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五之回忆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孤独,他也下意识地又一次坐在了 电脑旁,想写些什么但是又好像已经欲诉无言欲哭无泪了。 默默的只好呆坐着,放上一张静静的CD,是那种只有一把吉他一部钢琴和一些 弦乐的音乐。然后就开始思想着什么,脑海里的景象总像一出抽象电影,放映着他 人生里各个时期的零碎片断,而这种思想通常是没有什么目的性的,仅仅是重播而 已。 他很喜欢这种重播,因为会很像跟她一起拉着手看的一出立体电影,完全是在 时空里穿梭,这会令他感到很偃意。 通常画面是在童年开始的,在一个南方特有的种满各种植物的大阳台上,他又 紧张又兴奋地坐在上面,兴高采烈地看着下面游行的队伍,首先会是一辆辆的车, 车上有人戴着白色的纸帽子跪在那儿,手一般是绑在了背后的,车上的大喇叭会冒 出一些尖锐的口号声,而跟在车后的人群也跟着喊叫着,满大街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红红的旗帜,只有那跪着的人是沉默不语的。然后他便在花盆里捡起一块硬硬的泥 巴朝那跪着的人狠狠地扔了过去,扔了后他会马上躲起来,生怕会扔错了其他人并 让人发现了。但一向他扔的都很准确,这门技术让他在成长里派了不少用场,例如 在日后的打架里,跟女孩子在湖边打水漂,在山里采柚子...... 雨又开始下起来了,他想今年的秋天怎么就不正常了呢?秋天还下雨,还潮湿 的要命,今年好像什么都不正常,不然她为什么会离开他呢?是的,想起来了,今 年是太阳黑子特别活跃的一年,科学家曾说今年很多事都会不正常的,明年也许就 会好了,她会回来的,只要一切正常。 然后他就看到了电脑旁的水族缸,好些天都没有换水了,原来曾经很漂亮的渔 缸随着她的离去竟也凋零了,水草和鱼都死了一大堆,他也不想去看懒得去管了。 于是他任由他的眼泪掉了出来,他也就只剩下眼泪了,失去了她就什么都凋零什么 都枯萎了,他想我真对不起你们啊,鱼儿们。 这些天来,他总觉得自己的病也许是个大病,但他宁愿病死也不愿意再去看医 生了,一想起死亡,他就会幻想真的快死的时候,她会在他身边吗?他想她也许会 哭,但是她一样是会忘记的,就算他的父母他觉着也不会伤心很久的,这个想法让 他更伤心。于是他开始想人应该怎么死好呢?各种各样的死亡镜头在他脑海里闪烁 着,他想到了一个最完美的自杀方法:首先把房间密封起来,吃上小剂量的安眠药, 再放一个炭炉在房间里,然后开始睡觉,当炭把空气燃烧光后他就会窒息,而那时 他会在梦里死去,安静又不痛苦。然后他发现他其实是不想死的,真想死的人是绝 对不会想出这么复杂的方法来寻死的,这让他自己嘎嘎的乐了起来,笑了个人仰马 翻。噢,错了,应该是人仰椅翻才对。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就是想她呢?他开始往之前的日子靠拢,他之 前的日子也有过不少的她们,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好像左邻右舍都静悄悄地搬 走了,找半天也没找到有人。 这时思绪开始了跑动,原先的思想就像飞机慢慢的从停机坪驶出跑道,出了跑 道在某个位置就会开始滑行并加速,最终是要飞翔起来的。 一个个的片断由慢到快地放电影似的播放开:雨后的芙蓉花纷纷扬扬的飘落在枝 桠上,草地上;灰蒙蒙的山;一湖的荷花瞬间里结了冰,一群孩子在那湖里追逐着; 没完没了地练习钢琴;圣诞节的圣诞树和节日灯;一望无际的玉米田,一只螳螂狠 狠的扑向了那只蚂蚱;趴在窗户上看着满天风雨;大雁在天空人字型的飞翔;爸爸 妈妈打烂了的那尊维纳斯石膏像;飘扬的雪与漫天的扬花絮;与心爱的她偷偷在有 很多人的宿舍的被窝里做爱; 思绪来到这里会急刹车似的噶然而止,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哎,又想到了她了, 每次都会回到她那儿,所有的片断都是副题,唯独只有她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在街 上闲逛,看到一件漂亮的裙子就想起了她;在钟表店里看见了优雅的手表又想起了 她;超级市场里飘忽着她的踪影;厨房里有她在烧菜;楼道里她躲了起来要吓唬他; 坐在他的破自行车上,她紧紧的搂着他;每天起床伸个懒腰后一把抱住她咯吱她; 与她一起看星看海看月亮;在家开着昏暗的灯放着柔软的音乐与她拥抱着舞蹈;一 切都在她的影子里旋转,他只在一个角落一个阴影下,静静的享受着回忆带来的一 丝温馨,让那片刻燃烧着已经开始腐烂的心,和着音乐就着眼泪,他就是这样又渡 过了一个寂寞的夜晚。 广州:淳子 2000.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