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自杀直播 题记:我们生活在网络时代。与其结茧自缚,不如吐丝搭网。 这是个沾染了互联网概念的故事,主人公叫“茧”。我所认识的“茧”生活在 网上。有件事大家都明白:在网上,谁也不知道你是一条狗。所以,我对“茧”了 解甚少——更确切地说是全无了解。“茧”是个中国人,使用简体汉字。除此以外, 我还知道他搞了一次网上自杀直播。 “茧”说,他要在网上自杀,并全程直播。这句话贴在各大BBS上,乃是帖子的 标题。在我之前,该帖子已有上百次点击,回复也有一串。帖子的内容是这样的: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茧”将自杀;“网眼”摄机会把自杀的过程拍下来,实时上 传到互联网;网虫们可用REALPLAY观看。帖子末尾挂了自杀网址的超级链接。 当时我压根儿不相信“茧”真的会自杀。如果你也上网就会明白,网上的事没 个准儿。我没有点击自杀网址,而是翻看楼下的回复。这些回复都只有标题,内容 为0字节。一种说法是:我相信你,我好怕呀,别自杀好么:)。另一种我印象较深 的说法是:等会我,咱俩一块殉情吧。众所周知,上网的目的是找乐子。所以,如 果我不回复,好象对不起“茧”、对不起斑竹。于是我说,最好加段哀乐,添上 “儿童不宜”的字眼。贴完了,我自个点击进入,心中颇为得意。 现在该说说自杀时的事了。方才我讲到我不相信“茧”的话。但这不等于说我 不去看热闹。网上自杀毕竟是头一份。此前,我只在大学里见过女生跳楼。纵使在 大学生当中,我也自认为不是俗人。但总有不能免俗的时候,比方说在那女生跳楼 前跑去看热闹。看热闹不是为了看死人,死人很难看。大伙儿的心思都相同,想看 女生跳楼前在窗口犹豫的模样。人们通常怀疑自杀的可能性,即便在网下也不例外。 我提前半个小时点击那个自杀网址。链接速度慢得出奇。当时我有上当的心理 准备,却讨厌等待。记得有一回,我在人大教二楼等一位男生跳楼,等了一个多小 时,他还没跳。我便跑到东区食堂打饭,打来午饭后只在水泥地上见到一滩暗红色 的血。同学们也跑去吃饭了,左右没人,所以我也不用装出呕吐的样子。 你大概猜到了,我最终没看到“茧”自杀的网上直播。或许是当时访问的人数 太多,网络堵车了;或许我不够耐心。我至今也不明所以。要说我感到失望,那是 假话。我相信自己觉得无所谓,真自杀假自杀无所谓,看没看到无所谓。 后来,我在BBS上再也没见到“茧”。有帖子说,进不去自杀网址。但也有帖子 反驳,直播准点进行,都在网上看到了,自杀网站上至今还存有图象。我依言前去, 看到一个模糊的人躺在浴缸中割脉,没觉得有意思,不如跳楼好看。需要解释的是, 这不能说明我冷血无情,也证明不了什么。自杀的图象可以COPY,自杀的人也许不 是“茧”;也许是“茧”,是他在自拍自演,演戏而已。总之,我没有报案,没有 让警察设法去救他,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我不相信他要自杀。你可能不知道,我也 想自杀,想了好久,就是没有勇气。我不相信“茧”有这个勇气,虽说我不了解他。 最近,为了写小说,我才想起“茧”。BBS上早已将它忘了。网虫们如今只对网 上做爱直播感兴趣,我不得不收起效法“茧”的念头。回忆“茧”的故事让我产生 一个新的想法:如果“茧”没有自杀,它不会没面子,最多换个ID昵称罢了。但在 现实生活中,想自杀、扬言自杀却半途而弃很是丢人。我曾猜测,在教二楼自杀的 男生不得不往下跳,只因为楼下有几百个同学在观看。他们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食堂开饭都还没有散去。个别没良心的人甚至开始起哄了。——他没法不跳。 当然,我这么猜测并非意图改变死亡的性质。没有人会认为那是他杀。 考虑到网上自杀直播不失为一种相对人道的选择,所以它有必要推广,这就是 我的小说的主题。你不要误会我鼓励别人自杀。我可不是邪教教主。况且,你应该 知道,在网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没人会较真。真有决心自杀的人,例如我,到 得网上也打消了主意。一位哲人告诉我,活在网中等价于慢性自杀。既然如此,我 不着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