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宴 毕业那几天,学校周围各大酒店纷纷打出毕业牌,什么毕业宴、谢师宴、赔 罪宴、宿舍宴、上下铺宴、劳燕分飞宴、狐朋狗友宴、化干戈为玉帛宴、认识的 不认识的欢聚一堂宴……那段时间想去酒店吃饭一般都得提前半个月预定,有一 家结婚的想在酒店办酒席,由于对形势估计不足,结果硬是把婚期往后推迟了半 个月。你别说结婚了,就是赶上生孩子也得让孩子在老妈肚子里再待上半个月, 有一家可能是为了赶上黄道吉日,实在等不及了,干脆去医院动了刀子,提前半 个月就把孩子接了出来。 (据后来跟踪报道,这位早产的孩子长大之后明显先天不足,就迁怒于XX大 学200X年的毕业生,其实我们那一届的毕业生也是没有办法,谁也没有那么天才 的大脑可以提前一年毕业,而且谁也不愿意留一级等下一年再毕业,怪只能怪你 爸妈当初造你的时候不会挑日子,干嘛早不干晚不干偏在那时侯干,可话又说回 来了,那事儿要来了劲也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看来只能算是天意了。不 过你也别太难过,没事的时候多背几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心态多少也能平衡一些,那些大人物都是这么干的。) 我们轮上的时候正好是离校前一天的晚上,全系四个班包下了整座酒店,对 对,就是我们以前去过的那家新园,据说自从那次我们找小姐未遂,老板第二天 就联系济南小姐办的负责人员,有望在我们离校后的第二天正式上岗。我们是轮 不上了,不过能为师弟们贡献一点力量我们也感到很高兴。 为了这顿丰盛的晚餐,我们提前三天就开始绝食,饿了就想像一下那天晚上 丰盛的美味,渴了就想像一下那天晚上清爽的啤酒,小侦察员饿得实在受不了了, 偷偷吃了一颗花生,我们知道之后都很高兴,因为那天晚上又有人可以少吃一点 了。 小侦察员可能也觉得这样很吃亏,就去食堂买了一个大鸡腿在我们面前晃, “王望,你不是最爱吃鸡腿吗?” 王望毅然决然地把头扭向了旁边,像一位坚定的共产党员。 “陈晨,你来吃吧,就一只鸡腿也没什么。” 陈晨饿得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说有鸡腿吃忙睁开眼睛,可想了想又把眼 睛闭上了。 小侦察员又朝我走过来,把香气诱人的大鸡腿放在我鼻子底下转动着,我望 着眼前这个金黄透亮的大鸡腿,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下去,但是理智告诉我,天下 绝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被眼前这点鸡腿小利所迷惑的话,将来肯定会丧失掉更 多的机会。 但这样一个诱人诱到骨头里的大鸡腿就放在你的嘴边,如果不吃的话是不是 也太浪费了?于是我双手把它接了过来,交接的一刹那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小侦察 员因过于激动而手上有些颤抖。 王望和陈晨也因我没有经受住考验而向我投来鄙夷的目光。 我欣赏了一会儿鸡腿,又把它用塑料袋包好,塞进桌洞里,外面又用几本书 挡住,小侦察员叫道:“你怎么不吃啊你!” “谁说我不吃,我等着明天再吃。” “靠!”小侦察员把我推开,从桌洞里把鸡腿翻出来,道,“明天?明天我 能吃十个!” 王望和陈晨叹了口气,像是因为我没有吃那条鸡腿而有些失望。 激动人心的傍晚终于来临了,我们拖着有气无力的身体,互相搀扶着向酒店 走去,路上的同学们纷纷议论:“咱中国怎么还有这么多难民啊。” “不会吧,这不明摆着在诬蔑咱国家发展的大好形势吗!” “这肯定是一帮别有用心的反动分子!”几个同学跑着去告诉老师去了。 我们忙加快脚步,在老师追上我们之前到达了新园酒店。 大家在桌子前一一坐好,盯着满桌子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大咽口水,王望和 陈晨本来饿得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但看他们现在这架势,就是用两根千斤顶当 筷子他们也绝不会比别人夹得慢。 不过班长说得等老师来了才能动筷子,但你也知道,老师者,就是为了在这 种时候端端架子的,受了四年的气,这时候要再不好好惩罚惩罚这帮王八蛋,以 后可就再没机会了。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突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老师来啦!” 我们忙把早就准备好的筷子伸了出去,谁也没有抬头看看老师到底在哪里。班长 本来还想找找老师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可刚一回头的功夫,桌子上最大的一条鱼 早已被众人瓜分得干干净净了,连鱼头都被一个小子干掉了大半个,班长叹了口 气,顾不得再找老师,也把筷子伸了出去。 吃到差不多了,大家开始互相敬酒,你一声朋友,他一声兄弟,叫得不亦乐 乎,从一心一意到十全十美,再到百里挑一,都喝得不知道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了。 我和陈晨、王望、赵昭正喝着四季发财,张璋端着酒杯过来了,我们都把酒 放下,没说话,张璋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干掉,道:“我先干三杯再说话。” 我们四个人都没说话。 张璋喝完三杯酒,又给我们都满上,道:“这一杯我先敬你们。” 王望举起杯子,见赵昭瞪了他一眼,又把杯子放下了。 赵昭道:“有什么话说吧,没必要喝酒。” 张璋把杯子放下,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原谅我, 只是快毕业了,我希望能跟大家一起喝个酒。” 赵昭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这杯酒我送给钱谦。”赵昭把杯子里 的酒倒在了地上。 我拉了他一把,举起杯子对张璋道:“毕竟也是一起生活了四年,什么也别 说了。”我仰起脖子把酒干掉了。 张璋也把酒喝完,又跟陈晨和王望各干了一杯,道:“你们工作都找得怎么 样了?” “先去水泥厂干一段时间吧,以后看看再说。”陈晨道。 “我和赵昭在同一家水泥厂,以后还能经常在一起。”王望道。 “听说你要去西部?”我问张璋。 “唉,没去成。”张璋叹了口气,道,“竞争太激烈了。” “怎么去西部还需要竞争啊,不是都没人去吗?”我问。 “跟那个不一样,我们学生会干部去西部是政府组织的,去了之后也是直接 当干部,你们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要争着去吗?” “为什么?” “因为在西部升官比较快,等几年之后再调回来都是平级调动,而且支援西 部这也是一笔很大的政治资本,自然比呆在这里更容易往上爬了。” “怪不得呢。” “但像我这样在这里没钱没势的,就是去了也没用,因为没有人能把我调回 来,只能在那边一直生活下去。” “你就那么在乎能不能往上爬吗?”陈晨道。 “怎么说呢。”张璋干笑了一声,道,“各人的志向不一样吧。” 我把五个人的酒杯都倒满,道:“都别说那些了,今晚一醉方休!” 我捅了一下赵昭,赵昭也把杯子举起来,脸仍然朝着旁边。 我们一杯一杯地干着,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多少瓶,只知道大家在一起很开 心,像以前一样。 夜已深了,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两桌人了,另一张桌子旁,两男两女正抱头 痛哭,我们放声大笑,扯着嗓子唱:“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爱人不见了, 向谁去喊冤——” 张璋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把别的桌子上没喝完的酒拿了过来,刚送到嘴边,突 然猛地一弯腰,吐得桌子上到处都是,张璋用胳膊擦着嘴,醉眼蒙胧地望着满桌 子秽物,像突然见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样放声大笑。 我们互相搀扶着走出酒店,东倒西歪地朝学校走去,校门口的保安忙打开大 门,我们肆无忌惮地大笑,在寂静的夜空荡起一阵阵回音。 回到宿舍,赵昭搂着王望的脖子,道:“以后你要往,往上爬,就,就踩着 我,别踩别人人家还要报,报复你,我让你踩……” “”该词语已被过滤“的。”王望骂着。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