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故事 作者:孤云 老魏是H大的清洁工,大清早起来打扫人工湖到图书馆一带的板石路,傍晚 就在女生宿舍楼下补鞋。大二学生王良时不时拿运动鞋找他修补,一边坐在旁边 等,一来二去,俩人便熟悉了。老魏50开外的人,见多识广且幽默风趣。王良 喜欢听他讲学校的奇闻逸事,老魏说过很多次当年H大附近花美村一个小伙子大 半夜伏在路边草丛里企图强奸刚自修出来的女学生的事。这件事因老魏凑巧碰上 未能得逞。论辈分,那小子还要叫我大伯呢,老魏这么说;然后口气一变,压低 了声音:那女学生当时衣服都被撕破了,露出白花花的胸脯。唉 这一次,老魏讲完后放下手上的针线,点上一根不带滤嘴的香烟,对王良说: 后来这女学生在图书馆自杀了,当时那女学生读大四。老魏说,那女学生交了个 男朋友。刚听到这里时,王良心想,这不废话,哪个女学生不交男朋友?老魏继 续说,她男朋友在快毕业的时候把她甩了。王良又想:这不也是废话,只要交男 朋友就有甩别人或被别人甩的可能。老魏接着说,她就自杀了。王良忍不住插话, 怎么自杀的,说清楚点好不好? 是这样的,丫头的男朋友小她两届,开始并不知道她那件事情。后来知道了 便想疏远她。丫头受委屈了,交往那么久,那事也做过了,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 我曾劝她想开点,可她老搁不开心里那块石头。那天晚上,她约那男孩子在图书 馆顶楼阳台说话。大冷天的,她穿着白裙,戴了副白手套。后来两个人说急了。 丫头对那男的说: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死给你看!那男孩以为不过是一句气话, 就随口应了声:那你就死给我看看。话音刚落,只见丫头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一转身,就往楼下跳了下去。那图书馆当年就是乱坟岗,唉,可怜丫头成了乱坟 岗的新鬼! 老魏接着说,听学生说有时晚自修能看到丫头坐在墙角的位置,捧着书,还 是那一身白裙子,戴着白色手套,有件事别人可能不知道,她有左手有6个手指 头。不过,一般人是看不到她的,除非开了天眼或生性秉异的。我大早扫地到图 书馆右侧的那条小路,有时还能看到她,她还冲我微笑。王良插嘴说道:你不害 怕吗?我不怕!那是好鬼,好鬼不找人的,何况我知道她是和我打招呼呢!我经 常去图书馆怎么就没看到?那是你天眼没开,不过见到这些总不是好事,老魏说 道。 打那次听老魏讲了那女学生的事情后,王良每次坐在图书馆都有种异样的感 觉。好象总有人在盯着他,可回过头却看不出什么希奇古怪。有的时候看书累了, 他抬起头看看阅览室,死气沉沉的,每个人都毫无表情,呆如木鸡。有一次他故 意待到人都走光了,觉得白炽的灯光照耀下还真是有点阴森恐怖,不过也没见到 什么穿着白裙子的女学生。逐渐地,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后来,王良也谈了女朋友,正如他自己说的,哪个学生不谈恋爱啊。后来又 吹了,也是,只要谈恋爱就有吹的可能。不过,这次是那女学生甩了他,虽然他 也知道,吹无非就两种方式,要么你吹她,要么她吹你,但他还是觉得很委屈。 他觉得怎么可以这样呢?床也上了,怎么能说吹就吹呢?那天晚上他把那女孩子 约了出来,也是在图书馆楼上,不过是夏天。他俩一见面就吵架,那女的竟然说 看不起他,说他一没钱二又不帅,还加上天天只会去图书馆和书店,一点情趣都 没有。这把他惹火了,冲上前甩了那女孩一巴掌,没料到那女的竟然不是蹲下来 哭鼻子,而是还手也甩了他一巴掌。二人就撕打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地,王良就 迷糊了过去。 等他醒来感觉疲累极了,整个人病恹恹的。他不去上课了,白天就窝在宿舍 里睡大觉,晚上在图书馆逛来逛去。他也不想女朋友的事情,这事是让他彻底伤 心透了。奇怪的是,他去找老魏的时候,老魏默默地补鞋,不和他搭腔了。这样 过了快一个学期,转眼冬天了。他不想回家,心想把这学期耽搁下来的功课补上。 他每天晚上便夹着一本书上图书馆,快到凌晨才回宿舍。 图书馆里的学生也逐渐稀少了。大过年的谁还喜欢天天呆图书馆啊。晚上更 是难得有人,有时甚至就他一个人。有一天晚上,当他读书一半抬起头活动一下 时,看到对面坐着一个女学生,低着头看书。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白裙子。他 疑惑地想,这时还有女孩子来这读书,真是难得。然后他也低头看书。他临走前 看那女孩子还在埋头苦读。 第二天,他去得晚一点,看到那女孩已坐在那里了。他心一动,坐到了她对 面。她没有抬头,好象没有觉察到有人来了。他端详着她,身材很苗条的样子, 隐约可以看见是一张瓜子脸,她的手也许是天冷的缘故,藏着桌底下。也许是夹 在大腿中间呢,王良心想着有点兴奋。他们就这样对面坐着,没有说话,周围也 没有其他学生。这一天因为他中间看书入了神,等到想抬头养养眼的时候,她又 不见了。 第三天晚上,王良天刚蒙蒙黑就去图书馆。这次无论如何要和她打个照面, 他想。他坐在昨天的位置,压根就没看书,一直在等那女孩子。这两天来,他觉 得死去的活力又渐渐恢复了,被爱情灼伤的心也在愈合。他觉得很奇怪,怎么会 有这么大的变化?他坐在那想着,或者该约她到人工湖边散散步,都是没有回家 的同学,况且这年节的,她该不会拒绝吧?正想着,王良看到一条白色的身影闪 了进来。好轻盈的身子啊,他赞美到。 她走进来了。她看到了王良,王良也终于看到了她。王良冲她微笑了一下, 她也微笑了一下,然后坐到了王良对面。真的很美,比他想象的还美,白皙的脸 蛋,修长的身材,丰满的胸脯,哎呀,竟然有这样好学的美女。王良心猿意马了, 整个晚上盯着那女孩子。那女孩子好象也感觉到了,抬起头冲他狡诘地笑了一下, 然后又埋下头去。正当王良忘形的时候,瞧见了她手抬起来翻书。她戴着一副白 手套,那种尼龙质地的柔滑的手套。他隐约感到不对,白手套,白手套,可是他 一时忘记了什么事了。 王良终于想起来了,老魏说过的那个女学生不就是戴着白手套吗???完了, 我该不是碰上鬼了吧??他越想越觉得对面坐的这个女孩子与老魏说过的完全一 模一样。他的头皮都发麻了,怎么办才好?他四周瞧了一眼,竟然没有其他同学。 那只手又抬起来了,不错,是白色的手套!!那只手好象往他这边伸了过来,他 哎呀一声,逃也似的跑出了图书馆。 回到宿舍,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会觉得是撞鬼了,一会儿又觉得那么漂亮的 女孩子怎么可能是鬼呢?就这样迷迷糊糊想到了天亮。这时宿舍门被谁撞开了, 他觉得阳光好刺眼,好象有同学来搬东西。他想起来,可又累得不行,便连头蒙 在被子里。他起来时天又暗了。他决定去找老魏问个明白,可是到女生宿舍楼却 看不到老魏的人影。是了,放假了老魏怎么可能来呢!他越发不甘心,想起老魏 说过那女同学有6个手指头,只要叫她把手套摘下来,是人是鬼不就很清楚了吗? 就这样,他下定了主意又来到图书馆。 晚上还是他先到,隔不久那女孩也来了,还是那副装扮。她还是坐到了他对 面。他鼓去勇气对她说:对不起,昨晚有急事先走了。女孩抬起头,微笑了一下, 好象咿哦了一声又埋头看书。他只好也装作看书的样子。到了临近午夜,他对她 说:走吧,我们一起到人工湖散散心好不好?女孩点点头,站起身,把戴着手套 的手放在裙兜里。二人往人工湖方向走着,都不做声。 然后在湖边,他们同时站住了。他鼓起勇气,颤巍巍地说:你怎么老戴手套 啊?今天也不是很冷,摘下来吧!女孩子点了点头,侧过身来,一手慢条斯礼地 脱下手套,一边微笑地看着王良。 忽然,一声尖锐的女人的怪叫响彻人工湖的上空——鬼啊!!! 王良迷茫地望着趄趔逃走的女孩子,然后又看看自己。月光斜射在他身上,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没有影子。 (2002年元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