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沧桑 作者:打倒骗子 (一) 我认识杜子健,很早就认识。他学习暴好,有他的篮球赛收视率一定狂高。 属于天才完美型男孩,不同与其他文学作品中的人物,他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体, 而且棱角毕露。聒噪的麻雀们喜欢把他看成蒸发了的水,化气在天空中汲取能量, 虽然只能守望、仰视,但终究会变成雨返回地面。大多数人都是一种“死心眼” 的动物,就像女孩们迷恋杜子健达到疯狂的境地纵然一次次的失望,也要执着到 底。很遗憾,健不是个俾斯麦式人物,但却融合了这位法国人血统中最致命的一 面冷酷,尤其喜欢铤而走险的去尝试,即便勇气和自制力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也 决不放弃。 他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开始喜欢,没有邪恶的意念,而且是绝对认真的。她并 不漂亮,只是皮肤白皙一点,装扮淑女一些。尽管她费尽心思的掩饰,依然无法 逃避他敏锐的洞察力。穿过那双透明的眼睛,他看到的是骚动不安、狡邪任性、 迷离越轨。只能说他的选择是为了征服,除了这个理由以我的智力实在想不出更 好的解释方法。暗地里有流言蜚语不时传出,但只要他愿意,他照样能保证自己 普受欢迎。事实相反,杜子健开始了疯狂的恋爱,就像内心被灌注一股了物理学 里的强大冲力,藐视师长们的伦理道德,不顾了最严厉的禁令,忘记了最难学的 课程。她完全占据了他的心,没有人能够阻拦。 两年间一切都那么自然,没有初恋的恐惧。他的成绩依然位居榜首,而她还 是在放牛班等待毕业进入社会。 高三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一阵冷风吹进教室把窗帘吹得飘动不已,冬日里 微弱的阳光没有带来一丝温暖。她浑身颤抖着躲在他的怀里,冷傲的感觉早已淡 然无存。 “冷吗?” “不,不冷,你的怀里很暖。” “哦,是吗?” “你会离开吧,不要忘了我,好吗?” “好,永远不会。”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的含量有多少,半年后他便可以自由离开,踏向著名学府 的大门。女孩是与时间无法抗争的,除了一颗心她不拥有任何筹码。 黑色七月的那三天,没有人知道杜子健是怎样度过的。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并 且选择了属于自己的路,尽管这条路通往更真实的世界,我只能苦笑的说他够另 类,确不能赞同。那张决定命运的卷子上只有一个名字 (二) 一点也不狼狈,高考后的第二年他们结婚了,虽然都没有到法定年龄还有父 母的反对,可是对于连高考都可以放弃的他来说,任何问题都注定不会成为这场 婚姻的绊脚石。除非她不再爱他! 又过了一些时候,他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是个女孩。他看着女儿慢慢长大, 从打滚到一踮一踮的走路,再到说简短不清的话。女儿很聪明,也很可爱,他差 不多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到孩子身上。日子平静而安稳,他按月领来几百元的薪水 补贴家用,没有欢喜没有悲哀。妻很繁忙,因为少见的外表和气质,她在一家很 大的公司里任公关秘书,总是很晚回家。 风雪统治着这个世界,空气冰冷。风夹杂着瑟缩的哀鸣,掠夺式的席卷过无 人的街道。新近,妻出落得更加成熟性感,外面的应酬也越来越多。他还在等她 的归来,已经五夜的空等了。这一次终于没有白等,她回来了,却跪在了他的面 前。她背叛了他,选择了另外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原因是不能忍受穷苦的日 子。 默默的忍让已经很久,彼此都有顾虑的将就已经到了尽头。没有理由怨恨, 他只问了一句话: “你不再爱我了吗?” 她沉默了,咬着嘴唇,缄默良久。在凝结的空气中终于传来了声音: “不爱了” 残酷吗?的确够无情,但这是她的选择权利。他颓然的倒在沙发里,捻灭了 手里的烟头,在一张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努力毫无成效,几天后,法院 判决女儿归给她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前妻。 疲倦了,女儿的离去使他一无所有。内外的压力也使他更加可悲了。 (三) 两年后,他的生活里多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孩柳。像大多数女孩一样,她喜 欢静静的坐在他对面,欣赏那份特有的沧桑感。柳是搞美术的,刚从美院毕业, 在她的众多作品里,以人物素描最为出色。当然,几乎全部的素描都是以他作为 模特。她并不计较他的过去,只希望现在的他能够珍惜生活,少去几丝苦涩。柳 的相貌无可挑剔,他满意了。 第二次婚姻的结合给他带来一个了男孩,一个可以延续香火的生命。健陶醉 在一个女孩子的纯洁爱情里,短时期内忘记了伤口的痛苦,忘记了已经付出的爱 的全部。他的心早就死了,但这对柳是不公平的,所以他强迫自己全心全意的爱 柳,爱自己的儿子。负罪感经常袭上心头,他知道自己办不到,他没办法把爱分 给两个女人,付出的无法收回,死去的心依然没有温度。他选择了没日没夜的工 作,简直成了工作狂,后来他提升为副董事长,成为某外资企业在中国的总代理 人。很多公司下属都奇怪一个只有高中文凭的人,何以号令千军。面对众多的疑 惑健还是没有一丝表情,几年内精干的素质与业务已经让无数人缄口,他原本就 该不同凡响,只不过现在晚了几年。 已经十一年了,女儿应该16岁了。前妻带着女儿仿佛从空气中消失了,音信 全无。几乎十一年间的每个深夜,他都会梦到她那个曾经伤他最深的女人,梦中 的她微笑如花,总是一袭白裙长发飘飘,不时的叫着“杜子健,加油!”好像回 到了高中时期的拉拉队,可是每次到一场比赛结束时,她都会转眼消失,无论他 怎么喊怎么追,都寻觅不到她的身影。早上起来,健经常是汗津津的。柳很善解 人意的劝他想开点,但从不过问他梦到了什么。 (四) 清晨,他开着车送儿子到学校。手机的声音吵醒了他沉睡的思维,一声“子 健”足以把他震得清醒,是她,是那个十一年间夜夜在梦里出现的她。 半个小时侯后,健把车开到了一间很雅致的咖啡厅里。褐栗色的主色调,悠 扬的萨克斯声倒是增添了几分怀旧感。她是如此清瘦,面色苍白显然已经有些衰 老,唯一没有变的就是那条白色长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纯色依旧。 “这些年还好吗?” “好” “女儿呢?” “她长成大姑娘了,很漂亮。” “哦” “听说你是总裁了,发展得还不错啊!” “呵呵,虽然辛苦些,还算有点成绩,最起码不会让老婆跟着受苦。” 她的身体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十一年了,他一点也没变,话语中还是那种久 违的口气狂妄自负。这天他们聊了很多,但都是关于女儿,健很想见见自己的女 儿,她答应了。分手时健开车送她,一路无语,只是约了一下见女儿的时间。 第二次相见,女儿来了。女孩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长得亭亭玉立,虽然只有 16岁却有了1.72的身高,正在念高二,是重点学校的优等生。出忽意料的,女孩 大方的叫他“爸爸”,健很惊讶但更多的是惭愧,惊讶的是会有这么优秀的女儿 从天而降,惭愧的是这十年没有尽到一点做父亲的责任。谈话中才知道,女儿还 保留了一些5 岁前的记忆,而且很怀念童年的时光。健一直在微笑,这夜他真的 很兴奋。已经很晚了,女儿和她也要离开,明天女儿还有课,走到门口时,她突 然转身对他说:“你能经常去学校看看女儿吗?” “我会的,一定。” “好”这凄美的一笑,果真微笑如花。 以后健每个月都会去学校两次,女儿的成绩总是居于年级前五名,班主任对 她更是赞不绝口,每次看女儿的日子,健都会兴奋一整天。也许真的是苍天的安 排,其实女儿和儿子在同一个学校,只不过一个是高中部一个是小学部。 健变了好多,工作时偶尔也会对下属微笑,家庭中也常常体贴的询问柳的身 体。柳早已察觉他的变化,但看到丈夫开心,她也别无所求。 (五) 第三次和前妻见面已经是半年以后了,电话是女儿打给他的,但这次健没有 想到见面的地点会是协和医院。在特护病房里,此时的她早已瘦得没了人形,只 能靠打氧气生存。健疯了似的扑了上去,前妻的嘴一直在动,可惜却没有力气发 出任何声音,女儿在一旁哭得一塌糊涂。他不能看着她死,不管曾经怎样,她永 远是他最爱的女人。 “你等着,我要为你请最好的大夫,你不会有事!绝对不会!” 健松开了那双干枯的手,要离开病房。在他起身的瞬间,妻的手突然奋力抓 得好高,而且好似用尽了最后的气数,第三次终于抓住了健的衣角。病房里响起 了一声“子健!”。所有的人都震惊了,这是她7 天来第一次的声音。 健在床前陪了整整3 天3 夜,第四天前妻离去了。这3 天3 夜,她都没能说 出一句话,那声“子健”成为了最后的声音。 在整理遗物时,健看到了熟悉的笔记,原来早在一年前,前妻便查出了自己 患有肝癌,经过到处打听才知道健的下落,为的是女儿在自己走后可以有人照料。 在信中他才知道,其实这十一年她没有任何幸福,那个老男人只当她为宠物养着, 除了提供金钱便是打骂无常,女儿是她唯一的慰藉。患病期间,她连女儿都没告 诉,最后癌细胞扩张到胃和肠,直到全身。看到母亲日渐消瘦,女儿经常问起, 她总是强打精神说是减肥,拖到最后一个月才住进医院。她不许女儿告诉健自己 的消息,因为她已经欠他太多。最后一页稿纸,是整整一篇的“对不起”。 健哭了,多少年没有哭过,他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已干涸。没想到,这回他会 和女儿一起哭。 很自然柳知道了一切,看着丈夫捻灭的烟头。柳平静的说“叫她来咱家过年 吧,以后就住下吧,我喜欢多一个女儿,我也是她妈啊!” ………… 后记 这是我写过的故事中最真实的一个。其实杜子健(化名)是我的二表哥,比 我大了20岁。换句话说,侄女只比我小一岁,三个月前,二嫂去世,表哥几乎崩 溃。是柳的细心照顾和感化才使他能挺下来,我很钦佩她,可以说柳嫂拥有了女 人中最广阔的胸襟。这篇文章里的很多细节都是表哥告诉我的,否则我也不可能 知道18年前的事情。 今年的寒假我从郑州回到长春,看到了正在读高三的侄女。她是一个坚强的 女孩,母亲的离去没有击垮她,她正在备战高考。闲暇之余,除了帮她补习落下 的功课,就是写一篇文章记录一下二哥和二嫂的故事,也算帮她一个小忙。现在 我已经离开长春返校了,恐怕再见到侄女也得是黑色七月之后的时候了。 坚强的女孩,我坚信你会胜出高考。我在他乡祝福你,同时也祝福二嫂在天 之灵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