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年代 作者:sinianni 那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常常坐在教室的角落里静静的看书,似乎对课间的喧嚣 毫不在意。 难得会看见她会很投入的和她的同桌,一个长得很纤小的女孩讨论什么,我离 开她们有三排的距离,我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因为,她讲话的声音实在很轻,即 使在下课的时候。 但有一天,我看清她桌上放的,原来是三毛。 三毛我看过一些,但没有让我有多少共鸣,或许是我走马灯一样的看法,或许 是故事发生在太遥远的国度。 但我听说过有人陷于三毛而不能自拔,她会吗? 难道是巧合,选修课我几乎都能见到她,她对文学和诗词难道和我一样有兴趣? 我是孤独的,因为我来自一个偏僻的乡村,而我太过于平凡的相貌,也不会引 起别人的注意,在夜晚安静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卑微。 但我又是骄傲的,在我们那个村里,能踏进大学校园的,几年才会出一个,我 是父母的骄傲,也是乡邻的骄傲。 最让我骄傲的是我对文学诗词生来就有的理解和驾驭的能力,当我高中毕业的 时候,我的语文老师对我的文字已经不仅仅是表扬而是有些欣赏了,这是那个老师 私下对我说的。 可是最让我头疼的数学拖了我的后腿,离我的第一志愿分数线差了5 分。没有 进入名牌院校,我的骄傲被严重挫伤,但我别无选择,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 那个男同学怎么会经常看着我们这里,莫不是他对我的同桌有好感,可他也实 在长得不怎么样,不过我的同桌也长得小巧,或许他们是天生一对哦。 为什么我的选修课上总会看见他?难道他也会喜欢这些闲词散赋,看样子人不 可貌相。 其实我所学的东西真让我讨厌,都是那些该死的科目、分录,一点都没有想象 力,也是我自己不好,直到高考的试卷摊在面前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题目这样容易, 可是我平常功夫花太少,一切已太晚。 念了我并不喜欢的专业,想到将来的工作要和枯燥的数字打交道,简直前途一 片渺茫。 我发现我会经常不自觉的看她,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并不张扬的那种美丽, 温和而恬静,可我实在欣赏,我喜欢这样的女孩。 我知道也有许多男生喜欢她,因为我们在宿舍里经常讨论女同学的事,当别的 男生在讨论她的时候,我总是特别注意,但我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甚至一些 男生爱把和女生约会的事情来打赌,无聊。 忽然有一天,一个男生说要去约会她看电影,并且和另一个男生打赌,赌一顿 晚饭。 怎么会有这样无聊的人,平日里不太说话的我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一句: “神经病”。 那两个男生好像有点意外:“这关你什么事情?你自己是不是对她也有点意思? 那欢迎你参加竞争啊。” 这句话把我气得满脸通红,我转身离开宿舍,狠狠的把门带上,我知道他们会 在背后议论我,因为我平常是一个温和而谨慎的人。 我知道我喜欢她,但我不可以喜欢她,我的家在农村,在这样普通的不包分配 的高校里,读书再好,没有任何城市背景的我只能回到农村找个工作,而她是一个 标准的城市女孩,从小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难道她会喜欢我? 算了,我不会去参与竞争的,我还是在我所能做到的事情里寻找不多的快乐吧。 很奇怪,居然有人来约我看电影,这个人我怎么不太熟悉,好像长得还可以, 但我总不能和一个不熟悉的男生去看电影吧?不过也蛮有趣的,但是爹妈管得紧, 我可没有时间去看电影,算了,不去,如果去的话,我的那帮死党女生要笑死我的。 最近没书看,从家里翻出一本几年前看过的《席慕容诗集》,应该说诗本身还 有点味道,但好像过于感性,一个街道,一个身影都会让这个女人产生诗的感觉, 连一个破碎的梦境也可以写写,真是够疯狂。有人说过:“诗人都是疯子”,一点 都不言过其实。 但我还是有点喜欢,那种纯粹女人味的对生活的诠释,经常会让我有心动的感 觉。只是再看这些诗,多少有点事过境迁的感觉。 看到一个有趣的故事,说有记者要采访席慕容,打电话到她家,是她先生接的 电话,记者先自我介绍,然后问:“你哪位?”,她先生说:“我是他先生”,记 者居然说:“哦,席先生”,她先生有点尴尬,说:“我不姓席……”,然后大家 尴尬,沉默半天。 这个故事比较过瘾,如果女人能这样让别人认知,岂不是不错的生活场景? 最近我在同桌的女孩哪里看见过他填的几首词,好像有点水平。特别那首《西 江月》,居然颇有宋时遗风,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诗词里面有那样到位的感觉, 不会是抄来的吧。 早知道我好事的室友要输掉那顿晚饭,我何必那样冲动,我暗自高兴,但多少 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甩门时常成为他们的饭后谈资。 他们对我本来就不太友善,因为他们都是城里人。 我喜欢写一些诗词,他们表面上称我“校园诗人”,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 们对我“诗人”的称呼,含义基本上和“痴人”差不多,虽然我的诗歌在学校里经 常获点小奖、上上墙,但在他们心目中我永远是个不合群的另类。 我知道我不太合群的理由,因为我不擅长打牌、跳舞、喝酒,因为我的习惯、 因为我农村的家庭没有给我奢侈生活的能力,我的一切还靠父母的两双手,他们已 经太累,我只希望可以早点为他们多分担一些。 最近好像她在看席慕容,那些诗我五年前就看过,其实很一般,最起码我不太 喜欢,文笔还可以,但都是城市女人的生活幻想,离实际太遥远,甚至有些空洞, 我比较喜欢古典的东西,其实宋词的婉约词风又怎是一个席姓女子能比得了的。 我试着填词两首,放在她得同桌那里,我希望她能有机会看到,但我不可以告 诉她的同桌我是写给她的,我只能对她的同桌说:“我填两首词,你们看看怎么样?” 她的同桌有点奇怪,好像半天没反应过来,难道我说得不是中国话?为什么要 很迟疑的样子? 我在后面终于看见她看我那两首词,我紧张得有点手心出汗,她有点狐疑的回 头看了我一眼,我赶紧避开她眼光,她不会觉得我太老土吧。 我的同桌有点奇怪,她说:“那人怪得很,今天又莫名其妙丢过来两张纸,说 让我们看看,不看我也知道是他自己填的宋词,我们好像和他不是那样熟悉啊?” 我说:“他不会是对你有点意思吧?我经常看见他看你呢。” “除非他有病,就他长得那副样子,还想对我有意思?” “说的也是,不过文采的确不错,就是长相惨点,不过将来或许可以做个乡村 广播站的记者什么的,反正不会有人看见,哈…” 三年的大学也真快,眨眼已经即将要结束了,我觉得迷迷糊糊什么也没有学到, 却感觉校园里处处弥漫着分别的气氛,在春日温暖的阳光里,这样伤怀离别的情绪, 无时无刻提醒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要说这个学校,我并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除了那两个讲授古典文学的年轻讲 师讲课时飞扬的神采。 苦的是那帮陷入爱河的男女生,若在一个城市的还好,如果是天各一方的话, 那这次的告别,真是“此恨绵绵无尽期”,我虽然置身事外,也感觉到那种浓浓的 愁绪。 这个时候,校园的海报栏特别热闹,有出售物品的,有聚餐会的,有篝火晚会 的,反正能想到的一切有意义并且合理的活动,都争先恐后的表现着。 校方对这些活动,早就司空见惯,根本连理睬的人也没有,其实这个时候,每 个人都有点疯狂,毕竟在一起将近三年,是不短的时间,一朝离别,也许今生不再 相见,所以,感觉都变得十分敏感和细腻,但持续一段时间后,又变得木然,因为 谁也无法改变分别的事实。 校园里的喇叭时常播放高校学生自己写的歌,有一首北京学生写的歌特别让我 感动,歌名叫“扬沙的季节”。 …… 面对将要来临的告别,我流下止不住的眼泪,你让我不要哭泣,并把手帕向我 递, 我说那不是哭的眼泪,只是扬起的 沙飞进我的眼睛,这是一个扬沙的季节,一个分别的季节…… 接到一个聚餐会的邀请,考虑再三我还是去了,因为父母已经不再对我那样 “严加管束”了,甚至在我的同桌那里挤一夜也不会让他们太过恼火,那一天,我 喝了好多酒,我在一个角落里傻呵呵的笑,其实我很清醒,朦胧中,我看见那个小 个子男生,他和我的同桌一起把我扶到了她的宿舍。 第二天,我见到他,很有点不好意思,他很开朗的笑了一下:“你没事吧?” 当时我感觉,他其实也很阳光。 三年来,我已看过太多他写的诗词,一些写得比较好的,我悄悄的抄了回去, 他是一个有才气的人,只是在这样的学校里,太可惜了。 虽然是很普通的交往,我们也算比较熟悉,过一段时间,我甚至会问他:“喂, 最近有没有新的作品?”每次他都好像有所准备一样真的拿出几张纸,让我好笑又 有点感动。 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居然也会喝醉?我听到我的室友说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赶 了过去,她在一个角落里傻笑,笑得让我心疼。我走过去她都不知道,好在她的同 桌也在,还算清醒,费好大功夫才把她搀扶到宿舍,难道所有人都会喝醉? 一路上她居然追问我是不是在追她的同桌,真是莫名其妙,我说没那回事,她 还说:“那你写那么多诗给她”,我很想说:“那是写给你的”,但她的同桌看我 奇怪的眼神,让我什么也不好说。 第二天我看见她,好像没事,当时很想告诉他她,我的诗不是写给她同桌的, 但为什么要我告诉她?后来那么多的诗都是直接给她的啊,难道她那样榆木。 她的同桌表现怪异,对我似乎很不友好,想来我也没有得罪过她,难道因为她 昨天晚上的酒后话语? 那个女孩我真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但她那样优秀,似乎永远也不缺乏为她做 些什么的人选。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装作不经意问她家的电话号码,她很爽气的顺手拿张纸, 写给了我。 但是,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又怎样呢? 我难道会有勇气,在电话里对她说:“我喜欢你?” 我知道她的几个死党女伴都看不起我,因为我来自农村,长得又不怎么样,在 帅哥满天飞的校园里,这样的下场再正常也没有,但我怎么能把她从我的心口移开 呢? 毕业了,拿到毕业证书的我丝毫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或许是突然离开校园的 缘故,居然有点失落和孤单的感觉,由于暂时还没有工作,在家一边看书一边打发 了一段闲暇的时光。 只是初中、高中、大学里的的一帮男生,隔三差五走马灯一样的到我家来串门, 爹妈对每个都那么殷勤,好像怕我是个嫁不出去的姑娘一样,平添我不少端茶递水 的麻烦。 其实我明白,那些男孩子来串门,多少都有想追我的念头,最不济也是来看看 我有没有动静,可是,我无法就因为某人出勤率比较高,就会有意和他相处。 有时候我会想起那个会填词的男生,没有看见他来串门,居然有点莫名的牵挂。 听其他同学说,它在他们哪里找了一个也算不错的工作,在派出所搞电脑,也 许是已经工作的缘故,他的时间没有那么自由吧。 突然有一天,我接到他一个电话,她说:“你在家啊,你下来一趟,我有东西 送给你。” 我有点疑惑,更感到意外,于是我匆匆下楼。我看到他,和他身边一只硕大的 纸箱。 他很兴奋,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他说:“我家种的葡萄,很多,拿来给你尝 尝,毕业了,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 文词出色的他居然讲话有点结巴,那么大的箱子我是无法搬动的,他帮我搬到 了我家,请他坐下,他很拘谨,留他吃饭,怎么也不肯。 我们小谈一会,他就起身告辞,我把他送到楼下。 最后他说:“其实我那些诗词,都是写给你看的”。 毕业后赶紧工作,能为家里减轻一点负担也是对爹妈的一点慰籍,好歹我也是 个大学生,找个工作不是太难,虽然只是在派出所搞搞计算机,也让好些幼年同伴 羡慕不已。 只是离开学校的日子,生活过于平淡,空余时唯有翻看书籍才让我有一点自我 的感觉,但却怎样也没有那种想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那样的冲动,难道因我的 学业结束,我所最喜欢的文字感觉也将离我而去? 那个女孩的身影曾经常常在我眼前飘动,让我至今无法习惯毕业后的生活,也 许我的孤单让我知道我喜欢她,但那只是没有结果的单相思,象她那样的女孩,永 远不可能有和我在一起的想法,算了,还是把她忘了吧。 只是,怎么会忘记呢?我有她的电话号码,却没有给她打过一次,这个号码我 已经看了几百遍,不是因为我记不住,而是因为那是我唯一保留的她写的字,尽管 只是几个数字。 我想再见到她,哪怕只是一面也好,家里的葡萄已经快熟了,我要把最大、最 好的葡萄送给她,尽管她也许并不喜欢我。 大学三年,我所以能够写一些东西,或许只是因为有她这个几乎唯一的读者。 但她不属于我,他是一个真正的城市女孩。 我突然又莫名感动,我其实真的有点喜欢他。 晚上我老爸回来,我说起他,并给老爸看那些我保存下来我认为比较好的诗词。 老三届的父亲是个有文化的人,也是我在学业上的偶像,他的意见对我绝对是最有 价值的。 老爸说:“不错,能够这样写诗填词的人,现在的年轻人里已不多见了。” 我有点心酸,我说:“老爸,其实我蛮喜欢这个人的,只是他长得实在太丑了, 要是他长得好一点,我就是跟他在乡下养鱼,我也会很开心的。” 老爸没说什么,摇摇头,走了。 看着那一箱紫盈盈的葡萄,我的心居然有点触痛,为什么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孩, 上天却给他那样平凡甚至于丑陋的长相。 我无法想象和他这样的人共同生活,因为我是唯美的。 我给他打过几次电话,总觉得他的声音有点惶恐,曾经出现他文字里的那些英 气到哪里去了? 我有了男朋友,那是我中学的同学,长得不错,高高大大的,虽然有些孩子气, 但对我不错,我的父母也喜欢他。 他的父母对我呵护倍至,让我觉得生活也许就该这样宁静恬淡的过下去。 当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会把我想到的所有朋友都请来,告诉他们我的幸福和归 宿,我要快乐的生活。 她为什么给我打电话?是为了感谢我的葡萄吗?如果她知道我一串串的摘下来 时的感觉,她会想我吗?我觉得我是在把我想她的心情一点点摘了下来,不装满那 个大箱子总觉得不够。 可我是不可能的,一切不可能会有结果,我甚至没有爱她的权利,所以,我有 点害怕她打来的电话。 我收到她的结婚请柬,她终于出嫁了,那个男孩真幸福,我不想也不能去看她, 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太过于伤心,尽管这请柬已经让我很难过。 我还是要祝福她,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应该有一个好的归宿,也许,那是我永 远无法给她的。 老狼的歌在收音机里忧伤的荡漾,……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了嫁衣 …… 别了,我曾经深爱的女孩,我也应该告别那个纯情年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