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四时寒暑变化,人的心境也同样如此。假如说一个人的理想是源自於最初懵懂 的憧憬和幻想,那麽一旦这种幻想被现实击破,由此带来的失望无疑更强烈。 我对自己的工作厌倦不是一两天的事。每天重复著同样无聊的程式性工作,尤 为可悲的是其中诸般虚与委蛇,钩心斗角的游戏,大家之间没有友情,没有团队精 神。这些都让我很失望。 当然,一切的这些变化与其说是刚踏如社会对角色转换的不适应,不如说是我 自己的心态发生了改变更为恰当。什麽时候,我才能像别人那样,潇洒地出入流金 场所?甚至我不得不考虑如此下去,我要用多长时间,过如何的生活,才能节省下 一笔钱,我急需用这笔钱尽快还清这些年读书欠下来的债。那份人情债如大石头般 时刻压在我和母亲的心上。 年终的考评出来了,我的成绩竟然很差,那些不做事的阿谀逢迎之徒升职加薪, 而我承担了部门的大量工作,只因为不会人情事故,或者有的时候说话太直,只落 得个勉强合格而已。看来连一年的试用期能否合格都成问题了。 在我之前,那位饱受同事背後非议的老实同事已经辞职。我也许是唯一能和他 说几句的人,他临走时赠我一句话:“身在一个大染缸中,要麽被染色,要麽不相 容。” 与此同时,部门突然发下一笔数额颇大且毫无来由的奖金。大家之间心照不宣, 都明白是怎麽回事,前几天一大宗报关业务莫名通过审批。这笔钱正是用来封我们 的口,可是拿它在手里就像个火药包,心里不得安宁,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爆炸。 我突然觉得自己对做公务员,对从政毫无兴趣。本事再大,对我现在的处境都 是无能为力的吧。 斟酌再三後,我递交了辞职书。王科长很是诧异,极力挽留。但拗不过我坚决 要走,只好同意。 本想去外面散心几天,但是家里的情况不容许我这麽逍遥,我忙碌著开始寻找 新的工作。 虽然是在学校,信息比较方便,但是真要找份满意的工作,谈何容易。为此我 奔波了很长一段时间,简历投出很多份,接下来就是等候消息了。 这天下午,阿全上课还没回来。我正在寝室看书,电话声响起。我急忙扑了过 去,心想或许是什麽公司打来通知面试的。 “阿全吗?”一个女声说。 我告诉她阿全不在,然後挂段电话。心里好生疑惑,总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晚上阿全回来我告诉他,并问他是谁?他支支吾吾说是一个同学。我开玩笑说见鬼 了,凭你这模样,还能有女同学给你打电话?阿全尴尬笑笑,拍拍大肚子说因为自 己肚里有货。 忙碌了几天,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我给紫萱打个电话。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没和 她主动联系,向她赔罪。 紫萱嗔怪我这段时间老不理她,也不上网,是不是把她忘了。我说怎麽会呢, 只是最近生活有了比较大的变动。 我把最近的事情和她详细说了,中间夹著自己很多的心事。一说起来,就没个 完。紫萱一直静静地听我说,偶尔安慰两句。 最後我问她,为什麽那个女孩子会有那麽大的反应,就不肯原谅我这次。 紫萱说也许那个女孩子从小就是那麽的骄傲和优秀,大家都宠著她,不会为难 她做不顺心的事情。而她对我又非常信任。所以当我做出那样的事来,才会一下子 让她承受不了。 “也许过段时间会好些。”她说。 我想想也有道理,可是我是个自尊心太强的人,我曾经说过,不和看不起我的 人做朋友。想起前段时间她对我的冷眼,我怎麽能够释怀。我想即使让我再面对她, 我的心态也不会是以前那样的亲密无间了。更何况她会不会原谅我还很难说呢。我 苦笑道:“现在想也没什麽用,我最近正在忙著找工作。” 紫萱问我情况如何,我说还在等候消息。她狡黠地笑笑,说她们公司正需要找 几个人临时做外包。她的朋友是公司的管理层人士,如果需要的话,也许可以帮我, 让我暂时先做这份工作,就是会辛苦一些。 我很是惊喜,那是家著名的跨国IT行业公司,如果能够得到这份工作,相信薪 水不会低,更重要的是能学到很先进的技术。 我高兴之余,问她那样合适吗。她保票说没问题,说公司本来就是要招人的。 她推荐一个,没什麽不好。而且她相信我的能力肯定能胜任。 我一阵激动,说自己肯定会好好准备的。她又指点我怎麽去投简历,怎麽去面 试。要我表现得尽量好一点,那样让她方便操作。 我忙答应了。 接下来,我抓紧时间恶补了一阵电脑知识。我以前自学过一些,自认自己还算 是很精通的,又有高级程序员的证书,名校毕业生,加上紫萱的暗中操作等等,经 过很多复杂的程序,但还是很顺利地通过了面试。 接到电话通知,说我已经通过面试,接下来要办手续,签合同时。我高兴得跳 了起来。先给紫萱打了个电话,说了很多感谢的话。紫萱在那头笑盈盈地说:“我 向我朋友问起这件事情,他说你很优秀。就算我不说话,你也会被录取的。” 我说不管怎麽样还是太感谢她了,要请她出来吃饭才对。 她说:“不用了,我们以後是同事,总有机会见面啊。到时候再说,现在可太 麻烦了点。” 我想想也好。 阿全回来後,我告诉他这消息。阿全也很高兴,於是大家一起出去吃饭。 席间我问他怎麽没看到她女朋友,他嗫嚅著说她有事。我正高兴,也没大在意。 “想不到你们‘夫妻’两个竟然联手对付我,害我请客吃饭都要一次请你,一 次请她,恨!”我笑道。 “我们只是朋友,离这个夫妻距离还远著啦。”阿全边低头吃饭,边补充说道。 我也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换了份工作,地址也换了。母亲听我报过去的 地址,问我怎麽又搬回学校了。 我说学校离工作的地方近,以後上班更方便一些,如此搪塞过去。 我出去买衣服,鞋子。暂时的喜悦冲淡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痛苦。 经过上次的风波後,我体会到做人应该脚踏实地。工作中,我很努力。一方面, 我相信勤能补拙,另一方面,人一忙,就可以忘掉很多事情。 这天下班後,换了件很朴素的衣服,那时我大学时期买的。然後赶紧去搭校车, 我要去闵行看陈思琪。坐在车子里面,很是感慨,看来我和学校缘分不浅。进进出 出半年多,一直围著她转圈子。 打电话找陈思琪,我憋著嗓子问陈思琪我是谁。电话那头一阵沈默後,传来隐 隐的抽泣声。 我赶紧说:“思琪,我是谷风啊,你怎麽了?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你下来 好不好。” 陈思琪答应了,一会儿,她兴冲冲跑出来,一直走到我身前。看了我一眼,低 下头,什麽都不说。 我瞥见她的眼圈略微有点红,看来刚才哭的就是她。 我问她:“最近好不好?怎麽知道我来看你反而哭了,是不是很不欢迎我啊?” 她回答说:“很好,没有。” 我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俊不住,说:“我还没吃饭呢,你难道因为害怕要 请我吃饭而哭的?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她瞪了我一眼,说:“明明不是,你为什麽说走就走,走了之後连个电话也不 打,我想打你的电话也打不通,你说要常来看我的,可是你一直都没来。” 我很是惭愧,拉起她的手,说:“是我的不对,先去吃饭,我和你慢慢说,好 不好?” 她抬头笑了笑,说:“嗯。” 我赞道:“笑起来漂亮多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陈思琪啊。” 她哼了一声,转而又笑道:“难得你现在还能开玩笑,前段时间你整天闷著头, 我一直很担心,怕你胡思乱想。现在看来,男孩子果然坚强得很,又像以前那样会 嬉皮笑脸了。” 我差点昏倒,我以为在她心里把我当成个可靠的兄长的,没想到我的形象这麽 不堪。 吃饭的时候,对她说了这段时间的大致情况。後来我问她:“玲儿还好吧?” 她又哼了声说:“好什麽好,没被你气死才怪。” 我黯然道:“是,我很对不起她。” 陈思琪说:“那你可以去看她的啊?” 我说:“她很讨厌我,去了反而会让她更生气。” 陈思琪说:“你这是借口,她生气你不可以想办法让她开心吗。” 我一时无语,又问:“她和江锦枫。 . . . . .” 陈思琪瞪了我一眼,说:“不知道,自己不会去问吗。” 看我不说话,她开始叽叽喳喳说起学校里的各种趣闻给我听,没想到她也能察 言观色了。人一旦成熟起来,总是特别快,很多时候,我宁可她还是一年前那个无 忧无虑,扎著马尾辫的小姑娘。 陈思琪要了我的手机号码,并郑重警告我,下次换了号码如果不告诉她,就永 远不理我。 我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说:“一定一定。” 她抿嘴一笑,说我现在很乖。又问我身上的毛衣是不是换了,好像不是以前那 件。我告诉她这是我母亲寄过来的。 她哦的一声,却没有下文。 晚上她留我很晚才放我回去,我很久不见,也很是想她,灯光下,陈思琪显得 很迷人。我几次看得她面红耳赤,发觉她扭捏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 陈思琪恨得牙齿发痒,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等到意识到该让我回家时,才醒悟 催我去赶最後一班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