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导演和女权主义 作者:chilly 连日来每天苦役犯一样在电脑面前趴十几个小时,企图在一个不可能的时间 内完成一个活计。是收集许多影评,然后把它们组织起来,就象美国18、19世纪 乡村妇女把一块块花布头拼成百衲被。期间对电影的了解激增,最大的一个感想 就是:电影工业越发达,电影圈里的同性恋工作者越多。 不信?你看,早期的电影大师,美国的格里非斯,奥森威尔斯,日本的黑泽 明,法国的布努艾尔,瑞典的伯格曼,等等,都非常男性,太男性了。讲究宏大 叙述,铺排智力迷宫,讲究晦涩,追求艺术完美,一点不为观众考虑,所以现在 一律被精英人士推崇为大师。按照泛性论,摄影机就是男性性器,掌握它的当然 心理上有征服者的优越感。在对电影的控制权力属于稀缺资源的地方,主流影象 产品多半是非常精英主义,或者沙文主义的。德国的雷妮是希特勒看重的导演, 是因为她有绝对的超人崇拜思想。她酷爱拍极其阳刚的宏大场景。比男人还男人。 “我告诉人们该怎么想,他们就会怎么想”。公民凯恩如是说。奥森威尔斯 26岁拍出的《公民凯恩》绝对是关于话语权问题的一个经典作品。常年被电影工 作者们顶礼膜拜。可是这个天才后来在好莱坞几乎混不下去。为什么,因为好莱 坞需要市场化的电影,需要煽情的,给女性观众看的,软性的,漂亮的。绝对的 男性立场,或者精英立场只能在一时一地受到好评。所以电影的大众化、市场化 实际是个民主的过程。女性首先是作为观众群体进入好莱坞的视角的,后来也逐 渐有了许多女导演,编剧,特别是女制片人。但多半是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讲 一点细腻的个人故事。 另一轮对男性话语霸权的颠覆其实来自男人内部。我看新浪潮和1968等运动 其实就是西方白人阵营里男同性恋反对男异性恋的内战。福柯,法斯宾德,阿莫 多瓦都是同性恋。所谓性别政治,弱势群体,殖民文化不过捎带上的。这一批思 考了很久,压抑了很久的异类要取回自己的身份,所以拉上些被压迫群众以壮声 势。这事和19世纪末共产国际社会主义者都声援女权运动是一样的。 你看现在在好莱坞香港台湾日本巴黎,同志电影和同志导演就雨后春笋了。 甚至中国也有崔子恩了。同志导演倒不一定拍同志电影,或者不急于拍同志电影, 他们往往会拍反思两性问题,反思现存权力秩序,现存道德的题材,因为他们在 这些方面经常有许多急需表达的东西。就象文明社会里的战争片其实都是反战片, 大家思考的是一个东西的两面罢了。 我有个朋友最近出柜,而且频繁向我推荐和同性恋有关的网站、论坛,读物。 他说这东西完全是天生的,就象金塞报告里,完全的男性和完全的女性是两极, 大部分人都在中间。需要出柜的同性恋大概就属于过了中界的那群。他以前也是 很开朗健谈,可是发现他能够完全澄清自己的立场和系列观点,对他对我们来说 感激都象上了个崭新的台阶。他说总算完全得回真实的自我。可见不主动澄清立 场也能导致内心的不诚实感。 同性恋的自我意识很大程度上是对应着外界的压迫、歧视、拒绝中形成的, 就形成这个群体的共同特征。所以在同志BBS ,刊物或酒吧里都有种热烈渴望交 流和分享经验的气氛。 出生在70年代以后的女性对性别政治的压迫几乎没有什么感受,对作为女人 重要环节的生育也还不一定有概念。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共识。——其实是受迫害 才有共识,享受谁与你共识——有成就当然是自己奋斗得来。可是某研究女性文 学的女学者(夏小虹?)的话给我印象颇深:大致是我成为女性主义者是没有选 择余地的。我当然要对自己的性别感兴趣。她的意思大概是:她出生在女性这个 阵营是无可选择的,当她在拥有一定话语权的条件下,当女性作为整体还在弱势 地位的情况下,研究资源、道义和个人兴趣上都促使她一定优先为女性这个阵营 做事。我觉得这是很诚实的话。 女性主义是女权主义比较温和中立的说法。女性/ 女权都是从结构主义的视 角阐发出来的。就好象医生看病人不是一个人,而是心肝脾肺,或者肿瘤溃疡那 样,是工作视角。虽然这些是很实质的分界和存在,在生活里说起来就往往不是 应景的话题。而且一旦自承是女性主义者,谁的嘴里都有几支箭跃跃欲射出来。 但实际上这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就如冷静那么怜香惜玉的男人,如果和老婆在 教育孩子上有了分歧,能保证不说一句:妇人之见? 女人是不是为男性的审美标准奋斗,女人是不是为自己的女性思维模式心虚, 这些实际都是女权问题。男人是承认女性写作对文学的贡献,还是一概斥为娼妓 文学,这实际也显示了女权存在着问题。 再说女作家。王安忆我不喜欢。她早期的三恋写的很硬朗,没有脂粉气。后 来的作品又逐渐女性起来,这表明她脑袋里有个大黑剪刀,顺应风向,要男则男, 要女则女。这是宦官文学。娼妓文学蓄意标明性征,起码不在本质上动手脚。 我以前在网上贴帖子,有一点蓄意掩盖女性身份,因为自己的思维方式,如 我那同志朋友所说,应该是在那标尺上比较中间的。其次是好玩。然而有一点自 己也不敢承认的,是也有一丝歧视自己的性别。 这种性别自卑感也许很淡,很隐蔽,但我不能说完全没有。而且我不能说它 完全没有影响我在各方面的选择。这就是最切身的性别政治。和每一个人都有关 系。所以现在如果有人问我:你对女性主义有什么看法?我会回答:我是女性主 义者,无论在哪个方面、哪种意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