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陪母亲看了上海几处有名的地方,其间我和李玲玉相处得很融洽,至少表面上 是的。大家有说有笑,偶尔还能拉拉她的小手。我仿佛间又回到了从前。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母亲很快就要回去了。这天晚上,我单独和母亲聊天。 母亲问我和李玲玉之间是不是在闹别扭。 我想母亲马上就要回去,难为李玲玉这麽眷顾,这几天很是开心。但是那件事 情迟早母亲是要知道的,而且我也一贯不对她撒谎,於是把事情大致经过告诉母亲。 她听完後很生气,痛心疾首地骂我没出息。我低头不语。母亲看我这样,反而 不好再骂我,只是反复埋怨我太对不起李玲玉。末了叹口气,对我说既然已经错了, 现在想得太多也没用。 她又说:“我看李玲玉对你好像还是很不错的,可能事情并不像你想得那麽糟。” 我说:“要是她还是心里恨我,对我很冷淡,那说明她心里有我。反而是她现 在对我彬彬有礼的样子,说明她只把我当普通人看待。李玲玉对人一向都是这样有 礼貌的,这几天我看多半也是出於对妈妈你的礼貌才会迁就我。”这话本是以前阿 全对我说的,我今天复述一次,觉得真是很有道理。 母亲点点头说:“也是的,这种事情我也管不了,你自己好自为之。以後最要 紧的还是应该好好做人,一个人最怕的就是没志气,不管什麽时候都应该牢守自己 的本分。我以前在家里就常和你说,不要学歪门邪道。你就是不听。你看你的头发, 染黄一块,乱七八糟的成什麽样子,二流子一样。” 我前面还在虚心受教,听到最後一句哑然失笑。我对母亲说现在流行这个,不 是因为我学坏。母亲总说不好,说还是平头看起来忠厚老实,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人 靠得住。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过两天就去理平头。 母亲又叮嘱我很多做人的道理,例如要如何自重自爱之类,细微到很多末枝小 节都不放过。有的我听著未必觉得对,但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也都点头说是。 临行前,母亲一直叮嘱过年的时候李玲玉和陈思琪尽量抽空再去我家,她们两 个含笑点头答应。 母亲乘坐的火车缓缓开出站台,她贴著车窗一直看著我。我很是不舍,几年前 我第一次到上海求学,我坐在火车上,也是这样贴著车窗,看母亲在站台上向我挥 手。车窗外阳光明媚,照著母亲含泪的双眼,我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难过。如今情 况却正好反过来,站在站台依依不舍的人换成了我自己。母亲已经老了,鬓角的白 发告诉我她已经不再是小时候我赖以依靠的屏障。这几天的时间,走在大街上,母 亲很乖地紧跟著我。我买东西,和别人交谈时她也满眼爱怜地看著我。似乎全世界 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她心上一样。在她的眼里,现在大概也已经把我当作她的依靠了 吧。 我正痴痴地想著,一只温暖的小手拉起我的手,说:“回去吧。”是陈思琪。 我转过身,她们两个正看著我。 我习惯地用另一之手去拉李玲玉,她把身体侧开。我尴尬地笑笑,想要和好, 不是一两天就能成功的。 “谷风,你别难过,以後可以把伯母接过来住啊。”陈思琪说。 以前我一直是这麽想。可是这几天下来,母亲说上海不好,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人又多,说的话她也听不懂,“还不如在家里自在,和你婶子们说说家常话,种著 家里那几亩地,多好!” 我也不想劝母亲太多,在她眼里,上海是不属於她的。就如在我的眼里回家种 地的生活对我来说只能是一种不现实的梦想一样。 她看我沈默,又提议回家去吃火锅。我说好,不过要看李玲玉的意思。 李玲玉咬著嘴唇说:“前两天是因为伯母在这边,我才会对你放宽一点的,你 别以为我已经原谅你了。” 我说:“我知道,真不知道要怎麽感谢你。” 陈思琪在旁边很著急,拼命拽李玲玉的袖子。 她接著说道:“不过你脸皮这麽厚,一定要到我家来,谁能拦得住你啊。” 我笑了笑,低头说:“其实我今天约了同事,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商量的,本来 也就去不成。你们吃得开心点,下次我一定去。” 李玲玉说:“哦,那随便你好了。” 乘地铁回到徐家汇,在街头大家打招呼分手。我裹紧衣服匆匆赶路,和母亲分 别的痛苦让我心情很不好。 後来我去闵行看望陈思琪的时候,她抱怨说那天她一直在对我挥手,我竟然不 回头看看,真是过分。 我说:“女孩子比较多愁善感吧,你看我是男的,要是也像你那样扭扭捏捏, 会被人笑话没男子汉气概。” 陈思琪哼了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当然不在乎我怎麽做的。” 我说:“那怎麽会,我是你大哥啊,心里最疼你的。” 陈思琪很生气,别过头说:“你这个大哥是假的,以後我不会再叫你大哥了。” 我想了想,说:“我喜欢你是真的啊。” 她嘟囔一声,说:“我宁可不要你这样的喜欢。” 我不知该如何和她说,好在不久她就开始指责我的平头又土又难看,说她自己 从马尾辫改成现在的直发变得漂亮成熟。她开心的笑著,我不知道她笑容後面是否 隐藏著忧愁,有?还是没有?我不敢去想太多。只知道她清澈的眸子总是不经意间 落在我身上发呆。 每星期,我都去学校看陈思琪。其实我很多时候去学校,她都没什麽空闲陪著 我,她才大一,课程多,学业特别重。有时,甚至拉我去陪她自修。 我偶尔帮她一起看看书,看能不能帮她什麽;或者把工作上的事情带过去做。 乘车两边跑,真的是件累人的事情,我喜欢趴在桌上打瞌睡。一觉醒来,发现陈思 琪把她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热水袋也揣在我怀里,她靠在我身上正自出神。 我心里很是感动,又有些迷惘,忙把衣服给她穿好。 “别走神,好好看书吧。”我说,“我来总是打扰你,要不以後还是不用到学 校来看你了?反正你周末都可以回家,而且也可以随时去我家啊。” “不好!”她摇摇头,枕著我的膝盖说看书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可别乱动, 吵醒了我,对你不客气。” 我笑道:“以为你进大学後会变乖,现在看来,比以前更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