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刹那温柔与惊诧 作者:闯入城市的狼 三十岁的男人带着三分酒意与两个朋友来到一家卡拉OK厅。一边继续喝酒, 一边唱着歌,他声斯力吼着崔建的摇滚,似乎想在歌声中发泄掉心中所有的苦闷。 他最近的的确确是苦闷极了。怎么也难以理解妻子为什么要与他离婚。而且 态度是如此地坚决。 妻子爱上他时,他只是个大学刚毕业的穷小子,在一片反对声中,出身于小 康之家的她坚贞不屈,绝对地忠实于爱情,毫不犹豫地与他结了婚。婚后的日子 很甜蜜,这么些年以来,有了美满家庭这个坚强的后盾,他的事业经过奋斗也略 有小成,儿子也出世一年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但妻子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与他离婚,因为她另有了一段恋情,她将与那个 男人一块儿去海南。 那是一个无论从那个角度看也比不上他的男人。他实在不能理解妻子为什么 会为那个男人抛夫弃子。妻子说,与那个男人在一起,她能找回那种她最为在乎 的关爱与激情。而从现在的他身上,她已经感觉不到这些东西了。 仅仅是一个如此苍白乏力的理由就能让她作出这么重大的决定吗?他实在是 迷惑极了;事实果真如些吗?但好像又的确找不到更为合理的解释。 于是,他只能在这个本应合家团聚,共享天伦的夜里,约上朋友,喝着苦酒, 吼着多年不曾再唱起过的,年轻时代最爱的摇滚。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越是喜欢唱摇滚的人,内心深处也就越 是迷惘。 这一刻,他的心便是如此地愁苦与迷惘。 他们在唱着“素歌”。12号桌的几个中年男人却唱着“荤歌”,四个中年男 人一人搂着一个小姐,猜拳行令,喝着酒,调笑着。小姐们或是躺在男人的怀里, 或是坐在他们的大腿上,娇滴滴地灌他们喝酒,很肉麻。男人们很骚很淫荡,他 们的手很不安分,眼神总是色迷迷地在衣着暴露的小姐们惹火的部位游荡。 渐渐的,四个男人有三个都拉着小姐起身走了,显然是去成其好事。还剩下 一个与陪他的小姐一同唱着歌,那是一曲男女对唱的《纤夫的爱》。那个男人用 极其嘶哑的声音唱着“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难听极了。而当轮到那 女人唱时,他的那一双手便十分贪婪地在女人身上一通乱摸,后来更是从女人的 衣服里边伸了进去,在女人的胸前为所欲为,那女人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夸张而做 作的妖媚,曲意地迎奉着。那个微黑矮胖的,长着一双蒙猪眼的男人淫荡地笑着, 十足一个标准的嫖客,这一切让酒后的三十岁的男人恶心极了,他想吐。 那个风尘女子附在男人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男人笑着捏了一下她的 屁股,然后两个人站了起来,一同向外面走去。 想吐的男人也跟了出去,他想到外边透透风,痛痛快快地吐一场。前边的那 两个人钻进了一辆轿车,那个中年男人坐在驾驶座上,显然 是要把车开走,找 一处安乐窝寻欢作乐。 想吐的男人蹲在了墙角,开始呕吐,只见那辆车却并不曾开走,那个中年男 人又打开了车门走了下来,把那风尘女子一个人留在了车上,在月光下,只见他 走出了好几步,在离车子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电 话接通了。静夜里,清晰地听见他用一种极度温柔的声音在说:“乖女儿,作业 做完了吗?九点半了,该睡觉了。妈妈给你熬牛奶了吗?喝了牛奶别忘了刷牙。 早点儿睡觉,爸爸一会儿就回来,明天爸爸给你讲故事。”他跟女儿通话时,脸 上的表情极其的温柔。在那一刹那,他的确是一个慈祥的父亲。怎么也不像是一 条淫虫。看着此刻的他,怎么也难以想象方才的他竟然是那么地放荡。 月光下,这一刹那,他是如此的温柔。 月光下,这一刹那,那个醉酒呕吐的男人是如此的惊诧。这一刹那,他忽然 想到了一个使用频率很高的词语:人性。 在这一刹那,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人性。人性竟然是如此复杂而 难以捉摸。它可以把如此极端的一对矛盾集中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它竟然会有如 此不同的许多个侧面。 慈父,淫虫,可以由同一个人来扮演。 曾经相濡以沫的痴心的妻子和如今绝情断义的狠心女人,竟然也是同样的一 个人。 看来人性并不是一件比较恒定的,不轻易改变的东西,它似乎就如同是一条 蚂蟥,雌雄同体,一会儿是公的,一会儿又是母的。又象是人间六月的天气,如 同一张孩子脸,阴晴不定。 哪一面才是它的真实?谁也不知道。只是这世上的凡人又应该如何去面对那 不真实的变幻莫测的人性? 孔子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 那么,要活到多大的年龄才能弄明白人性的真实?也许,一千年,一万年也 不能够。 那辆车已经开走了。醉酒的男人已经彻底清醒。在这一刹那,他陷入了沉思, 一个念头闪现在他的脑海:原来,自己在这世上整整活了三十年,其实却并不能 真真正正地完全了解自己的同类,包括曾经最爱的妻子。原来人在世上,归根到 底其实是彻底的孤独的。永远也难寻知音。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