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 作者:西芹百合 (1 ) 我知道,如果越过这道界限,我将不再是我自己,我将走上一条与世俗背对的 道路。但我只是选择了一种另类的方式抛弃一个残破的自我罢了。我会成为另一个 人,不知道会是谁,只是跟现在的“存在”不一样了。这个“谁”使我感觉前所未 有的新鲜和恐惧,因为面对这么一个可怕的转变。惟有这场惊喜能让我抛弃所有的 旧梦与想望,所有的甜蜜与泪水,剩下的一片空白才能让我挥洒自如。 这就是为什么那天我们见面时,他会令我惊喜万分的原因。当他开始对我说话 时,我突然感到迷乱,以至于言语表达超前于我的思维,或张口结舌、或口若悬河。 他很好,他想令我感觉愉快,想使我不会感觉不自在。他很温柔,总是对我殷 勤地笑,让我知道自己表现得很好。他从开始就分明表现出他对我作为一个女孩子 比作为一个导游更感兴趣,我不能肯定是感到恭维还是侮辱。我们互相谦让,互相 理解,喜欢一样的音乐,喜欢一样的电影,喜欢一样的零食,这让我们相处得非常 愉快。 他问我生活如何,工作如何,当我告诉他令人懊丧的事实时,他握紧我的手, 他的声音半开玩笑半带同情,用一种感觉温暖的态度越过了我们在线上的那张网, 突然我很渴望他能拥着我,抚弄我的发梢。 原以为我能带他远离喧嚣,寻找到这个城市的夜色浪漫,没想到那一河发臭的 水无法让人去刻意浪漫。我硬着头皮无所适从,他轻轻拥着我,抚弄我的头发,低 下头温吞地在我耳边说着话,跟我讲他的故事。他一直温柔细心,我还是发现他在 心里一直重复提醒自己那件事,一边把柔情送我。我触到他脸上的全部悲伤,意识 到我们都无法自拔。 我喜欢生活浪漫,而我的浪漫蕴藏了很多无法释放的能量,当别人都无法适应 我的任性时,只有他放纵我的浪漫。我像一个傻丫头,在大马路上快活地笑、快活 地跳,把他拉到我的身边,当我们停下来时,心在怦怦乱跳,当丘比特快要降临, 我突然爽朗地笑着跑开,而他只是笑着把双手一摊,无法洞悉他是尴尬还是温柔。 我重新奔跑,心脏狂跳不已,募然我听见自己在哼着最喜爱的歌……感觉到他在听, 我开始放声唱了起来,毫无羞涩,我感到岁月、忧郁、悲伤、上千个灰色鳞片从我 身上脱落下来。 (2 ) 她领着我,向我娓娓地说着有关我刚踏足的这个城市的事,我知道,她很努力。 她喜欢左顾右盼,像随时能发现教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似的,可是不能感觉轻浮;而 当她咬着下唇思考时,身边所有运动着的似乎都被凝固了。 关于一见钟情已经是老生常谈,我完全知道人们在回顾爱情时,总想使它本身 成为一个传说,把它的开端变成神话。所以我宁愿克制自己,不把这称做是爱情, 但我毫不怀疑当时有一种洞察力在起作用;我立刻感到悟到了她生存的意义,说得 确切点,她将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她展现在我面前时,就像神祗出现在 他人面前。 我们互相告诉对方关于自己的最平常的事情。她说要带我到这个城市最浪漫的 地方,她说那里的夜色很美。其实在哪里在何时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要是她在我 身边一切都很好,我相信。事实上,在那些街灯下站立,她整个人浸浴在那一阵柔 和里,我发现自己不是在抚弄她的头发或脸颊,而是在抚摸她那令人感动的认真的 神情。她那时候的样子叫我深深着迷,我燃起了一股冲动,就在我要吻下去的时候, 她却像兔子一样笑着蹦走了。她原来和我一样,喜欢用笑来打发尴尬。 送她到房间门口,我们互道晚安,没有接吻,也没有抚摸,然后我走开了。走 了几步回过头来,看见她站在门口,没有推开门,只是站在那里,望着我。既然我 已经走开了,她就可以抛开矜持,任凭她的眼睛久久地凝望着我。我被占据了,我 心里有个居所,已经让一个人住了进去,我又怎么可以再让另一个人走进来。 (3 ) 从见面那天开始,她对我说就一直意味着很多东西:一个孩子,一泓慰籍和温 情的泉源,一帖镇静剂,一条摆脱自我的道路,一种背对现实的方式——事实上是 一切,还有是一个女人。我们的爱情就这个词的肉体意义来讲还没有超出过接吻阶 段,而且她接吻的方式就像她身上的一切稚气。我已经爱上那一个吻——简单而纯 洁,干燥的嘴唇禁闭着,当它们温柔地触碰时,互相数着对方的细纹路。 我不能明白我为什么克制不住我眼中流露出对他的迷恋。我甚至迫不及待地想 让他知道我那永冻的土地开始因为他而变得温暖。他从来没有给我说不的机会,他 总是那样温柔地默默地表达着他的倾慕。 我觉得我始终被一片沙漠覆盖住,我感到我就像是沙漠中的沙漠,我发现了她, 高兴地想朝她喊叫,却发现眼前是另一张脸孔。 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没有任何事实能证明我缺乏破坏的勇气,我一点也不在 乎世俗和规则,凡是违反规则的事,只要我喜欢都能合理。他说我的一切做法总是 带有一点冒险,时髦早熟,带点儿幼稚,但甜美可爱。但是我的冒险精神却无法表 现在我对他的感情之上。我知道我的勇气带来的只能是短暂的甜美,更多的却是令 他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泥沼。 她的信条是在个人生活中本能地进行决策,有时候这甜美的人真能楸住人的心。 一走近她就感到带点甜的香气,就像是一种诱人的蛊惑。靠着她,你就想要像孩童 般地放松一下。 她会唱歌,在你面前跳舞,孩童般地咯咯地笑,并且无理由地兴高采烈。但这 并不妨碍她作理智的判断,我常常发现,她其实很适合思考,而且懂得别人的细节。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本能地在诱惑他,因为像他一样,我已经无法正视自己的 感情。 当我不得不直面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子的感情时,就好像《一千零一夜》中的舞 者当着你的面在脱掉一层又一层的面纱。第一层面纱脱了下来,它质地粗糙,装饰 着琐屑的花样,吸引着我去揭开第二层面纱。第二层面纱后面色彩鲜艳得多,花样 丰富,让人赏心悦目,沉浸入一片幸福的歌乐声中。但是第三层面纱还要美丽,若 隐若现地透着后面那美妙轮廓的真实,同时我发现了这层面纱透露给我更多暗蕴的 曼妙,以及在暗示一些美丽的危机。更多纯粹,更多深沉,一旦这层面纱脱落下来, 就没有别的面纱了,这是违反规则的。 他告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我说不要紧,我会想念他的。是的, 只要我想着他就够了,因为我喜欢他一直这样占据在我的心里,尽管我很明白,这 个人不是属于我的。 我问她,她这样对我,我并不能给她什么,甚至一个空洞的承诺。她缓缓地笑 了,她说不,她不介意,因为她爱我,这样就够了。她努力想让我感觉她毫不在乎, 并且是快乐的。 但是我的唇却分明感到她冰凉的唇在颤抖。 靠着他,暖暖地听着他在我耳边低低的呼吸。他的话讲得很好,使我陷入一阵 甜蜜的倦怠之中。我懒懒地躺在他的臂腕里,聆听着他的声音,当他的声音沉默下 去后,传来身边熙熙攘攘的人声和模糊隐约的广播声。太美好了,我简直不敢睁开 眼睛。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知道时间已到,我的眼睛必须睁开。 然后她抬起手臂——就像一个从来没有挥过手的人不知道怎样挥手,只知道当 一个人离开时另一个人要挥手一样——尽力地笨拙地做着手势。我停下来朝她挥手, 我们站在那里互相凝望。接着我又往前走,再停下来,她的手还在挥动,又往前走, 直到最后我转过梯角,互相从对方的视野中消失。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