扬州就只是想到烟花之地,……” “嗳,对的。” …… 这种聊天使我们都感到很愉快。说再见的时候不禁想:要是能常常这样打电 话聊天就好了。可是他在部队里,而且用公家的钱打电话聊天,到底不怎么好吧? 那时甚至怀疑起一向以一身正气自居的自己来,怎么可以这样无视浪费国家财物 之举——而且还很高兴?! 两个星期后,一向无信的我忽然收到一封来信。毋庸多说,自然是苏朋写来 的。爸爸把那封信拿来时,我除了觉得突然更多的是开心,却没有注意爸妈的脸 色都变得不高兴了。妈首开审问:“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个人的,怎么认识的?” “就是上次打电话嘛,他说偶然拨通的。” “这种人多无聊,这社会多少险恶你是不知道,人家随便说说你就相信?真 在部队里能有空给你打电话!你也太天真了吧!不就是打个电话嘛,挂断不就完 事了,还跟他聊,还敢把家里的电话告诉人!!!万一他是骗你呢,知道了我们 家地址,说不定就来撬门偷东西!”妈说这话的表情仿佛明天那个化名为“苏朋” 的坏人就会来洗劫的样子。 爸也在一边紧皱眉头:“唉,你是没经历过社会,不知道这个社会的人有多 坏呀!你没有坏心,难保别人没有一点坏心?” 我心里只是忿忿——这些大人,把每个人都想得这么坏,你们不知道我跟苏 朋打电话的内容和心情,那绝对是纯真透明的交谈。唉! 你们又怎么想象得到、怎么能理解这种真诚!但也只能在心里忿忿而已。与 父母对着干是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历来无数次的经验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只 能无语。 那封信还攥在爸手中。我甚至没有沾到信的边,不用说看信,连信封是什么 颜色、用圆珠笔或是钢笔写的我都不知道。因为不敢。当时我如果敢拆信,恐怕 雷霆震怒要令我死无葬身之地了。至今一想起这个就后悔,但悔之晚矣,那时也 确实没有这个勇气。 最后的结果,由爸把原信退回去——是否随信加了警告的话我就不得而知了, 并且要我答应下次不再接他的电话。 电话后来当然还是打过了,大概又过了两三个星期吧,当我已渐渐淡忘了这 件事,将“苏朋”的名字连同电话聊天的欣然和被迫退信的委屈一齐淡忘的时候, 一日中午又电话铃响。 “喂?” “我是苏朋——”。我当然知道是他了,除了他没有第二个男子给我打电话 的。 “你怎么那么狠心,连看都不看?”似乎有点怨怪我。 “很多事你不知道,算了,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吧。”说这句话的时候 我听到自己有一点点哽咽。 “为什么?”苏朋似乎很不甘心。 “不要问什么了。总之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唉,我们知道只是很单 纯的电话的朋友,大人们不信有什么办法。我已经是有点带恳求的语气了。 “那……,好吧。” “再见,啊!” “再见” 万般沉重地放下电话。知道就此结束了。 于是以后就再没联系,苏朋果然不再打电话来。尘缘就到此为止。我又回到 一人的孤寂世界中。偶然会想起苏朋,那个跟我纯真地聊过几回的朋友,每想起 时都有一些歉疚,但终归是越来越淡,也越来越少想起了。 去年买了电脑,今年上网后认识了几个网友,经常与网友联系,生活才不只 是单调的灰色。网络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呀,你能保证不认识坏人?——自然,人 们又如是说。 于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因为我执意交网友,与父母摩擦很大,甚至余波一 直影响到其他亲朋,以至到今天在几个见过的网友被父母认可后,他们尚一直认 为我是“被人拐走了”(在思想上)。听到表弟说这句话时,我忍不住想笑,但 又是苦笑。怎么是这样?!只是幸好这次我的斗争终于取得了胜利,认识了几个 极好的朋友。 前夜,躺在洒满了橙黄色灯光的床上历想与朋友交往的种种,忽然忆起了苏 朋,这个也许算是最早的和最无奈地失去的朋友来。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呢?从 部队退伍了,该是回扬州了吧,那在做什么工作?他是否还会记得我,这样个幼 稚天真的宁波女孩呢?上网后也曾动念头通过网络找找他看,无奈除了他是扬州 人和曾在部队当通讯兵外几乎一无所知(这时又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看信没有把 地址记下来),即使网络再神通广大,人海茫茫找得到吗?!终叹息而作罢。只 是还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这段尘缘。 于是不揣文字鄙陋而写了下来。 并且,因为与苏朋的尘缘,会让我珍惜所有的友情所有的缘。所以我现在与 朋友都相处得极好,这些缘,将不会再是尘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