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在风中?! ——一尾误入大海的淡水鱼之反思 作者:闯入城市的狼 都市,黄昏,他独自徘徊在街上。一天的辛劳已经结束,带着一身疲惫,他 走进了那条僻巷,在那家小餐馆坐了下来。 来这座城市已经两年多了,这两年多以来,他就一直是在这家小餐馆就餐。 今夜,他叫了几个菜,一瓶半斤装的白酒独饮了起来。 夜色渐浓,明月已在天穹。他已有了三分酒意。望着僻巷里时不时走过的路 人,望着夜空中那一弯冷月——是的,他觉得那是一弯冷月,一种寂寞,难以名 状难以排遣的寂寞悄然袭上了心头。 吃完这顿饭,今夜的自己到哪里去?这个漫漫的长夜应该如何去渡过?在往 后的日子里,处身于这个繁华喧闹的城市,自己这漫漫的一生又应当如何去渡过? 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究竟是希望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在为生存而挣扎之余,自己 又应该进行怎样的一种追求? 这一切,在这个寂寞的时刻让他倍觉迷茫,极度空虚与失落。 回顾在这个城市两年多以来的生活,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困惑与迷惘。他是追 随着阿凤来的,他想追回失落的缘份。然而,不但阿凤没能追回,他冒然地辞去 了原来的工作来到这个城市,两年下来却很惊讶地发现,其实自己并不适合在这 个城市生存,这样的生活自己感受不到幸福与安宁,唯有痛苦空虚。 难道,自己来错了?不应该闯入这座城市? 不由得想起了来时的那个小山村,那儿是他的家乡,盛产竹子,漫山遍野是 一片竹海,山青水秀,风景宜人。 好山好水是出美女的地方,阿凤就是个大美女。他与她从小相识,一同成长, 一起考入了师范学校,毕业后又一起回到家乡同校任教。后来,自然而然的,他 和青梅竹马的大美人阿凤结了婚。 婚后的最初三年是快乐的;也许这三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在那所座 落在半山腰的小小的学校里,他们安宁惬意地生活着。那是一种与世无争的世外 桃源般的生活。他们默默地教着书过着日子。那样的日子平平淡淡,节奏缓慢, 说不上精彩,但却如同是一汪清泉,自有一种淡淡的温馨,淡淡的甘甜。那样的 生活有许多的闲暇时光,他们或者是和同事们一起喝茶谈天,下下棋打打牌。或 是一同去山中游玩,带上锅碗柴禾,拿起鱼竿,在山里钓鱼野炊。寂寞的空山, 竹海的深处,他曾经深情地拥抱着阿凤,大声地叫着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这声音在整个山谷里回荡着。随着一阵吹过的山风飘向不 知名的远方。 那一刻,阿凤的眼眶湿润了。 那时他们相处得那么的和谐融洽。那是一段最纯最真的人生。那是一个纯洁 无瑕的年代。 然而,后来,这个世界似乎慢慢地变得浮躁了起来,功利了起来。小山村的 宁静被打破了。 很多的山里人开始出外闯荡,去大城市讨生活。 逢年过节时,那些外出的人便如同回巢的候鸟般纷纷地归来,作短暂的停留。 其中不乏一些混出点儿名堂衣锦还乡者。个别的幸运儿甚至是开着自己的小车回 来的。他们向留守在小山村的人们讲述着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精彩。 阿凤有一个表姐到外面闯荡已有三年,如今在大城市里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做 售楼小姐。当年她出去时还略有点儿土里土气,如今归来时,却早已换了气质, 变成了一个衣着时尚,举止优雅的彻头彻底的城里人了。她极力地鼓动阿凤与她 一同去城里闯荡,说是以阿凤这样的资质,一辈子埋没在山里,太可惜了。 …… 年过完了,外出的人们又纷纷的走了。阿凤的表姐也回了那个大城市。生活 又恢复了它那原本的宁静与淡泊。然而,阿凤开始变了,变得郁郁寡欢了起来。 每当收看电视里上演的那些都市言情剧时,她就特别爱出神。后来,她说她羡慕 那些生活在大都市的靓丽女子。因为漂亮的女人有一个最本质的渴望就是希望能 拥有一个舞台去充分地展示自己的美丽。而大都市无疑是一个最好的舞台。 从她的那种向往之情中,他知道,她的灵魂已不再安宁,空山的寂寞已经留 不住她的心了。 她渴望着登上大城市的舞台。 那年的暑假里,阿凤走了,义无反顾地走了。去了那个大城市,干起了她表 姐的那个行当:售楼小姐。当那个夏天结束以后,传来了她不再回来的消息。她 已经在那座大城市站住了脚,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其实,一个美丽如阿凤那样 的女人要在大城市站住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于是,他们分开了。他在那个小山村默默地忍受了整整一年的孤独寂寞。一 年以后,阿凤来信了,提出了离婚,因为,她认为他们的缘份尽了,变成了两个 不同世界里的人,他们的婚姻的确已经名存实亡了。 他在那个夏天陷入了沉思。缘尽了?是的,缘份的确是说走就走了。为什么 会这样呢?难道缘份竟如同是天空中的一只断线的风筝,永远也在风中随风飘荡, 难以停留吗?如果把“缘份”这个东西具体化,当作是一个运行着的物体的话, 那么,是什么力量在左右它?它的运动规律是什么? 这些问题他一时间未能想通,他想到了“随缘”二字,决定跟着阿凤去那个 城市,他是绝对不能失去阿凤的。既然阿凤是上天安排给他的妻子,那么,他这 一生就应该追随着这段缘份去飘流,阿凤到哪里,他就到哪里。 于是他给阿凤写了一封信,他说,阿凤,我来了,随缘而来。 他也跑到了那个大都市去了。对于他的到来,阿凤并没有表露出一种惊喜。 只是让他跟她一起住下了。那是一处都市一环路旁的二套一公寓,他不明白,仅 仅一年时间,阿凤挣的钱就足够买一套房子?阿凤的消费水平之高,也同样地令 他吃惊。 后来,他在这个城市开始了奋斗,凭借着语文教师的功底,他在一家小报社 谋到了一份记者的差事。终日地奔波劳碌,一个月也能挣上一千多块钱了。但是, 慢慢地,他发觉其实无论自己是怎样的去奋斗,自己的收入水平都远远无法支撑 阿凤的消费水平。一年以后,阿凤搬走了,临走的时候,她说,这套小公寓就留 给他了。那一刻,他男子汉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地刺激,他的确是很想拒绝的。 然而,现实是家乡的工作已辞了,退路已断。而在这座城市,以自己的收入水平 是并不足以找到一处栖身之所的。他只能屈辱地接受了阿凤的馈赠。据说阿凤搬 进了市中区的一片高档住宅区,一个月后,他们离了婚。 带着这份屈辱与痛苦,接下来的日子,为了生存,他继续在这个城市里奔波 着,忙碌着,机械地活着,一直都没有闲瑕下来。直到这一夜,这一个刹那,突 然地,他感到了寂寞,酒意中,他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自己会是如此的痛苦?在这一段日子里自己的灵魂深处备受煎熬,不 得安宁。看来,感情的确是不能勉强的。自己追随着阿凤来到这个城市是大错而 特错了。 人与人不同的,在这儿,阿凤活得如鱼得水,而自己则显然是水土不服,举 步维艰。在从前的那个单纯的环境里,自己与阿凤仿佛是同类人。而到了这个大 城市,换了环境,两个人的差异一下子就表现了出来。人是具有多面性、具有个 体差异的。越是在多元化的复杂环境里,人与人之间的这种个体差异,人的多面 性就表现得越是明显。在这个喧哗的城市里,他终于清晰地看到:其实阿凤与他 并不是同一类人。 在这一刻,他后悔极了。他在匆匆忙忙之中来到这个城市,但却依然未能挽 回阿凤的心。而且从前的那种安宁生活也失去了,再也难以找回。可见凡事的确 须三思而后行,匆匆地作出一个不理智的决定只会使自己陷入一种难以自拔的痛 苦,陷入失败的人生结局,。 在这一刻,山野生活的闲情逸趣让他如此怀念。 在这一刻,痛苦中,他终于明白了这样的道理:时代改变了,变化了的时代 给人类提供了多元化的生活环境与方式,每一个人在这种变化面前都必须承受它 的冲击,作出选择,选择自己新的生活环境与方式,必然会有一些人背叛自己原 来的生活方式与环境,并由此产生许多的聚散离合,悲欢爱恨。这就是所谓的缘 来缘去。其实缘份并不是一只无依无靠的飘荡在风中的断线风筝,它的来与去是 有规律的可循的。“缘”的来与去是受社会大环境的控制的。 社会大环境的宏观变化必然会改变微观面上的个人感情。“缘”是由社会大 环境与个人小环境共同的合力作用产生的一个结局。 在这个变化的时代中,每个人都须要重新给自己定一次位,因此,个人的命 运,包括感情、缘份,肯定会经受一次考验、裂变。一场痛苦的,但却是必然的 裂变。 在这个过程之中,最为重要的就是要做到顺其自然的随缘,缘份来了,接受 它;缘份不走,珍惜它;缘份确实已经尽了,便只能由它去吧!切忌强留,切忌 不顾一切苦苦的再追。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才是真正的随缘。 哪怕两个人从前的确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爱侣,但是只要在重新定位之后证实 了彼此确实是两个世界里的人,那么也切莫再强迫自己去适应对方了,因为你未 必能适应对方的生存环境。 这就好比有两条鱼,原本都生活在一条小河里,相处得很好很融洽。但其中 的一条鱼其实是具有生活在大海里的能力与渴望的。屈身于小河只是时机未到。 于是,涨大水时它就顺着水流到了它所向往的海里。而另一条鱼只是一条单纯的 淡水鱼,并不能在海洋的咸水中生存,只是单纯地为了追随同伴,也跑到海里去。 结果适应不了“咸水生活”,而再想回到淡水河里去也不可能了。它最终的结局 必然是死亡。 一念至此,他自嘲地笑了,说,原来这个城市如同一片汪洋大海,而我,只 是一尾误入大海的淡水鱼。我错了,错得太厉害了。在此,提醒所有想“下海” 的人,在“下海”之前,必须三思,搞清楚自己是一条“淡水鱼”还是“咸水鱼”, 能不能适应“海洋生活”,否则,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