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整夜辗转难眠,脑里想的都是一件事----搬家,故天还没亮,淡容便出门。昨 天看过的那张招租信息记忆犹新,她跑回那条街,却看到红纸被撕去一块,最重要 的联系电话少了后半段数字。 “小姑娘,要租房么?” 正郁闷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女声,淡容倏地回头,看见一个中年阿姨正对 着她说话,于是顺口回答:“嗯,不过电话没了。” “是呀,昨天上午才贴的,也不知哪个缺德鬼干的好事。幸好我出来晨运经过, 踫到我算你走运了。” 原来她是房东。 “我家房子年前才建好,宽敞明亮干净,环境设施一流。附近超市菜市场一应 俱全,交通又方便,保准你满意。” 房东阿姨说得眉飞色舞,把她家赞得天上有地下无,淡容最反感这种,可是基 于急着要搬出来,最后也答应跟去看看。 拐了几条大街小巷,才到那间据说很好的房子。其实也就附近一栋四层高的独 立民房,外观上一看就知道是出租屋,那种格局骗不了人。从大门口进去,走上阴 暗的梯间,然后就是长长的走道。 “灯还没装上去,因为工人都赶回乡过年去了,过两天就回来弄了。”阿姨边 说边打开二层靠楼梯的一扇房门。 “这边是向街的,一厅一房,独立厨房浴室,还带小阳台,有简单家私。” 是一厅一房没错,可是房间不大,放张一米五的床和小小的衣柜便没多少剩余 空间,倒是外边客厅空间宽敞些。因为是新建,屋内很光亮,早上的阳光还可以直 射进来。屋外街道有个小小的羽毛球场,几棵棕榈树随风轻曳,视野算是开阔,淡 容对此最为满意。 “月租多少?” “六百块,很划算!” 就只有一个床架和衣柜,如果要搬进来,还要购置许多其它的东西。淡容想了 想,摇摇头。“太贵了,里面基本是空的,而且我也不需要这么大的空间。” “哎呀不贵了,你知道现在的房价高到什么程度?昨天贴了招租,才一天就有 几个年轻人来看过,隔壁和三楼两个一房的单间都租出去了。而且这里可是依照小 区管理,得密码才能出入大门,还会装摄像头,保证住客安全。” “可是你这里空荡荡的,热水器、空调、冰箱炉具全部没有,如果我搬进来, 还得花一笔开支。”想到这个就头痛,哪天不住还得考虑这些东西如何处理。 “那你想怎样?”房东阿姨瞅着她。 淡容考虑了半分钟,“你把家电家具再添置一下吧。” “这样啊……”阿姨侧起头踱了几步,“那房租要相对加些哦,还有,签约的 时间起码要一年以上,不然我会亏的。” 结果淡容最终以九百元月租跟她成交,还协商好要配备哪些东西。签好合约付 了两订一租,房子的事就这般落定。阿姨说电灯还没完全装好,起码要正月初十才 能交楼,纵使淡容恨不得希望马上搬进来,最终还是必须等等。 一切弄好后已然正午,因为离公司近,淡容对周围环境颇熟悉,附近的小食店 还在休假中,她走了很远才找到吃的。 午后的太阳依然猛烈,她慢步走回海畔家苑。今天的心情比昨天还要沉重,想 到这段时间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飘泊惯了,也曾想停下来,可惜没任何地方能 让她靠岸。 回到那个曾经被她称为是家的地方,屋内很静,显然有人不在。推开房间门, 一张纸条赫然躺在地上。 对不起! 看着这三个字,她牵强一笑。连道歉也这般隐晦,她算是长见识了。已经没感 觉,即使说对不起又有何用?伤害已经形成,不是随便说说便能抚平。或许他只是 为自己的出言不逊懊恼,并没其它意思,所以,你还是别想太多。 随手把这丢到某个角落,淡容开始打包。东西真的不多,把衣柜里的衣服收进 背包里,拉好拉链后,又颓然的坐回床上。还有整整六天,她这么早收拾干嘛?一 想到还要面对他这么长的时间,她便想逃。抽出放在背包侧边的银行卡,算了算里 边存着的钱。好吧,这段时间的费用,就用霍总那份设计费抵销好了。 想到这,她马上打开手提电脑,查了些资料。春节旺季已过,机票价格大跳水。 目的地是三亚,她订了两张,一张去,一张返。准备好证件,背包一提,潇洒出发。 提了些现金,办了张IC电话卡,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达隔壁G 市的机场。 因为坐的是夜机,一个小时的机程,去到三亚已经深夜。 给早前订好的背包客青年旅馆打了电话,才知道这时候公交车已经收更,独个 儿又不敢在这时候坐出租车,于是只好在机场内待到天明再出发。 三亚的天气和暖,淡容脱下大衣搁在手边。空旷的机场大厅内半小时前还经过 一批人,现在只剩廖廖几个。落地玻璃外是漆黑一片,幽暗并未使她害怕。习惯了 一个人出游,也习惯了孤独。其实只要习惯,寂寞真的不算什么。在万医生那住的 一个月里,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差点让她忘了这种感觉。过份贪暖只会使人变得软 弱,在笼子里待惯的小鸟,重返大自然后便学不会自力更生。 淡容,清醒吧! 眼睛眯了一会,再睁开时窗外天空已开始泛出鱼肚白。她看看电子屏上显示的 时间,早上六点多,终于可以走了。 旅行可以让人心情舒畅,尤其是在三亚这个美丽的滨海城市。舒适的海风,夹 杂着一份若有似无的椰香味,漫步沙滩,晒晒太阳,看日出日落,无不让人心醉, 烦恼尽失。虽然只短短的逗留三天时间,但疗伤足够了。 订好年初九傍晚六点半的飞机返,那天下午三点多淡容便退了房。沿路步行去 附近的公共汽车站,街上密密麻麻挤满人,有很多拉人去吃海鲜的三轮车,淡容拒 绝了一个后有所觉悟的把背包挂到胸前。 到了凤凰机场已经快五点,她匆匆忙忙去领登机牌,谁知才拉开背包拉链,就 发现钱包竟不翼而飞。再搜身上的衣袋裤袋,刚才退房结帐找回的零钱完好无缺, 却不见钱包的踪影。 又被偷了?刚才背包的拉链并未完全合上!钱包内有身份证、银行卡、几百块 现金,还有那张写着订票号的纸条。钱不是重点,没有身份证,她如何登机? 她目瞪口呆的站在自动值机柜台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排在后边等待的人推 了推她,她愣愣地往旁移开去,走到不远处的座位坐下。 镇定!一定一定要镇定,别乱了阵脚!想想,钱包在哪最后使用?坐车时?不 不,她是直接掏裤兜里的零钱。那是在退房时?当时她把钱包放好在背包里,然后 离开时身边没人。那……肯定是上公共汽车前,当时人好多。 想到这,她顿觉全身冰冻,冷汗顺着额角一滴一滴的往下流。身边人声鼎沸, 而她只听到“嗡嗡嗡”的耳鸣声。怎会这么倒霉?一个春节被扒了两次,前一次还 能走路回去,可现在呢?她抬起头,前路茫茫。 不行!她再次翻查背包,除了在袋子侧边找到电话IC卡,其余仍一无所获。马 上飞奔到服务柜台,跟客服说明自己的情况,可对方很明确的告诉她,没有身份证 根本取不了票,也过不了安检。 淡容萎缩着身子走回等候区,耳边广播持续重复着催促旅客登机的声音,不远 处几个旅行团导游的小旗子左右晃动。她捧着脑袋,努力地想着办法,猛地起身冲 向公用电话机。 拔号时,她不停地用手指敲着台面。快接!快接!可是电话自动切断了,号码 主人还是没有接听。 师兄你这个时候又跑哪去了?淡容垂着头,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又重复再拔,依然无人接听。淡容闭合着眼,最落泊的时候,她竟找不到人可 以帮忙。挣扎了好久,终于拔出那号码。 “喂?” “小妃……” “啊!小容?你这几天跑哪去了?我哥发疯般找你!你们那天晚上是不是又吵 了?他这些天好像鬼一样……”万贵妃的情绪异常激动,叨唠个不停。 “小妃,停一下,先听我说!”淡容不得不打断她。 “嗯嗯,你说吧说吧!”万贵妃终于肯让她说话。 “这样的,我现在在三亚机场,但是钱包被偷了,钱和银行卡身份证全丢,你 能不能打电话帮我订一张火车票?”这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身上的钱应该够 撑到火车站。 “什么?你竟然去了海南?难怪我们找不到你。慢着,你说你被偷了钱包?钱 和证件都没了,让我帮你订火车票?” “嗯。”淡容耐着性子听她像鹦鹉般把自己的话重复完。快答应吧,不然她真 的无计可施了。“你先帮我订好,我半小时后再打电话给你。”她说着便想挂线, 因为怕电话卡没钱。 “慢着!订票是可以,但你没有证件,怎么取票?” 万贵妃一语便把淡容最后的希望粉碎,她好笨,只记着坐火车不用身份证,却 忘了取票这点。“那……怎么办?”喃喃说着,真的要绝望了。 “小容……你别挂线,等我一下!”紧接着话筒那端传来“噔噔噔”的跑步声, 然后她听到万贵妃喘着气大声的叫“哥”,再劈里啪啦的说了大堆话。 电话蓦地被抢了过去,那道熟悉的声音带着紧张的语气,小心翼翼地从远方传 来:“淡容?” 她说不出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其实从万贵妃叫出那句“哥”时,她的心便狠狠 地揪紧。最无助的时候,首个想到的人便是他,可是那晚他伤人的说话犹在耳边回 荡,不想再有求于他,却仍然希望得到他的关心。真的很傻,淡容捂紧嘴,尽量避 免让他听到自己在哭泣。 万岁听到轻微的呜咽声,无法想像她现在是多么的彷徨,刚才翻腾的情绪瞬间 便压抑下来。“告诉我,你在哪?” 淡容仰起头无声地吸了吸鼻,哑着嗓音如实回答:“三亚凤凰机场。”这个时 候,真的不能再作清高了。 半晌,他继续以醇厚低沈的声音再问:“具体位置?例如几号的登机口?” 淡容回头望望外边,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伸手抹了把两眸,抽泣着回答:“13 号。” 万岁深深地吸了口气,温柔地说:“坐在那边等我,别走开。还有,你身上有 钱不?” “只有十来块。” “去买点东西吃,别饿着自己。如果冷的话,记得穿衣服。谁来搭讪都不要理, 等我……” 还没等他说完话,电话里已经响起一串急速的“嘟嘟”声响----IC卡没钱了。 她拿着话筒,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他说他来,他说他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