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疑案 他不是人。黑道朋友打心里如是说,说的同时还倒吸一口气。 他不是人,他是天下第一神捕。 黑道朋友不愿提到或听到他的名字。它与“死”、“晦气”等字眼一样,意味 着忌讳。他们也没有见过胡不归。据说见过胡不归的人,要么是好人,要么就是死 人。 ※ ※ ※ 胡不归当然是人。他有人性,行人道,也有人的弱点,如懒惰。这也难怪,悍 棒想,看他胖得象猪一样,金鱼泡快把那双小眼睛挤成两条缝了。胖人必懒,这也 是推理。 胡不归躺在摇椅中,犯着春困。他一动不动,如一摊烂泥,浑身不长骨头。 悍棒说:“苏州的尉迟杯差人飞马送信,报告威旗镖局血案。” “三天前的下午,镖局镖师詹年丰死了,头部被重物砸烂了。书房为第一现场。 他杀,现场无激烈打斗痕迹。詹的侍妾在第一时间发现血案。现场遗有一尊独脚铜 人,后证实为凶器。” 胡不归晃动着摇椅。 “镖局中与詹搭档的镖师叫姜潮。他惯用的独门兵器便是铜人。听说此人的武 功与詹年丰相当,接近一流高手水平,为人多智。” “尉迟认为姜潮的嫌疑最大。但从他差人送信的行为来看,他可能觉得没这么 简单,所以向您请教。” “尉迟说,姜潮没有不在场的证明。案发时间他说他在自己家中,但家里只他 一人。姜独身。” “另外,姜潮被传讯后,说他的独脚铜人没有丢,放在家中兵器架上。衙役们 在其家的卧室找着了铜人。” “血案现场的铜人是仿造的,因为它身上竟然没有刀剑磕碰的痕迹。所以不可 能是一位镖师的惯使兵器。” 胡不归陷入沉思,道:“有两种可能:1、有人想嫁祸姜潮;2、姜潮故意留下 铜人,令我们认为有人想嫁祸他。” “镖师行走江湖,仇人可都不少。” “要破此案,应该不难,只要找到煅造凶器的师傅,就可能查出谁是委托仿造 独脚铜人兵器的雇主。天下会煅造百来斤重的铜人的铸造师没几个。铜又是官府专 控的金属。铸造地点肯定在江西信州墨家。” ※ ※ ※ 第二天,悍棒求见胡不归,道:“尉迟来信,案子破了,姜潮承认自己是凶手, 已经在押,等待秋后处斩。” “他为什么要承认?是因为信州方面有消息了?” “不是。尉迟还来不及托人去墨家调查。” “奇怪,那他为何要承认?” “现场无打斗痕迹,以詹年丰的武功,只有熟人才有可能突袭得手,一击制命。” 胡不归沉思不语。 ※ ※ ※ 三个月后,悍棒兴冲冲地走进胡不归的房间,道:“尉迟杯又来信了。威旗镖 局血案又有新进展。” 胡不归头也不抬,道:“是不是姜潮翻供了?” 悍棒呆住了,只是点头。 “他说,案发下午不在家中,而是在今雍客栈喝茶。当天有林大头的说书,记 得当时讲到隋炀帝第一次下江南。他还说,他已经有二十年没去过信州了。墨家的 铸铜高手也证实,三个多月前委托铸造铜人的雇主是詹年丰的侍妾。当时詹与姜一 块在关外护镖。” “尉迟犯难了。如今三个月已过,侍妾已失踪,案发现场又已遭破坏,很难发 现新线索,而詹年丰的尸体业已腐烂。谁也找不着说明姜潮有罪的证据了。” “姜潮最新供认,他在狱中想清楚了,其实詹年丰是伪装自杀,嫁祸姜潮,案 发现场的尸体不是詹年丰的。因为詹侵吞了镖局托詹与姜送给黑道朋友的孝敬银钱, 被发觉后,故意制造被杀假象,以便逃命。三个月前,姜潮担心影响镖局声誉,并 且由于心神大乱,所以没有想到这一层。” “姜潮说,黑道朋友收不到钱,也想找他算帐,所以他宁可自称凶手,躲到监 狱中,并希望引起天下第一名捕胡不归的注意。只要胡不归前往苏州,他就不再害 怕了。” “但他没有盼来胡不归。他请求尉迟杯看在他揭露黑幕有功的份上,对外放出 风声,说他已经死在狱中,以便逃过黑道的追杀。” 胡不归笑咪咪地道:“两个多月前,我确实去过苏州。只是你以为我上山东。” ※ ※ ※ 悍棒还是想不明白。这镖局疑案是如何被破的? 胡不归躺在摇椅上,道:“一般而言,只要疑犯招供,大伙儿便会放弃对案件 的追查。但我还是有疑心,因为姜潮明显是故意认罪。两个多月前,我到苏州,验 明该尸体确是詹年丰的。” “我还到平日里姜潮常去的今雍客栈调查,以防他做假供。因为三个月后,客 栈的茶客不可能记清楚案发当日姜潮有无在那儿喝茶。” “姜潮托詹年丰的侍妾到信州买铜人。他入狱后,黑道人物为了追查那笔钱财 的下落,必然不会放过侍妾。所以侍妾就立刻失踪了,让人误以为她去找‘未死的’ 詹年丰了。我估计她已经被杀了。” “黑道人物可能不相信詹年丰真的死了,所以到墓地去过,也验尸了,证实詹 年丰真的死了。所以他们知道凶手是姜潮,但姜潮在尉迟杯手中,他们也没有办法 寻姜的麻烦。而姜潮又已认罪。” 悍棒问:“后来您为何故意不说出真相,等待姜潮翻供呢?” “因为我也想知道镖局的黑幕。另外,三个月前,我还不敢确认姜潮真的是凶 手,因为想不出他有什么杀人动机。” “如今尉迟杯威胁姜潮,如果他不招供疑案的真相,承认杀了真正的詹年丰, 就放他出狱,并故意让黑道知道钱财在他手中。姜潮明白,如果那样的话,他将死 得很惨,黑道与镖局都容不得他,所以很配合。他已经同意指证镖局高层。” 胡不归说完这番话,好象很是疲倦,又躺到摇椅中,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