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森林 作者:尧耳 无奈,再次用柔软的文字写故事。我爱上了虚构的方式,它让我放弃了现实的 所有束缚而投身于想象。这是个好玩而且让人眩晕的游戏,就像爱情本身。写字是 寂寞的人的游戏,这也和爱情一样。我一个人面对白纸,没有其他的方式游戏。便 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将斑驳的文字堆砌成我自己的积木之城。 身旁有人不断喧嚣,有惨淡的灯光映出灰暗的天空。可这些都不会出现在我笔 下,我写字的时候忘记了现实。虽然我清楚的知道忘记现实的写作是没有丝毫出路 的,但我依然坚持。 在电视上看到王菲的现场演出,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闭着眼睛唱歌,一个人沉 溺于自己的幻想构建起来的海市蜃楼。 我也是一个沉溺于幻想中的孩子,在黑暗中低声吟唱。等待你用同样寂寞的姿 势倾听。 然后我们相互慰藉。 ——前言 重庆真的没有森林。 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去了重庆,大巴在宽阔的高速路上奔驰。路旁有山脊 像男人的肌肉一样突兀出来,还有一块一块麦地散发生机。远处的村庄错落有致, 点缀在起伏不定的群山角落。电线绷直了在天空中划出笔直的阴影。还有鸟群像乌 云一样涌来,越过头顶,飞向无穷的远处。 城市与城市之间,是地球仅存的温情。 我在重庆这样的城市生活,有一套木地板的房屋。每天打开窗帘看太阳从对面 房顶上升起。我最喜欢的,就是仰着头看太阳眩目的光。直到眯着的眼睛和脖子一 起变得酸痛。然后坐在地板上喝水,双腿并拢,用手指轻轻拂过脚背上那一小块光 滑的皮肤。窗外的向日葵在微风下晃动不已。 我有一半的夜晚会一个人度过,去江边看混浊的海水一波波的翻涌不停,然后 在吸完一支烟后慢慢的踱步回家,街道凝滞的霓虹灯中飘散着食物温暖的香气。有 漂亮的女孩结伴快乐的走过,潇洒的姿势和放纵的笑声。然后我一个人在夜色中回 家,躺在床上,听时钟的滴答声流过心房。 我的另一半夜晚是和一个男人度过的。那个男人给了我生活和香水,我用我的 夜晚和他交换。 这样的生活我过了三年,在这个灼热的石头城市。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有个男人轻轻的敲了我房屋的门,五分钟后,他在 我的屋子里喝完了第一杯咖啡。 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了这个女人。慵懒的脸庞散发着诱人的气息。长发凌乱的 披在肩上,淡淡的香水味随着她的呼吸均匀的扑在脸上。我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 看到深棕色的木地板,没有男人的痕迹。五秒钟过后,她邀请我到她的屋子里喝一 杯咖啡。她有让人迷醉的女人气息,所以我答应了她。 我是来找另外一个女人的,我答应过她找到她后才喝咖啡。那是我的初恋情人, 我们分开很久了。我至今不能确定我来找她的具体目的,可能仅仅是看看曾经的最 爱。我想假如她还没结婚的话我会把她娶回去。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说是为了继 续喝咖啡。在我即将找到她的时候,这个女人把我的理由打破了。 我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喝咖啡,宽敞的房间里有阳光直射进来,让光滑的木地板 产生淡淡的光晕。这样的环境让人温暖,墙壁上有色彩隆重的小型油画,展示着主 人的高雅和尊贵。她放了唱片,爱尔兰歌手Enya的声音便如水一样流淌在整个屋子, 然后她坐在了我对面,微笑着递给我一杯浓浓的泛着泡沫的咖啡。 我安静的喝完了咖啡,她一直看着我。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她是一个诱人的女 子,一个人在这屋子里生活。有慵懒的表情和散乱的长发,她是我在这个城市中遇 到的第一个邀请我喝咖啡的女人,我忘记了拒绝她的邀请,因而打破了我的诺言。 喝完咖啡,我想我应该走了。 喝咖啡的时候我就一直望着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有帅气的脸庞和温和的气质。 脸上有放纵的痕迹。 他是自恋的男人,喝咖啡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他的小心翼翼和对自己的宠爱。懂 得怎样生活和给人快乐。我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喝完热气腾腾的咖啡。他抬起头的 时候,我就看到了他的眼睛。有伤痛后的柔软和回忆的阴影。 我站了起来,说我该走了。然后她跟着我走到门口,十秒钟后,我亲吻了她。 “你是个有阴影的男人,你的眼睛让我心疼。”我微笑着听见自己的声音伴随 着爱尔兰音乐回旋在屋子里,稍纵即逝。他转过头来。突然俯下身,温湿的嘴唇在 一瞬间让我眩晕。他用厚实的手臂紧紧的环住了我。他是一个聪明的男人。一瞬间 我的心脏变得潮湿而膨胀,涨得生痛。 我们在黑夜里做爱,他的身体坚强而温暖,汗水混合着男人的味道从每一个毛 孔中渗透出来。这样的气味让我兴奋,我紧紧的用手抱住他的身体,我的指甲在他 的背上留下五道浅浅的红色痕迹。 激情像一波波的江水慢慢的退了下去,我像是躺在一条随波逐流的船上。他把 头放在了我的胸口,头发坚硬而阳刚,轻轻的扎着我的手掌,一丝丝的刺痛感。窗 外有月光溜进房间,我看见他背上的肌肉跟着我的呼吸起伏。在月光下有些出汗的 身体变得光滑而有弹性。我轻轻的说:我很渴,可以为我倒杯水吗? 我站了起来,在黑暗中走过空旷的房间,然后响起叮咚的水流声。她接过杯子, 用两只手捧起来。我爬上床,搂住了她。听她的声音在黑夜里像水一样流淌。 小时候我总会在半夜醒过来,睁着眼睛看黑暗中那些不动的物体。我总是把它 们想象成蛰伏的野兽,静静养伤,然后在某一天突然跃出窗口。那个时候我总会感 到口渴,于是我就会在睡觉之前放一杯水在床边。半夜的时候一个人坐起来,在黑 暗中喝下一大杯冰冷的开水。那个时候我总想,如果有个男人能在夜里为我到一杯 热开水,我就嫁给他,一个人带上我的玩具住进他的城堡里。后来有很多男人给了 我很多东西,却不知道在黑夜中给我倒一杯开水。有些人为我倒了开水,却并不需 要我嫁给他。 我紧紧的抱住她,我听见她的心跳缓慢而坚定。光滑如缎的皮肤从我的指尖滑 落,跌入沉沦的深渊。我们长时间的作爱,激情中有很多女孩的脸庞充斥着我的大 脑,挥之不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在厨房里做早餐。我一个人站在窗口,看这个城市的太阳 从对面的楼顶上缓缓升起。街道上有漂亮的女孩走过,结伴发出愉快的笑声,不加 任何掩饰和做作。身旁有一株向日葵,散发着勃勃生机。 我做完早餐走进卧室,他的背上有昨晚我留下的划痕。我走过去,用手轻轻的 拂过他背上的痕迹。他转过头,然后又亲吻了我。他的吻有甜蜜的腥香,缠绵而柔 软。我的心脏在太阳下慢慢熔化,有水流的声音。我想,这也许叫做幸福。 她在早上变得温柔美丽,长发柔顺的伏在身后。昨晚她的长发却是飘散的,混 合着汗水展示着她四处飞溅的激情。苍白的脸色和漆黑的眼睛。她真的是个迷离的 女人,把我深深的吸引。 我们在这个城市里面游荡,在大街上看到房屋排成一条直线斜斜的刺向天空, 太阳照亮了城市的每个角落。 我们爬到了很高的山上。光秃秃的山顶有风呼呼的吹过。我们并肩坐在这个城 市的上空,闭上眼可以闻到干净的芬芳流窜在空气中。两个人的时候会听见彼此的 心跳,我们都是有阴影而平和的人。不奢求永远的食物,当然平和的享受幸福。也 许一切都没有尽头,至少我们还拥有现在的阳光。我们可以安静的过完自己的生活, 然后等待黑暗的到来。 这个时候,我听见他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爱你。他说。 他的目光越过了我的肩膀,注视着这座建立在山坡上的城市,零散的房屋有残 酷的美。江边有轮船经过,发出悠长的汽笛声。他微笑着说的话,阴影被阳光掩饰 的严严实实,无影无踪。 她扭过头来看我,脸庞因为阳光而红润丰满。她也因为看到了太阳而显得兴奋。 微风夹带着热气扑向脸颊。这让我想起那个不要我喝咖啡的女人,我们在很多个有 阳光的下午一起坐在小山坡上。她的睫毛上有晶莹的露珠,我也是低声的说我爱你。 然后她转过来,用手捧起我的脸。那个时候天空有大朵大朵的云彩掩盖着所有真相, 万劫不复。 这个女人早已不是那个时候的女人了,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轻轻的自言自语, 什么是爱情?爱情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现在我们只需要慰藉,有阴影的人在一起, 不需要语言。更不是爱情。 后来我们一句话都不说的走下小山坡,我突然想起那个小镇,我的父母都安静 的生活在那里。我想我应该回去看看了,那里有充实的人们和永远流淌的河流。 他不断的要我,持续的激情像一只膨胀的气球,等待爆裂的刹那。他的身体让 我眩晕,然后看到回忆的碎片。 我明天就要离开,所以我和她持续的做爱。我将不会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所以 我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 其实我在第一个早上就看到了我的初恋情人,她怀孕了。一个人蹒跚着从楼下 经过。满脸幸福的表情。 她住在这个女人的楼上,因为说错了一个数字,让我和她擦肩而过。而她也终 究没有等到我。 她剪了齐耳的短发。身材由于怀孕而有些变形。有个男人从楼梯跑下去迎接她。 我抬起头,便看到太阳从对面的楼顶上升起,街上有女孩肆无忌惮的结伴走过,发 出快乐的笑声。人们都在按照自己的安排生活着。微风轻轻吹起暗红的窗帘,摇摆 出美丽的线条。 那一刻,我原谅了我自己。 激情过后,我又给她倒了一杯开水。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清楚的显现出来。 我搂住她,用手指拂过她的脸颊。那里有沾湿的泪水。我举起手,轻轻揉搓。 这个女人的阴影让她在黑暗中变得脆弱不堪。 我说说话吧。她就开始说话了。声线像一条蛇在寂静中穿梭,在心脏上留下清 晰的水印。 16岁的时候,我失去了我的父母。那个时候我想一定要早点嫁出去。只要那个 人对我好,我就会嫁给他。带上我的东西和奶奶一起住进他的屋子里。可是那个时 候没人愿意娶我,后来奶奶就去世了。我一个人来到这里。我需要他们养活我,却 不再嫁给他们。很多人是害怕婚姻的,早就过了相信诺言的年纪。我们只需要得到 彼此想要的,然后就可以安然的离开,永不相见。 你有很多往事的阴影。你的眼睛里有柔软和自恋的气质,像一只温顺的兽类。 这样的男人本来可以过的很好,但因为有了阴影,生活便不再快乐。 有阴影的人才能相互慰藉,不需要语言,更不是爱情。 早上,我走出了这座高楼。我想我可以忘记这个女人和那个怀孕了的初恋情人。 她曾经在电话里说过这是个充满欲望的城市,结果她自己陷了进去,并没有等到我。 我一直在窗口上看我走过。他走过巷子口时,回头看了看我。最后一眼,还有 他冷漠的脸。 我轻松的走过了这条小巷,五分钟后,她从目送我的窗口跳了下来。 我没有告诉他我拿走了他身上的那块玉佩。我将这块玉佩一直握在手掌里。 下坠的时候,有凛冽的风将我的头发吹起来,那块玉佩一直让我的心脏潮湿和 温暖。 他永远不会知道,下坠的时候,只有八个字出现在我空白的脑海里。 温暖的液体从心脏中流过,幸福的感觉。 我不害怕,我很爱他。只是在歌曲里出现过的字眼。 我去了这个城市的很多地方。重庆没有森林,只有人群汹涌前进。 每个人便在这喧嚣的中间站成自己想要的姿势。 一个人的重庆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