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婴孩 沈阳的那个冬天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冷,在我的记忆里那个冬天根本就没有下 过几场雪,是的就是在那个冬天的一个周六我第二次遇到了刘彬,我们就是从那个 冬天开始的。 那是一个懒洋洋的下午,我懒洋洋的从窝里爬了出来,象一只刚刚从冬眠中醒 来的熊一样无精打采的去寻找食物。那是我家附近的一个小饭馆,一个并不奢华但 很干净的地方,我并不经常在那吃东西,但我很喜欢那的大师傅炒的菜,离我的窝 也没有几步路,况且那儿的老板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刚走进饭馆,老板娘热情的迎过来。“先生几位啊?” “就我自己。”声音暧昧,哼!这也许就是我的本性。 “来里边坐吧!这边暖和一点。”她拎着壶茶水,指着旁边靠暖气的一个座位。 “来,先喝点热茶暖和暖和,看看来点什么,今天我家的羊肉不错,天冷吃点火锅 不是挺好的吗?” “好啊!”其实今天的天气并不冷,至少我这么觉得。 “清水锅吗?” “嗯,清水锅!来盘羊肉,香菜、小白菜一样一盘,再来两瓶啤酒”其实我并 不想吃火锅,可我现在实在想不出要吃点什么。 “不来点别的了?” “不了,先点这些吧,不够再要。” 漂亮的老板娘去厨房了,我无聊的点了支烟,东张西望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 菜就上来了。你说一个无聊的冬天的下午还能去做点什么呢?自己一个人对着火锅, 喝点啤酒也算是一种不错的打发时间的办法,更何况这儿又有一个秀色可餐的老板 娘呢! 一股夹杂着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香水的香味的冷风从门外吹进来。寒风牵引着我 的目光向门口望去,是刘彬,我一眼就敢认定是她,虽然我们只见过一面,但她的 样子就那么清晰的印在我的脑子里。其实她并不是很出众的女孩,在我心里更算不 上美女,可她的样子就这么清晰的印在我的脑袋里面。 “刘彬!”我故作沉稳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也许她对我并没有什么印象,东 张西望地看着四周,我朝她挥了挥手。疑惑的眼睛慢慢地靠近我坐的地方。 “啊!你是王皓!”疑惑的目光不见了。 嘿嘿!她还真的记得我,真让我高兴。“来坐,你自己一个人啊?!一起吃点 吧!”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话里、声音里都透出了暧昧。“老板娘,再那一套碗 筷。” “不了,不了,我要个菜就走了我都做好饭了,刚要做菜就没有煤气了。”女 人吗!都会这么推辞一下的。 “家里还有人一起吃饭啊?!不就你自己吗!那就一起吃吧,跟我还客气什么 啊?!”我并不知道她家里还有没有别人,只是想她能坐下来一起吃才这么说的, 其实她跟我之间也是有必要客气一下的,也许我这么说会让她感觉到不自在的。 “你怎么知道我家没有人啊?!”她睁大了眼睛望着我。 “如果你父母在家的话会让你自己做饭吗?你男朋友在的话这种情况不就和你 一起到外面吃了吗?!”我在为我的头脑感到自豪了,她现在一定以为我有很深的 洞察能力呢,其实我也确实有很好的洞察能力啊!“快坐下吧,你看人家把碗筷都 拿来了。” “哼,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的吗!”没有理由推辞了,她微笑着坐在了我的 对面。 “你自己看看再要点儿什么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放心大胆地随便要, 今天我请客。”女人好像无一例外地喜欢男人的慷慨和大方。 “嗯,好象跟许萍在一起的男人都很有钱啊!”在我眼里这句话没有什么讽刺 的味道,只不过想看看我在她提到许萍时有什么反应。 “我?很有钱?哼!一个报社的小编辑有的什么钱啊!不过在这样的地方就算 用最贵的菜填满你的肚子也用不了多少钱不是吗?”我只是不想让她觉得我和其他 男人一样罢了,我是指许萍的其他男人。 “那我就可贵的要了哦!”从她的笑容里我看得出她是接受我的。 “老板娘,再来一盘羊肉一盘扇贝。” “这就是你的可贵的要的啊?”说真的我并不感到意外,我始终觉得他不是那 种虚荣的女人。 “嗯,我啊,也没见过什么市面,也不会要什么菜,对我来说啊这就是很好的 啦!”甜甜的笑容,闪烁的目光。那笑容是我好久没有见过的了,在这个社会里这 样的笑容是很难的一见的了。 “好好好,我服了你了!对,你喝点什么啊?!” “啤酒。嘿嘿,更佩服我了吧!”我真的希望她这种笑容永远不会消失。 “这个倒没有什么意外的,女孩喝点啤酒又有什么呢!”我的本性不就是在女 人面前永不示弱吗! 酒精泡发了我的喜悦和她的笑容,没想到这样的一个无聊的冬天的下午,会变 得如此的短暂,我一直以为这个下午会持续到我生命的终结的。窗外的霓虹又映出 了不知多少鬼魅的身影,其实夜晚才是我最喜欢的时辰,除了那鬼魅的霓虹和霓虹 中龌龊的身影,但我中将被这霓虹淹没。我的灵魂还安坐在躯壳里,酒精在我的体 内没有达到浓度。我唯一可以找到的能让她陪我散散步聊聊天的话题竟然只有许萍, 希望她能够理解我和许萍的关系,即便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和许萍关系到底是 怎么回事。 雪在我们的脚的挤压下失声尖叫起来,那尖叫声钻进了我的耳朵,把我的心一 点点地撕碎了。两排脚印平行的印在摊开了的卫生纸般的街道,一直伸向了迪厅。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像许多偷情的有夫之妇或者是有妇之夫一 样,开始还恪守法律和道德的警戒线,想必都是经过了思想斗争的。但是某个机会 双方都觉得偶尔一次不会被人发现,放纵一下也未尝不可。于是干柴烈火,一发不 可收拾。多少夫妻反目,家庭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真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值 得警钟长鸣!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们的足迹遍布当时所有的迪厅,那真是可怕的回忆。经常做 梦都还觉得头手晃动不已。直到有一天她蹦到我的床上为止,我才算解放出来。所 以到现在我仍然对迪厅心怀余悸,能不去的坚决不去。 我在一个处于半睡眠状态的清晨,听见房门被敲得砰砰作响。当我怒气冲天地 打开门,刘彬拎着箱子出现在我面前。眼睁睁看着她进屋将箱子放下。从箱子中拿 出香皂,毛巾,牙刷,洗面奶。 我说过刘彬就是这样的一个意外,一个永远不令人失望的意外。她竟然就这么 拎着她的所有来到了我住的地方,我们竟然就这样同居了,那时候我感觉她就像一 个在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后,自己掌权的地盘的女主人一样。在这段日子里我几乎可 以看到一个幸福家庭的影子了,她对我可以说是体贴入微的,过了不久我发现我开 始下班马上回家了,好久没有和大志他们一起去鬼混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搞明白 那是真的发生过的事还是只是我的一个梦,那时我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结婚的念头。 “你不睡了吗?我要洗个澡,昨天晚上没睡好。”她在进浴室前对我说,我才 发现自己几乎一丝不挂。她有点冰冷的身体钻进被子,小心地躺在我的身边,像一 匹掠过我身体的锦缎。君,我的爱人,我以为我可以永远这样地抱着你,你是我的 妻子,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可以相依为命的亲人。我以为从此我们不会分开,无 论你生老病死,无论你怎样改变,我以为你永远属于我的,我永远属于你。君,我 爱你的头发,爱你的鼻子,爱你性感的嘴唇,爱你明亮的眼睛。我爱你皮肤,爱你 的耳朵,爱你的眉毛,爱你的指甲。爱你轻轻的在我耳边呼吸,爱你柔柔的带着一 丝刚强的声音。坚信你是我生命中真实的一部分,是永不褪色的一部分。但是,今 天我听见雪在我们的脚下尖叫的声音和锦缎撕裂的声音,那是我惊声尖叫的爱情! ~~~~~~~~~~~~~~~~~~~~~~~~~~~~~~~~~~ 我对回忆有所企图,企图在回忆中拼凑一个完整的我,但是这种企图让我很尴 尬。一件事一旦带上了主观色彩,结果往往有很大偏差。我费心的在过去的时间中 打捞记忆,但是我捞起来的除了一地的伤心和破碎的影子外我一无所获。每当我结 束一段回忆的时候,我都出要用酒精来将这满地的伤心和我七零八落的影子冲刷干 净,我不想别人看到一个零零散散的我。 其实刘彬在我心里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即便在她已经成为别 人的老婆的今天我也一样这么认为。 1997年的五一节那天,我决定把他带回家和父母见面,也就在那天我的美梦也 就做到头了。 我真搞不明白你们以为你们的儿子是什么,认为我们这个家是什么,以为还是 我的祖夫母的年代吗?我真的搞不懂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刘彬呢?你们想象中的 儿媳妇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啊?!我想我这辈子很难随你们的心愿了。 又一个冬天来了,一个冷冷的冬天,我和刘彬在一起也整整有一年的时间了。 这半年来我们好象地下党接头一样的约会,根本的原因就是我的懦弱,在家人面前 我卑躬屈膝,可心里又实在放不下这段感情,这让我在家里人和我的朋友及刘彬的 朋友面前吃尽了苦头,直到有一天的午夜,我从一阵抽涕声中醒来。 霓虹的鬼魅中夹杂了淡淡的苍白的光亮撕开了北风,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过来, 冷冷地照在白色的天鹅绒被子上。这时被子下面的另一个躯体抽涕着,在这抽涕声 中我从一个无梦的觉里醒了过来。 “怎么了?老婆!”从我们认识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哭,她一向是一个坚强的 女孩。 “我今天去医院了。” “到底怎么了,快说啊!”说实话我很担心她的,我的家人不能接受她我已经 很内疚了。 “我有了。”她从抽涕声里挤出了三个字。 “你就是因为这个哭啊?!”也许这就是男人的粗心之处。她目光诧异的望着 我,停止了抽涕。 “……” “我们结婚吧!”她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向她求婚的,其实我道是早 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不过是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说罢了。 “不,明天我们去医院把孩子拿掉。”我看到她坚决的目光。 “为什么???那是我们的孩子,那是个生命啊!”一个女人会作出这种决定 会是因为什么,她要找人杀了自己的孩子,我真的无法理解。 “我不想做未婚妈妈,一个孩子没有父亲是很痛苦的。”烟雾笼罩在她的眼前, 她的眼里有一些晶莹的东西在晃动着。 “我不是说了要和你结婚的吗?!”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了,我 不想承认。 “王皓,你还不明白吗?!”更多的晶莹在她的眼中。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王皓,我爱你!所以我必须离开你,你懂吗?!我不想你的下半生夹在我和 你的家人中间,就这么痛苦一辈子。我真的爱你,所以我必须现在就离开你。我必 须切断你拉着我的那只手,我知道你会疼,会很疼,我知道你还会用另一只手来拉 住我,就像你一直都忘不了小丽一样。你知道吗?!切断了你的手我一样很疼,但 我必须那样做,你明白吗?!今天看到化验单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我们相遇的时候, 我们就这么相爱了,现在我们又有了孩子,用你的姓氏用我的名字来作为这个孩子 的名字,我们的爱就永恒了。可我不能看着你因为我而痛苦得过你的下半辈子啊! 那样我也不会快乐的,我们只能到此为止,虽然我也离不开你,但我必须这样做你 懂吗?” 她身躯的颤抖混合着夜雾将我层层包围。“王皓,我爱你!”她抬头看着我。 她温润的双唇打断了我想法。她的情绪肆意疯狂的撕扯我的身体,她的放纵,她在 我身边变成蝴蝶,变成鲜花,变成森林和草地。变成叶间斑驳的阳光,变成我的影 子,我的身体。 最后几滴晶莹滚落到她苍白的脸颊上。 在我们走出医院的大门的时候刘彬从身后抱住我,泪水渗过衬衣柔软的棉线从 毛孔侵入了我的身体迅速的吞噬了我的心。 其实刘彬在我心里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即便在她已经成为别 人的老婆的今天我也一样这么认为。 烟灰缸在我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被若干次的填满了,站在窗前我不时地抬头看 着那漆黑中苍白的月亮的光亮,两个同样苍白的脸颊和我曾经千百次的想象过他样 子的婴孩的脸,反反复复的在我的眼前浮动着。我知道我本不应该重复的回忆那已 经逝去的感情,无疑只有那只是用痛苦来折磨自己,但那回忆中已经支离破碎的幸 福片段时不时的勾引着我。也许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精神鸦片,如果是的话,那我就 是一个吸毒成性的大烟鬼,一个曾经进过千万次戒毒所可一出来还是要去吸毒的瘾 君子,而且是那种最无可救药的那种。城市的灯光不停地变幻着,这个海鲜楼,那 个桑拿按摩,这个酒吧,那个事物所,夜晚的天空被染得大红大紫。发着光得街道, 发着光得楼房,发着光得天空。处处一片醉人的灯红酒绿,红男绿女。漫天飞舞着 钞票,被灯照得发亮的大楼,飞舞着钞票,车水马龙,飘飘悠悠,悠悠荡荡。鬼魅 中我看到了一束苍白色的光亮,那是来自天堂的光亮,它映出了我初恋的爱人小丽 还有我和刘彬骨肉,我们曾给他取名叫王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