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到来时 作者:roke (上) 如果不是认识大志那伙人,我想我绝对不会认识胡丽。 大志名叫赵国志。我上高中那年十七岁,第一天走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一 伙人围在教室的后面,头上烟雾缭绕。大志坐在中间的一个桌子上,一只脚踩在 椅子上,手上夹了一支烟,正白虎的起劲。这一伙人都是城里的,而我们在学校 住宿的大部分来自农村,相对显的异常的安静,没有城里孩子的那种张扬跋扈。 只是我虽然来自农村,却并不十分安分,或许是稍好的家庭条件造成的,过了不 久,就和大志他们混在一起了,需要说明的是在当时那个年龄的想法。好象和他 们混在一起就表示我的身份大不一样了,做什么事也理直气壮起来,有种不入俗 流、高人一等的感觉,因为我们亲眼看见开学不久大志他们拿着棍子棒子和社会 上的混混打了一架,结果很是惨烈,双方都挂了彩,BP机的碎片在地上随处可以 看到。那场战斗久久在我脑中电影一样的回放,心里满是崇敬。在学校旁边的一 个游戏厅的老板是这样描述的:“那天下午我正在门口晒太阳呢,就看见你们学 校里冲出几个人,那家伙,都狼狈不堪,拼命的拦出租车,有几个头上还流着血, 被另外两个连拉带扯的拽上了车……我一看就知道社会上的跑到学校里装X 去了 ……哈哈……现在的学生……不好惹!不好惹!” 我抽烟就是在那时候学会的。有一天晚自习的时候,大志他们坐在教室后面 打扑克,我就坐在他们旁边看着。那会儿我和他们还不熟,只是知道他是大志, 另外一个戴眼镜的外号叫大欠,欠,就是不老实,喜欢惹事的意思,比如说如果 我没事儿的时候打了你一下,你可以说“你手怎么这么欠呀”,就是这种意思。 还有姜昂,蛮别嘴的名字,等等。学生时代有几样是很流行的,用现在的话说是 时尚,第一就是口出脏话,其实现在也是,我总是觉得很多时候这些话变成了一 种口头禅,或者是一种语气助词,未必就是真的骂人,这是当初我给自己的解释。 比如说大志在形容一个女孩的时候总是说:“那女的,太鸡巴好看了”,等等, 这完全成了一种习惯。另外吹牛也是一种时尚,很多大伙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说 某年某月我怎么怎么和人家打架了,还有就是喜欢说自己被打,似乎这代表了一 种勇敢,经常可以听到他们这样说:“那次四、五个人围着我打,我操,给我打 灭火了,差点没挂了……”等等。这是我高中时代的一种现象,我仅仅是想客观 的描述一下,因为我当初也迎合了这些时尚,我就曾经说我脸上一个无意间造成 的疤痕是和别人打架弄的。我希望在我的故事里尽可能的减少这些词汇的使用量, 如果在不失去事件本身真实性的基础之上。 继续回到那天的晚自习。大部分和我一样来自农村的学生都在学习。我则站 在旁边看他们几个打扑克。大志是最活跃的人,不断的指挥着一伙的大欠出牌, 嘴里大吵着,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这时候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因此大志成了 让同学又敬又怕的一个人,亦或可以称之为一个英雄般的人物。他喜欢把衬衫的 前两个纽扣解开,露出黝黑的肌肉,他走起路来夸张的迈大步子,嘴里还哼着不 成调的小曲,还有他说话声音很大。这是他作为混混的一些象征,我想。还有就 是他抽烟的过程。他用大拇指和中指捏住烟盒的两端,挥舞手臂在空中划了一个 优美的弧线,一支烟就滑了出来,露出半截,然后把它叼在嘴里,再拿起火机, 在裤子上一划,同样是一个弧线,火“忽”的一下子着了,把烟点上,所有都一 气呵成,这个动作在当时也是很流行的,一样的不入俗流。我很小心地站在大志 的后面看他打牌,他的面前放着一盒烟,红盖儿白盒,是一盒红河。在当时我还 不会抽烟,也不晓得哪种烟好哪种烟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决不会 抽次牌子的烟。一局下来,大志他们赢了,乐的哈哈大笑,他点完烟后看了我一 眼,然后以那个动作滑出一支烟,递给了我。 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慌忙的接过,没有考虑自己会不会抽,就叼在了嘴 里。我尽量装出老成的样子,不希望别人看我小毛孩一样的感觉。点着烟的时候, 我的手有些微微地抖,有一点很奇怪的是,我第一次抽烟竟然真的相当老练,我 指的是在动作上,实际上我还是不会吸,不敢把烟吸到肺里,以免被呛到而当众 出丑。为了逼真一点,我吸进去的烟在嘴里驻留了很久,然后象别人一样,很陶 醉似的慢慢的把嘴揪起来,只留一个小口,让烟丝线般地吹出来。以后我熟练之 后,也象大志一样曾经给过别人烟,很多不会抽烟的人也象我当时一样的做法, 只是我认为他们做的远不如我逼真,那时我笑着说,你会抽么?要是不会别把烟 糟蹋了。那人就说怎么不会?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就经常抽。我笑笑不置可否。 当时大志没有问过我这些话,避免了我的尴尬。不过我有一种落伍于潮流的 悲哀,这可能是我学习抽烟的一个原因。我同寝室的小东经常抽烟,但是抽的都 是劣质烟。我向他讨教抽烟的方法,拿他的烟做练习。第一次自己买烟的时候我 在商店门口犹豫了好久,钱在手心里攥的湿漉漉的,后来买了一包蝙蝠,一块五 一包,是延边卷烟厂出的,我的父母都抽这个烟。我拿回去给小东,他呵呵地笑, 我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那以后我就学会了抽烟和自己买烟,心里象一件什么事 儿突然解决了似的轻松。 以后的日子和大志他们逐渐熟了起来,频繁地出没于游戏厅与学校之间,也 结识了很多外面的人。 在这里需要交代一下我的住宿条件。我们的寝室是个平房,有五十多个房间, 里面是上下铺,就象一铺大炕,每个屋里大约有三十个人。中间是走廊,走廊右 侧,也就是窗户向着操场的那一面是女寝,左边是男寝。女寝的窗下是一条红砖 甬道,然后是树丛。我们有的时候逃课无处可去,就拿着坐垫到那条甬道上打扑 克。因为白天的时候寝室没人,那里也就相当的安静,更没有老师过来检查。我 第一次见胡丽就是在这里。那次我们几个在那玩的时候,我坐在正对着窗户的位 置,结果我有了窥视的机会,这在我当时是既神奇而又兴奋的。白天的时候没有 拉窗帘,我清晰的看见叠的方方正正的被子一个挨着一个,屋里的晾衣绳上晾着 几件内衣。这引起我很多的遐想。我玩的心不在焉,不住的拿眼睛往窗户里面瞄。 接着我看见一个长发披肩的姑娘走进寝室,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我依稀辨认出 那个女孩的面貌,不是很大的眼睛但是很有神,嘴角略微的上翘。对于这个女孩 的面貌我没有感觉怎么特别。然后她来到床铺边上,一只脚踏了上去。 我必须承认当初给我最大感触的就是她的脚。她似乎想取什么东西,双脚站 在下铺的床沿上,从胸部往上都被上铺的木板遮住了。这时我注意到她的脚。她 穿了一双雪白的袜子,还露出一截白藕似的小腿。她的脚不时的翘一下,我可以 清晰的看见他的足弓,她脚趾的长度。这个翘脚的动作在我眼里变成了一种妖娆, 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慢慢的游走到我的全身,我身上的血液沸腾般 的往我的脸上涌,烧的我的脸火辣辣的。 如果你第一次看色情录象的话,你一定会体会到这种感觉。 这个女孩就是胡丽。那时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从那以后我会经常留意 她的身影。如果说最初喜欢上她是因为她的那双脚,我觉得一定不是很夸张,但 是我一直没有搞懂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有一次我看见她在操场上和一群人在笑, 才突然发现她笑起来也一样的动人,甚至于超乎我的想象之外。而且她走路的姿 势极为漂亮,身体有韵律的摆动,我不喜欢她穿裙子,她穿牛仔裤的时候最是吸 引人,或者说是性感,可以清晰的看见大腿的轮廓,屁股上象是扣了大勺。我记 得我以前的时候一直都喜欢胸部很平的小女孩,因为那个年龄的时候都没有发育 成熟,而我觉得胸部平平的女孩看起来很精神,总觉得大胸大屁股的女人相对恶 心。古代三从四德的妇女都是用布把胸勒的紧紧的。后来慢慢大了,从所接触的 电影里知道丰满,我的审美观也一点点的变化,后来就特喜欢丰满的女孩,喜欢 看女孩的牛仔裤把腿绷地紧紧的那种感觉。胡丽就是这样的人,或许她会比我重, 因为我长的比较瘦弱。我意识到她吸引了我。不过到这时候为止,我还没有正面 接触过胡丽。在大志他们面前我尽量掩饰,和他们一起谈论哪个女生屁股大胸大, 对他们说女人如衣服等等,尽量表现我的庸俗。大志说你他妈谈过对象么?我说 怎么没有,初中的女朋友还给我写信呢!狗屁,他们说,把信拿来我看看?我说 我爹都没权利看你看个屁?他们就哈哈大笑,说那什么时候有空把你马子找来吧, 让哥们开开眼界,去你妈的,我说我怕叫你糟蹋了! 杜宾的那件事使我实现了我的想法。他是六班的,而我们是三班的。他是那 种比较胆小的人,我虽也胆小,但没有人看得出来,我们两个都属于那种狐假虎 威的类型我总是这样想,用我们自己的话叫“装”。在我们的圈子里,杜宾是个 不受重视的人物,地位或许远不如我。那天下午他来找大志,说下午有可能会有 两个人来找他。问他怎么了,他支支晤晤的也没有说明白,反正是在外面惹事了。 大志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怕个吊?他们在学校能把你怎么样?妈的孬种!” 我看见杜宾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一直到耳朵根。接着大志又骂了几句,杜宾哭丧 着脸,我觉得他的眼泪就快掉下来了。我拍了拍他,张罗着大伙打扑克,就没有 人再说什么了。 下午的时候,杜宾的同学来说真的有两个人来了,气势汹汹的,好象社会上 的。大志斜了一眼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杜宾,一下子跳上窗台,从窗框上拿下一 把半尺左右的刀来。放在窗框上是为了不让学校查到。我知道那把刀早就钝了, 刃都卷了,其实没有谁想拼死拼活的。我们来到六班门口,正看见那两个人在屋 里大吵大嚷。其中一个人背对着门口跳到一张桌子上,“谁是杜宾?” 我从来没有打过架。一般时候我们人多,我不过看看热闹罢了。真的到了非 打不可的份上,我就觉得腿肚子哆嗦,说话都上牙打下牙。我经常祈祷不要出什 么事,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的虚伪。幸运的是我一直没赶上打大架的机会,也就 一直没有露馅。我看见当时杜宾也在抖。整个屋里的人没有敢做声,所以我们到 了门口那两个人并不知道。我还注意到那张桌子的女主人正在那里坐着,样子似 乎是吓坏了,一动也不敢动,掉落在地上的书被那个小子踩了一脚。我一下子认 出了那个人。 我们有五个人。谁也没有料到我会走的那么快。我几步就走到了桌子上那个 人的身后。那时候他还在喊谁是杜宾,我伸手就把他从桌子上拽了下来。他刚骂 了声操你妈的就摔了下来,象一个麻袋掉在地上,激起了不少的灰尘。另外一个 人看见大志从后面带几个人走了进来就没有敢做声。地下那个人一回头就看见那 把明晃晃的刀还有一些人。他的样子有些惊慌,我回头看了一眼大志他们,除了 大志外,都用一种敬佩的目光看着我。原本有些抖,但我一下子镇定下来。我说 谁让你上桌子了?然后我指着杜宾对他说这就是杜宾,你不用那么大力气喊。我 在说这两句话的时候极其镇定和严肃,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那人连说没事没事就 站起来。我弯腰把他碰掉的书拣了起来,用手拍了两下上面的灰。我看见封皮上 写着胡丽两个字。然后我把书放到桌子上,看着那个脸色依然苍白的女孩笑了笑, 不过那时我的心依然慌的厉害。大志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手里拿着 刀用眼睛冷冰冰的看着那个人,一直把他看的灰溜溜地走出教室。 我知道如果不是他站在了胡丽的桌子上我决不会冲上去把他拉下来。后来我 都认为我那次做的是最漂亮的一件事,也是我最勇敢的一次,甚至后来在梦中还 在挥舞着拳头。这次事件使我一下子成了我们几个人中非常重要的角色。我看见 胡丽的眼中有一丝感激之情,还有我走的时候看见她捧着我拣起来的书对我笑了 一下。所有这些让我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我一次又一次的想着我看到的那双脚, 还有她的笑,我一天中所有的兴奋点都集中在了她的是身上,甚至于在梦里我看 见她轻轻的脱衣服,轻轻的拉住我,醒来后发现内裤脏了。 有的时候我把胡丽两个字想象成狐狸。一段时间内她把我的思想全部都勾走 了。我时常有事没事的时候叼着烟走过六班的门口,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然后 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扫上两圈,看看她在做什么。当她看我的时候,我就没事儿 似的挺起胸走过去,我少年的时候一直都这样的假装矜持又盼望引起别人注意。 有一天我在走廊里碰见了她,正好看见她的眼睛。我的心里一阵慌乱,匆忙地躲 开她的目光,身体里的热气直往头上涌。我刚想从她身边走过去,忽然听到她小 声说了句:“那天,谢谢你。”我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事实上是当初根本没有 想好该说什么,等到想说的时候人已经过去了,我回头看了一眼,鼻尖上渗出密 密的汗珠。然后我就使劲的想她的声音什么样,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好象刚才 的事在做梦一样,醒了就忘了差不多了,后来和她熟悉后我曾经问过她那天她是 不是和我说谢谢了,她说她忘了。 再见到胡丽是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去洗澡,我估计那天池子里的水有六十度, 烫的我全身象针扎的一样。洗完澡出来我全身虚脱似的,懒洋洋的一点力气也没 有。我打算去买一瓶汽水解解渴。杂货店就在我们校门旁边,也是我们经常光顾 的地方,人们赚钱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那里的烟可以一支一支的买,免得我们 口袋里没钱的时候抽不上烟。价格稍稍贵一些,一盒三元钱的烟拆开后卖两毛钱 一支。我走进杂货铺,一眼就看见胡丽站在柜台旁边,我径直走过去,看都没有 看她一眼。我尽量做出不屑于她的样子,或者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似乎想显现 出我高人一等的傲气。我感觉得出胡丽在看着我,这使我有一种优越感。然后她 说:“洗澡去了么?来瓶汽水吧。” 我还没有回答,她就已经要了一瓶汽水递到我手里。我看了她一眼,她冲我 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也笑笑,跟着脸就红了。“你……也来喝汽水?” “你和他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大志他们。“认识之后就在一起了。怎么了?” 她歪着头看着我,“没什么,随便问问。我听说你学习挺好的?我怎么看不 见你学习呢?”她笑了一下,“不是考试作弊了吧?” “没没,我敢发誓。我……就是耍点小聪明么,其实我也学习,真的。”我 一本正经的说。同时我感觉到了兴奋,因为胡丽在了解我,或许,她有可能喜欢 我。 “你这么聪明的脑袋真应该好好学习才是。” 我的思想渐渐地放松了,笑着说:“我妈也这么说我。没办法,我好象不喜 欢听女人的话。”我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觉得可笑,我竟然把我妈放入到“女人” 的行列。 胡丽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我可不是教你怎么做。你多长时间回家一次?” “两个月吧。我如果时间长不回去了,我爸就会给我打电话。你呢?” “我也是。有一次我回家的途中车坏了,耽搁了两个多小时,等我到家一看 我爸没了,我妈说他出去找我了,还带了不少人,以为我出什么事了呢。” 我低下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她的脚。她穿着一双凉鞋,半透明的袜子,隐隐可 以看见五个涂了红指甲油的脚趾。不知为什么,每次都想看她的脚。 “我过几天想搬到校外去住,校内的寝室熄灯太早,我想多看会儿书。我们 寝室有好几个女生都搬出去了。”她看着我说。然后说等搬家的时候找我去帮她。 我当时答应了。后来说了些什么我记不清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还有就是她 帮我付了汽水钱,我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我说有时间请你吃饭吧。 这是我和胡丽第一次面对面地聊了这么多。第一次的接触使我感到我在交往 上的稚嫩,胡丽的主动和对我的了解让我有不知所措的感动和怀念。我只记得那 天她穿着凉鞋,穿什么衣服我忘了,好象是裙子,又好象是牛仔裤。我原本想说 些什么有意义的话,但是一句也想不起来,说出的话有些象现在港台电影里滥竽 充数的台词。杂货店的老板娘象疲惫的猪一样趴在柜台上,不时的用眼睛的余光 看看我们俩,这使我的发挥更加有了折扣。最后是我先走的,我说我累了想回去 歇歇,然后就走了,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我开始在教室里转圈,心慌意乱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最后拉着大 欠出去打游戏。游戏厅里乱哄哄的,烟味和汗味充斥在空气中,不时的传来一些 十二、三岁小孩的尖叫声。我找了个小孩对打,结果连败了几局。我把游戏机拍 的噼啪做响,弄的不少人在看我,以为我不会玩。我回头看看大欠,他正在那里 玩儿的过瘾,就一个人走出游戏厅,蹲在门口一边静静的吸烟,一边数着天上的 星星。 搬家那天胡丽果然来找我。她告诉我晚上放学后在校门口等我。我兴奋之及,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那天下午讲的是动量守恒定律,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物理老师 的脸晃来晃去,还仔细地研究了他的嘴张合的频率。他曾经拿粉笔头打过我,惹 的全班学生哈哈大笑,我一动没有动,拄着下巴笑嘻嘻的盯着他看,心里想着胡 丽,想着放学。后来我看见门上的小窗出现了班主任的脸,我才急忙拿起书本看 起来。那个老头在门口窥视了半天才离开,走时还瞪了我一眼。 胡丽的东西不多。帮忙的人中只有我一个男生,我不知道是她刻意安排的还 是怎么回事。反正我扛起了最重的东西,上楼的时候胡丽跟在我身边拿了手帕给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其实东西并不重,可能是天有点热的原因。她给我擦汗的 时候我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气,我不了解女人的体香究竟是什么样的,不过 我感觉这就应该是,因为这种味道让我深深地陶醉,这决不是香水的味道。这时 她的脸距我只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我清晰的感觉她呼到我脸上的热气,我深深 地吸了一口,差点没把东西扔下去。她租的地方是个插间,进门的时候有一个四 十多岁的女人倚在门框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嘎巴嘎巴的嗑着,看见我们进来, 她急忙迎上来,笑的满脸是褶子,说怎么才来,我都等半天了。然后就接过我手 里的东西。我们刚把东西放下,她就把我们叫了过去。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结构,胡丽住的是最小的那间。我和胡丽来到房主的屋里。 女人极其迅速的给我们倒了杯水,然后亲热的说:“小胡呀,这是你的男朋友吧? 快坐,搬东西累了够戗是吧?” 我没有做声,胡丽脸有点红,“阿姨,这是我的同学。” “哦,同学,呵呵……”她的有点近乎谄媚和恶心的笑让我不由从心里向外 的讨厌。接着她麻利的钻到桌子底下,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张纸,“小胡呀,协议 我已经写好了,要是你觉得……。没有异议的话,就签个字,你看看……” 我接过那张纸。其实那是个收条,上面写着:“收胡丽四个月房租300 元整。 1995年5 月25日。”底下签着房主的名字。 胡丽掏出钱递了过去。女人乐呵呵的接过去,我感觉她的头快要碰到桌子了。 然后胡丽收起了那张收条。“阿姨,还有事么?” “是这样。”女人坐直了身子,“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住户,咱们有些话得说 明白了,是不是?免得到时候引起不愉快。我这房子是前年买的,你看看,你看 ……” “放心阿姨,我会好好收拾的。”胡丽笑着说。 “还有,我和你叔呢,都喜欢安静,我还有心脏病,你的朋友,你看看……” “我这房子冬天的暖气好,就不用插电褥子了,还有,这房子这么便宜租给 你了,还包括水电费,这灯,这灯……。” “当初你租的时候说不做饭是吧,你要是煮个方便面什么的,就和我说一声 ……” …… 我看见这个女人的眼睛在我俩身上转来转去,说话的时候从发黄的牙齿缝里 喷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你还租不租了?”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看你这小伙,怎么不租?钱我都收了,怎么不租?” “你不用拐弯磨角磨磨唧唧的,你要不租就快点退钱!” 杜宾事件以后我发现我的脾气忽然大了起来,象大志他们一样气焰嚣张。我 对我这种勇气和胆识的增长感觉很得意,在胡丽面前,我尽可能的去表现。胡丽 把我拉出了房间。我听见那个女人还在屋里不知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我帮胡丽把屋子收拾好。她铺好了床,还在带着花的床单上躺了一下,很享 受的样子。然后她打来了水让我洗手,接着她开始洗头。她把外衣脱了,只穿了 一件线衣,高耸的胸脯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急忙把眼光移向别处。然后她拢了一 下头发,又很优美的甩了一下。她洗头的时候屁股高耸着,我看见她的牛仔裤和 线衣之间露出一段玉脂似的皮肤来,还有粉色内衣的边。我不知这种窥视和想入 非非算不算无耻。整个房间布满了洗发香波的味道,非常好闻。我看着胡丽把头 插进脸盆,然后又抬起,然后又插进,抬起。 我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同学告诉我大志他们让我回来后去学校对 面的那家饭店喝酒。等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死小子你他妈跑哪去了?泡妞去了?到处找不到你。来来,罚酒!” “对对,罚酒罚酒。你看看,”杜宾指着地上的啤酒瓶子,“你说你想怎么 死吧。” “你少跑这儿浪。”我看着杜宾,“你不行,我罚完了照样给你放倒。” “杜宾,他和你叫劲。”大志站起来,“和他拼,不过要先罚完了再说。” “那么多的啤酒我是一时半会补不回来了。补一杯白酒怎么样?” “行。不过得两杯。一杯不行。” “两杯就两杯。今儿个豁出去了。” 杜宾倒满了一杯白酒。这时候大欠走了进来。我才注意到大欠也没有到。 “大欠,你的情节比他严重。你为了女朋友把酒都耽误了,你说怎么办吧? 不就是约会么?哪天还不一样?说,怎么办吧。”大志指着大欠说。 “喝酒是不行了,你知道我的酒量,喝一杯脸就跟猴屁股似的。真的不行。” “那不能就这么算了。”姜昂说,“换一种方式也得罚。” “喝饮料行么?”大欠笑嘻嘻的说。 “操,玩呢你?饮料谁不会喝。不行不行。” “这你就老外了吧?咱打个赌,你如果一口把雪碧干了,我就服了你。” “行,就让你喝饮料。一口干了。”大志拿过一瓶易拉罐的雪碧,“看看, 没启开呢,告诉你,不许歇气,不许放气。” “一口不行,两口吧。”大欠乞求着。 “不行不行,没有讲价的余地。”我说。 雪碧的拉环一拉开,“次”的一声喷出了不少气。大欠拿在手里看了看,一 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仰脖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喝到一半儿大欠的脸就白了。大 伙都站起来看着大欠。接着大欠扑的一口喷了满桌子是沫子,人也摇摇晃晃的象 面条一样倒了下去。 “别装了你,快点儿起来。”杜宾喊到。接着没有动静,杜宾慌了。 “叫救护车吧。” 大欠的脸比纸还白。大志蹲下去摇摇他,他的脑袋象拨浪鼓一样的晃着。大 志用手指使劲的掐他的人中。最后都渗出血丝来了,大欠慢慢醒了过来。 “没事,呛着了。”大志把大欠扶到座位上,“你歇会儿。” 大欠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然后我们又开喝。我补了两杯白酒,又和他们喝了十多瓶啤酒。桌子上杯盘 狼藉,每个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的,象呆滞了一样。 “咱都是好哥们,对吧,谁也不好使,谁也别想欺负咱哥们……” “对,好哥们。别象大欠似的,有了对象就什么都忘了。” “就是。女人么,……算个啥,以后,以后你们记住了,不能让女人,伤了 哥们的感情。” “对,对,我要是有了马子就是大家的……” “去你妈的你多了,别他妈胡说八道……” 然后大志伸手去拿酒杯,结果手伸到了菜盘子里,拎出了一颗残缺不全的鱼 骨头。 (下) 那天后来谈的大部分是和女人有关,中心思想就是女人什么也不是。我后来 一直没敢说那天晚上是帮胡丽搬家去了,我说我姑有事找我,我姑家就和大欠家 不远。那时候只有杜宾认识胡丽,我曾经不止一次的观察过他,他好象并不知道 我和胡丽认识,这让我放了不少的心。我就象一个贼一样,有的时候还干些欲盖 弥彰的事。有一次我和大志他们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看见胡丽和她的同学。我假 装没有看见,躲在大欠的后面。胡丽看了我一会儿,见我走了过去,嘴呷了呷, 也就没有吱声,一脸愕然的表情,看的我极不自然。大欠笑着说,看那个女的在 盯着你看,你不去联系一下?我脸红了一下,说看你呢,我哪有你那么有魅力? 然后还笑了笑。这时候大志说了一句,那个女的挺他妈好看呀。 大志的话挺让我高兴,我感觉这证明我的看法也是对的,我象找到一个知音 一样。杜宾告诉大志说她叫胡丽。晚上放学的时候我兴冲冲的去找胡丽。这好象 是我第一次去主动找她,她说我看着挺凶,其实比女孩子还腼腆,“这种人往往 挺虚伪,”她看着我笑咪咪的说,“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别看我认识你没几 天,你这种大男子主义我见的多了,我爸就是这样,他错了也不说自己错了,我 妈因为这个就没少生气,其实呢,我爸吃亏的时候多。只不过他不说出来。” 我脸一红,“不是不是,我也没怎么装呀是不是?” “谁说你装了?今天中午你看见我怎么不说话?” “我什么时候看见你了?没有呀,我真的没看见。”她盯着我,我急忙低下 了头。 “还说不装,”她上下打量着我,“瞧你撒谎都不会,怎么,怕你的同学取 笑你?还是觉得和我认识丢了你的脸?” “我真没看见。” “好好,就当你没看见。其实……”她拖长了声音,“看你还会害羞的样子, 怎么看也不象是混社会的呀。你这个人不适合和他们混,你不是那种人,干吗楞 和他们在一起?没一个好人。” “你又不了解他们,别胡说八道的。”我有点生气,觉得好象受到了侮辱, 大声的说:“他们人都挺好的,你别胡说八道。” “八婆是吧?我象不象?象不象那种特三八的女人?”胡丽探着头,带着一 种戏谑的口气问。 “没有。我没那意思。这是我们的事,我们有我们的想法。” 三八这个词流行不久,是从港台的录象里学来的。我尽量做的成熟一些,象 个大人般的。我感觉胡丽是个很大人的人,她说的话总是能碰到我的痛处,弄的 我无法反驳。 接着是瞬间的沉默。我总是在她面前忽然觉得无话可说,这种沉默让人很尴 尬。 “你别学坏了,你这个人挺好的。”胡丽低声说。 我忽然感觉一股柔情在我的身体的激荡。这是足以让一个人幸福的感觉,象 一种原始的呼唤。我也低声的说:“知道。”我认为我说的这两个字也极其温柔, 也觉得我所谓的尊严在她的温柔面前如此不堪一击。我想这不算丢脸。 我真的变的比以前收敛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胡丽的劝说起了作用。我感觉 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胡丽看透,而我却一点也不了解她。实际上我和她在一起 的时候仅有那么几次,决不至于到了非常熟的地步,而她对我却象多年的老朋友 一样,不知是真的对我好还是天性使然。但我还是一直放不开,在她面前我依然 是语无伦次,或者说我有些崇拜她,她就象一个高贵的公主,让我有一种高不可 攀的感觉(我怀疑这和我来自农村所形成的自卑有关,还有她好象是比我大,具 体大多少我到毕业也没有弄明白。) 社会上的那几个找杜宾的人再也没有来过。只是从那次事件之后杜宾在我们 的圈子里再也不象以前那么自然。那一次他弄的很没面子,以至于以后在我们面 前多了很多谄媚的笑。而我从那以后则被大志他们看作够意思的哥们,地位竟然 高了不少。有一次大志在晚自习的时候把一个盛了水的桶放到门的上面,把门半 掩,然后差人喊杜宾过来。结果杜宾一推门的时候桶就砸了下来,泼了满身的水, 所有的人都在哈哈大笑。杜宾愣了一下,然后也呵呵的露出恶心的笑容。 这种游戏很无聊。 接着到了冬天。有太阳的时间一下子短了起来,很早就黑了天。又因为天气 一天天的变冷,我们晚上出去混的时间少了很多。这个时候社会上传出了刨锛的 传闻,不知是真是假,从沈阳到长春,又到我们所在的城镇。所有的人都人心惶 惶,天黑的时候很少有人单独出门。据说那些人很是狠毒,他们拿一把锤子,忽 然会出现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从背后一下子就结果了一条性命。学校为此还召开 了一个会,鼓励那些外面住宿的人回学校住,以免发生意外。然后煞有介事的举 了几个这样的例子,不过最终的意思我感觉弄明白了,就是在外面住的学生出了 事学校不会负责,好象是这样。 胡丽刚开始的时候不想回学校住,她说学校里很不自由。后来在许多人的劝 说和恫吓下(当然包括我)才搬回了学校,于是我把我曾经搬到楼上的东西又一 一的搬了下来。不过我不愿意看她的那个房东一眼。听杜宾说胡丽在班级也很开 朗的,我那时就想胡丽也许喜欢我,为什么她每次搬家都找我而从没有找过别人 呢? 杜宾多少知道了我和胡丽的关系挺好。不过他认为胡丽不会看上我。有两次 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杜宾开玩笑的说你们俩怎么在走廊里约会?这可一点都不 浪漫。然后冲我挤挤眼睛笑笑。胡丽很爽朗的和杜宾开着玩笑,我却是十分不好 意思,还怕胡丽会生气听这种话。不过看起来又没有。我很想问她是不是和别人 也这样? “看上那只狐狸了?”杜宾暗里问我,一本正经的样子。 “别扯淡,”我假装漫不经心的说,“就是认识么,叫我帮忙,我能不帮么?” “少来,告诉你,别人不知道她的底我可知道。你想不想听听?” “关我屁事!” 后来杜宾告诉我,她是从下面的一个高中转过来的,转学的原因不知道,不 过好象和男女关系有关,听说以前换过不少男朋友,“好象还堕过胎呢。”杜宾 扒在我耳边悄悄的说。我对他的胡说八道感到怒不可遏,狠狠的瞪了杜宾一眼。 接着有一种揪心的感觉。 我当然不信。只是杜宾的信息让我心里象绑了条绳子,透不过气了。我不信 一个高中生会做出那种事情,尤其是胡丽,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个冬天十分的冷。发生的许多事情也让人没有防备。从她回学校住以后, 我和胡丽的接触一下子少了起来,当然,这和杜宾的话有很大的关系。我不敢确 定胡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的心理变的极其矛盾,不知道应该接近还是疏远。 胡丽似乎察觉了什么,很少找我。偶尔见一次面我很少说话,我有意的冷淡,或 者我希望她能看出我的不高兴,然后安慰我,或者解释一些什么。但是她没有发 现过,或许我做的不太逼真,或许她原本就没有在意过我。而我心里的压抑一天 重过一天。事实和我预料的差不多,在我注意她的那段时间,她经常和很多男孩 子在一起有说有笑,不过没有发现有暧昧的表现。有一次我在楼上看见她和几个 男女同学在操场不知说着什么,接着就大笑起来,一直到笑弯了腰,修长的腿半 蹲,长长的瀑布般的黑发披了下来,遮住了整个脸庞,神态极其的美丽。我的心 里有些刺痛,因为我没有站在她们中间,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没有这样高兴 过。不过我还是被她的黑发迷住,多年以后这个镜头依然记忆犹新。我感觉她对 别人和对我一样,而我一直以为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不断的回忆我们在一起 的时间,回忆她说的每一句话,尽力的去分析和揣测她对我的态度。我有些神不 守舍,成绩也因此而下降。 大志的女朋友和他分开了。没有看出他有失恋的表现。我记得三个月前他才 开始追这个女孩的,大志虽说是个混子,可是有一样好处,就是能写几句诗,而 且颇有意境。三个月前他带着杜宾每天在那个女孩子的班级门口等那个女孩子下 课,然后约她,给她写信,写诗,死缠烂打了好久。原本那个女孩子有了男朋友, 无奈大志的攻势太强,最终夺了过来,还有几次和那女孩原来的男朋友对峙了几 次,剑拔弩张,火药味极浓。最终那个男孩销声匿迹了,每天只知道坐在班级里 完成他的学业。我们则斗志昂扬,为刚刚胜利的一仗兴奋不已。不知道大志是装 做不在乎的样子,或者根本就是贪图那个女孩的漂亮而没有喜欢她,分手就象随 手丢了个烟屁股,毫无留恋。但我不知道没有胡丽我该怎么办。我很矛盾的爱上 了她。 我开始考虑怎么样对她进行表白,这之前我进行了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只是 我心乱如麻,已经到了不能分辨什么的地步。表白对我来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也许我是怕有那个我不愿意接受的结局。我为这件事情踌躇了好久,仍然拿不定 主意。终于有一天胡丽发现了我最近的消沉。那天的见面是一次偶遇。其实自从 我听杜宾说的那些话以后就再也没有找过胡丽,以后的几次见面要么是在走廊上 遇见,要么是在街上,遇见之后寒暄一会儿,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那天傍晚的时 候我在游戏厅打了一会儿游戏,出来的时候正赶上胡丽一个人从游戏厅旁边的食 杂店出来,看见我就喊住了我,“最近你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瞎忙。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穿了件羽绒服,显得有些臃肿,手里拿了一袋牛肉干, 边走边吃。我继续向前走着,她紧跑几步,走到我身边,和我并排向前走,然后 冲我笑了笑。看我没有表示,她顺手拿了一块牛肉干送到我嘴边,我犹豫着看了 她一眼,她笑了笑,她又向前送了送,我只好吃了下去。然后她就瞪着大大的眼 睛似笑非笑的盯着我。我对她笑笑。这个暧昧的动作使我多日来所有的不快一扫 而空。我发现我这么多天的沮丧原来要求仅仅是这么简单。 “我……有惹你生气过么?”她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我的语调低沉,尽力表示我这句“没有”并不真实。 “那你干吗不理我?” “真的没什么。” 我实在不知道怎样解释好。我总不能说是因为对我冷淡的原因,我其实一直 在赌气,但我不好意思说出口。事实上胡丽明白,我后来仔细的想了想接下来发 生的事情后才知道,女人的心思永远要比男人周密和狡猾。 这时候天逐渐的黑了下来。夜的静谧搀杂了些许感伤,若有若无的,在路灯 刚刚泛起黄晕的时候慢慢地铺开,雨丝侵入肌肤的感觉,凉凉的让人心里有些落 寞。我们俩象大街上所有的情侣一样肩并肩的走着,我的忧伤也一样的若有若无, 只是这种忧伤让人怀念。杜宾说过的话已经没有必要去考究真伪了。我也是第一 次和胡丽靠的这么近,近的可以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我希望永远这么走 下去。 “你怎么不说话?”胡丽转过头问我。 我也转过头看着她。我看见夜幕中她满怀柔情的双眼,亮晶晶的似乎要滴出 水来。我注视着她,“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的语调极其温柔和忧伤。她向我靠了靠,然后抓住了我的手,轻轻地说了 一句我知道,然后用手紧紧地握了我一下,似乎这是一种什么默契。我的心一颤, 激动的感觉久久的冲击着大脑,就象第一次看见胡丽的脚一样。我感觉她的小手 被风吹的冰凉,我握紧了些,然后一起插到我的裤兜里。我们就这样握着一直走 到街道的尽头,再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感觉我的爱情到来了。 我兴奋的张罗大伙出去喝酒。大家好久没有出去玩,一拍即合。我们谈到大 志刚刚分手的女朋友,大志夸张的给我们讲他是如何如何把她泡到手的,又如何 如何把她甩掉,满脸是胜利者兴奋的神态。不过后来我好象听说事情不是那样, 好象那个女的不干了。 “我和你们说,只要你脸皮厚点,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到手……其实有些女人 特容易,别看平时跟谁都爱搭不理的,告诉你,表面高傲恰恰是内心脆弱的表现, 只要你一用劲,她就马上就原形毕露了……我?我才没那么笨呢,处处玩罢了, 最最不能忍受的是她有口臭,哈哈,他妈的熏死我了,要不然还能处的时间长一 点……目标?有,一会告诉你们……” 大志极其兴奋,他的话不时惹来一阵笑声。这时大志问我:“有马子么?” 我笑笑,没有。 “听说你和六班那个女的关系不错,不是你马子?”大志笑嘻嘻的问。 “是不是听杜宾说的?没那事,就是关系不错,普通朋友。” “那女的叫狐狸吧?长的不错,有没有意思?不上白不上。”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言不由衷的解释,“我是没意思,你有意思你 来吧。我没意见。” 我忽然发现我做人的虚伪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我仅仅是和胡丽拉过手, 拉过手而已,我不知这算不算爱情,而且,我还没有把握,胡丽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只是不敢承认我想追胡丽。我还没有追过女孩子,或者说我还不会追女孩子。 那时我想,如果我和胡丽那天晚上有接吻的话,我一定不会说出今天这番话,我 可能也象大志一样吹嘘一番,如果那样的话,也就不会发生下面的事情,那么也 许,我的所谓的爱情还会象我身体里的血液一样在汩汩的流动。 大志这时候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真没有?你要是有咱哥们怎么也不能横 刀夺爱呀。不过你没有我可不客气了。” 然后他张大了嘴开始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了的牙齿。其他人也跟着笑,我 一下子懵了,没有想到大志真是这个意思。我一瞬间犹如掉入无底深渊。 “你得帮哥们忙。”大志说。 我心神恍惚,漫不经心的问:“什么?” 大志掏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些字,递给我,“帮我给那只狐狸,怎么样?” 大欠随手把纸条抢了过去,念着:“蔚蓝色的海水是你的眼睛,我是海面上 的帆……。”然后是邀请胡丽吃饭的话。大家哈哈大笑,只有我在沉默。大志笑 着抢回那张纸,“先别闹,”他把纸再次递给我,“这事就得交给你了。” 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措手不及。我想了一下,“我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你让 杜宾给吧,他们每天都见面。” 杜宾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平时胡丽都不搭理我。还是你来吧。” “就是,”其他人附和,“这点忙得帮,等成了你就是月下老了,哈哈,看 看大志还有什么手段。” 我迷迷糊糊的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接着大志他们敬我酒,我糊里糊涂的 喝了。 过后我极其后悔当初说出那些假话。那天我喝的大吐,不过我还记得在喝多 的时候还在和大志他们讨论女人,说女人算什么,哥们最重要等等,还承诺一定 要把那事办成。接着大家都多了,谈论哥们义气,最后抱头痛哭,哭的一塌糊涂。 我不知那天我为什么哭,到底是不是被哥们义气感动的还不好说。那以后我才知 道酒精只会让人糊涂,绝对不会让人清醒。 那张纸在我的口袋里就象个烫手的山芋。把不把它交给胡丽?一连两天,我 都在交与不交这两个抉择之间煎熬。大志连催了我几次。我脸上扮着笑说一定一 定。我忽然觉得我象杜宾一样让人恶心。 第三天杜宾看见我问我:“还没给呢?是不是你自己有意思?” 这一下戳到我的痛处。因为杜宾了解一点我和胡丽的关系。不过我还是笑着 说,“别他妈的扯淡,我要有意思我不就早动手了?还能等到现在?去去,别没 事象妇女一样。” 杜宾意味深长的一笑。我想他看透了我的心思。杜宾因为那次事对我很恼, 他恨不得我立刻和大志他们翻脸。到了晚上,我终于决心去找胡丽。 我站在通往宿舍的那条甬道上等胡丽下晚自习回来。那条甬道没有路灯,比 较暗,之所以选择这里,大概是因为我想掩饰我的心慌,还有不希望其他人看见 我们。我不停的看表,眼看着九点就要到了,我的身上开始冒汗。以前总是希望 看见她,今天却是害怕的很。我在扮演一个这样的角色:帮别人追我喜欢的人。 我感觉我在背叛胡丽。我反反复复找借口开脱自己,最后终于有一个可以让我安 心的理由:如果胡丽喜欢我的话,大志就没有机会。杜宾说胡丽是个随便的女人, 这次可以做一个证明。这个理由让我暂时镇定下来。后来我认为我这个理由根本 不成立,因为胡丽根本不是我什么人,我们只是拉过手而已。 九点到了。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学楼里涌了出来,向宿舍走来。远远地我看 见了胡丽,她的白色羽绒服特别明显。我躲在甬道边的一棵树下,等她到了附近, 我轻轻地喊了一声“胡丽”。 胡丽走到我跟前才认出是我。她笑着说你怎么躲在这,吓了我一跳。我说我 在等你。 胡丽看出我有些异样。“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一个人没意思,就来找你。” “都几点了,过一会就睡觉了。明天吃过晚饭你来找我吧。”说着胡丽要走。 “胡丽!”我喊了一声,她停了下来,诧异的看着我。我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手心冒出的汗把那张纸条弄湿了。 “你一定有什么事。” 我犹豫着,右手在口袋里搓揉。 “你不说我可走了。”胡丽说。 “我……我请你吃饭吧。他们……想见见你。” “谁呀?”他们“是谁?” “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那些人?”胡丽笑了。“以什么名义?干吗要见我?” “就是……见见么。” 我没有说谎。只是以什么名义这点我没有办法回答。 胡丽沉默了一下。她的神情肃穆,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 “好吧,什么时候?” “就是……明天晚上吧。” 我最终没有把纸条给她。走的时候我随手把那张纸扔进了草丛。 第二天大志问我怎么样了,说你他妈真不够意思。我急忙说已经妥了,但是 我说胡丽说要大家一起吃。 到这为止,我真的已经完完全全的出卖了胡丽。 第二天晚上我领着胡丽来到饭店。胡丽看见大志和大欠已经坐在那里,微笑 的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大欠冲我挤挤眼睛,怪模怪样的笑了笑,好象是赞许。 大志看见胡丽来了,急忙搬了一把椅子,让胡丽坐在他身边。胡丽极其大方,说 了声谢谢就坐下了,我则坐在了她的对面。我的心里极其压抑,但尽量表现的有 说有笑。大志兴致勃勃点菜,问胡丽喜欢吃什么。我则心不在焉的擦着筷子,一 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大志和胡丽。 我得承认,大志在讨女孩子喜欢方面确实很有一套,即便当时我倍受冷落, 而胡丽却被大志的幽默逗的前仰后俯。我不得不一杯一杯的劝大欠喝酒,在大志 和胡丽之间却插不上话。胡丽高兴的没有时间照顾我一下,这使我满腔是火。但 这一切是我策划的,又怎么能怨胡丽?我感觉我的身体里血液在一点点凝固,我 的心脏在慢慢地停止跳动。我想如果平等竞争的话,我一定输给大志。 我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酒精再次使我有些麻醉。这时我看见大志在看我和大 欠,同时不住的使眼色。我装做不明白,继续喝酒。这时大欠拉拉我的衣角, “走,陪我上趟厕所。”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去。” 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我又去拿酒。桌上摆了五、六个空酒瓶,被我的袖子碰了一下,然后噼 里啪啦全掉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胡丽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听大志说话,眼神中竟然有崇拜,我感觉。同 时我发现胡丽变成了两个,她的脸接着变的模糊,然后狰狞。 我知道我多了。我晃了晃头,努力使自己清醒,接着看清原来胡丽在笑,鼻 子眉毛挤成了一团,难看之极。 “走,没烟了,陪我出去买!”大欠不由分说的拉起我。我笑了笑,“你们 不就是让我走么?好。走。” 大欠扶着我走出饭店。街上的路灯全亮了,在我的眼中变成一摊光圈。大欠 说你怎么这么不明白事儿,这时候还不走。我说你懂个屁我他妈全知道。你别扶 我我自己走。说着我的眼泪落了下来。大欠没有发现我在哭,说真的没有烟了, 我去买一盒。然后他就向对面那家便利店跑去。 大欠走进了那家商店。我反复的想着我那以为即将开始的爱情,然后我开始 一点点地哭出声来,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由开始的啜泣到最后放声大哭,边哭 边在路边晃来晃去的走着。眼泪和鼻涕一起顺着我的脸淌下来。我的眼前全是一 片模糊,脑海中翻来覆去全是胡丽,全是她的笑。哭着哭着我突然发疯似的掉过 头向那家饭店跑去。我象一个委屈的孩子似的毫无顾忌的痛哭和在大街上奔跑。 然后我听见了刹车刺耳的尖叫声。 我的右腿骨折,脸上留下了一块疤,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完好。我足足在医院 里躺了两个月,错过了期末考试。这期间胡丽来看过我两次,每次我都把眼睛直 直的定在天棚的位置上。最后那次胡丽把买来的水果放在桌上,没过多久就走了。 大志他们来过几次,我们依然象以往一样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等到我痊愈的时 候已经离过年不远了,爸爸来接的我,帮我把看病借的钱还上。我和爸爸一起回 到了家。 家的感觉永远是温馨的。我感觉在家里过了个年一切的创伤似乎都愈合了。 我开始活力四射,打电话找初中的同学聚会。他们中间竟然已经有结婚的了,这 令我惊奇不已。其中一个同学竟然和我班的另外一个女同学结合了,他们是一起 去的,这真是让人想不到。当初谁也没有料到他们两个会在一起。然后我看见那 个女同学,已经完全没有了学生时代的模样,全身臃肿,皮肤粗糙,彻底变成了 一个农村妇女。我有一些感慨,然后我想起了胡丽,不管怎么样她也不会变成这 副模样的,她永远把她的头发弄的丝般柔顺,永远让她的牛仔裤把大腿和屁股兜 的紧紧的,永远把胸挺的老高。 转眼到了开学的时间。我提前回到了学校。大志他们打电话让我头天晚上回 教室,说要聚一聚。晚上五点左右的时候我来到教学楼,在走廊里就听见大志他 们的吵闹声。我快步走到教室门口,看见门开了一个小缝。我随手一推,就听见 哗的一声,接着水桶从门上落了下来,砸在我的头上,水顺着我的头发流了下来, 在我的脸上弯弯曲曲的淌成了河。我听见了屋里人快乐而极的大笑声。透过淌下 的水,我模模糊糊地看见一群人聚在教室的后面放肆的狂笑,大志身边还有一个 女孩,一直到笑弯了腰,修长的腿半蹲,长长的瀑布般的黑发披了下来,遮住了 整个脸庞,神态极其的美丽。 我象杜宾一样喉咙里发出了呵呵的恶心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