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何必曾相识 无雪的北方,安静的午后,病假在家的我,听着CD机里缓缓流出一首略带忧郁 的英文老歌: “你是否要去斯卡波兰卡集市/鼠尾草,芫荽,迷迭香和百里香……”(《寂寞 之声》)。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单击“连接”,“嘟嘟”的拨号声响起,Intern et连接成功,进入“网易”聊天室,鼠标指在“16岁的少男少女们”(自建聊天室 名称)上,轻点左键,进入。 无雪的南方,某个小城某条街上某个网吧某抬电脑后坐着你。手捧一杯咖啡或 者可乐或者白开水或者什么也没捧。网吧里张信哲或者Beyond或者别的什么人的声 音轻轻飘荡在略微潮湿的空气里。你在“16岁的少男少女们”里等待。 星期一下午,冷清的聊天室。忽然,在我名单的窗口弹出一个新鲜的名字“vi v”,指向它,点击。一个发生在网络时代的算不上故事的故事由此开始—— 记不清你用了黑色、红色还是蓝色的字,只是简单的开头:“16岁????……” 我说:“Yes, boy???……”于是16岁的男生你女生我开始时下十分流行的事——网 上聊天。当我知道你也是学生时,有点怀疑地问为什么不上课,你“呵呵”一笑说: “我请病假了”,语气里竟然有点得意。当你知道我比你小三个多月时,又得意地 “呵呵”一笑:“叫一声‘大哥’吧!”你总是“呵呵”的笑,让人想起一个憨态 可掬的男生模样。你问我是否喜欢足球,我告诉你我的密友和老爸都是球迷,末了 不忘乖巧地叫一声“大哥”。你说你喜欢足球,所以你的网名就叫“Goal-boy” (球门—男孩),你的E-mail(电子信箱)以你最爱的欧文命名。我想起班上的男 孩子在操场上追逐足球的身影,他们阳光下的脸让人觉得善良、健康、充满活力、 诚实可信。 于是我很本能地想知道你的模样,你说:“没有相片,我不好自夸,呵呵!” 这种我身边的男孩子惯用的自信语气让我觉得熟悉又亲切。我只好凭第六感猜测, 以为你会是175公分以上的高大男生,可你打断说:“不,我169公分。”这让我想 起许许多多的人愿意在网络这个虚拟空间里把自己重塑成各式各样完美的人,漂亮 mm,英俊GG比比皆是(mm、GG为网上专用语,mm即妹妹,GG即哥哥)。在看腻了聊 天室里自吹自擂的语句后,居然有人主动承认自己作为一个boy身高不足170公分, 因此我由衷地感叹:“你是一个朴质的男生啊!!!……”其实,我在网上也常常 是实话实说的。也许“网龄”同为半年的你我都还没学会以说谎完美自己,可如此 清新的感觉,真好! 整个下午我都坐在电脑前,缓慢地用“智能ABC”打着我想说的话,也想象你在 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用同一种姿势敲打着字母。冰冷的键盘经过一次次的触摸变得温 暖起来,而网络也渐渐褪下科学的冰冷的面纱,呈现出含情脉脉的面容。那个下午 是快乐的。聊天室的人来了又走了,只有我和你一直在那儿。虽然我们说的只是一 些极平常的话题,远没有“痞子蔡”和“轻舞飞扬”那么精彩(网络经典故事中的 男女主角)。 突然地,你说你得走了,下次再聊。我用最快的速度打字想要问问你能否再 “见”,可是点击“发送”后等来的却是一行冰冷的字:“你所呼叫的名字已经离 线(或改变昵称)。”此时,在线名单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viv,我的鼻子里有一种 PH<7的感觉,还掺着一点点怅然若失。 同时决定下次遇到你一定先告诉你等我说了“再见”再离线,如果,有下次的 话。 天已经黑了,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屏幕保护装置的摹拟星空闪闪发光。想 象此刻你走出网吧,晚风吹来,你竖起上衣的领子,拉上拉链,把手插进裤兜里, 向家走去。穿过熙攘的人群,走过悠长的小巷,想想这个下午过得蛮快乐的,就欣 欣然吹起了口哨…… 第二天去上学,密友Sue问我昨天在家做什么,老老实实把什么都告诉她,末了 不忘感叹一句:“缘,妙不可言。”其实交个网友不算什么,现在成功的“网络爱 情”也有了一大堆呢。 但Sue还是很“三八”地提醒:“没准他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儿!”我不在乎地 耸耸肩:“是一老太太又怎样呢?” 此刻,灯下,我用蓝色的笔在漂亮的日记本上写下这个下午:公元1999年12月 27日,20世纪最后一个星期一,请病假的我与一个同样请病假的百分之百的男孩在 Internet相遇。 相隔遥远而且不确切的距离,我如此地相信你,相信你说的一切,就像相信一 个认识好久的朋友:此刻就坐在我面前,169公分,不长的头发,有点黑……也许现 在打开信箱就会看到你的mail;也许从此沓无音讯;也许有一天,擦肩而过时,你 心中是否会涌起一点特别的感受? 你是否会看着我的眼睛走近我,用美国老电影常用的台词作开场白“Hello,我 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似曾相识。 你问我从哪里来,因为你想知道是否认识我。我没有回答,因为英雄莫问出处, 也因为—— 相逢何必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