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姑香儿的恬静一生 作者:冬眠在雪山上 从严格意义上说,香儿不是村姑。但当香儿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她选择了村 姑这个身份…… ——题记 1 、 又一个春天来了,香儿对春天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五岁那一年,香儿固执地认 为,只有在那一个春天,香儿才真正闻到了春天的气息,这一年留下的气息总是伴 随着每一年春天的脚步而来,一直挥之不去。 那年香儿五岁,那年春天,母亲带香儿去乡下看望远房表姨梅姨,应梅姨的再 三要求,把香儿留在梅姨家过了几天乡下的日子。 梅姨家很富裕,梅姨清秀、单薄,但脸上永远漾着微笑,这使梅姨留给香儿的 印象总是温暖的。梅姨还做得一手好菜,一手好女红,香儿看着梅姨手上的绣品, 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欢。梅姨爱干净,诺大的屋子收拾得纤尘不染,香儿一直记得梅 姨老式梳妆台上那面亮亮的镜子…… 梅姨育有一儿一女,比香儿大,香儿得喊他们哥姐。香儿不喜欢表哥,因为他 老喜欢变着法子捉弄香儿,他喜欢看香儿哭的样子,于是每次香儿见了表哥就怯生 生的要躲。香儿喜欢表姐,喜欢拉着表姐的衣襟跟表姐走。梅姨家那深深的院子和 散发着悠远气息的家什都让香儿有一种宛若入梦的感觉。在那样的氛围里,香儿的 心很安静很安静。 梅姨喜欢香儿,这一点香儿从梅姨道眼睛里看出来了。那天梅姨拉着香儿的小 手,细细地端详香儿,然后一遍遍地对她的表妹说:“你怎么能有这么可人的女儿? 过继给我做女儿吧。”香儿的母亲便笑着回答:“姨妈比干妈要亲几分呢,你还不 知足?” 在梅姨家,梅姨百依百顺的宠着香儿,唯恐香儿不开心。 这一日,春雨又淅淅洌洌的下了,黑色的瓦片上流下的水亮亮的象一条白线, 燕子在屋檐下唧唧喳喳的绕着,香儿坐在廊下的小椅子上,听着春雨,看着燕子, 呆呆地小脸却没有了笑。梅姨不知道香儿在想什么,也许香儿想家了,梅姨蹲下身 子,把香儿搂在怀里,柔声对香儿说:“香儿想要什么,告诉姨,姨给你拿去。” 香儿迟疑着不敢开口,只用那柔软的小手在梅姨的掌心摩娑着。梅姨心里明白香儿 一定有不好开口的要求了,梅姨吻一下香儿的脸,说:“香儿乖,告诉姨妈想要什 么,姨妈一定给你办到。姨妈见不得香儿不开心啊。”香儿这才垂下眼帘,轻轻的 说:“姨妈,我想到外面去,我想去拔草,拔那种可以喂猪的草。”姨妈惊讶得笑 出了声,拍着香儿的手说:“姨妈家没有养猪,不需要你去拔草啊。香儿是怎么知 道有喂猪的草的?”香儿说:“是姐姐告诉我的,姐姐说她有时候会和别人一起去 拔草,有的草可以吃,有的可以喂猪呢。”“好!姐姐在上学,姨妈陪你去,只要 香儿开心就行。” 2 、 拎起竹篮放上剪子,撑起伞,梅姨牵着香儿的手,走进了雨中。 江南春天的雨,细细、濛濛的下着,隔着雨幕,远远望去,是旷野的草绿和柳 枝的叶绿山的黛绿,糅合在眼里如一层薄薄的绿雾笼罩着天地。这样的雨,会让你 有一种在花洒下沐浴的感觉,让你愿意仰起脸让细雨轻抚自己;这样的雨,把泥土 滋润得松松软软让蛰伏了一冬的泥土舒展开来,让你一吸便能闻到只有这个季节这 样的雨天才特有的泥土的芳香。 香儿和姨妈就走在江南春天这样的雨雾中。 走过青石板,走过鹅卵石,走过小桥,走过流水,走过开满油菜花儿的田垄, 一直走到一处水边低丘。一路上,香儿几次喊着:“姨,停一下,我歇息”,歇息 的时候,香儿在青石板上跳几步,或者低头看看脚下的鹅卵石铺没铺出一朵花,摸 摸桥头石狮子的脸,伏着桥栏扔一颗小石子到泛着绸缎般柔波的小河里看荡起的涟 漪消失在远处…… 低丘位于一条小溪边。清亮亮的溪水里有小鱼、小虾在欢快的游弋,时而还有 泥鳅直起身子把头伸出水面来探一探,青蛙蹲在溪沟边望望水面,兴起时便扑通扑 通地跳下去嬉戏,溪沟里也有水草,贴着溪壁长,就像一幅绿色的壁画。低丘上长 满了各种野草也花儿,有可以吃的苋菜、荠菜,做清明果的黄花菜,有淡紫色的草 籽花儿,矮矮的叫不出名儿的小黄花儿,至于能喂猪的草满坡都是。梅姨耐心的一 种一种说给香儿听,香儿不管记得记不得一概点头说“嗯”,手上却已经先握了一 大把花儿,紫花儿和黄花儿夹杂在一起,煞是好看。香儿轻轻的把它们放在竹篮的 一角,生怕和别的野草混一起了。香儿采一会儿野花野草便去溪边看看小鱼,心里 漫溢着满足。从这往后的许多年,这条小溪一直在香儿的心里流淌着,不曾被污染 也不曾干涸过。 “姨,今天我会干活了。”香儿很自豪的对姨说。 “嗯,姨知道香儿很能干,香儿是个乖女儿呢,姨喜欢。” “姨,晚上给我做什么吃啊?” “晚上姨给香儿做煎带鱼吃。” “噢,我喜欢吃鱼,姨做的鱼最好吃。” “香儿喜欢吃鱼姨以后常给你做。” “姨,我想去抓鱼。” “今天不行啊,土很松,不小心要滑进水里的。等天好了让表哥带你来吧。” “我不要表哥带,他会把我推进水里的。” “呵呵,你表哥这么坏?他可是喜欢跟你玩啊。” “我不跟他玩,我喜欢跟表姐玩。姨,以后表哥放学回来了,你声儿大些,我 好藏起来。” “呵呵,姨今晚就好好教训你表哥去,看他以后还敢欺负你不。” “……” 香儿和姨妈挎着满篮的春色回家了。这一路来回的走啊,走得香儿的小脸红扑 扑的舒展了,香儿的眉眼晶晶莹莹的亮了,香儿的心在这个江南的春天里走湿了, 以后就一直没有晾干过。 3 、 捧在爸妈手心里长大的香儿要上学了。 在太湖边的一座小城里,香儿开始了她第一阶段的学习生涯。 那天,是香儿自己去报名的。早上,吃过妈妈做的糖烩糯米饼子,剪着一头刘 海整齐的童发的香儿早早的就走了,走在树荫处,香儿朝四处一看,没人,就兴奋 的跳几步,唱几句幼儿园时的儿歌。 香儿的学校不大,掩映在一片绿树丛中,校园后门出去是一座桑园,在物质和 美都贫乏的年代里,那片绿色的桑园甜紫的桑椹和白色的桑蚕给香儿留下了许多快 乐的回忆。香儿养过蚕宝宝,拣后院嫩嫩的桑叶喂它们,看着它们从一条小虫儿似 的长成浑圆着肚子一挪一挪的爬不动了然后开始吐丝结茧。吃青涩的桑椹是男生们 用来炫耀的一种行为,当桑椹熟紫的时候,香儿会和同学们一起钻进桑园去摘着吃, 那可是够美味的,当香儿暗紫着嘴唇回到家里,妈妈就知道香儿又吃过桑椹了,妈 妈会说:“别吃太多,要流鼻血的。” 香儿的功课总是很好,香儿是班长。班主任是来自上海的女教师,姓封,喜欢 香儿的聪慧和乖巧,时常让香儿分担些她的工作,譬如让香儿独自带领全班早读。 这个时候,香儿会学着老师的样,在教室里踱步,一手拿书,一手拿教鞭,一边抑 扬顿挫的领读,一边用教鞭轻轻地敲敲那些把脸躲在书后不愿开口的男生的桌面。 从小,香儿就显露出不会随波逐流的性格。有时候,遇上大家作业答案不一的 题解时,香儿不会因为自己是极少数而否认自己的结论去附和别人。香儿也有错的 时候,但香儿不会因为错了这一次而对自己没有信心。三天这一帮五天那一群是小 女生的特点,一点点小事就会让她们开口说“不和你好了”便转身而去,香儿不结 帮,香儿总是和人数最少的那帮女生在一起。有一回,全班的女生哗成两派,少数 那派只有3 个人了,香儿便和那三人在一起,不惊不咋地从那众目斜视中走过。 香儿也爱玩,跳绳子,跳皮筋,跳房子,踢毽子,香儿玩得轻轻盈盈,香儿是 早操的领操员,香儿还是舞蹈队的呢,就因为跳了那个拿一方长剑的舞让男生给香 儿取了绰号“天蓝蓝”,二十多年后,小学同学聚会,依然有人对香儿喊着这个绰 号。 小学几年,给香儿留下最深印象的男生居然是一个在老师眼里的差生。香儿至 今还记得他的名字,就因为他在校运动会上拿了几个第一,几破校记录,让香儿明 白这个有一口呲牙、小眼、高个、成绩不好的男生也有过人之处,也有值得人们为 他鼓掌的时候。香儿似乎开始明白,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无论他长得怎么样, 无论他在你擅场的领域是如何差劲。 秋游的时候,香儿和同学们登上山顶,眺望波光粼粼的太湖,湖好大啊,见不 到帆影,望不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