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顾望悠最近很寂寞。宋卿书连着失踪几天都没动静,不知一头扎在哪个温柔乡 里;妹妹顾知语正忙着经营自己的娱乐公司星图——这家公司开张不到一年,注册 的法人又是知语,这两条注定沈天凌横竖不会拿这只小虾米开刀;至于钟女博嘛, 完成了一记漂亮的借花献佛,让李斯意在她老板面前说了不少好话——这不,她终 于获得博导特允,飞赴泰国去宣读论文,连QQ签名都改成了“人是人他妈生的,妖 是妖他妈生的,人妖变身!”,害顾望悠都不好意思不鄙视她。 今天是钟琴凯旋而归的日子,两人约好在B 大门口的火锅店见面。 这家铺子上过点评网的A 城十大,价格又公道,一到饭点立刻人山人海,乌泱 泱的人把小小的店面挤得水泄不通。 顾望悠拨开人群钻进去,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找到窝在角落里的钟琴。斯人正 假模假样的坐在那里,手里卷了本杂志乐不可支的看着,架着眼镜披着头发的样子, 要多淑女就多淑女。可惜好景不长,一看到顾望悠,钟琴立马破功,两眼冒火的瞪 视她。隔着那么远,顾望悠都能感受到钟琴周身砰砰爆炸的小宇宙。 顾望悠梗着脖子走过去,还未落座就听见钟琴压低声音的咆哮:“顾大小姐, 我们约好是十一点吧?那么,我请问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TMD 的叫做十一点, 什么TMD 的叫做TMD 的十一点?!” 顾望悠趁钟琴不注意偷偷瞄了眼腕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很好, 非常好,十二点整——她居然迟到了整整一小时! 顾望悠对灯发誓,她真的不想的。谁让那堆文件增肥迅猛,短短几日,就冲破 十斤大关,昂首挺进6kg 大限? 顾望悠腆着脸笑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都怪我到得太早了,居然整 整提前了二十三个小时~” “……”钟琴捏着手里的麻酱睨她,两眼充血,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沉声质 问道:“这位姑娘,我请问你,你要脸吗?” 顾望悠连着干笑两次:“哈哈,我不像你。我有脸了,不需要。” 啪嚓一声,钟琴手里的筷子应声而断。 “……” 这家鱼火锅店一向以上菜慢而远近闻名。顾望悠扶着筷子坐得不耐烦,干脆劈 手夺了钟琴的报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怪不得这姐们刚才笑得那么荡漾,原来是在看美男图啊。 顾望悠戳着一张图直撇嘴:“就这样子还明星呢,长得也不咋样啊。你看看这 粉白的脸啊火红的唇,涂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人经纪公司在开动物 园呢。” “你就得瑟吧你。不就是俩仙品任着你左拥右抱,任意驰骋么?我看啊,这桃 花运旺了也不好。看看你眼窝子上那俩黑眼圈,进动物园当国宝的应该是你吧!” 顾望悠手里捻着书页翻下去开始看美女,有口无心的回道:“谁跟你一样,一 天到晚无所事事,除了看人妖就没啥新鲜追求了。我不是忙么,昨天又折腾得我一 宿没睡。” “居然又是一宿没睡!你倒是说说,这次是我偶像呢还是沈天凌那个渣男。来 来来,说一下又不会死,你们用得啥体位啊?” 别看钟琴平时绷着一张脸,装得跟人五人六似的。可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在顾望悠的长期荼毒之下,钟琴早不是原来那朵白莲花,有时候说起话来能把她噎 死。 顾望悠难得的羞涩一把,一张脸躲在杂志后面欲语还休:“说什么呢这是?太 看不起人了!就我这体力这技巧这水准,就不兴我两王一后啊,你个倒霉孩子!” 面对自己如此不要脸的攻势,钟琴居然面不改色:“还两王一后,你就装吧! 顾望悠啊,你咋又在看美女了呢?说你不是蕾丝我都不信啊。难道真相是这样—— 其实沈天凌和我偶像是一对儿,你和他们俩互相打掩护,你真正爱的人是我是我还 是我吧?” “钟琴,你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呢?我就算男女通吃,也不是荤腥不忌成 这样滴~就您……”顾望悠嫌弃的啧了一声,“我就不打击你的自尊心了。” “顾、望、悠!”钟琴被气得七窍生烟,偏偏顾望悠还在那里不知好歹。 顾望悠往画册上一点:“我要找也找这样的。” 挺括的黑色直面上,伊人正在巧笑倩兮,一双灵动的眼睛半掩在乌黑顺治的长 发后,眼帘半掩,粉红的唇瓣若有所思的翘起,真是怎么看怎么羞怯可亲。 顾望悠老怀安慰:最近知语签人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好了,这么条儿顺牌儿亮的 古典美女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两个人又哈拉了一阵,在愉快和谐求同存异的气氛中,总算把一顿饭吃完了。 又到结账时分。顾望悠伤感的拉开钱包,又默默的拉上。她那点小动作哪能逃 过钟琴的法眼。钟琴眼里火光一闪,想起什么似的暴喝一声:“对了,你上次还污 了我一百块钱呢!今天不把你和偶像之间那点破事儿说清楚,我保证让你竖着进来 横着出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顾望悠捂脸,那丢脸的一晚终还是大白于天下了。 顾望悠和宋卿书的初遇是在酒吧里。 那天她穿了条短得有伤风化的黑色热裤,清凉的黑色亮片背心,为了避免被熟 人认出来,顾望悠特地入手了一顶火红棒球帽,反复确定它把小半张脸都捂严实之 后,才状似随意的端坐在吧台一角守株待兔。 她到得时候场子里远没有热闹起来,乐队也在懒懒的唱着慢摇。 顾望悠不胜酒力偏偏爱喝,等到宋卿书和一群狐朋狗友摆进来的时候,她已经 喝得两颊酡红,意识不清,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宋卿书微低下腰,高大挺拔的身形 穿过狭长的木门,整个人如同永夜中的星辰般熠熠闪光。 俊美无俦,从容优渥,真TMD 太帅了! 顾望悠的目光追着宋卿书直到他落座。 宋卿书话不多,却字字珠玑,简短的一句话就能让同行的俊男靓女们笑得前仰 后合。其余的时间里,宋卿书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看神情似乎对抽烟更感兴趣。 他穿着铁灰色的衬衣,左手夹着烟,右手随意的松开领带,襟口拉低,可以从中窥 见隐约的肌肉线条。宋卿书微笑时额际会出现三道淡淡的抬头纹,随着胸膛起伏而 震动的喉结显得特别的性感。 这边厢顾望悠还寻思着怎么下手,那边厢一群人已经鱼贯进入了舞池。 唯一没带女伴的宋卿书自然成了众人争抢的目标。还没轮到顾望悠粉墨登场, 宋卿书周边早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望悠这个人,就算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她眼睛一眯,脑子里飞快蹿出 了一个馊主意。 仗着那份愚勇和酒力,顾望悠大大咧咧的拨开人群,在一众怨愤的目光下径直 走到宋卿书面前。 然后她深深提起一口气,靠着蛮力拽过宋卿书修长好看的手,在他掌心极快的 挠了一下,大声说:“宋先生,欠您的钱我现在已经还了。我们如今银货两讫,互 不亏欠,拜拜!” 说完顾望悠悠悠转身,在一片骇然的目光下摇摇晃晃的向外摆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人家曹植七步成诗,她也不赖,才七步她就 听见头顶低沉含笑的声音:“这位小姐,不知在下是否有此殊荣,能够邀请您共饮 一杯?” 上钩了! 顾望悠窃喜,目光无赖又得意:“无功不受禄,这样……不好吧?” 宋卿书闻言依旧温润如斯的微笑道:“就算是为了……您的及时还款?” 顾望悠笑得更加厚颜无耻:“好说好说。” 宋卿书那群朋友性格都非常开朗有趣,看见宋卿书带着一个人落座,纷纷往顾 望悠身上凑:“这位美女,可否告知在下您的芳名?” 顾望悠故作无辜的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姓美名女,您一定姓帅名哥吧?” “不敢当不敢当。咱们宋卿书欠了的情债数不胜数,美女小姐你居然会欠他, 真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顾望悠拱拱手,一副江湖儿女的做派:“见笑见笑。不过我刚才已经和他两清 了。至于宋公子为什么叫我过来……”顾望悠眼珠子一转,“难道是不满意,想叫 我人情债,肉偿了?” 顾望悠脸皮厚得能撞死一头猪,说起蜗居里海藻的台词那叫一个溜。钟琴曾经 感叹,她从见过顾望悠这样说话不正经的正经姑娘。 对方闻言大摇其头:“我们还以为,宋卿书这次是真的清心寡欲、金盆洗手, 哥几个总算有机会捞点他看不上的,哪晓得,唉……” 宋卿书挑挑眉,提醒道:“美女小姐,你的个人魅力似乎正在被质疑。” 顾望悠唱起双簧来比谁都溜。她柳眉一竖,佯怒道:“那你是准备捞一捞我这 种宋公子看不上的人吗?” 对方打蛇绕滚上:“不知美女小姐意下如何?” 真是直白得让顾望悠瞠目结舌,她被震得一时语塞。 而一旁的宋卿书闻言眉峰不动,还是一如既往的抽烟,他的影子在昏黄的灯光 下被拉长,静静没至顾望悠的头顶。顾望悠这才察觉到,他那双眼睛虽然漂亮,目 光却过于犀利,那副做壁上观的闲适,让他一双眼里都充盈着抽离的冷意。 顾望悠哼了一声,别别扭扭的往宋卿书身上靠,使劲揪住他的袖子:“宋公子, 他们想橇你的墙角,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啊。”软糯撒娇的语气把顾望悠身上的鸡皮 疙瘩倒是先逼了出来。 宋卿书垂首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的顾望悠,眼神有些无奈。他卷着她的长发一圈 一圈的玩儿:“我想没人规定,有了守门员就不能进球吧?” 宋卿书的调侃让声浪一下掀翻了屋顶,一群人笑得人仰马翻,甚至有人大力掐 着女伴,似乎那样他才不至于从沙发上跌落下来。 算你狠! 顾家老爷子,也就是她爷爷,形容顾望悠的脾气就像炮仗,一点就爆。顾望悠 被宋卿书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气得浑身发抖。宋卿书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瞬间可以 和沈天凌比肩,两人头顶上书金光闪闪的两个大字:“渣男”。 宋卿书把烟在手心摁灭,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 他带的人一个一个都是白骨精转世,多会看眼色行事哪。宋卿书一个动作,比 顾望悠的千言万语都高效,笑闹声嘎然而止,一大帮子人交流了一下眼色,立刻心 有灵犀般的人间蒸发,剩下顾望悠和宋卿书大眼瞪小眼。 狭仄的空间一下变得巨大空旷起来。 宋卿书交叉着手指的双手安放在膝盖上,明亮湛然的眼睛藏在刘海投下的阴影 里,那副架势像是在斟酌如何开口。 顾望悠被他这种阵仗唬得汗毛直竖。她掩饰性的拿起酒杯,却发现里面早就空 了。 宋卿书看在眼里,不知何时又点了一支烟。他夹着烟的那只手执过杯子,体贴 的替她满上。他倾身过来的时候,两人一度挨得很近,近到顾望悠能够嗅到他身上 烟酒交织的味道,淡淡的,却很好闻。 “顾小姐,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他顿了顿,有意让顾望悠打断:“你怎么知 道我姓顾?!” “就如同你知道我姓甚名谁一样。”宋卿书一句话堵得滴水不漏,咬着烟尾继 续说,“不然,你也不会凭空捏造你欠我钱的事实吧?” 顾望悠眼神一动,沉默。 “目的是为了把我从人群里引出来?至于你和我握手,除了让别人误会我们的 关系之外,恐怕还想通过肢体接触让我对你产生好感?” 他自嘲的笑笑,“顾小姐,你是认为我的大脑只是摆设,还是你对个人魅力过 于自信?” 顾望悠沉默得更彻底。 “不过顾小姐,有一点我不明白,不知你可否解释一下。”宋卿书弹弹烟灰, 清亮的眸子里蓄着笑意,“你为什么要挠我?” 呸,还不当然是为了勾引你! 顾望悠恼羞成怒,宋卿书那副明知故问的样子彻底激怒了她。 她从沙发上蹿起来,早把此行的目的抛诸脑后。她气得跳脚,语无伦次的骂道 :“我干嘛要费尽心思勾引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卫生巾啊,天底下的女人都 离不开你?!我喝你一杯酒而已,宋卿书你至于这么小器吗?!我现在换桌喝行不 行,你真当这个酒吧是你开的?!” 顾望悠喷出三个气势磅礴的问句,拎起手袋抬腿就走,哪知被宋卿书勾住了包 上的链子。 对方端着一副忍俊不禁和无可奈何兼而有之的表情,乌黑的眼珠在注视人的时 候显得格外明亮,宋卿书勾勾唇:“顾小姐,你说得对极了,我只想纠正一点:这 家酒吧确实是我开的。” “……” 顾望悠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向宋卿书砸去。 天可怜见的,居然还被他身手敏捷的接住了。 顾望悠睚眦必报,又爱赌气。用钟琴的话来形容,丫心眼这么小,也不怕得心 肌梗塞。 宋卿书道行也实在高。宠她如沈天凌,也难逃时时被她气得七窍生烟的命运。 偏偏这个宋卿书,被她骂得狗血喷头笑得依然温和无害,嘴里吐出的话却能气得她 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顾望悠吃瘪之后,心情的郁闷程度呈指数次方增长,一个人缩进吧台里一杯一 杯的灌闷酒。 酒保看不下去了:“小姐,你这是要把我们老板喝穷啊?” 顾望悠斜睨他一眼:“有意见?有意见提!” 酒保沉痛的拍拍她的肩:“姑娘啊不是我打击你。志存高远固然好,但你这个 心愿有生之年是很难达成了。” “……” 连酒保都这么踩她!顾望悠银牙暗咬,悲悲戚戚的拖着杯子躲进角落里,大口 大口的往发苦的喉咙里闷酒。现在这世道吧,可怜顾望悠花骨朵般的一张脸,不招 蜜蜂招苍蝇。顾望悠自认长得也不像霸王花,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坨肥头大耳的不 明飞行物。 顾望悠早喝茫了,勉强能看见两个硕大的鼻孔在自己的胸口呼扇着热气,蒲扇 般的大手老实不客气的抚上她的大腿:“小姐,500 块钱一晚怎么样?” 猥琐的三角眼猥亵的动作立刻恶心得顾望悠气血倒流。 她居然被当成了特殊行业从业者! 这也就算了,最让她气愤的是,自己居然只值500RMB! 顾望悠媚笑着捏起那只四处游离的大手,托在手上仔仔细细的观察:“我还想 谁在尥蹶子,原来是哥哥你啊。”还没等肥头大耳发作,顾望悠的手指转而点住对 方的双下巴,不紧不慢的说:“啊,我错了,我错了,您怎么可能尥蹶子呢——驴 是不长蹶子的。” 肥头大耳闻言从座位上蹿起来:“我操!” 顾望悠冷笑:“我当大夏天的你一只畜生发什么情呢?原来您是情窦初开,刚 从左右手里解放出来的老雏啊。” 肥头大耳两眼通红: “我、操、你、二、大、爷!” 顾望悠一嗤:“就你这样还想操* 我二大爷,你们畜生界什么时候也搞gay 了?” 肥头大耳欺身上来:“我、我……操* 你妈!” 顾望悠眸光骤冷:“我妈她老人家已经过世多年,如果你非要打扰她,我不介 意送你去见上帝!”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