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晕轮 作者:楚月 每天我都会蹬着脚踏车往来宿舍与教室之间,一天思考的时间也大多花在脚 踏车上。车已经被偷儿牵走多次,在任的这辆只好是极破的那种,很没有和第一 任车那种初恋的感觉,每次我把" 她" 遗弃在车棚总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认领出 来,搞的看车的大爷差点以为我才是偷儿。好在做穷学生总是有点大无畏精神的, 车依依哑哑的响,主人的小曲哼唱着走调到漫无边际,脸皮厚厚,很快乐。 因为从大江的南边来,可以攀附屈子为同乡,而且最欣赏李白的" 对月成三 人" ,所以叫楚月。孔子过楚,有楚狂人折之,心甚向往这样的荣光。做人做到 癫狂,可以不管什么圣人老子,是需要大彻大悟的。我没有这样的修为,却又偏 执地喜欢着月亮,找不到更高雅的借口,只是为那圣洁的白而膜拜,近乎宗教。 没见过" 海上升明月" 或者" 明月松间照" 的胜景,每一次旅游总是在打仗 似的忙,去过黄山,月亮在我为看日出的早睡中错过;去过桂林,月亮在我贪看 街灯印水中忽视。月亮若是佳人,早该嗔怒于我这冒失小子,要是以谈朋友相论, 早就吹了。其实很冤枉,我的心中何时放下了她,闭上眼睛就看见那幽幽的月晕 轮啊。 还在上本科的时候,没心没肺地活着,书本以外的世界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毫 无乐趣。抽烟喝酒打牌卡拉OK也就是跟着别人起起哄,上不了瘾,最大的爱好却 是骑车闲逛。那时人和车的感情极好,可以随心所欲地到处游走,看见那块草坪 对眼就往那一坐,发发呆,自己给自己编故事,看看白云苍狗的变幻,听听夏日 不绝的蝉声。 那个大二的夏天,看到母亲的家书,一愣,外公去世了!从来没有这么直接 面对亲人的离去,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我是不愿意让人看到我失落的一 面的,周末宿舍里兄弟们已经开始操练牌技,我只好逃离。大约人们都聚集到女 生楼前,食堂变成的舞厅渐渐鼎沸起来。湖边的长椅空着,我就躺在那里,让大 脑自己去转。 外公是一个很严厉的老中医,小时侯看见他总是有点胆战心惊,到17岁也没 改过来。考大学的时候他很想我学医接他的班,我借口怕见尸体而考到远在北京 的学校学我更不知道为何物的土木。第一年的寒假,少不得带点礼物回家,给外 公的是两包街边茶叶馆买的铁观音,他竟欢喜的紧。这事让多年以后的我都在为 那十几块钱的廉价茶叶汗颜。 外公抽烟抽的厉害,也咳嗽的厉害。我小的时候他已经退休了,不爱运动的 他总是把高高瘦瘦的身体蜷在他那把躺椅上,抱着收音机听京戏。他走路要拄手 杖,颤颤巍巍的总让我担心他会摔倒。外公的医术很高,尤其擅长针灸,有很多 的病人会找上门来请他医治。所以虽然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我们总以为他能调节 的好,不会有大碍。那知这回怎么就…难道是到了劫数? 母亲的信里说,外公是上个月过的,那时我正忙着考试,他叫母亲不要告诉 我,以免耽误学业。他那些医书就放在他的小屋高高的书柜,以前总不让我碰的 那个,他说如果我还要想看可以去拿的,医学其实没那么可怕的。 不知不觉泪水溢出了我的眼眶,一种从心底痛极了的感觉涌上来,让我很慌。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十几年来我的幼稚生生隔离了我和外公, 我曾经以为自己很早熟,懂事的很早,可是我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厉害,可是后 悔来不及了! 我睡着了,泪水挂在18岁懵懂少年的脸上,留下纵纵横横的道。梦中仿佛又 看见妈妈那柔和的目光,仿佛还象当年闯祸的孩子可以躲在妈妈的怀里。揉揉眼 睛,眼睛看见的是一轮好大好亮的月亮!夜空干净的什么也没有,月亮是澄圆的, 周际是淡淡银辉形成的晕轮,月光好象是洒下来的,薄薄的好象可以触摸。伸手 去摸,很奇异的感觉。月亮就这样看着我,我就这样看着月亮,没有矫情,没有 废话,彼此无言。那一刻我觉得我长大了。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么美的月晕轮,我也不再去那湖边的长椅。再后 来是忙于论文,忙着找工作。工作以后就更没有骑车闲逛的自由,同事间打打牌 唱唱卡拉OK打发日子。后来又到学校念书,还是很忙碌。这些日子竟没有好好抬 头看看月亮,也许一直到那天遇见我的那个她,才会抬头又去看月。那天的月依 然很美,可是再也看不到月晕轮了。合上日记本,把这个故事和少年的梦放在一 起,等时间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