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 作者:莫然 1 窗外又下了起了雨,好像下得很大,啪啪地打在玻璃窗上。 古书上说:天一下雨,世界上一定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在伤心哭泣。 此刻,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又有谁在伤心了呢? 开始喜欢雨天,不知什么时候起,很想在滂沱的大雨中淋一场雨,让雨水浇湿 我的全身,洗尽尘埃,那一种冰凉的感觉…… 现在大概有8 点多了吧,我却还蜷缩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身上缠着件薄薄的 被单,也已被我压得皱皱的。 先看看这个房间吧,是一间特别简陋的大屋子,除了一张大床可以让我滚来滚 去外,在离床大约3 米的暗红色的地板上还放着一台29英寸的彩电,旁边的地板上 零零碎碎的放着些VCD 和游戏光碟,再有就是一间衣厨,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时髦衣 服,是我工作所必备的。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 但事实上这是一间很大的房子,除了刚才的卧室外,还有客厅、厨房、卫生间、 阳台等,只不过客厅里也简单得很,都是些空旷的摆设,而且已落满了灰尘。 至于厨房,除了平常要喝冷饮时会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之外,一般我是很少进去 的,我几乎每天都是跟着我的老板林先生一起去吃饭的,林先生是个好人,事实上 也是我的恩人,在我来到这个城市最坚难的时候,林先生救了我,还给了我工作, 就是我现在的职业,在各方面都很照顾我。 雨越来越大了,窗外雾蒙蒙的一片,加上风的作用,雨四处飞散,不断的敲击 着玻璃,打扰着室内的宁静。 有好几天了,我就这样躺着,不闻也不问,事实上,即使我想听也听不见,我 要问也没人回答。 这几天,我只吃了二个鸡蛋和三杯牛奶,还喝了不少啤酒,所以现在仍昏昏沉 沉的。 雨已经下了一天了,这样的天气使我明知一种哲学,当一种东西在固守着一种 状态时,相反的一面则呈现另一种状态,时间这东西就是这样,在这孤寂单一的季 节里,时间突然变得快了起来。 钟声响了,是下午4 点钟,我听得出来,一种强烈的意识告诉我,我应该去工 作了,于是我坚难地想爬起来,但一股眩晕的感觉立即袭上了大脑。 事实上,我已经病了2 天,头一直在发着烧,林先生告诉我在家好好的休息, 但固执的我今天却尤其想回到工作岗位上疯狂疯狂。 于是,我强制地爬起来,随手拾起了搭在床边的牛仔裤,再到衣厨边换上一件 保罗衬衫,然后缓慢地走进浴室对着镜子洗漱,然后刮了刮胡子,再随手捡起水龙 头旁边的石台上放着的十字架带在脖子了,看镜子里的我,镜子里的我又恢复了灵 气,又现出了平时的那年轻帅气的脸,那个骄傲又自负的我,只是眼神有些暗淡。 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就打算往外边走,却忘记了外边瓢泼的大雨,我拿了一把 伞,下了楼。事实上,那是根本没用的,这样的天气打伞大概只能保住头部,我的 期望是到楼下等一会儿,等雨会小些,只要我能走到对面的街上,我就能拦住一辆 出租车,就能很快的赶到“大世纪”去了。 可是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好像越下越大,而且我看对面的街上也没有车 通过,我想我的目的泡汤了,看来这场雨至少要等到天黑了才会有所缓解,我站在 楼道的门前,楼道里也特别的冷,远处的雨被风吹得四处飞散,使雨不自主的下落, 由远及近,有一些雨点吹到我的牛仔裤和皮鞋上,我弯下身去弹裤子上的雨点,突 然听见雨中有阵吆喝声,好像在喊什么人生什么欢的,还夹杂着笑声,慢慢的由远 而近,声音越来越大。 等那人走近了,我才看清,原来是个疯子,看到了我就嘻嘻的又笑起来,咧着 嘴,又喊他那两句似乎很深奥的疯话。 我不自觉的也向他笑了笑,他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喊,声音越来越模糊, 终于听不见了。 我又本能的向外边走出了点,向那个疯子的去向望去,雨立刻就笼罩了我,远 处的雨中还能看到些残留的身影。 我就伫立在雨中体会着“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含义。 雨已经浇湿了我,我的头发和衣服都紧贴在了身上,雨不断的从头发和衣角上 滴落,我却还木木的站在那里不停的思索。 伞不知什么时候被我扔了,我慢慢的向对面的街上走去,倒不是为了拦车,只 是思绪牵着我不知不觉的走,我想我真应该好好的淋一场雨吧。 走到对面街上,我才发现,街上还是有几个人的,不过都是一些没有带伞或是 雨衣的过路人,我后悔不知把我的伞丢在哪了,要不然倒是还可以帮帮别人的。 可是没有车,在雨中站了一会儿,我始终未瞧见一辆车通过。 这种天气,司机大概也是不愿出车的,说不定他们现在都已跑回家中去休息了。 我望了望天,天已经暗了,夜色就要降临了。 我又望了望远处,远处的墙角边上,一个妇女正拽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很艰 难的走着,虽然雨这么下,那个妇女却丝毫没有顾及。 远方有一辆车驶来了,车灯的光在这昏暗的天气下显得格外的耀眼,强烈的刺 激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本能的闭上,同时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右手迅速的抬起 来,遮在了眼前,车开得很快,离我的身体越来越近了,我仿佛听到了车里的人大 声的吆喝着,好像手也在不停的用力摆动,可我的人就钉在了那里,即没有闪也没 有发出任何声音,或是做出什么手势,我的手还停在我的眼前,为了遮住刺眼的灯 光。 那刻我的思想停止了,什么也没有想,事实上我也根本没有机会去想,等我想 去想的时候,我的意识告诉我,我撞车了,我只听到一声很大的刹车声,然后,我 的右腿剧烈的疼痛,接着我的头不由自主的向前冲去,撞在了车的前盖上,然后我 的身子就向后仰去,倒在了地上。 后脑碰到地面的时候我疼死了,觉得浑身上下哪都疼,心里面却有一种沉痛的 呼吸,仿佛告诉着我生或死的意义,是去是留。 2 事实上我并没有死,甚至连晕都没有,我的脑子清醒得很,我只是没有力气, 浑身都在痛,我的右腿大概是断了,一动也不能动,而且剧烈疼痛,还有我的头也 破了,像要被撕裂一样,可能我的脸上都是血吧。 这时我听到了那个司机慌张地下了车,脚步很焦争的向我跑来,到了我的身边 突然安静了,我猜,他大概以为我死了吧。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突然向反方向跑去,街的那头什么也没有,既没有电话亭 也没有医院或警察局,很明显,他逃案了。 我动了动嘴,觉得说不出话,于是,我在心里祈祷:“老天啊,快有人出现吧, 快让人发现我” ……可是没有人,四周除了雨声静悄悄的一片。 过了很久,雨好像下小了些,但打在我脸上的伤口上依然很疼,我流了很多的 血,在我的身下已经积了很多的血与水的混合物,发出一阵阵的血腥味,薰得我几 欲呕吐。 我好像快要死了,仍然没有人来,我突然感到了恨与气愤,“大世纪”有多远, 林先生他又在哪里,我在心里一遍遍的考思:完了,我将不见他们一面就死去了, 我流下了眼泪吧,我感到了脸颊上凉凉的,或许是雨水。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我惊异我自己还没有死。 雨好像停了,因为我的伤口不再因为雨水的打击而刺辣辣的痛了,但还是会痛,是 另一种痛。 四周好像站了不少人,我听到了许多人的议论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声、汽车声 混成一片。 这时警车声响了,我想我得救了,但我却没能快乐起来,我甚至有些恨他们。 警车在人群外停下了,接下来我听到了一阵骚动,好像是警察闯入了人群,接 着有个嗓门很高的警察大改朝换代喊道:“大家都往后靠,往后靠”。 接着旁边又是一阵骚动,然后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向我走来,我在心里想,这个 警察的重量一定不轻,他先探了探我的呼吸,然后向外边说:“好像还有呼吸”。 然后我的眼睛就一阵疼痛,他在扒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像被血粘住了,所 以疼得厉害,而且他很用力,我想他也一定是个大老粗,如果这不是眼睛,是个鸡 蛋,她很可能一把就会捏碎。 眼睛被他扒开了,我本能的叫了一声,脖子扭了一下。 嘴也张开了,那警察却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惊呼着“这小子还活,活着 ……快,快叫救护车”。 然后,我感觉到有人抬起了我,由于伤口的疼痛,我晕了过去。 等我醒了之后,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希望自己醒来,我像是做着梦似的,到了另 一个世上,这一刻,我真的没有痛苦。 我想,我若是能永远这样,我也愿意。 只是后来慢慢的有感觉了,我才发现我的左眼已经被纱布缠上,头上好像全是 纱布,鼻子上还带着氧气罩,右腿也被吊起来。可见我先前并没有猜错,我的右腿 果然断了。 “他醒了”,“大夫他醒了”。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些说笑声,这时我才发现我 忽略了我身边正围着的一群人,他们中有男有女,不过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我想我 应该是从未见过吧,不过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我认识,就是林先生,正关切的望着 我,我想跟他说话,林先生忙低头说:“不要说话,你现在还不能说话”,然后看 了看我,就不再说话了。 我向旁边望了望,林先生的身边是一个警察,还有一个脸面很面熟的,大概40 多岁的年龄,个子小小的,哦,对了,他是撞我的那个司机,在我被撞之前,我曾 模糊的见过他大声的吆喝,看到了他我顿时瞪起了眼。 “贾先生,他好像在瞪视你呀?”旁边一个年轻的女生充满讽刺地说。 “还,不是这样的”。他有些语无伦次。 “那是怎样的”,女的紧逼而上。 “我都说过了嘛,这个人是想自杀,跟我毫无关系,真的毫无关系”。 “贾机成你给我老实点,人家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是警察的声音。 “是……是”贾机成乖乖的声音,“记者同志,你们可不能乱写啊,等他好了, 再说,你们如果现在乱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又瞪了一眼那个司机,对他充满了厌恶,同时心里也有些清楚了,原来这些 年轻的人是记者。 这时,医生进来了,我感到他正在拿一个凉凉的东西在我胸前挪动,然后等了 一会儿,对这些说:“请你们先出去吧,病人 的呼吸还很微弱,虽然已经脱离了 危险期,人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过了一会,这些人陆续的出去了,我想跟林先生说道别的话,可是林先生立即 阻止了我,对我说:“好好养病,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然后随着也出去了,医生给我打了针后也跟着出去。 3 空旷的屋子里没有了他们寂静了不少,这也给我增添了不少寂寞,脑子里沉沉 的全部都是记忆和想法,我又想到了那个T 型舞台,音乐的节奏好像又在耳边响起, 那是我唯一能引进技术自豪的事了,我喜欢那职业。 在医院呆的时间确实很无聊,最开始的几天,我的头不能动,而且还要带氧气 罩,虽然意识清楚得很,可是我哪也不能动,那滋味难受极了,不过幸好每天都会 有几个记者来和我聊聊,生活也才缓和了些。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记者,但我更害怕寂寞,他们大都是来看情况的,然后写 成一篇记实新闻,并不是真的关心我。病是一天天的好起来,氧气罩很快就拿掉了, 右腿的纱布也迅速的摘掉,我的右眼还算幸运,只是被那个警察毛毛的扒了一下受 到了冲击。 在最开始的几天,我根本就说不了话,我曾试着动了动嘴,就是觉得嗓子里苦 苦的,发不出声来,那些记者整天试控的询问各种情况,我都答不出。 人们常说记者有说不破的嘴上子,我所见到也大抵如此,其中有一个女记者, 叫马晓晴的,口才简直令我惊叹,所以我有时也会和她聊聊,可是我想不到这平常 的对话在林先生眼里竟是那样的鄙视、下贱。 林先生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能说话了,我几乎不敢想想他看到马晓晴和我谈话 时的表情,他的表情不仅使我害怕,同时也使小晴立即就告别了,而且从此再没出 现。 林先生最讨庆我们和女生交往的,这一点我深知肚明。 林先生似乎只用了一段时间来缓和语气,然后才向我走来,他问我是否想告那 个司机,这是私底下的谈话,我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别傻了,那样就等于你 承认自己是自杀了”。 “我不是自杀,但我想那个司机总是无辜的,我当时只是有些头晕,没有闪开 车,并不关司机的事啊”。 “那些记者可不这么想,他们会编出各种各样的故事,花言巧语,直到把你弄 得身败名裂,到那个时候,你的名声可就全完了”,“名声,我还有名声呢?我早 就要不起那个东西了”。 “什么,你不要名声了,你不要我还要呢”,林先生似乎是发了火。“你是怎 么了,你的狠心肠呢,你的恨呢,你不是说过了你恨透了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呢? 你对每一个人都要报复,怎么今天你又要心软“? 林先生踱了一下脚,脸上有种难以比喻的表情。 “不,不,林先生”,我突然急切起来,随即又转平静,“林先生,我今年都 25了,从小到大,我都活在恨中,从来没有快乐过,我从11岁开始就失去了父母, 一个人生活,经常会为了一个馒头、一毛钱和人打架,一直到今天,我都说清我已 打过多少次架”。我抽了一直鼻子,“林先生,我太累了,这一次撞车我更经历了 生与死的考验,我感到了生命是那样的宝贵,没事的时候,我有时甚至会想,这次 撞车可能就是老天给我的惩罚吧,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想我要改变我以后的生活”。 我仰起了头深深的喘了口气,林先生一直瞪着我,我知道,林先生一直对我都 抱以很大的希望,他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 在他的思想里有一套固守的思想:做人要狠,只有狠,才能做大事。 这是他的人生哲学。林先生一直以来都在把他的这套思想传输于我,可是,我 今天却让他失望了,林先生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色,点了几下头,然后转身 就要走。 “林先生”? “什么事”?林先生有气无力的答应着。 “对不起”,我很惭愧地说道。 “还有别的事吗”? “能原谅我吗”?林先生静静的站了一会,然后一句话没有说离开了,留给我 一个无比静寂的空间,回味无穷。 下午时,我从护士那索要了许多报纸,我大略地翻了翻,其中大部分的报导都 是登载着我撞车的事情,大略翻过了,然后才一张张的拿过来看。 第一章是“广州早报”,我扫了扫第一版的内容,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报纸了, 在报纸的右下角有一小块部分用几个大字写着“XXX 公路发生军祸,一大学生受重 伤”,下边写着的是“昨晚约4 时半许,在延边路三角地带发生一起车祸事件,一 名大约23、4 岁的男性受伤,司机当场逃亡。在5 :00左右,警方接到报案,赶到 现场,受伤的男性被立即送到广州军区第一医院,根据从此人身上的证件得知此男 生系广州大学的一名逃学生,25岁,由于报警时间拖后,现今尚未通过危险期,车 祸原因不详……对我的学生证一直放在衣兜里,他们一定是看到这个才确定的,我 想”。 再翻到下张报纸,是一张实事报纸,在报纸的中部用几个字写着“天风恢恢, 疏而不漏”,副标题是“论延边路三角地撞车事件在逃人今日落网”! 以下的一直到报纸用密密麻麻的小字介绍了警察的抓捕行动,再接焉还是一张 广州早报,这张大概就是4 、5 天前的报纸,报纸的头版头条上用几个红红的大字 写着:“车祸事件道真相,大学生殉情自杀”,接下来用长长的篇幅转述了那个司 要的话,说我殉情自杀,呵,我不禁冷笑了一声,再往下翻,共有5 、6 张报纸, 大都转载了对这次撞车事件的揣测,只是不太肯定罢了。 看完,我随手把报纸扔在了床边的桌子上,随后陷入了平静,头上的伤还没有 好,有一丝微微的痛,我把头转向了窗外,是一片绿油油的景象,阳光,外违了的 阳光终于又开始普射大地了。 过去的岁月都快快的过去了,这个时候的我就像度日如年,每一天都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不知做什么好,医生每天都会来,病情也一天天的好起来,只是心却一 天天的空虚了。 我就像离群的大雁一样,感到它自己终于可以单悄可是却换来了孤独。 记者们也还是会来,我只是闭口不答,随他们去猜吧,反正不管他们怎么写, 我也不在乎了。 我想就算我想在乎,也于事无补,我不如索性就这样呆着,这期间林先生都没 有再来看我,不过反正所有的费用他都已付了,我还担心什么呢,他是一个怪人, 我也是。 4 又过了半个月,我头上的纱布可以拆了,身上的伤口都好了,脚可以动了,可 以走了,医生说我恢复的不错,再过半个月就要以出院了,是吗?终于可以出院了, 这个医院就像个牢笼让人透不过气来。 下午时,我请示护士要出去走走,比我想像的要好,护士居然二话不说便答应 了。 这医院很大,满走廊里飘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同时我也总会看到一些病人,他 们或是面黄肌瘦,弱不禁风,或是背驼腿旷,头上缠着白色的布条,就像我一样, 反正这里除了医生和护士,人无完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痛楚。 在走廊走的时候,我常常会听到一些生离死别的哭声,像狼嚎一样,也会看到 一些感动的场面——一家人围着一个垂死的老人,有泪,有悲哀,一家人听着病人 的遗嘱,我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纪一样。 从楼梯口走出来的那一刹那,我像从地狱走到了天堂,立刻感到刺眼的阳光和 轻飘飘的风,好久没有到户外来了,绿绿的草地上到处有许多病人在来回走动,或 是在做运动,我讨厌阳光,所以尽管医生建议我多晒太阳,我平常还是愿意呆在暗 处,站在楼上的窗前看着楼下的一大片太平而又充满着生命气息的大和景象,但是 今天却是一个意外,外边的阳光依然强烈,我就向楼下的小亭子里走去,想躲在里 面。 小亭子里几个老头在快乐的谈论,从他们的话中可以听出,他们都是幸福的人, 而且他们的病也将很快康复,他们是有希望的,他们也都充满了希望,看着他们快 乐的笑容,我不禁产生了一种羡慕之情。 “喂,小伙子,坐进来呀”。一个老人看见了我笑着邀我加入。 “好”,我点了一下头,凑到了桌前坐下。 “你是怎么住进来的”?“车祸呵”,我笑了笑。 “我在路上走,一不小心,就撞了车,所以就住了进来”。 “太可惜了”,老人充满同情地说,“这么年轻就住了进来”,边说边不住的 感叹!旁边还有几个人随着附和。 “没关系的,幸亏没有死,没有死就是还有希望,不是吗”。 老人惊奇的看了看我,然后点了点头,“你还在上学吧”。 “啊,不,我早就上不起学了,早就,早就不上了”。 “那你现在干什么呢?”,“什么都不干呀,什么都干不了了”。我有些若涩, “没关系,小伙子,不要悲观,等病好了,再重来,一定会有希望的”。 我点了点头。 “我们大家都有希望”。不知哪个人喊了一声,旁边的老人们都嚷了起来,我 对着眼前的这群人笑了笑,他们真是一群天真的老顽童,就像孩子一样。 看了看天,天上的云彩漂亮极了,白色和蓝色组成的各种形状,象极了希望两 个字。 好美的天呀,像一种梦幻一样,在告诉着我希望的含义所在,这世界多好呀, 我不明白,难道真像林先生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恨了吗? 应该说我是差不多全好了,只不过还没有彻底,因为除了身体虚弱和头上、身 上的残留的疤痕外,我与以前已没有太大的不同了。我想我也应该出院了,可医生 说还要对我做一次全方面的检查,检查之后,才可以出院,我知道,检查不会用太 多的时间,就索性再挨几天吧。 我又想跳舞了,我忠贞着的疯狂职业,跳舞总能使我忘记一些事情,跳得越猛 裂,思想里残留下的记忆就越少,我想我需要这种感觉吧,我不要回忆。 林先生说我的舞,已经跳到了疯狂的地步,这才是舞的真谛。 是吗,其实事实上,我不懂什么真谛不真谛,我只知道我喜欢舞蹈,就是这样。 优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很快,可是就在我沉迷于全新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 意外的事情又传进我的耳朵,林先生已经把贾机成告上了法庭,而且后天就执行就 后一次开庭了。 怎么了?连我都已经原谅了他,林先生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难道藏在他心里的恨真的有那么深?恨,恨究竟怎么一回事? 在开庭的那天,我从医院里偷偷的溜出来,去了广州的最高人民法院。我到那 儿的时候,审案已经开始,门口把守的人硬是不让我进去,等我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后,他们才不耐烦的答应替我通传一声,然后其中的一个人进去了,等了半天才出 来,只说让我等等,等听到传证人的时候再带我进去。 我慢慢的舒了口气,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打量了一下法院的大楼,再顺便站在 台阶上观看一下四周的东西,旁边什么都没有,这附近的交通也好极了,没有吵闹, 也没有随便乱闯的人或车,可能是因为今天的人比较少的缘故。 我又回过头,一个很大的国徽高高的悬于楼顶,居高临下的样子威武极了。 这时有人出来了,让我进去,我愣了一下,然后跟着进去了,里边坐满了人, 有很多的记者,我发现,当我进去的时候,很多人转了过来,大家的日光都在跟着 我动,我走上了证人席,然后我就看见了林先生,坐在左边的原告席上,顿时,心 中愧疚起来,我的心有些加速,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或者将会说出什么样的话,但 我清楚的感到我冒犯了林先生。 “请证人说明身份,出示证明”。是法官的声音,沉重而坚定,我转过头看了 看法官,是一个40多岁的妇女,面孔庄严而正直,我打算说话了,我在心里盘旋着, 我至少要饶恕姓贾的司机。 “事实上,我是这事件的被害人,那天是雨天,我想我精神委靡吧,心情很不 好,糊里糊涂便撞了车,现在想来,应该不是司机的错,我想。 如果法庭准充的话,我愿意撤回控告,恩,就是这些“。 之后我快步的向门跑去,在出门之前我已经感到现场所有人的震惊,在同时我 也在想“为什么呢,这就是事实,难道我错了吗?” 我没有去看林先生,我害怕,在此之前我心里已充满了矛盾。 总的来说,贾机成算不上一个好人,起码他根本就不配一个正人君子,但是我 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为他开脱,甚至于我自己的名声都不顾。 5 从里门到外边的门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我跑到外边停下来,大口的喘着气,同 时感到了鼻中的隐隐酸意,外面的空气又凉又清新,迎面扑来,我转身扬起头,看 着这庄严的国徽,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冲动,然后大步的向医院走去。 检查的日期很快就到了,检查结果无异,这下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出院了吧。 出院的时候,我心里感到无比的高兴,好像比撞车的那天心情好多了,对了, 那个老人曾说过的,一切还可以重来,一切都可以重来吗? 但愿我也能甩掉从前包袱,做一个专心致致的人。 街上的人很多,到底是大城市,到处都是一些形形色色的人群,正好衬托着这 个形形色色的城市。我随便瞟了一眼,然后继续走路,是先回家还是先去林先生那 儿呢?算了,还是先回家吧。 我在心里这么的打算着,走到了仪宾路口处我又折了回来,还是先去看看林先 生吧。 “大世纪”离我的住处很远,加上我又走得很慢,到了“大世纪”已经是傍晚 了,一进入大世纪的玻璃门,我就感到一股刺耳音乐的震撼力,面前人山人海,有 人随着节奏跳动着,有人坐在四周喝酒聊天,台上几个小伙子正跳着强劲的舞蹈, 而顶替我位置的是小明——林先生说是我的接班人,此刻他正面带笑容,快乐的舞 着。 林先生就坐在台下的主席桌前,欣赏着小明的舞姿,身边还随着几个人,有说 有笑的,我径直向林先生走了过去,站在了他面前,他看见我突然木了一会儿,随 即又和他们喝起了酒来,就好像没看见我一样。 “林先生,我出院了”,我恭恭敬敬地说。 “嗯,你身体怎样,还能跳舞吗”? “还好,只是有些虚弱,我想还要修养几天吧,林先生,请你让我跳吧,我需 要这份工作”。 林先生的眼珠在我身上扫了扫,我看到有些不怀好意的笑。 “好,先休息几天,过几天再来吧”。 “嗯”,林先生想了想,“我想来了以后,你就上小明的位吧,小明这几天很 卖力,我想试试他看看他能不能达到你以前的境界,你看怎么样”。 “嗯,林先生想怎样就怎样吧”,我转过头再看看台上的小明,正用力的甩着 头发,牙齿咬紧,好像要对全世界宣战一样,好像从前的我,不知怎的,突然对小 明产生了恨意。 “那好,就这样吧”,林先生把我从沉思中叫醒。 “好,林先生,我先走了”。说完我就转身向门口走去,旁边的一个小伙子正 沉迷于舞蹈中,从右侧一下子撞到了我,我马上就被撞倒了,那人也随即倒下,我 回过头看林先生,他并没有回头,还在注视着台上,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摔倒,我 慢慢的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到了玻璃门,打开门,出去。 外面已经冷了起来,有一阵阵凉风吹在我的身上,回过头看了看大世纪的招牌, “大世纪”几个大字在夜色下泛出了明亮的光辉,一阵的使人兴奋,使人明朗,但 渐渐地我感到了他离我越来越远了,他不再属于我了,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它就 像一场十全十美的戏一样,风水轮流转,而接下来面对我的将是艰辛和压力。 接触过错的人比如和我一起跳舞的小伙子们或者甚至是林先生都说我是一个极 其复杂的人,在我的脸上你永远也找不到笑容,就像杀手一样,既冷淡又无情,他 们打的这个比喻倒是恰合实际,从小一大,我就是一个生活在恨中的冷冰冰的人, 我并不想做这样的人,可是周围的人或事除了让我愤怒和恨以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可以说,小时候的时光并没有留给我太多的记忆,顶多是零零碎碎的学生生涯 或是惊天动地的爸妈之间的战争,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我想。 所以说,我的童年既不普通又符合实际,相反的如果我的童年不是那样度过的, 那才是奇怪的,特别的,也许也会是我的不幸。童年的生活只告诉了我一件事情, 穷,你就抬不起头来,而且使不相识的人之间根本毫无真情可言,如果你想用真情 来换取别人的理解或同情,那你就是傻子,你就自讨其辱。 我生在东北农村的一个空家庭里,父母都是农民,这也使我曾多次抱怨自己投 错了胎,虽然还是孩子,可妈说我贪念和好胜心比谁都重,长大了必将贻害终生。 但我就是自信得很,在别人的眼里算是梦想吧,希望某一天幸福一下子降临到 我身边,从此过上奢侈的生活,我的心肠很狠,别人都这么说,知道的人说这不是 遗传,我的爸妈决不是这样的人,然而我却凶残得像个野兽,是一只小野兽。 10岁那年过年时,我的亲戚送给了我一件漂亮的衣服,至今仍记得是一件深蓝 色格子的粗布衣服,那时过年时一群小孩子都要聚在一起比呼比穿的,这大概就是 所谓天真的表现吧。我穿了一件特别显眼的衣服,鞋子和裤子却粗糙得很,大伙就 一齐笑我,他们大都是富家子弟,只有少部分是一般家庭,他们的一齐胡闹,深深 的刺伤了我的幼小心灵,打击了我的自尊心,我回到家就用剪刀唰唰的剪,把一个 很好的衣服剪得七零八碎,之后爸爸打了我一顿,说我破坏家财,爸爸打得并不轻, 但我却没有感觉,只是默默的承受了,从那以后,我就恨有钱的人,我想我这一生 都不会看惯有钱人那副高高在上,傲慢的视气,一副不知天下悠苦的享受模样。 我恨有钱人,这就养成了我经常寂寞独处的性格,我没有朋友,我与身边的每 一个人都那么的格格不入,爸妈死了之后,我就经常打架,每次都混身是伤。 我加紧了努力,正是恨的力量打足了我拼搏的勇气,我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 可是没有物质上的资源,我最终逃离了大学,后来的事就是跑到了“大世纪”,然 后结识了林先生。 窗外沉闷闷的,好像又要下雨了,我抽了一下鼻子,慢慢的从回忆中醒过来, 我恨我所有的过去,可是,我不是坏人,这一点,我自己也能深深体会,如果我出 生在一个富贵的家庭里,我一定是个既善良又坚强的好人,说不定还会劫富济贫帮 助穷人呢。我想如果真那样的话,我一定会成为一个被大家称赞的英雄。 事实上,我也曾怀疑过,我就是天上的圣人,不那么的媚俗,不那么的无知、 无聊,我是老天派下来拯救世经的天使,可是我被这俗世玩弄了,我在漫长的旅途 中不小心伤了脚,从此我便成了一个失去了盔甲的兵,既不知道怎样防守也不知道 怎样进攻。 6 事实上,在家呆的时候,根本算不上休息,它就像是在医院一样,总是感到无 事可做。 我躺在床上又睡不着又不想起来,在家呆了5 天,我决定到大世纪去看一看, 心里在想,或许我的生活又像以前一样重新开始了。 4 点钟出发,在路口处截住一辆出租车,20分钟就到了大世纪,一切都像从前 一样,跟林先生打完招呼后,我就到后台准备,在后台,我看到了他们,我的同事 们都在那里有说有笑的,小明穿着我原先穿的那套衣服,其他人倒是老装束,我向 他们打了招呼。 “你的衣服在这时”,我朝小明身边的桌子上一瞧,一套普通的衣服,除了小 明的我们穿的一样。 “谢谢”,过了不久,我们就上场了,今天的客人来的好多,小明跳得更起劲 了,每一个协作都超乎我的想象,林先生说得对,他已经超过我了,观众们投来热 烈的掌声,我和另几个小伙子在后边做一些简单的配合动作,我相信一定没有人注 意到我。 一首曲子结束了,我们得了一个空闲,我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心里难受 极了。我就静静的站在那儿一言不发,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前台喊人的时候,我们 才走了出去,那个晚上我们一共跳了6 个曲子,跳到了10点多结束的时候,大家都 已经筋疲力尽了。 林先生在那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小明和其他的人都向他走去,我换下了衣服, 没跟林先生打招呼,就跑了出来。 “大世纪”的灯光照亮了很长一段路,我的人影在地上被拉得好长,回去的时 候没有坐车,只是一个人无精打采的走了回去。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慢慢的我就觉得失去了兴趣,这是什么样的时代呀,这 已经不再是我刚闯广州打天下的年代,至少它已过去了5 年,而且我也没有斗志, 也就没有了事业,没有了一切。 在“大世纪”又跳了两天,后来我就不去了,连跟林先生打招呼都没有,就在 家一直呆着, 在这个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我回到了广州大学的校园去打探正在上研究生的 同学錾阳,我是去各他求助的,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没有任何钱了,自从不跳舞了 以后,我就一直在找工作,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供我吃饱肚子就行了,可 是眼下正是高科技的时代,干什么都讲文凭,我那本破旧不堪的5 年前撑生证早已 派不上用场了,它唯一能证明的就是我上过大学,不过大学期间逃了学,照那样看, 我只能做一些家教或发传单之类的临时工作。 可惜那些家长或老板也总因我脾气不好而把我辞掉,这种拖拉带水的工作总使 我饿一顿饱一顿的,如果再找不一到工作,没有钱,我想我只有卖电视机了。 所以我迫不得已的来找錾阳。錾阳知道了我的情况后,二话不说先塞给了我200 元钱,“钱你先用着,我这暂时还没有太多,等我过几天向家里拿到了钱再给你”。 我知道錾阳家是大款,可我总不会厚着脸皮再来拿第二次吧。 “谢谢你,这些钱只能解决我短时间的情况,况且,我又不能靠你活着,老实 说,你能帮我找份工作吗?” 我知道錾阳的路子多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想这对錾阳来说不会是个问题。 “工作”,你能干什么工作呢,像在酒店里跳舞这样的工作我可找不到?“ 錾阳开玩笑的说:“你少胡扯了,一般的工作什么都行,只要够我糊口就行了”。 “真的什么都行,你能行吗”。 “行,我一定行”。 “那好吧,我给你打听打听,这两天给你电话”。 “好,就这么办”。 从学校回来之后,我觉得我轻松多了,我终于洗去了我身上不干净的东西,洗 去了人类眼睛里最卑劣最下贱的肮脏东西。 錾阳给我打电话是在两天后的一个闷热的中午,奇怪夏天都快过去了,天气还 这么热,錾阳的电话中微微还带着喘息的急促声:“錾阳,找到了吗?是个什么工 作”?我听到錾阳的喘气声,就料想找到了。 “找到了,是搬运工,大概就是搬运商店的货物,你干不干?” “干,干”。 “好,那我告诉你地址在一区一路一公司,你到公司里问问,我我已经跟他们 说好了”。 “好,谢谢你”。然后錾阳急匆匆的挂了电话,搬运的工作虽然会累点,但我 却很高兴,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的工作,它既显得神奇,又对我来说任务艰巨。 那天下午,等天气凉爽了下来,我就照錾阳的地址去了,往公司的门里一走, 就看见旁边墙上的招聘通知,再按上面写的地址找到垂询部,然后就决定了,月薪 1000元,第二天便开工了,工作是送一些水果和成箱的饮料到这个公司的所属分店 里,分店大约也有20几个,我和另几个人分门别类的送各种东西,每天都要把水果 蓝子或箱子搬来搬去,一天下来,刚好结束,有时碰上运气好,比如道路比较好走, 再加上有些店不须送时,就会早些下班,如果要是碰上个下雨天,那是一定要迟的 了。而且还常常会被浇湿。 第一个月下来,看看自己,我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我的脸晒得黑黑的,手也 变得粗糙了,天哪,这是那个曾经在台上疯狂舞蹈的我吗? 是啊,就是这个我,林先生说的那个有着艺术家天赋的我,终于也颓废了,失 去了能够成才的机会,做了一个平凡的人。 7 这个夏季总算过去了,树上的叶子一点点的变黄,然后散落街道,风也一天天 的凉了起来,我用我的工资给自己添了几件衣服,再还了錾阳的钱,还剩下一些, 由于我的吃苦耐劳,这个公司的老板决定给我加工资,并且以后我可以一直干下去 了,对于穷途末路的我来说,这无疑是个不错的消息,我谢了老板并答应一定会做 得更好。 现在已是秋末了,树上的叶子早已落得一干二净,在地上飘来飘去,使这个世 界失去了很多生机,因此,我恨秋天,事实上,我恨任何一个季节,春夏秋冬没有 一个季节是我喜欢的,它们都有缺点,没有完美的,所以我也恨四季。 我曾说过,老天并不怜爱我,因为他夺走了我所有能快乐起来的理由,只剩下 恨,就像现在一样,它又来了,又来打扰我本已安定的生活。 在送货的途中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小明和那几个同事,像流氓一样走来。 “找得你好苦啊,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小明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然后他们一群人起哄的笑起来。 “有话快说,我还得送货呢”。 “好,痛快,林先生想你了,说让你回去”。 “想我?想要知道我现在的狼狈相吗?算了,我不会回去的,你们回去吧,告 诉林先生,我已经变了,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永远都不再是了”。 “愿不愿去随你,话儿我们是带到了,好了,拜拜”。 几个人咧着嘴编出了恐怖的话,随后逛逛荡荡的向街尾走去,嘴里不知乱叫些 什么。 我没有回去,因为我并不确定小明的话里有多少虚假成份,即使那时真的,倔 强的我也不想再卷进那边的旋涡了,我需要平静,我只是有些不解,既然我已经变 了,变得不再是林先生喜欢的对象,那他为什么又来招惹我? 这几个谜团我想如果我想知道除非我有的低声下气的决心去找他,或是他低声 下气地来找我,但事实上都是不可能的,我们俩同样骄傲,我想我们谁也不会去找 谁。 我继续送我的货,每天都累得半死,干得长了也就体验到了作画的一些苦涩、 艰辛。 有的人可以不付太大的力生活得很好,可有些人却累得半死也只能糊口,这大 概就是贫富之间的差别吧,也是不同类人之间的差距。 由于生活的紧张,没过多久我就病了,整日头昏沉沉的,像有一个东西压在我 的身上似的,就是起不来床。天哪,我恨死这世界,为什么总让我困难重重,我活 得这么累,我没有去看医生,事实上我也去不了,只是自己找了不少药吃,一点效 用都没有,我就那样躺着,感到一天天的神志不清。 第五天的时候,林先生来了一个电话,说一定要我去,有急事。 什么事呢,我还能去吗? 在床上想了一个下午,晚上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有一股清新的凉风吹进 来,屋内的空气好多了,精神也好了许多,我勉强的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头 发,换了一件以前跳舞穿的衣服,摇摇晃晃的下了楼。 在“大世纪”的路口处,我站在大街中间截住了一辆车,车身撞到了我,不过 很轻,我倒在了雨地里,我无力起来,司机下来了,我感到司机正不住的摇我,然 后紧紧的拖着我进入车中。 “去大世纪”,我朝司机大声的喊着。 “不行啊,先生你得去医院”。 “不,不去医院,去大世纪”。 “先生,你确定你没事吗?”。 “没事,我好得很呢,快送我去”。 “好,你先别叫,你先坐好,我马上送你去”。 车上的垫子软绵绵的,温暖极了,然后车开了,开车时我还感到司机不停的跟 我讲话,至于讲的什么我却听不见。 过了一段时间,我感到有人推我,耳边听到“先生,先生,到了”。哦,我迷 迷糊糊的爬起来,从兜里挑了一把钱塞到司机手里,然后迅速的向大世纪的玻璃门 走去,刚走几步又摔倒了,那个司机又跑了上来扶起来,另外另外嗦嗦的乱说些什 么,然后双塞些东西在我的衣兜里,我甩开了他又向玻璃门走去,打开玻璃门后, 我一眼就瞧见了台上的小明和主席座上的林先生,音乐震天的响,我的头一阵眩晕, 我扶住了旁边的一个桌子,弄翻了几个酒杯,然后就有人向我打来,哇哇乱叫,将 我推倒在地,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秋风更凉了,秋天过去了就该是冬天了吧。 怪不得天气又凉了许多,我好怀念好怀念春天暖暖的阳光,温柔的风和可以接 触的一颗颗渐融的心。 我 不运气到了,因为冷风在我最不喜欢的时候自由的刮了,终于我也可以不 适应了这世界的轮回,我也开始了我能喜欢和讨厌的生活。 我在我的房间里放了许多花瓶,在卧室里和客厅里也增加了不少摆设,我把所 有的家具都擦得亮亮的,然后在这个静静的夜来临了以后,我就静静的躺在了床上, 把林先生的遗像放在我的床头,让他能离我最近,最温暖。 林先生最终把“大世纪”交给了我,还有那群小伙子们也将听我的差遣,林先 生是死于心脏病的兼心力憔悴,这些事他从未对我们说过,直到他最后死去,他也 只交待了“大世纪”的遗嘱便匆匆而去。 我是不擅于经营的,因此我在“大世纪”的四周添加了座位,中间却空了出来, 留出更大的空间来供人们跳舞,把“大世纪”彻底改变成了舞厅,而我则发誓永远 也不再跳舞了,至于这些别人是没有异议的,就算有也无济于事,跳舞的人多了, 我的心就愈加畅朗,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好的人,提供了人在不痛快的时候引以发 泄的场所,虽然他们有许多并不会跳舞,大多数只不过是玩玩而已,但是他们确实 有了笑容。 我在我26岁生日那天,私下一个人去了野外,平平静静的想了许多,想我这些 年所做的一切,突然觉得我像是一个过客,匆匆忙忙的带走了一切,只剩下的寂寞。 世界好大呀,时间也过得太快,而我好像已没有恨了,在这么久的接触中,我 也体验到了人际间的种种应酬,我不怪林先生,也不恨小明,那我该怎么办,没有 了恨,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站在高高的崖壁上,我缓缓的掏出了林先生给我的信。 宁宇,还恨我吗?还怪我为难你做另一个人吗? 如果还怪我,或希望在你看完这封信后,会原谅我。 人生就像一个个木制的盒子,里面是黑的,外面光明,也许我们都是人类而不 过如此的人,都有着作为人类的最基本的劣根和凋难性,好了,在我走了以后,做 一个自由的你吧,作回原来的你吧,祝你快乐。 林肆业风吹得好大,弄得信纸沙沙啦啦响,我是什么的心情呢,欲哭无泪。 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小明和那帮志同道合的哥们在等我,每个人都严肃的用一 种无可名状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小明说话了: “我们明天决定离开了”,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决,从他的话里,我不再能听到他高 傲且目空一切的语气了,我哑了哑嘴觉得无话可说,但我知道我必须得说点什么。 “我,我没说让你们走呀”,我的话有恳求他们留下来的意思。 “是,不是你让,是我们自己想”。他的声音很低。“呵,”我又笑了,“好 既然这样,我也不强留”。我犹豫了一下,“啊,如果以后想回来大世纪,还是欢 迎你们,尤其是过节过年记得回来看看,这永远都是你们的家”。然后他们走了。 后来的许多事我都记不得了,不过在1999年春节这一天,小明提着许多东西来 看我,居然也开始问起我的好来了。 可以说小明的出现尤使我安慰,他的眼红红的但面颊苍白,大概也经过了一些 变故,所以才会突然变了许多,那一天街上热闹得很,由于澳门刚刚回归,又赶上 过年,所以家家都很高兴,小明就陪着我在街上闲聊。 “徐哥,以前一直不见你笑,还以为你傲呢,经过这么多年,事情也变化不少, 我长大了,经历了很多,也明白了许多”。 “明白了什么”,“嗯,是那种只能感觉却说不出的东西,我想大概就是人情 世故吧。” “还有呢”? “还有,还有快乐的活着要怎样享受才不会太平凡淡淡。” “呵,”这些年来,除了冷笑以外我确实没有真正的笑过,我不恨任何人,但 我却不能真正的笑起来。 “你快乐吗”?我问他。 “不知道,这问题我想了好久,最后都没有确定,我想既然想了这么久都没有 确定大概我不快乐吧”。 我低下头想想之后确实如此。 “那你呢?所有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你既不愁吃穿也没人再约束你了,你,你 快乐吗?”小明的话具有探询的口气,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充满了真诚, “不,”我在心里想,我好难过,但究竟为的什么连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回答小明 只是沉思在了记忆中。 深秋了,再一次来到了户外,才感到了些生气,久久的呆在了那个喧嚣的闹市 中,我感到累极了,清凉的风吹过了我的脸庞,弄得我的头发一颤一颤的,拍着我 的前额,清清凉凉的,这种感觉真好,抬起头,远处的广阔的景色让人觉得自然的 魅力无穷无尽,心里却如雨过境迁,万潮翻腾……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