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 作者:烟雾袅缭 我们都在不断赶路,忘记了出路,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我们都在梦中解脱, 清醒的哭,流浪在灯火阑珊处既然没有终点,回到原点,我想我们都不在乎…… ——题记 凌晨3 点,闷热的化妆间里,我用婴儿油擦拭浓重的彩妆。粉红的胭脂污染了 整个脸庞,粘黏在一起的睫毛被强迫的分开,脱色的眼影在眼角留下一抹暗沉。外 面喧哗声逐渐低沉下去,大厅里放上了缓慢的钢琴曲,已经是曲终人散的时刻了。 欣欣进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在我身边坐下。哎,你知道吗,艾敏回来了。 哦,是吗。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天我在街上遇到他,也吃了一惊。他结了婚,娶了个外国太太,现在在西门 子公司做部门经理。这是他的名片,上面有他的电话,他让我遇到你的时候给你。 我告诉他不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接过卡片,放在烟缸旁边。 你要去找他吗?他都出去8 年了吧,他走的时候那么突然,那时你整天神经恍 惚的…… 以前的事,不要提了吧。我打断她的话,从皮包里摸出香烟和金色打火机,用 优雅的手势把它点燃,看着烟雾蔓延,染成蓝色的指甲不经意的抚摩着手腕上突兀 的伤疤。 抽完一支烟我站起身来把桌上散落的化妆品,钥匙,香烟以及名片统统放进皮 包。走到门口的时候一浩把我拦住了。 金老板让你去陪他吃消夜。 哪个金老板? 就是刚才你在上面跳舞时我陪着坐在下面的那个。 我不去。我已经下班了我很累。 你知道他在这里多有势力吗,我根本得罪不起他。 那是你的事,我不去。再说他让我陪他吃消夜我就去,那他让我陪他睡觉,你 也让我去? 你…………你滚吧滚吧,滚回家去……他恼了,可是没有再强迫我,因为他知 道我决定的事情再怎么样也不会改变。我很不喜欢他不清醒的时候对我说话的口气。 你回家吗。 妈的我还怎么回去,你不给他面子得罪了他,我还不得陪着喝酒赎罪。臭娘们 一点也不懂事……他跌跌撞撞的走了。 手机定制的闹钟铃声把我从沉睡中唤醒,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屏幕上显示日 期2002.8.15 ,信息提醒:嘉昔今天是你的危险期。 床的另一侧是空的,床单洁白平整,一浩一晚上都没回来。走到窗户前,拉开 厚重的窗帘,又是新的一天,窗外的景物依旧,这样的情景好象一直重复着,也不 知重复了多久,恍惚间让人无法分辨时间的刻度。 用温水仔细地冲刷着皮肤,可是一些永恒的烙印是不能磨灭掉的。用柔软的浴 巾擦拭身体,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的脸,美丽依然,可是25岁的失意女人的沧桑如何 都掩盖不了。居然已经25岁了,一个令人焦虑的年纪。十分用心的化了完美妆容, 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清纯自然一些,把长发绑成两只麻花辫子。赤裸地走到衣柜前, 从里面挑出一件米色的吊带落地裙,套在自己身上,光着脚穿上一双粉红色的耐克 运动鞋。微笑,镜子里的人像吗,像17岁的我吗。 从皮包里拿出那张名片,仔细阅读上面的名字,拨通了那个手机号码,等待着 ………… 喂。传来了他熟悉的让人怦然心动的嗓音。 是我。我小声的似乎害怕他听见。 ……是……嘉昔? 是的,是我。 天哪,终于联系到你了,我已经回来3 个多月了,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你还 好吗。 恩,我很好。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见你,我可以出来。 恩,可以,你说时间地点。 3 点,在凯悦,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 好的,3 点我准时到。 挂上电话,我深呼了一口气,双手交握,上帝,让我成功吧。 2 点50,凯悦大堂一张熟悉的桌子,我点了一杯Cappuchino,已经有好多年没 有喝它了,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幸福。Cappuchino代表了一种满足的幸福滋味, 很多得不到的东西,尝试一下仅仅是给自己的安慰。不多时看见熟悉的身影从从门 口闪进来,我扬扬手,在这里。 他走过来在我的对面坐下,看着我的脸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如何制造开场白, 于是就对望着。他看起来更结实了,脸色白净了,头发梳的很齐整,举手投足已经 和当年大不相同。 不知道他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 你还是那么漂亮。他终于笑着说。 呵呵,人都老了,还漂亮什么,你还是那个样子没怎么变。我帮你点了摩卡, 还合你胃口吧。听欣欣说了你现在在大公司上班,工作一切都还顺利吗。 工作还好,几个月前才有机会被派回国发展。 ……你一走就是八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一切都还好吗。 他沉默了一会,从口袋掏出一包555 ,抽出一支点上,还是习惯的夹在右手中 指和无名指间。 我想找到你,就是为了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这句话与这八年带给你 的痛苦相比微不足道,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低下脸去,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你说什么呢,呵呵你以为这八年我还一直想着你啊,我早把你忘了,我过的逍 遥快活呢,快别说这么肉麻的话,不像你的个性。 那时候我妈妈逼着我移民,爸爸把所有家业都转移到德国去了,我几乎是被他 们绑上飞机的,他们知道我为你了不想离开,所以把我软禁起来,连最后一面也不 让我见你。 恩,原来是这样,我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你移民的,我一开始以为你出了什么意 外,到处找你,后来才知道你们全家都去德国了。 是的,去了以后我妈找关系让我上了最好的大学,念的国际关系学,硕士毕业 以后就逼着我娶了她一个德国朋友的女儿。本来我是想念完大学就回来找你的,妈 妈想用婚姻让我在那里扎根,我当时年纪轻又有好奇心,跟那个德国小姐发生了关 系,都不知道是不是她们串谋好的,那个女孩怀孕了,我就无缘无故的成了丈夫和 父亲,现在孩子都2 岁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在你身边吗?我抿了一口甜蜜的奶油泡沫。 是男孩子,他们都在德国,我太太她不喜欢中国,她觉得这里很肮脏,而且语 言也不通,她只会很少的中文,小孩子也是讲德文的。 怎么会一个人突然回来了呢? 还记得我妈妈身体不好的吧,她去年因为乳癌复发去世了。 哦,对不起…… 没关系,都过去了。爸爸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又娶了个意大利太太,他说他活了 大半辈子还没有快活过,就把产业全部丢给我一声不响跟太太去意大利了。你知道 我家里是开酒楼的,我以把生意全部交给太太和她家人打理的条件才得以脱身,我 说想念中国一定要回来,她们要想来的时候再做其他打算。后来去西门子公司应征, 他们看我是学关系学的又是中国人,所以让我做了中国北方的总代理。 呵呵事业有成,很值得庆祝。 你呢,我不在的这些时间,你都在干什么。 我啊,也没干什么,最后一年没有心思念书没有考上大学,念的电大,现在在 一家合资做秘书。我轻描淡写的说。 没有心思读书是跟我有关吧,我总觉得我当时一走了之对你很不公平。 别说傻话了,我们……再见也是缘分,别计较以前的事情谁对谁错了,至少现 在我们都成熟了,能为自己下决定了,经历多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你呢,你,结婚了没有? 我,呵呵,老处女一个,没人要啊。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呀,有什么好笑的,有没有什么英俊潇洒的钻石王老五也照顾我一下吧。 有啊,你看我怎么样? 你啊,太老了,不稀罕要你了。 我打趣的拍了他的手背,他却反手把我的手牢牢抓紧。我把手扭捏的抽回来, 问他,饿了吧,一会想去吃点什么?吃西餐还是日本菜? 我想吃你做的水煮膳片,好久没有吃到了,虽然我家是做中餐馆的,可是因为 妈妈在家里从来不做菜,请的女佣只会做西餐,我真的好馋啊,好想吃那个。 那我给你做吧,但是比较麻烦一点,要先去买菜,你能不能等啊。 等,当然能等,都等了八年了也不在乎这点时间。 我躺在副驾驶座椅冰凉柔软的皮质靠背上,轻轻闭着眼睛,听音响里传来的when a man loves a woman ,后坐上堆满的是刚从菜场买回来的新鲜食物。黑色的宾士 车在夕阳下的绿荫道上往郊区飞速的行驶,车窗上映透着班驳的树阴。 我们在一幢别墅外停下,他把车开进地下车库,挽着我的手走上阶梯。屋子里 显的很空旷,虽然很现代化,或许是因为太冷清,我想他也只是把这里当作睡觉的 地方吧。其实家,对于一个人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睡觉的地方。我直接走进厨房,开 始准备晚饭。他想进来帮忙,我把他推出去对他说,厨房可是属于女人的地方,你 去把餐桌收拾一下吧。 不久就听见他放上了亚当斯的唱碟,他给我带上了条崭新的围裙,顺手偷吃了 我刚切好的卤踢膀。家里的锅灶倒还齐全,但是好象从来都没有用过,单身男人的 家,应该是这样的吧。和一浩在一起八年了,从来没有在家里煮过东西,我们甚至 连厨房都没有。更早更早以前,妈妈还在的时候,我曾经和妈妈一起做过饭。妈妈 说,中国菜没有什么讲究,只要煮熟了都能吃,重要的是作饭的时候要饱含着感情, 做出来的东西就自然好吃了,有爱的味道。 所以我一直认为我做饭做的很好,虽然我从来没有机会为一个人作饭。 我凭借着爱的记忆做出几样小菜,绿豆二米饭,凉拌卤踢膀,醋溜芦笋,水煮 蟮片,香菇豆腐菠菜汤,碎肉蒸鸡蛋糕。看着他夸张的流口水的样子我笑着说,今 天我们不喝酒,光吃饭好吗,这样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家里饭了。 好啊好啊,他迫不及待拣了一快蟮片放在嘴里,恩……好香好辣好好吃。 你喜欢就好了,我还怕做的不够火候呢。 你以后多做做就够火候了,呵呵。 是吗……我讪讪的笑笑。 真没想到我们两个几乎把所有的菜都吃光了,他还吃了两碗米饭。看他腆着肚 子站起来收拾碗筷,我说,你别乱忙了,去歇着吧,看看电视,现在在播《书剑》 吧,去帮我看看他们救出四哥没有。 这个电视买了才看过3 次呢,我平时很少在家。他听着我的差遣去打开电视。 那你下了班都去哪里?我边问他边拿着摞好的碗碟往厨房走去。 泡吧啊,喝咖啡啊,打撞球啊,或者去下属家里打麻将混吃混喝什么的,也好, 那些小子不敢赢我的钱,哈哈,所以现在找不到人打麻将了,总是一个人到处闲逛。 没有遇到什么艳遇什么的吗?我在橱柜里居然找到一罐上好的龙井。 漂亮女孩子总是见到很多的,对我有意思的也不少,但都是欢场上的,还不是 图我的地位我的钱,那种逢场作戏还可以,真的交往,说真的,我还嫌脏。 我端着热茶走出来,手突然抖动了一下,茶水几乎溅到皮肤上,他赶紧站起来 接住。 你怎么了,没烫到吧? 没呢,你喝点茶帮助消化的,我给你削梨子吃。我在沙发上坐下。 恩这是什么?他看到我腕表下的刺青图案,然后捉过我的左手把表解下来。 那是一只一半身子露在外面的蝎子,正往手腕内侧一条突起的伤口里爬,头部 已经没入了,只剩下一只钳子和犀利的尾巴。 他看了怪疼惜的说,我知道这只蝎子是我。那这条伤疤是……? 我抽出手藏在身后,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本来不想让你看见的,那些事情 已经过去了…… 他猛然把我抱紧,手指绕过后背擒住我的脖子,让我的头温顺的靠在他肩膀上, 我没有挣扎,手里的水果刀碰的掉在地上。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姿势,已经伴随我纠 缠了几千个梦境。 他对我说:对不起。 我沉默了好一会,对他说:谢谢。 你还爱我吗?他把脸埋入我的发丝间,用呼出的气把它们吹散。 我在他的怀抱中挣扎,我想看看他说话时的眼睛,可是他丝毫不让我动弹,企 图用他的温度和力量让我妥协。 我不会再离开你,我也不允许你再离开我。 他以一贯霸道的方式,我所习惯的方式,告诉我他的决定,还有给我的决定— —就如8 年前,他离开的时候一样。可是他忘记了,在那时他已经宣布了我的结束, 至少,是关于爱情的结束,我已经不再相信我还有爱的能力,从刀片划开皮肤的时 候,从充满着爱意的血液和泪水肆意流淌直至干涸的时候,从血管被僵硬的丝线缝 合的时候,从伤疤开始脱落的时候。 或许我还相信一些东西,一些人为的比如疼痛,比如力量,比如气味,可是我 忽略了更多,比如相信或是永远。 他的吻终止了我的思绪,陌生湿润的舌头滑进口腔,却一时无法填补大脑中的 空虚。记得他总是喜欢用一种强烈而固执的吻来证明他的爱。他会经常诱惑的说, 宝宝舌头。我就乖乖的把舌头伸出来,他用很大的力气去吮吸,好象那是一种极美 味的糖果。我努力的回忆那种被占有被需要的感觉,被爱的感觉。 说,你爱我。他把我压制在沙发里,在耳边呢喃。 我不爱你,我只是想和你作爱。我听到自己说话时平静的心跳。他停止了亲吻, 捧起我的头,使劲盯着我的眼睛,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我想他把我的话听的很 清楚,应该不会需要重复一遍。我的眼神也没有任何的示弱,我的眼睛告诉他:是 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他确实被激怒了,他从不允许别人反对他的决定,即使是深爱的人也不可以。 他开始用野蛮的动作掠夺我的嘴唇,用复仇的方式撕开我的裙子。其实没有必要的, 裙子里面空无一物,我本来就是来和他作爱的。被裸露的光滑的皮肤在微弱的光线 下反着透明的光芒,他呆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我的裸体。 他很快发现在我右腿的正面还有一处大面积的刺青图案。他抚摩着那片略微突 起的皮肤,问到,这是什么? 是阿波罗,太阳神……我的守护神。 他探下身去借着光仔细的看那图案,疼吗? 不疼了。 他好象生怕把我弄疼了很细致的开始亲吻那块肌肤,然后顺着小腹一路温柔的 吻到脖子,最后轻轻的停留在嘴唇上。他说,你就像一副艺术品,我真怕把你弄碎 了,但是我还是想要你。他含住我的上唇,在进入的时候用手指遮住了阿波罗的眼 睛。 还可以么承受这种心跳就似春潮湿得不会呼叫窒息了 还半拉半推摇落一身的眼泪在瞬间将彼此也淹遮浮砂里情陷在这身体发肤愉快 中下沉深不见底臂弯眉梢笼罩在这紧迫之中沉没越妄想挣扎呼吸更重放手沉溺埋葬 初秋温暖和煦的阳光使这条繁华的街道更显得热闹喧哗,低头看着尖尖的皮靴 沿着石板走出一条弯曲的线条,这条路一直通往一个我熟悉的地方,一个供得意者 挥霍失意者买醉的地方,我们叫它,HEAVEN. 推开天堂夜总会的门,并没有浓重的 烟酒气味,冷气清冷的反而让人清醒。这里的消费水平很高,格调也就自然的高尚 起来,客人可以随意的找到自己喜欢和熟悉的高兴的方式,而不用担心金钱以外的 其他事情。我走进吧台把皮包放在酒柜下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茶。 客人才刚刚坐满的靠近吧台的一个角落,一浩在舞台上边弹边唱。 在客人不多的时候他经常喜欢一个人在舞台上兀自摆弄吉他,我觉得这是他唯 一可爱而有人性的时候,通常这个时候我都会假装心不在焉的倾听,我害怕他感觉 到我的注意会恢复他平时冷漠的眼神。他唱着 My girl, my girl,(我的女孩, 我的女孩) Don ‘t lie to me ,(不要对我撒谎) Tell me 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告诉我你昨晚睡在哪里) In the pines, in the pines ,(在松树林里,在松树林里吗) I would shiver the whole night through. (我将颤抖整夜) 而我却很不合时宜的想起席慕容的一首诗。“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 个人,请你,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觉得自己实在有点矫情,微笑着喝下了 温温的柠檬香味的饮料。 欣欣在门边的角落里一个人喝啤酒,时间还早看来是没有客人和她答腔。我拿 着水杯走到她身边坐下。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最近怎么没看见强强再来找你? 她拨弄眼睛前的碎发。 别提那臭小子,不知道又勾上哪个漂亮MM了,都失踪三天了,打手机也不回。 你着急也没用啊,这样的男人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我才不着急呢,今天我就再傍个大凯子,让他后悔哭去吧! 也对,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他为了求乐,你为了求财,大家开开心心对付 着过就行了,你不管他,他也别想管着你。 恩……对了,那天艾敏给我电话了,说打你手机老是不接,他找不到你,还问 我你在哪里上班呢,我支吾着就对付过去了,你为什么不接他电话? 我燃了一支烟,放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吐了一个破碎的烟圈。 你觉得我还能跟他在一起吗? 他好象就是为了你回来的…… 这个我知道,但是事实是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 为什么? 如果他知道我做小姐,如果他知道我17岁就离家出走和男人同居,如果他知道 我嗑药打过胎,你觉得他会怎样? 或许……他会体谅你,不和你计较…… 小傻瓜,你知道他跟我做完以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么。 是什么? 他说,真可惜,我是你的第一个男朋友却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他是在乎我不 是处女,那么你觉得他能容忍我这几年所做的事情么? 可是你多多少少是受了他的影响……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打断了她。 自己做过的事情就要自己负责。其他人不会想听你说要后悔的话。 她咽了一口啤酒,那么不从感情上来说,从钱的角度上讲,你为什么要拒绝他, 跟谁在一起不是一样吗,何况他现在还在乎你……谁都看的出来一浩对你不是很好。 她压低了嗓子。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跟了他那么久,所有人都以为你对什么都无 所谓,其实我知道,你什么都很在乎。 我只是想要一张长期饭票,尤其是我这个年纪的女人,是时候为自己为将来打 算了。 你是想改行吗? 现在也晚了吧,做过我们这行的,这辈子就完了。 你的意思是——嫁人?你和一浩商量过吗? 谁说我就一定要嫁给他了,我难道条件很差吗?我扮了个狐媚的眼神看她。 不不,你还很漂亮,呵呵……我们两个对着笑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艾敏你不打算理他了么?他如果一直找你怎么办,再说你轻 易放过这个机会不觉得可惜么,我们不就是为了钱吗?如果你不为钱又为什么要见 他呢,我真不明白。 那是因为想念他了啊!我笑的眯起双眼。 这么说你满意吗?既然我没想和他有什么结果我贪图他那么几个小钱算什么, 我也不是没见过大款,也不是当初那个穷的可怜巴巴的小姑娘,他那点钱我还看不 上呢。如果你觉得可惜,你可以去勾搭勾搭他,看他上不上路啊。 你怎么这么说,我,我能做这样的事情吗? 别装正经了,你和他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坏坏的笑道。 你你知道什么事情? 你和他啊,8 年前了,你是不是也忘了? 我,我们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那天我就在屋外,我去找他,都看见了。 …… 她想解释什么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我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你那时怎么不问? 因为我感觉自己很愚蠢,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反正我自己肯定也有问题。我 以为我和艾敏的感情会发生变化,但是过去了很久他什么也没对我说,我猜想他是 想一直隐瞒下去吧,所以我也没有再问。后来不久他就出国了,我也没有机会再问。 对不起……你不恨我吗,为什么还跟我来往? 我想既然你没有把那件事情当作骄傲和资本在我面前宣扬,就是代表你还在乎 我们之间的情谊,既然你还在乎,我何必去破坏呢,再说我和艾敏已经过去了,结 束了的东西没有必要再追究谁对谁错了,一切都已经意义了。 她垂下头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好乱。我以为那件事情只是个意外对 我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是听了你这些话,我感觉心里很不好受。 听我的吧,过去了的,就不要再追究了。好了,我去一下卫生间。 我转身走向洗手间,嘴角泛起明显的笑意。 我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一只手夹着香烟,一只手捏着验孕试纸,等待着试验 结果。一支烟燃尽了,我对着光线仔细观察试纸,上面出现了一条粉红色的横杠。 为了保险起见,我又验了一次,同样的结果。我站起身来,狠吸了最后一口,把烟 头和试纸扔进抽水马桶,整理好衣服按下了抽水阀门,看着它们被漩涡冲走。 我回到欣欣身边,她指着桌上我的手机说,刚刚有电话打来。 哦,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艾敏。 你不打过去? 没什么好说的,不用了。 你打算不再见他了? 恩,没必要了。我淡淡一笑。 为什么呢……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问话。 还是他打来的,我放下电话,让铃声肆意响着,谁知他总不挂断,我按下了接 听键然后马上挂下了。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他果真不气馁。我于是关闭了手 机,随后打开后盖取出芯片,把它扔进欣欣喝的啤酒杯里,看着它挤压着泡沫,然 后缓慢沉没。 你真的要做的这么绝么? 因为一切都结束了,因为我得到我想要的了,我得不到的,我不会去要。 客人逐渐多了起来,舞台上一个年轻的走穴的男孩在用沙哑的嗓音唱着 And I love you so (我如此爱你) The people ask me how (人们问我如何) How I ‘ve lived till now (如何活到现在) I tell them I don ‘t know(我告诉他们我不知道) 夜色正浓,白天里不相关的人们在此时卸下防备忘记各自扮演的角色,和着酒 味和烟味交织在天堂酒吧里,释放另一种灵魂。或许只有烟,酒和黑暗,才能让他 们感觉到安全。欲望和孤独只是为了麻痹自己,为了另一种意义的自由。有的时候 感觉这些人儿像受伤的动物,很需要怜爱,却又常常看到他们不断的伤害自己的身 体和灵魂用以威慑别人,请不要靠近我。 灯光迷幻的角落,一浩在觥筹交错之间流数着青春。他支撑着,在他自己倒下 前先把其他人放倒,他往他们的嘴里塞一颗颗药丸,在他们的面前一次次满上VSOP, 最后潇洒的跨过他们的身体,从他们的口袋里搜罗出一叠一叠的钞票,和美女一起 把他们抬上计程车,看着车在晨光中远去,然后趴在大门旁边的墙上呕吐。 29岁,对于一个男人,还是很年轻的年纪,他却早在这样的周而复始中忘记了 寻找出路的本能。而我,他身边的其中某个女人,也似乎成了他厌恶的儿时的玩具, 失去的光鲜的外表变的不再具有诱惑的能力。或许,他还是爱着我的吧。我有时侯 想,如果他失去我,会不会偶然的想起我。其实这种怀念的游戏不是我喜欢的,他, 这个经历过我少年和成年的我的男人,我更希望把他做成标本,用以纪念那一段荒 诞而又曼妙的年轻时代。 我坐在吧台的中间,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搅动着杯子里的气泡。这是一种我 们自己调的一种酒,撕心迷雾。用瑞典产的优质KURANT,40度,散发着幽怨的葡萄 的芬芳,液体透明的毫无杂质,清澈地让人怀疑那是一汪眼泪。兑上黑加仑果汁, 成了淡紫的液体,然后把脱脂牛奶洒落在表面上造成烟雾的气氛。入口的时候甘醇 平淡,过后却辛辣无比,曾经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尝过以后说,这简直是在喝血。 而我就是喜欢这种浓纯的滋味,袅缭的烟雾虽然无色无形,却会紧紧缠绕住你的心 脏,让人感觉到窒息时达到颠峰的快感。 用嘴唇把杯沿上的一滴酒抿干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个消瘦的背影绕过我在 我的左手边坐下,酒保马上过来问,先生喝点什么。他盯着酒柜上玲琅满目的高品 质威士忌,酒保马上推荐说,开一瓶芝华士吧,我们现在有九折优待。他不置可否 的轻轻点头,看了看我的杯子,指着说,这个,也要。虽然他只说了四个字,但是 我已经听出他是韩国人。我一直认为韩国人是天生的酒客,他们因为喜欢喝酒而喝 酒,因为喝酒的志同道合而成为朋友。 我有了三分酒意又正感觉无聊,于是坐直身子伸出右手对他说,你好,我叫嘉 昔。他诧异的盯着我浓重的眼影三秒钟以后才轻轻的握了握我的手。他的手很暖也 很柔软。我这发现他是一个长的很干净的男孩子,细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白晰 的皮肤。他穿着很普通的白色T 恤,洗的暗暗的,差不多色系的运动裤,球鞋。他 领口的扣子开着,露出干净的颈子。 他说,你好,我叫信。然后他笑了,很纯洁的那种笑,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过男 人这样笑。 细心的我还发现他笑的时候眼角有轻微的细纹,我想这个男孩子大概已经30岁 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称他男孩子。 酒保把375ML 的芝华士和一杯撕心迷雾端过来,放在他面前,他首先拿起杯子, 问我说,这个,叫什么? 撕心迷雾。我缓慢的念出这几个字,并用嘴形夸张的给他看。看他大概还是不 太明白,我找来铅笔,在点歌单上写下这几个字。 他拿过去看了看,然后边点头边慢慢的跟着念,寺心迷雾。 不不不,是第一声,撕,撕心迷雾。 哦,撕心迷雾。这一次他念对了,又扬起了他单纯的笑容。他开心的咽下一大 口酒,然后我看着他的脸色开始变化。我笑着拍起桌子,酒保,快给他一杯柠檬茶。 他猛喝了两口茶水才缓过来问我,这是什么酒? 是伏特加。我笑笑的看着他。 恩,很辣,但是,很好喝。说着他又喝了一口,不过这次他只是轻轻抿了一下。 很多人第一次喝这种酒都会有这样的反映,因为它闻起来让人以为是葡萄酒。 的确很特别。是你们自己做的吗? 是的,是我调的。 哦,原来你是这里的老板娘。 我只是在这里打工的,那你是做什么的呢,你是韩国人吧。 他惊讶的说,是吗,看的出来? 是的,你的口音,最重要的是你的样子,韩国人都长你这个样子。有没有人说 你长的像金贞涣? 啊?是吗,我可比不了他,他是韩国所有女孩的偶像,她们心中的英雄。 我没觉得他怎么帅啊,他的头发像面条,我觉得你比较帅。 哦……哈哈是吗,我没听韩国女孩子这么说过,但是还是谢谢你。你也很漂亮 啊,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心里说天哪多可爱的女孩子啊。 呵呵,变成你赞扬我了。 这里是我的名片。他递给我一张白底蓝字设计简约的名片,可是上面全部都是 韩文。 我看不懂,这里是你的名字吗,能不能写汉字给我? 好的。他用铅笔在名片上认真的写着,辛基炫。 原来你叫辛,但是还是信比较好听一点,我自言自语的说。 英文是这样写,SHIN. 他还在一边补充着。这是我的公司的名字东远,我住在 汉城,这里是电话,你如果有一天来汉城,一定要来找我,我带你去玩。 恩,一定的,我把那张名片放进钱包里。那你是做什么的呢。 他好象不知道中文怎么表达,想了半天,用英文跟我解释了半天,说是stock manager.我还以为是什么储藏的意思,回家查字典才知道他是股票经纪。 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呢。 我每年都会趁假期的时间出国一个人旅游,放松心情,因为平常压力太大了。 做我们这个的是不能正常时间休息的。世界杯刚刚结束,经济情况稳定下来了,我 就拿了1 个月的长假,出来旅游了。 这样的啊……你的中文不错啊,是谁教你的? 我上大学的时候学的第二外语,是课余时间学的,才学了两个学期,所以说的 不好。 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啊,至少你说的话我都听的懂。 可是你说的话我不都懂啊……呵呵。他自己笑了,你知道我学的第一外语是什 么吗。 是什么? 是法语。 天哪,一定很难吧…… 是啊,真的很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选这个。还好跟现在工作的客户用 到一些,不然我都要忘记了。 他的撕心迷雾已经喝光了,我要了两个加冰块的杯子。介意我跟你一起喝吗? 我指指芝华士。 不,非常荣幸。 我怕你还没喝完就醉了。 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喝一瓶的。 好象韩国人都很能喝酒啊,不过你先喝了伏特加,这个慢慢喝吧。 他听到酒吧里在播放Coldplay的yellow,就对着酒保喊,你们这里有Radiohead 吗,你们这里有Radiohead 吗。 酒保很茫然的摇头。他有些失望的说,我很喜欢他们的Creep ,Creep 我很喜 欢。 我冲他神秘的一笑,对他说,你有一块的硬币吗。 他说有,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给我。我只拿了一个,走到舞池旁边的点唱机旁。 不久就传出了主唱深沉的嗓音。 When you were here before (当你在这里的时候) Couldn‘t look you in the eye (我无法看你的双眼) You ‘re just like an angel (你就像一个天使) Your skin makes me cry(你的皮肤让我哭泣) 他很兴奋的对我举杯,说了声谢谢。但是当唱到 She‘s running out again , (她再次逃离) She ‘s running out (她逃离) She ‘s run run run running out ……的时候他突然沉默了,好象完全沉浸 在歌词的意境里面。 他的表情淡漠。他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他的手指冰凉。 Whatever makes you happy(什么让你快乐) Whatever you want (你到底要什么) But I ‘m a creep , I’m a weirdo,(但是我是懦夫,我是古怪的人) What the hell am I doing here ?(我他妈在这里干什么) I don ‘t belong here.(我不属于这里) I don ‘t belong here.(我不属于这里) 嘿,在这里。看见信推门进来,我扬了扬手。还是坐在与昨天相同的座位上, 与昨天不同的是,我穿上了黑色蕾丝的连身裙,群摆在膝盖上打着褶——今天是我 父亲的忌日。信在我旁边坐下的时候,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背脊,很亲切的感觉,没 有一丝暧昧。 还好吗你,昨天你喝的很醉。我庸懒的抬起眼皮。 恩,现在好多了,谢谢你昨天帮我叫计程车。 呵呵,还说自己能喝呢,一开始我们还聊足球和明星什么的,到最后你就一个 人趴在桌子上说韩国话,又哭又笑的。我歪着头坏坏的看他。 他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我真的那样吗,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昨天真是失礼了… … 没关系拉,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今天还喝吗? 喝,当然喝,昨天的酒呢? 我让酒保把他的存酒拿来,只剩下不到一寸厚的底子了。 呀,昨天真的喝了这么多呢。他自言自语的说。 是啊,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昨天你想起什么了?我装作很想知道的样子。 他低下头,支吾了半天,终于抬起头来,可是是对酒保说,再给我开一瓶。 看他绯红的脸,我差点笑出来。我不问就是了,你别这么紧张。今天你还喝的 了这么多酒吗,小心又和昨天一样醉的不醒人事。 我们喝的尽兴就行了。他停顿了一下。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剩下的酒 我想留给你。 明天就走?这么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有失望的感觉。 他看见我这样子赶紧说,我以后还会来的,一有假期我就来……来看你。 我还是低着头不出声,想我自己的心事。 他拍拍我的肩膀,用很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你别难过,你是给我最好感觉 的外国女孩,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 是吗。我心不在焉的回答。 你不是想知道我昨天为什么喝醉吗,我告诉你。他好象想讨我开心似的。 那好,你说。 是因为我女朋友,以前的女朋友。他的眼睛告诉我他还想念她。 跟我说说你们的事,以前的事。我果然被引起兴趣。 她是我第一个女朋友,也是唯一的女朋友,我们在一起快两年。然后他就沉默 下去。 只有这些吗,她漂亮吗? 他微笑着回忆,是的她很漂亮,笑起来很甜,她长的很像韩国的一个女明星, 大家都夸讲她漂亮。她叫SELINA. 那你们为什么分开,因为她爱上别人? 不,不是。他咽了一大口酒。因为我做stock ,她的父母说不可靠,他们怕我 老的时候会被裁退。他们希望她找一个有稳定事业和固定收入的男人,所以他们很 反对我们,而她又是个很听话的女孩子,她很尊重她家人的意见。 就因为这个?你们那里可真不自由。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撇撇嘴巴表示遗憾。 是因为你赚的钱不够多吗? 不,不是。因为我们这一行有个规矩,只要年轻的人才,从20岁到40岁,人精 力最好的时候,年纪再大了,就做不来了。我的目标是在40岁之前赚到100 万,那 么以后的生活就会轻松一点了。他又喝了一口酒,缓缓的说,本来我是想和她一起 好好生活的,现在,无论我多么努力,都没有机会了。 100 万啊,是韩元? 不,是美圆。 我差点被酒呛到。什么,美圆?我终于领教到韩国的繁荣程度。我意识到自己 的失态,端起杯子咽了口酒作掩饰。而他似乎没有任何反映,沉默的喝自己的酒。 看见他失落的样子,我也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昨天听了creep 你就想起她来了, 这应该是你和她分开以后经常听的歌吧。 是的……他又开始郁闷的喝酒,我好象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对了,等你40岁以后,你想干点什么? 他抬起眼睛,四周看了看,说,我也想开一家这样的酒吧,我喜欢酒吧的气氛。 是吗,太好了,我也想自己开酒吧,每天坐在同一个位置看其他人的故事。那 么你会雇佣我这样的员工吗,我会调酒,也会跳舞。我很认真的问他。 会的,我一定会请你,因为你给人感觉很亲切。他转过脸来眨着眼睛。 那除了亲切呢,我怎么样?我半开玩笑。 你很可爱,天真,善良……他似乎在使劲搜寻中文的形容词。 那么你喜欢我吗?玩笑似乎太大了。他已经开始缠绕自己的手指。 我是开玩笑的拉,你别当真。我用力拍拍他的后背。我去一下厕所,你等我一 会,我回来的时候给你调一杯撕心迷雾。 恩,好的。他给我一个温和的笑容。 绕过舞池,转过圆形的高台,我推开了一间小房的门。房间里有点暗,一浩斜 躺在沙发上,茶几上凌乱的放着ZIPPO ,刚被灼烧过的锡纸,还有一些剩余的白色 晶体在上面冒着微弱的烟。我跪在沙发旁边,一只手插到他脖子下面让他抬起头。 怎么了,喝多了?我轻声的问到。 还好,就是有点累,想躺一下。他懒洋洋的回答。 有客人要药。 要几颗?他闭着眼睛去摸茶几上的黑色手提包。 5 颗。我边说边从文胸里拿出折好的纸币,把其中4 张整平,塞给一浩。他从 塑料袋里拿出5 颗粉色的药丸装在一个更小的袋子里给我。 我对他说,我也要一颗。他多拿了一颗放进去。 吃了别闹。他有气没力的说,看也没看我一眼。 恩,知道。我装好药,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他就转过身背对着我睡了。 我站起来,轻轻呼了口气,走到门边的时候转身看了看他。他没有脱鞋。我走 过去帮他把两只鞋脱下来,并拢放好。然后拉开了门,再小心的带上。 我走进吧台,对酒保说,你去休息一会吧,我先看着。他感谢的到门口抽烟去 了。我拿出酒杯,冰块,KURANT和刚拿的药,然后边和信聊天一边用不锈钢的勺子 把药丸碾碎,他是看不到吧台下我的动作的。把酒、冰块和六分之一量的粉末倒进 摇桶,搅拌均匀,我还耍了几个花样给信看,逗的他笑个不停,说我的动作很滑稽。 把混合好的液体倒进杯子里,在上面洒了些牛奶,撕心迷雾就做好了。 把酒杯放在杯垫上,移到他面前。来,尝尝看。我腆着下巴笑着。 他小心的端起杯子,看了看成色,又嗅了嗅,跟着才喝了一口。他笑了,很好, 比第一次还好喝,我很喜欢这种酒的味道,很特别。 你喜欢的话我每次都调给你喝。我舒了一口气。 可是……他似乎想起些什么。 不要可是了,快喝,喝完了我们去跳舞,现在是我喜欢的曲子。我一边把其他 的粉末装好。 恩好的,他开心的一饮而尽。 仍然在附近可否听到我为你哭的声音彷彿这空气内碰到你脚印焦急得不觉著两 手已发震 完美的一天只须抱拥我用半生的光阴秋天的风紊乱我心我发须鬓想好好等你为 我一于再配衬 信牵着我的手走进舞池,这是一首慢歌,大多数年轻人在刚才热烈的迪曲中已 经挥干了汗水,趁这个时候去片刻休息。而我却很享受的沉浸在歌声中,和信慢慢 踱到舞池中间。 特别是在失意的时候,我喜欢听莫文蔚的歌,她理智而又感性的声音很适合抒 缓苍白压抑的情绪。爱情似乎在她的世界里是很无所谓的事情,远远观望却不企求, 而浑浊的男女关系仿佛也被简化成寂寞和自由两种此消彼长的欲望。 我怕终失去就算再等几天仍然未实现原来人一息间已不会再见而情怀即使一世 不会蜕变我怕到日后就在记忆也看不见 完美的一生有你的声音总给我动能漆黑中指引远或近 我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上,那是一个很适合栖息的高度。他的手环住我的 腰,感觉到那是一种毫无侵犯性的温柔。危险的处境很容易让我兴奋,而舒服的触 觉是很难形容的,通常我会感到很困想睡觉——而现在就是,我已经在他的胸口打 哈欠了,怎么今天好象是我醉了。 在半梦半醒间,我想到了艾敏,还有一浩,和一些不太清晰的画面。温柔的亲 吻,飘乎不定的眼神,文身的图腾,红色和黑色、白色。我好象又回忆起爱情,每 次要提到这个词的时候,我都努力的想跳跃过去,我拒绝再让自己沉迷,它应该是 很遥远的东西,很渺小,很脆弱,不能说,一说就不见了。 我正在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嗅他身上KENZO 的味道的时候,感觉他的手臂在逐渐 用力的拥紧我,我的脸紧帖着棉质的衬衫。抬起头看见他脸色潮红,眼睛里也有醉 意。我们的脸靠的很近,我的嘴唇正对着他的下巴,感觉到他呼出的气很热。 怎么了。我很不清楚的吐出几个字。 You make me thinking of her.或许他不敢再看我的眼睛,就把下巴靠在我的 耳朵旁边,把我搂紧。 什么,你说什么。我似乎没有听清楚,挣扎着要从他的怀抱里出来,而他低下 头的时候,却正冲着我的嘴唇。 我可以吻你吗。他礼貌的问。 我没有说话,因为疲倦所以闭上眼睛,然后他很矜持的亲吻我。有淡淡的葡萄 味道。我原本搭在他腰间的双臂迅速的攀上他的背脊,让他紧贴我的身体。 他的身子越来越重,他的吻越来越轻,最后他靠在我的额头上休息。 我的头很昏。他在呢喃。 是刚才喝的太快了吧,你不舒服,我们去旁边休息。 不要……这是你喜欢的曲子,等我们跳完,好吗。 恩好。他懒懒的趴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觉到他的脖子细腻而灼热。等到尾声 的时候,我拖着他走出了舞池,让他趴在吧台上休息。我让酒保拿来帐单,帮他把 酒帐付清,然后坐在他身旁,轻轻的抚摩他的背。 我送你回去吧,你看起来醉的不轻。 他无奈的点点头,告诉了我他所在的酒店。我半架着他出门,坐上一台等候的 计程车。 我把车窗摇开,风很凉爽,把我的长发吹的飘扬起来。他斜斜的靠在我的肩膀 上,像孩子一样握着我的手指。 他沉重的摔落在客房的双人床上,然后是我。我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坐直起来, 打开台灯,却望着腥红色的地毯发呆。我怎么到这里来的。转身看趴在床上的他, 倒下以后就没有了任何动静。 嘿,信。我扳过他的肩膀,让他翻过身来。 我想喝水。他闭着眼睛说。我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大口大口的喝了,然 后又躺下大口喘气。 很热吗。我帮他把额发拨到旁边。 是的。他自己去解休闲衬衣的扣子,却怎么也解不开。我拉开他的手,帮他解 开一颗一颗的扣子,把衣服脱下来。我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去解他的皮带。 灯好亮,眼睛……痛。 于是我关灯。 一片漆黑。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 我脱光自己的衣服,僵硬的躺在他的旁边,冷气很大我瑟瑟发抖。把手轻轻的 放在他的皮肤上,怕他不适应我手指的温度,抚摸他的腹部,柔软而平坦。一个神 智不清的男人是很容易兴奋的,这并不需要很多的技巧。他们有天性,会寻找某种 适合的触觉和温度,就好象小孩子寻找母亲的怀抱一样自然。当他们找到了一种舒 服的姿势的时候,就会猛烈的给予,直到精疲力竭。他一定是已经出现幻觉了,在 高潮的时候他连着喊了六遍SELINA,之后就一头倒下听不到任何声息了。 我从背后搂住他,在他身上盖好羊毛的毯子,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静卧着。我感 觉很困,庸懒的连手指都不想挪动,可是告诉自己不要睡着,不要睡着。终于鼓气 劲坐起身子,发觉脑袋和脖子都疼的不能转动。走进洗手间,用大股的冷水冲洗身 体,冰冷的水流让皮肤很不适应,但确实清醒了许多。当身体完全适应了这种温度 的时候,才关紧龙头,把自己包裹在柔软的浴巾里。 拿了皮包,在地毯上坐下来,等待着身体上的水珠被浴巾吸干。从包里掏出烟 和火机,点燃一支。ZIPPO 还在燃烧,这是一浩送给我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的习惯严重的影响着我,无论是在嗜好还是对待人生的态度上。他很无所谓,我 也就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尤其是在自己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的时候,无谓变成 一个良好的借口。 从这个角度上,只能看到信的背面,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到。他还活着吧,一 颗的计量对他来说应该不会致命。我不放心,又爬过去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但是还有很均匀的气息。 我不能睡,现在是回家的时候。等他醒来的时候看不到我,才会为自己做过的 事情愧疚,他是这样的人,我能肯定。如果我留在这里,他醒来的时候会突然意识 到做过的事情那么尴尬。那样他无法面对,只有逃避,这是我最不愿意的结果。而 我和他离开是在众目之下的,一浩虽然不在,但他未必不会知道,我不希望在信还 没有决定之前再生出枝节。我的路,只有靠我自己把握,每一步都不可以错。 我站起来开始穿衣服,地毯的中央一片潮湿的痕迹。 凌晨3 点半,我一个人走在寂聊的街道上。因为经常在夜间活动的关系,我已 经习惯了一个人在黑夜里行走。无聊的时候会踢一个路边的易拉罐,一直把它踢回 家,第二天再把它踢回原来的地方。记得以前和一浩一起回家的时候,他总是把我 裹在他的外套里,然后指着黑幕的天空,教我认星星。我的方向感很差,到现在也 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总是说我笨,然后不厌其烦的告诉我北极星的位置,并且叮嘱 我,如果我迷路和他失散了一定要在原地等他。 他的温柔对我来说近乎一种残忍,因为我无法确定这是否是他复仇的一部分, 虽然我宁愿相信他爱我,或者曾经爱过。 当我第一次发现他有其他女人的时候,我的希望越来越微弱,我终于肯定他跟 我在一起不是因为单纯的理由。事实上,我知道我所期待的奇迹是不可能出现的。 年轻的女孩总是会欺骗自己,但是,年轻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女人很难为了维持年 轻时的幻想而放弃自救的信念。虽然我意识到他对待所有女人都是一样的态度,却 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他把我留在身边整整8 年,是因为要让我感到不停的痛苦,还 是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或者说他对我多少存在的感情。我已经花了很多的时间 在猜测,我已经没有耐性再等下去,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我不喜欢被别人 宣判结束。 用钥匙轻轻的拧开门锁,里面一片漆黑,一浩他或许还在酒吧的沙发上酣睡吧, 或者是哪个女人柔软的床上,但是这里确实是他唯一的家。脱了鞋子,走过狭窄的 过道,把皮包随手放在桌子上,刚要脱外套的时候。 你回来了。一个低沉的嗓音从角落里传过来。 我惊惧的颤抖,这不仅仅是对突如其来的声音的害怕。我快速的按下电灯的开 关。一浩正坐在角落的沙发里,头发零乱,眼睛泛红,手里提着黑方的瓶子,已经 喝掉三分之二了。 你在家啊,怎么不开灯,吓了我一跳。 你去哪了。他抬起眼睛凝视着我。 出去玩了。我边说边脱下外套丢在床上。 跟谁出去的。他的音调一直没有改变,听不出什么情绪。 跟客人啊。我转身往厕所走去。 是不是跟那个韩国人?他看我要走突然很大声的喊到。 我转过来歪着头看着他,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是欣欣说的吧。到后面我 的声调已经变成了讥讽,我转身继续走。 他站起来气急败坏的吼,你跟他睡觉了? 是的。我跟他睡了。我用玩笑的口气说。这样你满意了? 他丢下酒瓶冲过来就给了我一个耳光。我捂着左脸在墙角坐下,脑袋有眩晕的 感觉,贴着墙壁的那一边脸颊冰凉,而另一边却滚烫。他明明在叫嚣,我却觉得那 声音那么遥远,缓缓的有热乎乎的的东西从左耳里流下来。我用手一抹,是一片腥 红色。 你- 也- 不- 止- 我- 一- 个- 女- 人,你- 凭- 什- 么- 打- 我。我咬着一 个字一个字从齿缝中迸出来,愤怒的眼神没有一点示弱。 他是被气疯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抬起右脚用力踩在我的大腿上。痛楚是 流淌过神经的,在伤处猖獗的蔓延。 啊……我听见自己被挤压而发出的声音,突然感觉到呼吸困难,内脏似乎都因 为疼痛而抖动。然而他并没有停下来,他的脚不断落在我的腿上,后背上,瞬时间 感受到一股无法忍耐的痛苦。我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只有拼命在拳脚声中喘息, 生怕少吸了一口气就会窒息死去。但是我没有忘记收缩起双腿护住小腹,我蜷缩在 地上,边无力的抵挡边哭泣。 不要踢我的肚子……我怀孕了……医生说我再流产就不能生孩子了…… 他突然的僵住了。站立着停顿了几秒以后,他把酒瓶摔破在客厅中央,酒和玻 璃渣溅到我的皮肤上。 妈的叫你吃药你又忘了吧。他对我吼到,然后打开大门几乎逃似的跑出去。 我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抽泣,旋转吊灯在我头上知呀呀的转啊转啊。我把双手抱 在胸前很快就在一片狼籍中睡去。 从睡梦中惊醒,我梦到和认识的男人有某种模糊不清的肉体的纠缠。但无论是 梦里还是梦外,我都不是兴奋的,有着直达心底的透彻的冰凉,是无法以言语表达 的恐惧和不安,那梦境真实的让人颤抖。恢复意识以后我发现不能移动身体,五脏 六腑像被人掰碎了的疼痛,胸口被压迫着,喉咙撕痛。我挣扎着跌跌撞撞走到厕所, 花了很多时间清理口腔和面部,我的左脸肿得凸出来,嘴唇也裂开了。 走回房间,我平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感觉眩晕并且强烈的想呕吐。我的 眼睛很清澈,因为昏睡了十几个小时,可是身体,觉得已经不属于我自己,我难过 的想死。反复回忆着自杀手册上的方法,其实我是很胆小的,看见血会眩晕,站在 高处也会,可是我却想着怎么结束,我的想法让自己感到害怕。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想应该起来走走可能会好些。蜷缩在沙发里,把电视频道不停地换来换去,听很 感人的歌曲。风扇吹的头很痛,于是关掉,一直坐着,直到发觉到饿,已经20个小 时没有吃东西了。我从厨房拿出隔日的面包,忍住呕吐的感觉把它们都吃了下去。 再次用冷水沁湿脸和双手,把长发梳理整齐扎在脑后,眼睛部位的伤痕就完全 显现出来。 换上深色牛仔裤,套了肉色丝质的蓬蓬的裙衫,在手臂的地方有大的开叉。天 色已经暗了,我疼痛的无法走动,叫了一辆计程车去天堂酒吧。 戴着深棕色的墨镜我走到吧台边坐下,很快就被欣欣发现了。她看出了我的异 样,跑过来仔细端详我的脸神神秘秘的问,一浩又打你了? 我没有理她,转过脸来从皮包里摸出烟点上。她兀自坐在我旁边,开始打抱不 平起来。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呢,好歹你跟了他那么多年。你就是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也不能动粗啊。不过你也是的,做的太明显了,怎么能就那么跟人家走了呢,让一 浩多没面子啊,怎么说他也是这里的老大啊。 是你告诉他的吧。我嘴里叼着烟。 啊……我……我先去那边一会,一会儿再过来陪你啊。她灰溜溜的走掉了。我 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报复。 信没有来。已经10点了,我有点着急。把玩手指上的戒指,把它脱下来,再戴 到其他手指上去,直到指头都通红了。以前好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要抽烟,我说因 为我的手指很好看,尤其是夹烟的样子。其实女人的手指最大的用处是用来抚摸男 人和戴戒指,夹烟的样子呆板似乎还有点做作。 有人在这个时候拍了我的肩膀,我回过头,是信。 我故做惊讶的说,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已经离开这里了。 没有,我睡到晚上8 点才起来,已经错过了飞机。他深情沮丧的坐在我的身边。 喝点什么吗。我问他。 不,不用了,想不到昨天的酒那么厉害,我到现在还有点晕。 ………… 你怎么了,不理我了吗。他用手肘碰碰我。对不起,昨天……我对你做了不礼 貌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我一时无法控制自己。 我转过来看着他,他的脸有些憔悴,我突然有些不忍。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原谅……说到一半他好象看出我脸上的异样。 你的脸……? 我侧过头躲开他的目光,他却扳过我的下巴,轻轻的把眼镜取下来。灯光让我 稍稍有点不适应。 天啊……你怎么了?他关切的问到。 没什么,不小心弄的。 这个,不是吧……他激动的握住我的手腕。 我疼的叫出来。他掀开我的袖子,看见到处都是淤青的伤痕。 有人打你吗?他气愤的颤抖。 是因为我吗?你告诉我!他抓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一直盯到我流出眼 泪来。大概是因为疼痛和委屈,我在他的胸前不停的流泪。 走,你跟我走,这个天堂简直是地狱。他拽我的手臂。 可是我没有地方可去……我说的,确实是实话。 我会照顾你的,至少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他倔强的说。我所以很顺从的偎 依在他的怀里走出天堂酒吧,这是我渴望得到的怜悯。 那晚,一浩一直都没出现。 那天夜里,信把我背在背上穿越了大街小巷,我们两的影子被昏暗的路灯拉的 模糊纤长。 他在24小时营业的药店里给我买了跌打的药酒,然后一路把我背回他的酒店。 我们一直都没有说话。我在等待他一个决定,等待他给我最后的希望。 回到他的房间,他把我轻轻的放在床上,随后脱掉我的鞋子,去卫生间洗手, 然后坐在床边查看我的伤势。他先揭开我的袖子,然后在我暗示的许可下帮我脱去 外衣,他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伤痕,他呆在那里许久才想到去拿药酒。 药物均匀的在伤处散开,我还是疼的忍不住喊叫,看到他手足无措的呆在那里 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继续擦才好。我闭紧眼睛,做了一副忍痛的表情对他说,你擦吧, 我不叫了。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忍耐着不发出一个音节,冷气很大,额头上还是出了一片 细细密密的汗水。药酒里的甲醇成分在空气中挥发,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而后却 是清凉的舒爽。微熏的空气掠过皮肤,我不自主打了个冷战。 冷了吧,很快就好了。他似乎说话的声音也不敢用力。 唔。我转过身把手抱在白色缎面文胸的两侧,让他把药抹在我的背上。 已经好了。过了一会他把双手举起来说,也不敢碰到我。 我转身对他说,能帮我把裤子脱下来吗,腿上也有伤疼的厉害,自己动不了。 他笨拙的解开牛仔裤的扣子和拉链,然后拉住两条裤管用力一提,两只白晰圆 润的腿就从裤子里倒了出来,摔在床上我一阵哎哟。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好奇的询问 我腿上大片的刺青图案,虽然我明明看到他不时的把眼睛望过来。 他柔软的手指在我的腿上游曳,突然我有幸福的感觉。16岁那年我患上急性溶 血症,父亲也是这样为我按摩麻木的双腿,也是把我背在背上穿越大街小巷。父亲 岭峋的骨骼,虽然无法给人足够的安全感,却充满了爱意的感动。我有想哭的冲动, 眼泪突然就掉下来。 信轻轻的坐到我身边,把我像玩偶一样搂在怀里,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以后我在你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每天都像小公主一样好吗,别哭了,看到 你哭我特别难过。 我抓住他的前襟,把眼泪都抹在他的衣服上。然后抬起下巴问他,你会让我幸 福吗。 会的,会的。他吻我的头发。你的头发真好闻,放心吧,我会让你快乐的。跟 我回韩国吧,好吗。他的眼睛温柔的像柠檬水。 你会和我结婚吗?你会爱我一辈子吗?你会只爱我一个人吗?我急切的问他。 会的,会的。他又吻我的头发。 我握着他的手臂紧紧的,仿佛他就要消失。那你喜欢小孩子吗? 我很喜欢小孩子的,就像你这样的。他微笑着亲吻我的眉毛。 那我给你生个孩子好吗,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我用天真的眼睛看他。 都喜欢,小孩子像你一定会很漂亮。 有一首中文歌是这样唱的,眉毛像你眼睛像我,鼻子像你嘴唇像我,再让他拥 有我的深情你的温柔;男孩像你女孩像我,身材像你气质像我,让整个世界为我们 祝福感动;我不停的幻想,他那粉红色的小指头,长大以后教他打棒球……我就在 他怀里认真的唱起来。 你会爱他的是吗,就像爱我一样? 一定的,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其实做个爸爸也很幸福的,只是有些时候,没有 机会。他抚摩我耳垂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我挺直背坐得和他一样高,把额头顶在他的额头上。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一直都做你的孩子,乖乖的呆在你身边,赶也赶不走。 他用床单把我包裹起来,趴在我身上哭了。 9 月26日天气晴嘉昔,今天是你回家的日子。被熟悉的闹钟铃声唤醒时,午间 的阳光已经慷慨的在额头上蕴开。身旁的他还在熟睡,侧着脸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 男人熟睡的时候都像孩子,让人忍不住想亲吻,但是我没有。我轻轻下床,简单的 洗漱后在桌上留了个字条:我回家拿点东西,很快就回来。嘉昔。 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刚刚是小学生放学的时间。仲夏的阳光很容易让人满足, 走在林荫小路上,看看三三两两的孩子从身边奔跑过去,闻到他们身上有属于青春 的味道,也有稍微大些的孩子,一对对的羞涩的牵着手,但脸上的笑意是无法隐藏 的,我突然想起艾敏。每个下晚自习的夜里,他都在约好的胡同里等我,每次见面 以后都是紧紧的拥抱,仿佛许久不曾相见,然后就手牵手一起回家去。就是在这里, 他每天把我送到这个门口,吻我的手背,然后说晚安。 我抬头看那个熟悉的窗口,妈妈大概正在做饭吧,姐姐应该还没有下班,我的 小外甥是不是到处捣乱……和父母姐姐哥哥在那间小房子里住了17年,那墙皮上的 铅笔字迹,天花板上的凸凹洞穴,狭窄的茶几,陈旧的书桌上破裂的玻璃板下面被 水渍沁染的照片,被取暖炉烤焦的椅背,漆黑油凝的灶台,锈迹斑驳的双翻椅,简 陋的折叠床却铺上带有母亲味道的棉絮,夏季会流水的电冰箱,昏黄的灯光,偶尔 蜘蛛结网的墙角,吊在厕所门把和铁门之间的吊床,盛猫食的小瓷碟子……历历在 目。那里盛满了童年的点点滴滴,一个小女孩的所有的能够经历和记住的幸福感觉。 无数次从这里路过都会驻足凝视一会儿那个窗口,但是始终没有勇气上去敲那一扇 旧门,因为我从未原谅过自己。 从皮包里拿出那沉甸甸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的是我这几年来所有的积蓄,用线 把封口缠紧以后,丢进了我家的信箱24-159-12#. 再见妈妈,原谅我吧。我在心里 默默的念着,走出楼洞的时候,却下起雨来,我没有哭泣。 我回到家,我和一浩的家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把湿哒哒的衣服脱在门口, 就去卫生间冲凉。当全身都用沐浴乳洗的发出香味的时候我用毛巾擦干了身体,走 出来套了一件宽大的睡衣,我喜欢穿着睡衣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的,衣襟在膝 盖上拂来拂去,感觉很自由。 去厨房用蒸汽壶煮了一壶曼特宁咖啡,用精致的米色陶瓷杯盛上两杯拿到客厅 放在茶几上,我自己的一杯加奶不加糖,另一杯加奶加两块糖,是给一浩的,我有 预感他会回来,在这个雨天。 这样的天气呆在家里,裸着两只腿,耷拉着潮湿的头发喝一杯热烈的咖啡,就 是这几年来我认为的最舒服的事情,也是我和一浩在家最常做的事情,在我们不多 的相同的爱好里,咖啡是其中一个。好的东西我都愿意尝试,而他却嗜咖啡如命, 他总是喜欢沉溺于某一件事情,无论乐在其中还是困在其中。我打开了音响,是一 首叫做When You Believe的歌曲,是他很喜欢的一首歌,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演唱 这首歌的两位女歌手一个曾经自杀,一个曾经吸毒。世界总是没有人们认为的那么 美好,但是它确实很精彩。 when you‘re blinded by your pain (当你因为你的痛苦而失明的时候) a still resilient voice Says love is very near. (一个有磁力的声音仍 然在说爱其实很近) 在雨即将停的时候,一浩推开了门。他用手挥了挥额头上的雨水,他永远不喜 欢打伞。 他坐到沙发上,端起咖啡尝了一口。 恩,不错,还很热。他放下咖啡杯,摸摸我潮湿的头发。坐在地上不冷吗,看 你又光着两条腿,坐上来乖。他温柔的说着,然后对我张开手臂。 我如常的坐到他怀里,让他搂着,他的灯心绒裤子轻柔的摩擦着皮肤。以前他 总是用这样的方式安抚我,对我来说,这样的方法也很奏效。我从茶几上拿起他的 杯子,把咖啡端到他面前喂给他喝,他喝了一大半后示意我放下。 他轻轻的摸我脸颊上的伤痕,疼吗?他问道。我低下头去使劲的摇,我很喜欢 向他撒娇。 对不起,是我下手太重了,那天喝多了,也是听她们那帮死丫头煽风点火,我 知道你肯定看不上那男人的。是吗? 我搂住他的脖子不置可否。水水,我要。我撅起果冻般透明润滑的嘴唇,用渴 望的眼神看着他。他亲吻我的嘴唇,鼻尖,脸颊,额头和每处裸露的地方,他用手 隔着睡衣抚摩小巧柔软的乳房。我把双腿扣在他的背上,解开了他的衬衫纽扣,他 胸前的刺青图案正对着我的脸,那是水神波塞顿的头像,我的守护神;而我刺在大 腿上的太阳神,是守护着他的。我亲吻水神青色的脸,回想着和他一起去刺青的情 景,我握着他的手喃喃的喊疼,却坚持着要把那副图案刺完,千百针在我的皮肤上 刺穿,他心疼的几乎要放弃。 把孩子拿掉好吗。他边在我身上温存的缠绵边淡然的说。 我感觉一阵冰冷。我的身体僵住了。他抬起头来问我,怎么了。 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听见自己理智的声音。 他腾的坐起来离开了我温热的身体。你生个孩子来干吗?你怎么养他?他厉声 的说。 我会自己养他的,不会麻烦你。我已经25岁了,再流产就不能生孩子了。我也 盘起腿与他对坐着答话。 生个孩子,生个孩子……现在这样不好吗?你把他生下来了怎么养他?当舞女 吗? 即使是当舞女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我倔强的顶撞他。 你说是这么说,那到时候他病了,他大了要上学了,什么不要钱啊,你可别指 望我给你出钱……他抓自己的头发似乎很为难。 我说了不会麻烦你的,我也没指望你会照顾这孩子。 你不会是要用这孩子威胁我要我跟你结婚吧……他惶恐的看着我。我早跟你说 了我不会跟你结婚的,为什么要结婚呢,就这样不好吗……他自言自语的仿佛在对 自己解释。 我轻轻笑着没有说话。 再说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不一定是我的吧,难道不会是那个韩国人的吗?你 想赖给我啊……他已经乱了。 够了够了。他说的越来越不堪入耳,心虚的男人都是用这样的推测来估计女人 的违背自己的举动的吗。 这孩子我不会让你负责的。我会带它走,我今天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情,我会 很快离开这里。我平静告诉他我的决定,我希望激怒他,然后震撼他。 他果然大怒。你要离开这里?你要去哪里?你要跟谁走?你要带我们的孩子去 哪里? 现在承认他是你的孩子了?我说了我不会麻烦你来照顾它,我再也不会出现在 你的眼前了,你可以放心。 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你哪也不能去!他把杯子里剩下的咖啡一口倒进嘴 里,艰难的吞下去。 你不要这个孩子,不想结婚,是因为你不想对我和孩子负责任,因为你根本不 爱我根本没有想过将来;你不想我和孩子离开你,是因为你自私,你要把我留在你 身边,是吗。 不等他回答,我继续说,你要把我留在你身边折磨我,让我不停的感觉到痛苦 和绝望,但是却不允许我去开始新的生活,是吗,你要毁了我,毁了我求生的意志。 你在说什么……他惊讶的望着我。 我说对了吧,你根本不爱我,你是为了复仇而和我在一起。你用8 年这么长的 时间来实行你复仇的计划,你甚至用你自己的青春为代价,目的就是让我痛苦,不 是吗。 够了,张嘉昔,够了,你别再说了。他全身都在颤抖,他的鬓角有汗水流下来。 醒醒吧你,郑一浩,你看看我,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你看看我眼角 的皱纹,我已经老了,我已经和你在一起8 年了,我花费掉我最珍贵的青春在你身 上,我对得起你了。 不,不够,你永远偿还不了你欠我的。他的眼睛充满猩红的血丝。 因为郑一洁。我的声音冷的让自己都吃惊。 你……你知道她的事?他诧异的忘记了任何的伪装。 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同校却不同班。她的丧礼我和同学们一起去的,你哭的很 厉害。 你那时侯就认识我?他像中弹一样摊倒在沙发上。 是的,你在我们中学很有名,虽然你已经毕业好几年了。我们的老师经常提到 你说你成绩很好。你来学校接一洁的时候也见过你,大家都很羡慕一洁,有这么优 秀的哥哥。你人很帅也感觉很阳光,尤其是你的笑容很漂亮。我微笑着回想少年时 代的记忆。 那时候我哥在这个区出了名的坏,有一天他回家告诉我他出事了要跑路,在我 百般的坚持下他才告诉我他搞了个女生,那个女生自杀死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 生是一洁,而你再也没出现,只是听我哥的朋友说你退学混了帮会,胆子很大,下 手很狠。 你明明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我去学校接近你的时候不拒绝我?你不怕我害你? 他已经被我剥的赤裸裸没有任何的防备。 我害怕。但是我说过,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很漂亮。 我伸手去摸了摸他的眼眉,然后继续说,我很好奇的想知道你要如何把你妹妹 的遭遇报复在我身上,我只是因为好奇。那时候我爱的人让我很失望,我很想放纵 自己,我想让自己痛苦,我想让自己忘掉过去,所以我对你说我爱你,所以我跟着 你离家出走。 他呆在那里,喃喃的说,你也是邪恶的,你们一家都是邪恶的……他抓住自己 的头发,那么可爱的一洁,被你哥糟蹋了,她死了!你们都应该受到惩罚!你永远 欠我的! 还不够吗,我哥走了,走的时候才19岁,这么多年来都不敢回家看看,他过的 好吗,他不是每天提心吊胆吗,他受到他应该受的惩罚了;还有爸爸,因为出去找 我心脏病发死在半路上……我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无法控制的倾泻。我呢,我跟 了你8 年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只会不停的折磨我,教我吸毒,让我做舞女, 一次又一次杀死我的孩子,磨灭我的意志,这还不够吗?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崩溃 的这么彻底。我隐约看见他漂亮的眼睛里也不停流出泪水。 他过来使劲的抱住我,别说了别说了。他把我的头用力的搂进怀里,似乎已经 忍受不了我说的这些真相。当真相揭开的时候,连导演这出戏的人都会不忍心吗。 他咽呜的在我耳边说,这些年我也过的好苦,我要不停提醒自己不能去爱你, 不能用真的感情,要折磨你,要虐待你,可是我做不到!每次看到你堕落或者失意, 我都很内疚,你曾经是那么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我看见你被我改变的面目全非。看 到你开心的时候我更难过,我要想方设法让你痛苦,让你因为跟我在一起而痛苦, 我原本以为让你堕落几年,为一洁做点事情就够了,我们就可以结束这样的关系了, 我真的不忍心看见你这样。我无法给你幸福,更没有明天,所以我不让你对我们的 关系有任何的幻想。但是我却越来越不愿意你离开我,我舍不得……因为……他的 身体软软的趴在我身上,已经气喘吁吁。 因为……他转头在沙发边呕吐。 我让他平躺在沙发上,握住他的手急切的问他,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 你说什么?他已经进入了昏迷,瞳孔开始扩散。他再也没有回答我的话。五分 钟后,他停止了呼吸。他那杯咖啡里,我放了上次剩下的所有药粉。 我再次抚摩他还温热的眼眉,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睛,那里有我心仪的弧度。但 是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我拿毛毯给他盖上,并且给他穿上鞋子。因为妈妈说过,她梦到过爸爸回来找 她,没有穿鞋子。在离开之前,我忍不住亲吻他的脸,我想记住这张让我留恋的脸 庞。我总是因为要忘掉一个人而跟另一个人走,而事实上我谁都忘记不了。 我只带了钱包和护照,临走的时候我把金色的打火机留在了桌上,因为那是他 唯一送给我的东西。 (尾声) 从家里出来,雨已经完全停了,空气中散发着植物的芬芳和甜蜜的气息。回到 酒店的时候,信已经在等我,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坐在床边抽烟。 我不知道你还抽烟。我拿走他嘴里的烟,他又拿出一支点上。 只是偶尔,还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他淡淡的吐出烟圈。 我什么都想知道,只要是关于你的,你会告诉我吗。我用食指抚摩他手指上的 戒指。 会的……我已经定了去北京的机票,晚上就走,你什么都没带吗。 没什么可带的,我有你就够了。 他拢过我的头,轻轻的亲了我的头发。你别担心,我们去北京注册,你的签证 很快就可以办下来。在韩国,你可以干你想干的事情,或者我给你开一间酒吧。 恩,我都听你的安排。我坐在他脚边的地板上,把耳朵枕在他的膝盖上。 但是有件事情……我想我必须告诉你。 你说吧。我听出他犹豫的语气。 那天,就是我跟你发生关系的那天……我在你喝的酒里放了药。 ………… 就在你去洗手间的时候。 ………… 你会怪我吗,我知道我很卑鄙,其实我…… 嘘。我用指头按住他的嘴唇。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我是自愿的……抱抱我好 吗。我张开双臂。他热烈的拥抱我。 你知道吗,你有一种天生的让人想去保护去拥抱的力量,让人有想占有的欲望,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你会给我幸福吗,信。 会的,I promiss. 走出酒店,搭上一台等候的出租车,往机场开去。我坐在后座里,和信轻轻的 拉着手。 夜色已浓,熟悉的灯光和招牌在车窗上印出一道道彩虹。 太阳枯萎了,黑色在夜里绽放,路灯下的灰尘,在静静流淌。 谁让我想往,谁让我失望。 飞蛾在快乐,生命在幻想,蛛网里的光,已变成一堵墙。 { 全文完} 03-4-19 15:58:04 (后记) 关于出路:所有的人都在问我,出路到底在哪里。《出路》终于写完了,里面 包含了很多我身边的故事,可是只有“我”不是我,所以我无法像她那样勇敢的找 寻出路。里面那个叫作嘉昔的女孩,到底爱的是谁,她说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不 是,她到底要什么,她是否有你的影子,是否有你的无奈;那代表了过去,现在, 未来的三个男孩,他们爱过吗,还爱吗,哪一个才会给嘉昔幸福,他会不会也有你 的气味,这些全由你们自己判断。我说过,我们的过去是好的,未来也是好的,不 能确定的是需要多久才能走过现在,也许比8 年更长。一条路走了如此之久,即使 没有找到出口也无须害怕了吧。 关于幸福:信能给嘉昔幸福吗,许多人在质疑。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 只在乎你想不想做,和想获得什么样的结果。嘉昔如愿的获得了一个她深爱过的男 人的孩子,并用一种极端的手段彻底地结束了和现实中的男人的关系,义无返顾的 和一个陌生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只是希望生活给她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而这 一次的对错,是她无法估计到的,可是在她心里,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已经是向着 幸福迈进了。而我,已经得到过我的幸福了,就是那一刻,他在睡梦中不自觉的搂 住我,他的眼睫毛在我的脸颊上闪动,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他是完全属于我的,他 是需要我的,我渴求时间停下来,我睁着眼睛流泪。幸福和爱情都是一个人的事情, 是单方面的意愿,只要认为自己幸福认为自己还拥有爱情那么幸福和爱情就存在。 不同的是,幸福无法建立在爱情上,爱情自私的不停的索取,有限的幸福却无法一 直给予,爱是需要很多条件维持的,脆弱的不堪一击。想要继续获得幸福,就决口 不要说爱你。 关于烟火:人间本无烟火,所以《烟火》结束了。以前哥哥唱过,我就是我, 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天空海阔,我要做最坚强的泡沫。不知道他在文华酒店的12楼 向下眺望的时候有没有想要坚强;当他张开手臂的时候,或许他只是希望去个安静 平和的地方,那里有没有爱情,有没有出路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哥哥死了,我的爱 也落幕。我确实是个阳光下五彩缤纷的泡沫,却是最不愿意面对坚强的那一个。我 随时都会破灭,让死去的、消失的人安息,让活着的、存在的人去赎罪吧。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