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缘自网上来 作者:编梦 她是个孤独的女人,即使每天都有那么多张熟悉的面孔冲着她友善的微笑, 可她依然感觉她的灵魂是游离在这个人群之外的,尤其今夜,当那个圆圆的月亮 挂上苍穹的时候,这份没着没落的无奈感、寂寞感、烦躁感、甚至还夹杂着一点 点象是一个溺水的人拼了命也抓不住一根稻草的恐惧感紧紧地携住了她的心,她 感到自己连呼吸、发声都有些困难。 人活太累了,停止思想就会得到一种解脱。她经常这样想,但也只是想想而 已,因为她天生就有一副频繁活动的大脑。 她冲了一杯浓浓的咖啡,没有加糖,苦苦的味道最适合这样的心境。几年来, 她成了给心情调味的人。 而他此刻的心情却是极好。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开朗的人,无论在任何时候, 他都习惯用一种乐观的心情去面对任何事情。 有人说他如此看待生活是因为他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他只是淡淡地一笑,从不予肯定也不予否定,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深沉。 于是,又有人说,他是一个矛盾而统一的人。其实,乐观和深沉绝对称不上 两个矛盾的概念,只不过是生活里的人很少同时具备这两个特征罢了。 她打开了电脑,她想看看这样的夜晚有没有一张贺卡安静地等在信箱里。 他也打开了电脑,他觉得在这样的夜里,读到她的信绝对是件快活的事。 她和他相识、相熟、相知于网络,两台冰冷的机器跨越了时间和距离,把两 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牵系在了一起。 他工作的业余炒股,为了查取资料,他选择了上网,却从来不进什么聊天室。 而她是为了抵制那种时时漫过心灵的寂寞上网的,却也不怎么进聊天室。她 泡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论坛里找出一篇又一篇的文章读。并且,已经成了习惯。 他经常发一些短小精悍的散文和行如流水的诗词。 她看够了那些描写人情世故、感情悲欢离合的文字,她无意间被他的那种思 绪溶于景色、感想赋予诗句的“特别”所感动,她甚至喜欢他点的每一个标点符 号。 她慕名地给他发了一封E-MAIL,这个地址是从他ID的注册资料上偷到的。 她写信的语调很轻松,活泼得像孩子,实际上,她早已过了而立之年。 他很快就有消息返了回来,他说认识了你很高兴你的文字好清纯好调皮。 她突然有点感动,泪盈在眼里,却没有掉下,这么多年来,她厌烦了自己爱 哭的毛病。 她继续给他写信,他依然是毫不耽搁的回。 他从不去问她的年龄,职业还有感情,她也不问他的。他们只是彼此单纯地 愉悦在对方随意的谈话里,但有时候他们也会在随便中介绍了一下自己。 他说他是一家公司里的主管,已经结婚,妻子是一名教师。 她就礼尚往来似的说我还在读书今年21岁两年以后毕业。她撒谎的时候脸红 得厉害,可是他不可能看到,何况她是一位大学里的教师,她觉得让她来扮演一 个在读的大学生并不怎么困难。这时候,她的心里就坦然了许多。 她依然给他写信,依然可爱得象个单纯女孩;他还是毫不耽搁地回,只是语 调里不知何时平添了一种兄长式的关怀和嘱托。 她慢慢地在给他写信的过程里找到了久违的自己。他读她信的时候,觉得她 象个小小的、在世间很难遇见的“鬼精灵”,感染得他都跟着年轻了许多。 他给了她手机号,别说,这小丫头,他还真很喜欢。 她却从来不拨给他,她害怕自己声音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沧桑。但有时候,在 她远远地感受他的成熟、深沉、豪放、和乐观的当儿,她就有些冲动甚至还搀杂 着一点点的浮躁,就想听他陌生的声音,可每每都撂下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能感觉他很爱他的家和他的妻子,她经常莫名其妙地在心 里泛起一点点的辛酸。她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在心里上演了一份单方面的“柏拉图” 式的恋情还是受惯了他的呵护而变得有些专横或者跋扈?而他对她,一直象个兄 长。 她收到了他的卡,画面是个竖着耳朵的小兔。他说小鬼你可爱的样子象它。 他也读到了她的信,依然是快乐调皮无忧无虑的语调,只是结尾多了一排用 括号括起的话:大鬼,我想打电话给你。 关上电脑后,他就有点焦急地等她的电话。这个小小小的家伙,竟敢这么久 才打来第一个电话,哼!他在心里说,却全身都是快活,仿佛自己真的年轻了好 几岁,实际上,他一点都不老,才34岁,还小她2 岁呢。 她却在心里泛着核计,她想,如果给他讲述自己的真实情况,他会不会产生 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更担心他们彼此之间的那分鲜活的气氛会在一瞬间消失得 无影无踪。也许真是在寂寞里生活了太久的缘故吧,她很怕再回到以前那段没有 他的来信、他的诗词、他的关爱和嘱托的日子。 她拿出《圣经》读了一会,她一直觉得只有走进《圣经》才能放下精神的负 荷,用一颗诚实的心去祷告,以天为主、万物悲空、超脱红尘,就能觉出一种回 复与梦幻的茫然。她并不信什么基督,她只是想安静一下自己。 他的手机响了。 她的嗓音略带沙哑。他突然有了一种久违了的熟悉的感觉。 她开始讲自己的感情故事,讲大学的男友和自己曾经是怎样的相爱,讲后来 为什么无奈的分开,又讲到丈夫怎样的呵护自己,又怎样出的车祸…… 他静静地听着,好久,他说你知道我是谁么,然后他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名 字。 她的泪流了满脸,那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恋情,他的声音和语调竟一如从 前。 他说:“命运真会捉弄人,分手后的这么多年竟让我们在网上重新相遇。小 鬼,我爱你,只是因为‘虚拟的’你有着一些我记忆里某个人的影子,但我只能 说这一次,因为我无法背叛我的家庭。” 她使劲地攒了一下眉头,这样可以控制眼泪。她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 的一句话“如果你已经不能多情,也不敢多情,纵然情深入骨,也只有将那一分 情埋在骨里,烂在骨里,死在骨里。” 然后,她说“你不该告诉我你是谁我也不该讲我的故事。” 他的眼睛有一点点潮。他把目光移向了窗外,中秋的月,圆圆的,竟然有点 象她腮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