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的美人鱼 火车撕碎了空气和冬天留下的最后的寒冷,在二月阳光下变得昏昏沉沉的我低 着头沉默的站在兴城火车站的出站口,两个猥琐的男人将我从半梦中惊醒。 “小王!才到啊?路上一定很辛苦吧?来快上车吧!”那是一种最令我讨厌的 笑容,一股恶臭恶臭的口气。你?居然管我叫小王!论行政级别你凭什么叫我小王? 你有资格吗?!一堆废话,你早就看到我了吗?不是才到是什么时候到的啊?你在 火车上挤挤压压的站上四个多钟头看你累不累!我真搞不懂总编怎么就选中了让我 来这儿!我是最讨厌和这堆人待在一起的了。 “嗯,才到。火车好像有点儿晚点了,人还特别多,我一路站来的。”人活着 这个世上总要违心说一些自己本不想说的话,做一些本不想做的事情,没有办法的, 我想人际交往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 红色的桑塔纳碾过肮脏的雪融化后的泥泞,想必这车的牌号在这儿有很多人都 认得的,在那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就是坐在这车里在兴城的大街小巷招摇过市的。 几句寒暄之后我将头扭向一边看着窗外,我实在讨厌他的废话和令人作呕的口 气,倒是这古城的街道使我心情愉快了起来。这是我第二次来这个小城了,第一次 来的时候的事情我都已经记不得了,因为那时候我大概只有四、五岁大。兴城是一 个海边的小城,一下火车你就可以感受到大海的气息。车窗外的古城墙更令人思绪 万千,可令人作呕的是,居然有人将临街的小店的门脸都换成了铝合金的,大煞风 景。 车停在了一个酒店的门前,这酒店更令我忘记了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城,这 酒店是刚刚修建完的,李建就是到火车站接我的那个人,据他说这是兴城最高档的 酒店了,“你看人家知道你要来才这个时候开业的!”哼!一个马屁精,天晓得我 根本不吃这一套。“到了我们这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就是我们这的海鲜倒 是比沈阳的新鲜一点,你见过那个酒店里卖的爬虾的爪子是绿色的吗?(在沈阳我 们叫那小动物为虾爬子)” “哦,这我到没见过,今天我可要尝尝鲜了。”这我到也见过的,不过的出于 客套才这么说的,其实我最讨厌自己这个德行。 “这出门儿啊,最重要的是住的好,这酒店的房间设施不错,我已经给你订好 房了,先到房间看看,不满意我们再换。看完了,我们去吃饭。”这也就是在这, 在沈阳这也就算是二三流的酒店罢了,不过名字不错“水调歌头”。 “何必这么破费呢,其实住哪儿不是住啊!没有这个必要的。”说实话我倒希 望他给我找一个离海边近的酒店,最好是窗户就对着大海的,像这样的酒店我到那 儿都可以住得到。 “你怕我付不起钱让你自己付啊?放心有党呢!嘿嘿嘿……”一个蛀虫,幸亏 我不是党员,我父亲还叫我积极向组织靠拢呢,难道叫我和他们为伍?!不论这类 人是多数是少数。 “哈哈哈……”除了随声附和的笑笑之外你还要求我做些什么? 说实话这的海鲜倒是很不错,就算是党对我辛苦工作的慰问吧!这时的李建用 他那双螃蟹般的眼睛望着我,我现在明白了这个小报社的一个小小的周末部主任是 何以有了这样的一幅身材的。就冲今天我们两个人的这顿晚餐,我就应该被判无期 徒刑,而他就算是要拉出去立刻枪毙他也是不应该喊冤的。 “吃得怎么样,这回爱上我们兴城了吧,别急好的啊还在后面,你不是要在这 住一段日子呢吗!今天啊我们先这样,你先早点休息,坐车也累了一天了。明天我 中午来接你,中午我们刘社要请你吃饭,下午到报社看看,走我送你上楼。” “我看啊!明天我起床以后自己打车到报社去就可以了,还来接我干什么啊? 接来送去的不累啊?!”我实在不愿多看一眼他的嘴脸,螃蟹一样的眼睛,鲨鱼般 的嘴。 “这我可说了不算啊!我们刘社明天中午要亲自来的,要不是今天下午他要到 市委宣传部开会他就到车站接你了。”哼!真是盛情啊! “那我就在房间等你们了!”让他们觉得我是他们的同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 在这的这段日子我可以少了不少麻烦。 我几乎在浴缸里睡着了,这酒店是24小时供应温泉水的,我感觉到我的灵魂随 着温泉水的蒸汽一起在浴室里飘荡。这一夜我睡的是在舒服极了,当我被刺眼的阳 光叫醒的时候已经是10点半钟了。我刚刚在浴室里将自己的灵魂用凉水召唤回来的 时候,门铃响了。 一个有点秃顶的男人,气质很好,那好像是老一代大学生固有的一种气质。鲨 鱼嘴凑了过来“这就是我们刘社。” “刘社,你好!快屋里坐吧!” “不了,我们下楼吧。我们办公室的孙主任在楼下餐厅站位置呢。” 这顿饭到是没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什么接风洗尘之类的寒暄和互相的吹捧。 我说昨天晚上已经接过风洗过尘了,他说昨天晚上只是肚子饿了应该吃得一顿饭罢 了。我说他老当益壮,他说我年少有为。就这样这顿饭一直吃到人家把晚饭都吃完 了的时候。不过说到孙主任这个女人我觉得我应该多提几句。那是一个四十刚出头 的女人,我想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人。不,应该说她现在才是个美人,至少用 莎士比亚的观点来看是的。从她的酒量来看,她是一个酒精沙场且处事很深的人, 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在我心里她是那种很有女人味但不适合做老婆的女人强人, 想必她的老公是很细心体贴的。相比之下鲨鱼嘴和他们这位刘社倒像是两个老态龙 钟的小丑,是我最不屑一顾,最不愿与之为伍的那类人,至于他们报社印刷厂的厂 长杨二就更是不值得一提的bug了。最后当我要离开兴城的时候对杨二的训斥和对那 两个老小丑的指责着实使我出了这两个月来的一口恶气,不过对孙主任这位老大姐 我到还是和颜悦色的。在我还在回沈的火车上的时候,刘社给我们总编打了个电话, 大致是说我如何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他李建的事情的,总编电话里到是嗯、啊、这、 是、等他回来我一定批评他的,应付着的。等我走进了总编的办公室的时候他可是 笑容可掬地看着我的,晚上居然还请我到他家吃顿饭。吃饭的时候李总编说“我很 理解你的心情知道你是为工作着急,指责那两个小丑也是应该的,但是不应该当着 那么多人的面啊!不管级别大小毕竟人家是一社之长,总还得要点面子吧!下次你 再去的时候,在他办公室里趁着没有别人的时候给他道个歉也就是了。”我心里明 白李总编是爱兵惜将的,我也不能让别人在背后说他管教无方不是!?总编夫人包 的饺子还真是有味道啊! 海滨城市的夜晚总是有那么点凉意,这酒店的房间有一个很大的有落地窗的阳 台,如果能看到海就更美了。 半夜,因为酒精的关系我口很渴。醒来,正在窗边喝起水时,我便拉开窗帘走 到阳台上观望。夜晚很安静,街上并没有什么人烟,一丝凉风吹过,我倚靠在阳台 边上看着夜景边喝水。忽然,从街道的远处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至近,我心想, 这么晚了怎还会有女人在街上走动呢?抱着这念头,我好奇那女人长得怎麽样,於 是我便站在阳台上等她经过。随着声音渐近,她终於走到我楼下,我的眼力甚佳, 我是说戴着眼镜的时候,从远远地就看见她似乎在哭。看到这副景象,我还以为是 自己看错了,毕竟天色很暗看得正不正确也不晓得。 後来,连续几天我都在同一时刻站在阳台上,每天看她以泪洗面,我真的不晓 得她为何要每天哭泣。如果能,我真想安慰她,虽然我对她并不认识,也不晓得她 的一切,但我就是想替她分担一些事情。 某天,她如往常般地经过我家楼下时,她突然蹲了下来,我心一惊感觉不对劲, 随即披了件外套赶到楼下停在她面前。而她发现我,便抬起头看,见她正在哭而我 却无能为力,想替她担待一些却没有办法。夜晚,气温很低,我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後随即也跟她一块蹲了下来。而她却突然扑到我身上,我吓了一跳坐在地上,双手 向後撑着地。 我很讶异她的行为,便问∶“你没事吧?” 我实在不知该怎办,面对她一直在哭的模样,我的心好痛,心情又好复杂,我 知道现能做的──就是让她静静地哭。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离开我身体,向我道歉。 “抱歉,刚刚失态了,还弄湿你的衣服,真的很抱歉……”她仍然在我身上, 只是俩人距离拉开了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无辜的目光。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你不用介意。”我几乎傻愣愣地回她。 老实说,她真的很美,美得令我移不开她的脸,让我对她产生莫名的情愫。她 看我傻呼呼的模样,一下子噗嗤笑了出来。 看她在笑我简直呆住了,像被她勾去了三魂七魄似的,我晓得自己已经被她深 深的吸引住了。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其实我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这么问的。 “我家?你送我回家?!”她的那双眼睛就那么忽闪着望着我。 “嗯!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哪儿啊?”我将诧异地摔在她脸上,我知道她现在 在暗自笑我。 “青……岛……”她几乎是从牙齿的缝隙间将这两个字挤出来的。大概三五秒 钟的沉默后,“算了,就算你真的送我我也不会回去的,请我上去坐一会儿好吗?” 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里有东西闪过。 “好啊!走上楼吧!”那时候我不明白他眼中闪过的东西的意义。 她喜欢大沙发,尤其是软牛皮的那种,颜色最好是暖色调的。每一位喜欢坐在 沙发里的女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有一种理由是相同的,柔软的沙发象情人温暖 的怀抱,坐在上面,感觉特别好。平淡如水的生活里,人们都为个体的生存而忙碌 着。因为忙碌,心灵就难得安静下来,追求浪漫情趣的心态也就淡漠了。她有时候 心情很糟,确切地说,是无所适从。 “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中她的那双大眼睛失去了应有的 光芒,也许许萍所说的我在路灯下没有一点光芒就是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要问你什么,你要是想说的话就说说你自己好了。”我没有想到 她会这么问我。 她慵懒地依偎在宽大的沙发里,把赤裸的脚放在茶几上面。那是怎样一双脚呢? 从白色的欧版裤的裤管里伸出了雪白的脚踝,圆润的脚趾,柔和的曲线,甚至于脚 趾上的皱纹也非常自然。 “你不介意吧?”在我看的出神的时候她这样问道。 “一点也不,只要不自己觉得舒服就好。”我真的很喜欢看她慵懒地依偎在那 里的样子。 后来的那段日子里她告诉我,她喜欢光着脚丫走在地板上或躺在沙发上的感觉, 真的和沙滩、草地上的感觉不同,就象婚姻和爱情的不同。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是一个人将我带大的,那时候家里的日子 过得还真叫惨。后来一个男人经常来我家帮妈妈做家务,主要是妈妈做不了的那类 力气活,再后来他就成了我的继父。”她这时的神态是那样的平和。 “就是因为他你离开家的?”我希望没有搅乱她平和的心。 “不,他对我很好,就像自己亲生女儿一样。”我很高兴,他还是那样的平和。 “那是什么是你离开家自己一个人到这来的呢?”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己一 个人到这来的,从主观上我想是的。 “我只是不想别人说我和母亲是靠他活着的,是的他很有钱,在青岛有一个服 装厂和一个进出口公司。”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一个地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移动 过了。 “看得出你是个很要强的女孩,那你这几天?……”我是真的想为她分担一些, 我希望我可以。 “你知道我在兴城是做什么的吗?”直勾勾的目光射入我的眼睛。 “你是?”一个答案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说实话我没有说出那个答案的勇 气。 “我说我是做小姐的你信吗?”说道着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将要歇斯底里的样 子。 “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想像现在这样的,我真的不想,我愿意这样吗?”她 终于爆发了,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拼命地摇着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都明白,好了,没事的。哭吧,好好哭一场。”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的头发真的很美,几根零乱了的头发搔着我的脸,和那个下着大雨的傍晚的 感觉一模一样,我的思绪漂浮在空气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是为了别人而活着 的,只有很小一部分人是为自己的感觉而活着的,但至今我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是 为什么而爱活着。我读过一位上海女人写的书,也许女人在寂寞时都习惯于保持沉 默,尖叫的女人毕竟是少数,更何况一个把私生活写成小说的女人呢?我常会在半 梦的时候看见一个蝴蝶般灿烂的女人,而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寂寞和苍白,一滴眼泪 滑落到那片乌黑浓密的森林中。 歇斯底里后疲倦的她,躺在沙发的怀抱里睡去,客厅上方的欧式挂钟走到三点 的地方,“当当当”了三声后停了下来。 她醒了。 走到卧室,我睡得很放肆,一个人占满了床。她轻轻的把我并不算十分健壮的 手臂放到被子里,紧紧地抱着我安静地睡了。 沙发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沙发依旧还是沙发。 那个老小丑的电话将我从睡梦中揪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睡的依然那么 香甜,她的睡态真的很美。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洗手间,用尽可能轻的动作简单的梳 洗了一番,然后穿好衣服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房间。 那个老小丑和螃蟹眼睛已经在楼下餐厅了,“我们在等你点菜啊。”老小丑摆 出了一幅我说不出的表情。 “把这么重的任务留给我啊?真不懂照顾年轻人!”我尽可能地表现的和他们 很亲近。 “你年少有为应该多干点!再由刘社这老当益壮的把关我就享尽清福了啊!” 螃蟹眼睛拍马屁的功夫还真的是到位,我差点连前两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山珍海味不厌其多,琼浆玉液不厌其烦。我突然想到了一首歌,其中有一段歌 词大概是这么说的“我们生活的世界就像一个垃圾场 人们就像虫子一样在这里边你 争我抢 吃的都是良心拉出来的都是思想 我们生活的世界就像一个垃圾场 只要你活 着你就不能停止幻想有人减肥有人饿死没粮 饿死没粮 ”这两个家伙实在是让我厌 恶到了极点,但我又不得不违心地来应付他们。哼,也许这就是人生的身在江湖身 不由己吧! 整个下午除了互相奉承我们还做了些什么?对了,还有,我们尽力去把对方灌 醉。 下午我梦见我的出生,那是一片荒凉的地方。无处可逃!我的最后一个灵魂, 难道要在这里安息,我的身体充满欲望,我的周围全是火的光芒。我不要倒下!我 不倒下!!我不再张望!我要寻找我出生的地方!如果让我想,我希望那儿正飘雪, 当我死的时候,我希望雪落在我身上!!! 终于老小丑醉倒了,被螃蟹眼睛搀扶着离开了酒店,我也向我的房间走了。 这个傍晚酒店里的人们都显得很悠然自得的样子,我也就迎合着大家的心情慢 慢的走着。当我经过游泳池的大落地窗的时候,便不经意地向里面张望了一下,这 时的游泳池并没有多少人,几个大概是在减肥的女士在这个本该属于餐桌的时间里 漂浮着,倒是颇有几番美女出浴图的感觉。一张刚刚浮出水面的脸止住了我的脚步, 是她,她什么时候起床的?她游泳的样子好美啊,我想到了传说中的美人鱼。 我西装笔挺的蹲在泳池边,这时美人鱼发现了我便游了过来。“你才吃晚饭啊?” “是啊!你看到了?”我并没有想她为什么这么问我,还是依然专注着美人鱼 的传说。 “我下楼吃饭的时候你们就在喝酒,我等了好久,后来实在无聊就来游泳了。” 你能想象她在泳池里抬头看着我的样子吗?好美! “看你昨晚哭得很累,我倒以为你这个时候还在房间里睡觉呢!说真的里游泳 的样子好美啊!你不会介意我叫你美人鱼吧!嘿嘿嘿~~~”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话 里有几分献媚的意思。 “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你干吗要叫人家美人鱼啊?!”她说这话的时候那样 子真的是天真可爱,这让我对昨晚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印象更加深刻了。 “因为你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你没有问过,我为什么告诉你啊?!”小姑娘的调皮嘴脸。 “好,你叫什么名字啊?美人鱼小姐!”我依然坚持地认为她就是从青岛游到 这里的美人鱼。 “现在才想起来问,记好了,我叫赵……婷……婷……”她想必是在怀疑我的 听力,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你母亲给你起的名字?” “是啊!怎么了?!”看到她这时的目光我就更加肯定了她是一个单纯可爱的 女孩儿。 “真有先见之明,那时候就知道你长大后一定玉立!”我是真心这么说的,我 向天发誓我当时没有任何奉承她的意思。 “才不是呢!那是我后天向这个名字努力的结果。”天真可爱的翘着小嘴儿。 她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儿,一个单纯的女孩儿,这个世界本不属于她,她 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于是这世界给了她她今天所有的一切。 向后轻轻地一甩,头发变柔顺地搭在她一边的肩膀上,用浴巾轻轻地揉着。窗 外的落日的余辉照在她皮肤上有一层金色的光晕。黑色的头发披在她的肩头,多熟 悉的场景。像那许多个傍晚一样,我伸出手指,指尖轻轻地穿行在你的头发,滑过 你柔软的耳垂,纤细的颈,温暖的皮肤。而你静静的坐在我的旁边,静懿的余辉将 我们慢慢笼罩。 “王皓,蛮好听的名字。我想去喝点东西,你来吗?!”现实凸显,把我从虚 幻中拉出来。她偏着头看着我。 “美人鱼就是美人鱼,与众不同。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你房间的柜子上有你一整盒的名片!” “我还以为你懂得玄学呢!”当时我真的那么以为。 “我去换衣服,你到酒吧等我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倒是显得很成熟。 现实毕竟是现实,我们终究无法逃避,美人鱼是没有脚的。 我身在何方?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太阳温厚的躲在云的旁边,云滚滚的不 断变化涌来,如潮水一般。懒散的光向世界放射,充满孩童的狡黠。此刻的我如此 的轻松,难道是一个可以欢愉的时刻?这个世界已无所恋,脑海有了真正的安静。 是一种平和和满足。原来结束了。闭上眼睛伸开双手,纵身一越,多么的畅美!这 也是海啊。可以湮灭我的海。升腾,坠落,起舞,漂浮,飞翔,游弋,凝聚,消散…… 我每吸一口气,云雾就聚拢来,我每呼一口气,身体就分散去。烟雾氤氲,无所不 在。化做千万颗尘埃。来了。来了。已经来了。我知道那该来的已经来了。而我将 去。 今晚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的从楼下走过,今晚她没有流泪。人鱼的尾巴抽打着我 的身体,她的双臂将碧绿海水和我的灵魂一同撕碎了,并在她怀中肆意的蹂躏着, 然后用她鳞甲镶嵌我已经粉碎了的灵魂。月光照耀下的疯狂,我再次看到了辉煌, 而这短暂的辉煌后,我什么也看不到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一片苍白的颜色。 自从小丽死了以后,感觉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别的什么人,因此就无所顾忌地堕 落了。其实我本来就是堕落了的,只不过现在更加无所顾忌了,而刘彬仅仅是在我 更加堕落的时候找到了我一息尚存的良心的人。我想我唯一做错的一件事情就是不 该坚持不用安全套。对那个孩子的死我应该负很多责任,虽然不是我杀死了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飘。走路的时候,飘飘的,感觉不到时间和空间的存 在。心里面会有一种模模糊糊的迟钝。路上的行人,我都不认识,这是一个陌生的 世界,我属于它么?如果我不属于,那么我从何而来,又将往何而去?我是谁?谁 人又是我? 肚子里凉凉的,那种属于金属的味道仍然很清晰。金属感的冷漠,冰凉,然后 就是一阵剧痛,身体就变得麻木了。不再感到有任何痛苦,我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 恍惚,又看到清澈的天空,数着云的轨迹,看着它流动,然后消失在远方。我觉得 自己是一条栖息在很深很深海底的鱼,感受不到任何来自水的压力,只是透过一道 厚厚的冰墙,数我的云朵。 我的手触摸的仿佛不是身体,不是曾经折磨我的东西,我慌乱的象一个盗贼, 现在我的心虚弱的不堪一击。一切的开始来自一次胆大的决定,我迷迷糊糊就已经, 把自己放进了牢笼,然而做不出任何抗挣。在茫然的时候我就已经崩溃,我轰然的 躺在肮脏的土地,这一切都来的很突然,却又象一个阴谋的孕育。如果给我一个机 会,我宁愿现在就这么死了,我想看看我的血是不是也是脏的,就如同我这肮脏的 思想。可是那天屋外的阳光,很亮,一群树在垃圾堆中生长,叶子泛出黑色的油光, 仿佛里面尽是营养。我感觉我的勇气象身体上的东西一样的软,我想是否明天我依 旧会走出这扇门,去上班并且挣钱。我不知道自己象不象他们嘲笑的那么可怜,我 在这阳光下,在这垃圾堆里,身体是否枯萎的变干。 两个月多过去了我也该离开兴城了,就在我离开兴城的前一天的晚上。赵婷婷 的一只胳膊放在我的颈上缠绕着我,手掌抱着我的头,小巧的鼻子在我耳边精致地 呼吸。我们就这样依偎在沙发里,我的注视惊醒了她。“你回沈阳后还会记得我吗?” 她贴着我耳朵轻轻嘟哝着,身体轻微扭动将我贴得更紧。 “会的。”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在我刚要开口说出心理想法的时候,她用两根手指按 住了我的双唇。 “我不需要你的回答,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足够了。”她眼前缥缈的朦胧已经 向我说明了一切,我的确不应该在说什么了。 我们就这样在沙发上依偎了一夜,就像过完了中秋节的两只互为情人的蚂蚱。 第二天的中午兴城火车站的站台上一对情侣相互缠绕着,深深的吻着。一场春 雨淋湿了我的意志,她眼中的朦胧也如这雨一般滑落了。 赵婷婷一个流着泪来到我身边的女人,让我觉得万分好笑的是,我是这个 世界上第一个真正得到她的人,但那不包括初吻和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