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女人 如今进山度假和旅游已成为了一种都市人所追求的时尚。我却害怕那些从大都 市来的"害群之马":他们每到一处便是草木遭殃和生灵涂炭;满山熙攘和遍地垃圾。 对此,我只能甘拜下风和敬而远之。五一劳动节到来之前,我赶紧从原先的私人旅 社搬到村外的独户人家去居住,其用意无非是避开那些来自大都市的观光客――害 群之马。 果然,五一这天,这个风景秀的小山村迎来了熙熙攘攘的游人,各家各户都爆 满了住宿的客人。连我住在远离村外的偏僻地方也难以幸免。傍晚时,我坐小院子 里喝茶看书,见东家带来两个年轻的女人回家,总之,我只能说她们是年轻女人, 都市女人的年龄本身就是一个秘密的谜,轻易论断她们的年龄会犯严重的错误。这 该归于那些化妆品和美容师以及现代医术的结果,我为此而不得不小心而谨慎。 我发现这两个女人都留着染成了赭红色的短发,其中一个戴着金黄黄而耀眼的 耳环;她们最一致的勒着紧身的上衣和套着超短的裙子,还有肉乎乎的丝袜;最令 我惊讶的是,她们两穿着那种时下最流行的厚低凉鞋,鞋底足足有五寸厚,我真无 法想象她们怎么爬上山来的。她们压根儿不象外出旅游,倒象是溜大街儿摆时髦。 令感到极其费解的是她们两背里的那只宝贝小包上挂着的卡通偶像,其中一个是米 老鼠;另一个是只企鹅;照理说,她们已不是那种小女童了,至少一眼看上去是个 相当成熟的女人,难道她们在刻意卖弄纯情和故作幼稚吗?或者她们歇斯底里还摆 脱不了处女情结?话说回来,当下的男人对童贞癖好足以她们无意识地装纯卖乖; 也许她们包上的那卡通偶像压根儿说明不了什么,仅仅是一种流行时尚而已。我不 得不劝别胡思乱想,尽量把别人看得美好一些;可能我是在山里住久了,对于山外 的东西不自觉的排斥与抵制。 大概她们已累坏了,走进小院里便瘫坐在地上,连主人要她们进屋去看看楼上 的住处时,她们都爬不起来,甚至叫苦连天的呻吟着。于是,主人赶紧倒了两碗开 水来给她们,可她们接碗来,看了看,谁也没有动嘴喝;其实那碗里的水一点不脏, 至少比大都市里自来水干净得多,只是装水的碗过于破旧,毕竟都市人还是很看重 外在雅观的精美包装。歇了一而会儿,主人要她们赶紧上楼去看住处,不然他便要 进村里帮助老伴管摊子去。所以,她们只好不死不活跟着主人爬上楼阁,回到小院 子里便怨声载道要主人给她们安排到楼下过夜;说楼阁上过于空荡。其实,楼下除 了主人夫妇之外,还一个房间已被我包了。所以,她们逼着主人来跟我交涉,要我 跟她们交换住处,主人显然不会得罪我这个常住的老主顾,一再要她们放心居住在 楼上,并保证没有老鼠之类的危险东西。本当我完全可以跟她们换个地方,由于我 夜里习惯写点东西,可惜楼上没桌椅,何况挪上挪下也很麻烦,更关键我对这两个 女人没有什么好感,她们浑身市侩气且不说,她们自以为是和挑三拣四令我深感不 悦,至少她们可以大方而直接跟我商量交换房间。所以,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后来,主人也失去了耐心,他不得不警告她们说:"地方就这么地方,你要住在 这里就定下来;你们也知道,村里连找这么个地方都没有了。不然,我就让别客人 来住这里,还有许多客人没住的地方呢。" 她们一听,只好不再说三道四了。不过,她们后悔地抱怨来这穷乡僻壤的"鬼地 方",甚至说要下山去找个舒服的住处,但她们只是说说而已,不仅来不及下山就要 天黑了,同时,她们疲劳样儿难以再走下几十里的山道。包上米老鼠的女人抱怨自 己的同伴说:"……,就是你不好,我在半途上就说往会走,可你偏偏不到黄河不死 心;现在可好了,连住个象样的地方都没有!" "来都来了,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呢?再说我也不知道这个鬼地方,连象样的旅 馆都没有一个。算了吧,我们就熬个通宵,就算是你在家里打了一夜的麻将吧,反 正我们经常习惯一宿一宿的熬夜。……" "你说得倒轻松了,我可累死了,瞧,我的腿都在不停的抽筋!我的妈,……" 说着,"米老鼠"女士哭了起来。"企鹅"女士赶紧过去劝慰她,便替她敲打那双 抽筋的足,并故意地捻了她的小腿几把逗她笑,但"米老鼠"始终不领情,反而越来 越厉害地埋怨对方。这时,"企鹅"也高兴不起来了,跑到一边痛哭了起来,而且愈 哭愈厉害;"米老鼠"也不得不吃力地爬起来,她显得不痛不痒的说:"你还哭呢,我 可被你害得连哭都来不及。――我们干脆今夜不睡觉了,痛痛快快地哭他个通宵达 旦――怎样?"接着,她从小包里掏出手机,拔打了一阵发现没有如何信号。于是, 她对"企鹅"说,"把你的手机拿出来打打看,我怎么拨不不出去。" "企鹅"不哭了,她飞快地掏出手机,但拔一阵子也同样是毫无结果,两人感到 沮丧极点了,很不得砸了手里的机器。接着,两人又开始骂山门和说废话,但我发 现女人毕竟是女人,不论她们是村妇还是市女,只要准许她们哭哭啼啼和骂骂咧咧, 天大的事情也会烟消云散。大概是我为人处世有些偏执和孤僻,见这两个貌似不幸 的女人却无动于衷,至少得主动跟她们说话,劝抚她们死心塌地的住下来。但是, 我对她们华而不实的外表和养尊处优的性格切表不屑,更不可能主动去搭睬她们, 因此,我只好收起家当回到自己的住房里。 天色逐渐地黑了下来,小鸟急于归巢的叫声越来越慌乱而紧张,甚至有几分悲 楚的凄凉。 其实,我在房间里什么也做不了,不仅她们在堂屋里唧唧嘎嘎,弄得我心不在 焉。其次我为自己的死心眼而感到惭愧。所以,我走出到堂屋里,跟她们说,我愿 意跟她们换一下住处。她们听了,显然心中显得无比的高兴,可是城里人特有的傲 气和精明使她们装出半冷不热的态度。不过,我们寒暄了几句,见她们冷兮兮的样 子,我取出了我带来的衣服,起初她们不好意思穿我的男士衣服,随着夜晚的来临, 气温急剧下降,她们也不得不穿上我的那些宽大的衣服。 东家夫妇很晚才回家,直到九点光景才弄出一碟酸菜、几个馒头和几碗稀粥端 上饭桌。她们虽把小米粥喝光了,但始终没碰一下那些馒头,大概嫌它们粗糙难吃, 但她们两议论发酵的面食容易引起发胖时,我才知道她们不吃馒头的缘故,可我见 在津津有味的啃着大块的巧克力。饭毕,我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便上楼了, 可她们一会儿要香肥皂、卫生纸和香烟,好象她们什么日常用品也没准备便来到这 山里,可偏偏又是那么讲究;甚至把我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当成负责她们生活的勤务 员。不过,她们要的那包红旗牌的香烟,我毫不客气的收了她们五元钱。 东家因连续数天的劳累而早早上了床,鼾声不久就传遍了楼上楼下,与山间那 久而久之山鹰孤凄的叹声汇成一片。我借着楼阁那微弱的灯光在看书,但我怎么也 看不进去,因为楼下那两个女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吵嚷。直到我明显听到"米老鼠"在 痛哭的呻吟声,也不得不下楼,但敲了几下门也不见她们来给我开门,连痛声都没 有了。所以,我只好讨没趣地爬回楼阁里,也许她们还不放心一个并不很熟悉的男 人进她们的房间。不久,楼下传来的痛唤声,我索性用被子掩着耳朵,强迫自己睡 觉。 半夜里,我被大声的哭嚎吵醒了,犹如从梦魇中醒来那般感到一阵仓惶不安。 我本能冲到楼下,东家夫妇早已在"米老鼠"和"企鹅"的房子里。 "发生了什么事?" "她肚子不舒服!"我的东家说。 "可能是吃的东西不对劲!""企鹅"说。 "怎么会呢?……"女东家发急起来。 "那是不可能的,"我想了想,说。"如果是食物有问题的话,我们大家该都有问 题的。――她有过阑尾的毛病吗?" "米老鼠"双手紧紧掩住小腹,很痛哭地朝着我摆了摆头。然后显得绝望的说"我 会死在这个鬼地方的!……" "别瞎说,王青!""企鹅"说。她接着向户主打听村子里有没有医生,而户主的 回答却令她失望。于是,她急地问"那该怎么办?" 东家显然没了主意,他只好吩咐老伴熬些治肚疼的土药。我看了"米老鼠"苍白 的脸色,坚信她一定得了急性病,或者常见的女人痛经现象。所以,我冒冒失失的 问"你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么――用不着你问,我们女人家自己会比你更清楚的。" "企鹅"跳起来替王青回答我的提问,她的语气显然叫我感到一阵的不好意思, 在她看来,我的问话似乎是有几分心术不正。不过,我还是坚持地补充道:"如果没 有月经的关系的话,小腹的部位胀疼――很可能是盲肠炎,最麻烦的急性阑尾炎。 " "你是医生吗?"企鹅怀疑的问,她的口气似乎愈来愈不客气了,甚至要将我赶 出她们的房间。 "不是。不过,我还是略微懂得一些病理知识;我曾经帮山里的产妇接过生呢? "我冒失的说。 "我的朋友可不是产妇!人家还没有结婚呢,还正在大学读书呢。"企鹅很不耐 烦地说道。 我没有再理睬她,只管自己走到"米老鼠"的跟前,然后对她说"你躺下去吧,让 我来替检查一下好吗?我曾动过一次阑尾的手术,对它还是蛮了解的。" "米老鼠"似乎不肯理我,只顾曲着她的身子,双手紧紧掩着小腹。但她还是以 戒意地看了我眼。 "别介意,我不会是不怀好意的。"我显得心平气和而直截了当的说,其实我还 是很了解我们女同胞的处世态度和生活作风的。这样,她才很不乐意地躺倒在床上, 而她的同伴似乎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用意无非担心我耍流氓的手段。当我用手 指敲了敲病人的小腹的阑尾部位,断定她不是急性阑尾炎,饱鼓鼓的小腹倒象是装 满了一肚子的水,其硬梆梆和沉甸甸的样子,表明气体毫无关系。但病人的脸色、 心率和体温都表明病势相当严重。于是,我赶紧吩咐户主,要他尽快到村里去找人 来将病人连夜送出山外的县医院。主人不敢怠慢地出门了。"企鹅"见了同伴那些疼 痛而虚弱的样子,急得禁不住失声地哭了起来,甚至把我当作唯一的依托,她象是 抓住救命绳一样抓住我的胳膊,一个劲地问我:"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她有 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我怎么向她的父母交代,是我要她同我一起来游山玩水的,……。 " 东家带上了几个汉子和一个抬架回来,我们急急忙忙就病人送了出门。由于我 视力不适合走夜路的关系,我本当不打算送病人去县城;但她们两的恳求和信任使 我不好说半个"不"字,即使我在路上摔死也在所不辞。 天亮了。病人也已做完手术回到病房里去休息了,原来"米老鼠"由于子宫外孕 而导致失血腹胀,若不是即时得到抢救便有生命的危险。为此,我不免地为病人感 到庆幸地松了一口气。此外,我替病人交了三千元预付金和安排那些抬病人出山的 老乡们到一个地方住歇。中午时,病人的亲人感到县医院,除了还了我的钱之外, 还说了许多感激不尽的话。一个月后,我收到"米老鼠"的一封致谢与问候的来信, 她在信中祝我"好人一生平安"。这样的祝福使我觉得无比的知足和珍惜,以致一生 都感到莫大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