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二日天气晴好,昨晚的雨未曾留下丝毫痕迹,天气反而更加闷热难当。吃过 早饭,浦东那边的客户打电话过来,说他们的程序安装好后不能运行,请我们这边 过去调试。阿全和我带了源光盘,还有老板给他配的手提电脑,匆匆忙忙去赶车。 “毕竟饭碗重要,也省得我去多费脑筋了。”我坐在126 路车上,自我解嘲地 想。看着外面淮海路上的人们被太阳烤得像霜打的茄子般,心里似乎安慰了点。在 这个城市里,大家整天东奔西跑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什么。其实大家都一样, 为了生存而奔跑吧。这一点,人和动物没有区别。 “喂,想什么呢,大清早的,你一脸心事的样子,看着我就别扭。”阿全用手 拍拍我的肩膀说。 “没什么,咳,还不就昨天睡得晚了点,精神不足而已。”我叉开话题说, “阿全,那边你熟悉不,我可第一次过去,地方找不找得到还是个问题。” “没事,到时候打的就是,反正老板的钱,不花白不花。周拔皮不仁,休怪我 不义。” “周拔皮' 是阿全给他导师,也就是雇我做兼职的老板起的外号,累死累活一 个月,也就1000块,难怪阿全不满了。 在外滩下车后,摆渡到对岸。我站在船头,看江水混浊得像泥水一样,水面上 偶尔漂着些烂菜叶,水波荡漾间,送来阵阵发腥的味道。而两岸正是游人如织。真 怀念起家乡的西河来。在盛夏现在的日子,水面清浅,游鱼历历可数。河底的水草 随着水波,软软的飘动,如少女的发丝一般。在河水较浅的地方,露出卵石来。这 时候,提着裤脚,就能趟过河去。午后,带上竹竿,提着鱼篓,往河边的柳树下一 坐,做一下午的钓客。听头顶蝉鸣阵阵,日子过得何其逍遥。可惜家境贫寒,为了 能赚足学费,也只好在这大热天卖命了。 和阿全打的到了目的地,已是十点左右。和对方一个叫小吴的年轻人见面后, 少不了一番寒暄。刚巧对方的头头今天闲着无聊,不在家里避暑,跑来视察工作。 于是开了个小小的会议,我和阿全也被邀列席。听几个人满脸堆欢地做报告,毫无 实际意义。 “中国的经济发展幸好有这些大老爷在拖着,否则跑得太快了,搞不好要发展 太快导致金融危机。”我暗地里想。 “啊,下面我们有请今天从总局过来的两位同志为大家介绍一下这次工作的大 致进展情况,大家欢迎。”我还没意识到是指我们,阿全朝我看了看,我朝阿全看 了看。我发现他的眼神坚定而热情,我知道我是在劫难逃了。 我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这次总局响应上面号召,‘力争把工作做到 更快更好,实现电子化办公。’并且要力争在十月一日国庆节前把各方面工作做好, 为国庆献上我们局的礼物。目前总局已经将系统安装好,并且服务器也完成了升级。 各分局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具体来说,目前要先把系统安装好,熟悉软件 的操作,以及将原来手工制作的各项报表数据输入数据库。以备核查。目前我们浦 东分局的工作进行得相当不错。总局这次派我们过来,主要是对目前还存在的小问 题来提出一些小的建议。希望我们大家共同合作,把工作进进度赶上去……” 我长舒了口气,缓缓落座。阿全拧了一下我的大腿,朝我翘了一下大拇指。我 用眼睛余光瞄了他一下,心里盘算着晚上怎样才能报仇血恨。 终于轮到对方那个大腹便便的领导说话,不外乎是几句套话。不过最后几句话 倒是很能振奋人心。他说:“大家努力把工作做好,有什么苦难尽管提出,设备需 要更新,加班的同志的津贴,那都是没有问题的。中午的时候,小吴你负责安排一 下,去悦宾酒楼定个座,给两位同志接风。” “好的,李局长。”小吴恭敬地说。 一行人去了悦宾楼,果然是上档次的地方。点的菜也是琳琅满目,可惜中看不 中吃,再加上场合太正式了点,我和阿全都吃得比较拘束。一顿饭草草了事,心里 直想这能快点做完这里的事情回去。我真有点受不了这种虚与委蛇的气氛。 在我的催促下,小吴带我们去看他们这边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的那 个程序是自己开发的,还在调试阶段就推出去了,小毛病难免,安装也很麻烦。好 在我和阿全装这个程序已经不是头一遭,很快弄好了。阿全看着里面机器的配置, 啧啧称羡。 看他们的工作进度时,我们两个傻眼了,负责输入得小姐足足要一小时才能把 一份输入完毕,这可真比蜗牛还要慢啊。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给祖国献 礼了。打电话回去向老板反应问题,老板说你们两个打字速度不是很快吗,反正接 下来几天是没什么事情的,你们就留一个人在那边帮忙吧。我和阿全正商量谁留下 来时,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女孩子推门进来找小吴,却原来是他妹妹。于是阿全当仁 不让,主动向我请战,说他留下来。 “谁叫我们两个时兄弟呢。”阿全拍拍我的肩膀,诚恳地对我说。每当遇到这 种情况,我都是心里痛骂一声:“淫贼!”然后主动消失的,这次自然也不能例外。 路上我乐得悠闲,中途顺道就在上海图书馆下了车,一头扎了进去。借了本<< 诗经赏析>>,找个僻静的位置,把书打开,刚没翻两页,有人在我肩上轻轻拍了一 下,坐在了我的旁边。我扭头一看,竟然是陈思琪。 “你好啊。”她微笑着轻声对我说。眉花眼笑这个词我以前只是从书上看到过, 但这次算是真的见识了,这个小姑娘高兴起来的时候,眉梢眼角尽是笑意,有种说 不出的妩媚动人。 “你也好。”我说,同时心底里暗自想,“还好现在还没长大,要是长大了那 还了得,天下的男人恐怕很多人要遭殃。” “嘘,小声点,这是在图书馆。”她食指压在唇边,头微微凑过来对我说。 “不好意思,民工的声音就是这么大,平时大声说话习惯了。”我学着她的样 子说道,心底里也觉得好笑。 她眉毛微微皱了皱,压低声音恨恨地对我说:“哼,我要找你算账,跟我来。” 说完不由分说,拖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她的小手很软,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心里略有点发汗。有漂亮 女孩子拉我的手,我向来是不拒绝的。走到外面的时候,反而成了我拉她的手了。 她大概也觉察出来了,挣扎了一下没抽出自己的手,结果两手一起动手,狠狠地把 我的手一摔。 “说,为什么欺骗我!”她满脸不高兴地问我。尽量做出最凶狠的样子来。可 惜在我眼里,只见可爱,没看出有什么母老虎迹象。 “千万别大声说话啊,小姑奶奶。别人会以为我拐卖少女的。”我嬉皮笑脸地 说,“我什么地方欺骗了你啊?” “你说你是什么民工,可是玲儿姐告诉我你是骗人的。哼,以后我再也不理你 了。”她说。 天啦!我听她这口气似乎和她很熟了一样,仔细看看,完全不是啊。 “小姐小姐,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其实我没有骗你。在下本是农民出生, 暑假里为老板打工挣学费,这不就是民工吗。我为学校交学费,在学校里买东西花 钱,也算是那幢建筑的幕后建造者之一,大楼是我造的也没错啊。”我长长作了个 揖,不假思索找出了接口。 “你,你!你明明就是强词夺理,你说,要怎么惩罚你?”她一急,抓住了我 的手,晃了晃说道。 “请你去旅游?”我笑着说。 “不好,万一你把我拐卖了怎么办!”她强烈抗议。 “那一起去游泳怎么样?”我故意要让她知难而退。 “哼!也不好,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她用眼睛白了我一眼。 “那一起去看电影吧,嘿嘿嘿。”我身体前倾,两手虚空乱抓,夸张地笑道。 将一个居心不良,意图拐卖少女的城市青年的形象表演到了极至。 “都不好。”她看来是怕了我了,“哼,等我回去想好了再告诉你。”说完转 身就进了图书馆,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被她这一搅和,我看书兴致全无。想了想, 还是会学校玩游戏去吧。反恐精英,我的最爱!我来了。 这天心里总是若有所失的,做恐怖分子被别人疯狂爆头,郁闷死了。最后决定 下线去杀机器人,心情总算好了点。 晚上阿全从浦东赶回来,春风满面的。向我讲述自己如何在小吴鼻子底下把他 妹妹给勾搭上,最后两个人互留地址以及联系方式,前途一片光明云云。 “知道吗,风弟,东华大学模特班的,开学后想去看她的话走两步就到,真是 天赐良缘,我这回运气来了。”阿全抱住自己的枕头,左晃右晃。 我看他快陶醉的不行了,给他泼了盆冷水说:“刚才有个杭州的晓云打电话来 找什么狗屁‘逍遥子' ,要我转告,说什么时候才能在见到他,想要个答复。” “风兄弟,风哥,你怎么说?”阿全急了,一把扑了上来,拖住我的手,绝望 地看着我。 “咳,我们不是好兄弟吗,我说你这个人无情无义,朝秦暮楚,如今已经另有 新欢了,叫她看清楚你的本来面目。”我说道。 “做得好,风哥,果然是做得好。”阿全一脸要吃了我的样子看着我。我哇地 一声转身逃出了宿舍。 晚上睡觉心里总不踏实,按说我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一般都应该要做到的,可 是这次我违背自己的原则了。那个女孩子如此漂亮动人,如果只是做她的普通朋友, 我会受不了她和别人更亲密的。如果说想她做我的女朋友,那又是怎样的一个妄想。 以至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夜不能眠,起身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摊开了纸,心 里想着写点什么东西才好。 “想念一个人的心绪淡淡的在心里升起不是春草的萌动也不是夏雨的殷勤如一 点点的清泉在掌心蔓延我站在河水之畔看伊人的模样似烟似雾总让我有些茫然距离 是那样的遥远和往日不一般和往日不一般阿小舟虽然总要靠岸但停靠的不会是我的 港湾这里太小太脆弱容不下江南的锦帆”写完之后,心里长出了口气。“睡吧。” 我对自己说,今晚,有群星和我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