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翅的天使 作者:syr1016 灯火闪动的大礼堂里,正进行着一场热闹非凡的化妆舞会。 人群中扭动着十七世纪的绅士和小姐,森林中的小动物,令人恐怖的妖怪、巫 师……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衣饰,若隐若现。人群疯狂得跳着舞,人们的兴致与 热情,甚至连真正的威尼斯河畔的狂欢节也不及。 我躲到礼堂外的走廊处,靠着栏杆,恰能透过玻璃望见里面的一切。这是大学 里的第几个舞会呢?里面的人忘情地跟着强劲的节奏扭动身体,每个人都似乎有使 不完的力气。而我连续被人拉着跳了几场舞,已经不太受得住那股嘈杂的声音了, 好不容易才偷了个空,悄悄地溜了出来。 看倦了人,转身倚着看夜空。星星真美,若即若离,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容易 悸动的心,显得分外羞涩、含蓄;夜风也是如此怡人。身背后,那对天使的小翅膀 在微微颤动。心里安静了许多。忽觉礼堂里的音乐换成了一首抒情的慢哥,那曲子 隔着玻璃听来悠远而飘渺。 “能请你跳支舞吗?”身后突然冒出一个男生的声音。 吓了一跳,转身,映入视线是一张面目峥嵘的脸,又吓一跳。 “没吓着你吧?”面具后传来声音,“能赏光跳个舞吗?” 我被愣住,一味吃惊的望着他。而他没等我答应,已经牵起我的手,在走廊处 跳了起来。 他的舞步不成规律,我搞不懂他在跳什么。可当他用强有力的左手搂着我的腰, 柔软的右手轻轻托着我的手,把我一步一步拉入下一个动作时,我知道我根本不用 弄清他在跳什么舞。 抒情的歌曲一首接一首的过去,我们跳得很和谐,他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 面具下会是张怎样的脸?他是谁?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也想透透新鲜空气? 一连串的问题像雨后春笋般冒出。 此时,音乐突然搁止,嘹亮的钟声响起,礼堂里鸦雀无声,大家都摒住呼吸, 静静地等候着零点的那刻。 “铛——铛——铛……”十二响钟声刚敲完,人群又一次爆发、沸腾。笑着、 叫着、唱着的人们纷纷摘下面具,音乐又响起,舞会在继续。 而我和眼前这个陌生人却停在原地,面对面的站了许久。 他伸手,慢慢地准备将面具拉下。我呆呆的望着,顿时有种恐惧感,竟莫名其 妙害怕看见面具下的脸。我下意识的连退几步,一扭头,冲外跑去。他虽眼明手快, 想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但已来不及,只听背后一阵刺耳的撕破声,无暇顾及,我头 也不回,风也似的跑开了。 一口气跑回了宿舍,没有钥匙进不了门,只好在门口绻了半个身子做着等。喘 着气,心“砰!砰!砰!”的跳得厉害,紧张的情绪还没有散。 逃什么?逃什么?逃什么…… 我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可心里一点东西也掏不出来。 我疲惫的摘下白色面具,靠着门板,在月光下,把玩着。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突然一下子恍然大悟,起身一摸背后,怔怔地站了半天。天使的小翅膀没了!只剩 下一小块残留的碎片。于是开始责怪自己,要是不跑,也就不会这样了。 好久,才传来一阵脚步声。借着月色望去,一条红色的衣裙荡来荡去。我记得 这条吉普赛女人的裙子,是若琪! 知道是她,就没去喊。待她走近宿舍门口,掏钥匙开锁时,才大声的叫了她。 “艾斯米拉塔!” 只听她一声尖叫,连钥匙也掉在了地上。 “是我啊!” 我连忙爬起身,移进她的视线。等她看清是我,才缓过神,生气的给我吃了记 脑门。 “要死啊!” 我调皮的朝她吐吐舌头。 “怎么不进去?躲在门边吓人!”她边开门边责备我。 “没钥匙。” “等了很久了吧?” “从十二点就坐这儿了。” 我不以为然的说,却听见她大叫。 “什么?!现在可是一点多了!”她似乎没料到我会等那么长,“为什么不来 问我要钥匙呢?” “不愿意。” 我草草了事,若琪却像看见了头条爆炸性新闻似的大呼小叫,她总是那么夸张。 “不愿意?我没听错吧?伊人啊伊人,我真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你知不知道, 你这样坐在地上一个多小时,是会着凉的,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呀?……” 我无可奈何的听着她的那番陈词滥调,每逢这种时候,我总觉得她的母爱光辉 简直伟大得可悲。 “好了,若琪,知道你为我好,我好感动哦!对了,你那么早回来干什么?不 会是回来睡觉的吧?” 经我这么一说,她才恍然大悟,看了一下手表,怪叫一声,忙着找衣服,早把 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不是要和你那位白马王子出去约会啊?” 现在换成我进攻她了。 “哎呀!别开我玩笑了。” 若琪口上不承认,脸上却笑得尴尬。 我不再取笑她了,也生怕再说下去会让她发觉我掉了天使的翅膀,于是,连忙 缩进床里,静静地看她换衣服,一脸的高兴样。 “伊人,快我瞧瞧,这套衣服怎么样?” 若琪一身鹅黄色的洋装,一圈一圈的转着,我一眨眼,却发现若琪变成了走廊 上和我跳舞的陌生人。那人忽然停止了转圈,慢慢走近我,那脸离我越来越近,几 乎碰到,我顿时“啊——”了一声,如梦初醒。 “伊人!伊人!” “干嘛?” “你怎么回事啊?我让你帮忙参谋,你怎么走神了?快点说啊,这套怎么样嘛?” “不错啊!其实穿什么都好看,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若琪羞涩的点点头。 “那我走了。肚子饿了,抽屉里有饼干和水果;睡前关好门,我有钥匙,知道 了吗?” 天呐!她连临约会时都要发挥一下她那“可贵的”母爱。 “遵命!美丽的公主!” 我又调皮了一下,看着她兴致勃勃的离去。不由松了一口气,越发喜爱若琪单 细胞的可爱。 热烈的狂欢夜已经过去一周多了。这一周里也有过一、二次一般的舞会,我都 找了好多理由托词不去,其实心里是怕,怕被那人认出来,虽然那时我也戴着面具, 即使是认识的,也绝没有那么容易辨别,更何况我和他素昧平生。当然不认识!否 则,我不可能不记得有那么一副俊朗外形的人! 这么想着,心里不免轻松许多。趁着休息去图书馆转了半天,借回一叠书。正 准备好好“啃啃”它们时,若琪哼着小曲从外面走了进来。 “什么事呀,那么高兴?你那位出什么新招讨你欢心啦?”我拿着啃了一半的 苹果问。 “哪有!他才没那么大本事呢。”忽又神秘兮兮的说,“告诉你吧,是三年级 的那个大帅哥叶汉尧,他要在家开个Party ,请了许多人的。哇噻!连好厉害的老 张也给他面子,还有那个……” “等等,若琪,你在说哪个叶汉尧啊?”我疑惑的看着她。 她却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至信的样子。 “还有哪个叶汉尧?你怎么连我们学校学生会主席、篮球队队长都不知道?未 免太孤陋寡闻了吧!” “噢!原来这个就是他啊!”我恍然大悟。 “不和你说了,反正你一定又不想去,说了也是白说。” 若琪不理我,翻箱捣柜的挑她的衣服。 “……谁说我不去啦!” 我突然蹦出一句话来,怔住了若琪。 “你不说从今往后都要用功读书,不再参加什么舞会了嘛。” “我都用功了好久了,就不能出去透透气,娱乐娱乐啊?再说,读书要劳逸结 合嘛!整天闷在这里,没病都会闷出病来的。你不一直说我‘自我封闭’,我出去 多见识见识,有什么不好?” 我一口气说了好多理由。 若琪突然捉狭的笑道:“我明白啦!你也想认识帅哥是不是?是不是?哈哈… …” 今夜,四周的人似乎异常的兴奋。因为叶汉尧?真是有够奇怪,为了一个人, 值得嘛? 若琪穿着她那条最淑女、最美的长裙,打扮得格外动人,没见过她哪次约会更 积极过。哎——女人啊!我不禁摇摇头,却忘了我也是女生。 “伊人,怎么还不去换衣服?”若琪边照镜子边问。 “带去再换。”我紧张的看着她拉着眼皮划眼线,生怕她一不小心画歪了。 “干嘛?” “穿裙子怎么骑脚踏车嘛!” “你不和我一同做公车去?”若琪干脆放下描了一半的眼睛问“要我和你一起 挤公车?简直受罪!碰上堵车,不知得等多长时间呢,不干!” “真拿你没办法。”说着,拿纸笔写下地址,“给!这是地址。哼!骑车!到 时说不定是最后一个!” 若琪对我的决定不屑一顾,继续她的“工程”。 “才不会呢!” 我头一别,给了她一个“白煮蛋”眼神,气得她直想掐我脖子。 一身牛仔的我悠闲、自在的踏着车板,看着身边的汽车忽动忽停,跟虫蠕动似 的,不由幸灾乐祸起来。 哈哈……若琪,谁让你非得坐车不可,这下傻了吧?没准Party 过了大半,你 还没到,真是活该! 照着地址,我把一辆辆乌龟似的“方壳子”都甩在了身后,畅通无阻的胜利目 的地。 哇!好漂亮的一幢白色别墅呀!没理由啊!长那么帅,还那么有钱。哎——这 年头,什么都不公平啊! 我自言自语着去按门铃,张望一下四周,看来我比谁都快啊! 门突然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佣人探出头来。 “婆婆好!我是来参加Party 的。” 我使出我的“杀手缄”,卖乖的甜甜的笑。 果然,刚才还在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现在却马上笑嘻嘻的引我进屋。 走进已被精心装饰过的客厅,真气派!我不禁四处打量。整间屋子典雅、高贵, 楼梯扶手、厅柱、栏杆……都凿有欧式的浮雕;光这一间的灯就比我家多一倍。正 琢磨着这么大的房子一共能住多少人时,婆婆热情的招呼我。 “你先坐啊,我去叫小尧。” “不忙,婆婆。请问卫生间在哪儿?我想换一下衣服。”我又甜甜的笑。 “我领你去。” 我换上白底碎花的衣裙,这是最普通的一件。不想太引人注目。 洗了把冷水脸,舒服多了。 把换下的衣服装进背包,正想回客厅,却见拐角处有个房间,门半掩着。一连 串的神秘古屋之类的情形不断浮现于脑中,仿佛宇宙黑洞似的,把我吸引了过去。 我小心翼翼的蹩了进去。是一间书房。书桌上的灯亮着,两排整齐的书架,一 张暗色沙发。我环顾四周,等等!那墙上泛着白光的是什么? 我跪在沙发上,定睛一看,天使的翅膀! 还有那撕破的口子,我喜出望外。怎么会在这儿!难不成那天是叶汉尧?不会 吧?那么巧? 我思索着,下意识的去抚摩那对翅膀。 “喜欢这对翅膀?” 背后传来的声音吓醒了我。那么耳熟,真是他呀! 鼓足了很大勇气,我战战兢兢的去看他。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正单手撑着门梁,斜倚着,好奇的看我。若琪说他是大帅 哥,帅在哪里我不知道。顶多眼睛长得像梁朝伟,鼻子像金城武,嘴巴嘛像他爸妈。 还硬是摆出这么一副酷酷的样子,累不累啊!真是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女生为他 疯疯癫癫的。 “对不起,没经你同意就自己进来了。” “没关系。” “能给我吗?” 我指了指墙上的翅膀,心里却好笑,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嘛,还要求得别人的允 许。 他一愣,转瞬又笑着说:“若是我的,我会送给你,可这是一个可爱的小天使 遗忘的,等我找着她,说不定我会劝她送给你的。” “她会的!” 我脱口而出。她当然会,难道自己还要为难自己吗? “你说什么?” 他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表情。 “噢!我说她要是知道我那么喜欢这对翅膀一定会送给我的。我朋友还在等我, 我先走了。” 我急忙低头掩饰着尴尬的神情,从他身边闪过。 哎——白费了我那么多工夫做这对翅膀,现在就当见面礼送给你吧,叶汉尧。 若琪来得很晚,原因自然不用说了。我还没对她陈诉公车的种种不便,她就开 始向我抱怨起中国公交制度的诸多鄙陋和交通管理的不完善,恨不得上中央请愿改 革! 客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叶汉尧衣着得体的出现的他们中间,一群女生大呼小 叫的,像蜜蜂闻到了花香,一下子簇拥上去。 若琪激动得直用手肘戳我身体。 “帅不帅?帅不帅?” “帅——” “我说了他很帅的吧?……好帅啊!!” “是啊!的确是一个大帅哥!” 看着若琪一脸痴迷的样子,我不想去反驳,不然又会遭来她一顿所谓的审美演 说。我又冷冷的看了叶汉尧一眼,哼!做什么秀!以为自己是明星啊!臭美! 若琪像对待小孩子似的塞给我一碟曲奇饼,怕我饿着。我端着碟子又拿了杯果 子酒,像上次一样,偷偷隐退。独自做在长廊的藤椅上,赏月酌酒,人生一大幸事 啊! “不介意我做这儿吧?”我吓一跳。 又是他!怎么每次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啊!走路也不出个声,真是个讨 厌鬼! “随便!这又不是我家!”我没好气的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真诚的看着我,一脸歉意。 “没关系啦!”我收敛了一下口气。 他坐下,重重舒了口气,好象很疲惫的样子。 “我叫叶汉尧,你呢?” 嘁!谁都知道你是叶汉尧啦! “姚伊人。”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里面……不好吗?”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问。 “你不也出来了嘛!”我好笑的望着他。 他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也忍不住笑了。气氛,总算缓和了许多。 “要吃甜饼吗?” 他从我递过去的盘子里拿了一块。 “好甜的,不怕发胖啊?” “才不怕呢!我妈说我吃什么都胖不了的!”我得意洋洋。 “那真好。” “你……干嘛一定要找到那个小天使啊?”我忍不住好奇,“难道仅仅是为了 把翅膀还给她?” 他正视了我一眼,说:“我也不清楚。那天她一看到我摘面具就逃走了,我只 是想知道为什么吧。” “是嘛!也许……她感到害怕呢?人有时候就是会这样神经质的。”我由衷的 说。 “你仿佛很了解她似的。”他好奇的冲我笑。 “没有!没有!我又不认识她。只是都是女生嘛,都一样啦!”我忙喋喋不休 的解释。 幸好他没多在意我的慌乱,只是茫然的自言自语。 “不!她同别人不一样,我能感觉出来!她很特别,很特别……” 天呐!原来我很特别呀!我怎么没发觉呢?可要是真特别,现在我就在你身边, 你应该能感觉到嘛!可见,是“假特别”了! 哎——怎么办? 直接告诉他,我就是那个小天使?叫他别做黄粱美梦了?那不是把自己陷于尴 尬境地嘛!不好!那就一辈子不告诉他,让他在心中保留一个形象可爱的我吧?他 不可能一直找下去,是不是?时间长了,找不着,自然就会知难而退喽,然后就忘 记了。 对!就这么办! 终于打定了主意,如释重负了,轻松许多。 一周后,叶汉尧找上我。 当若琪告诉我叶汉尧找我时,不光她吃惊,连我都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惴惴不安地跑去见他。他一脸沮丧的靠着一棵大树,若有所思着。 莫非他已经知道是我了?所以才会这样失望?我不由皱紧了眉,低头,忐忑不 安的朝他走去。 “姚伊人!” 他用力一推树干,站直了身体。 我极不情愿的抬头朝他尴尬的笑笑,然后又马上小心翼翼的保持沉默。 “我还是没找到她。”他重重叹着气。 “是嘛!”我像吃了兴奋剂,一下子来精神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突变,依旧垂头丧气。 “哎呀!干嘛一定要非找着不可呢?既然是化妆舞会,大家都带着面具,干嘛 一定要知道对方是谁嘛!保留一个美好的印象就可以啦!”我激动的滔滔不绝, “说不定等你找着了会更失望。没准……没准她是个大麻子,或者是个傻乎乎的人 呢?哎呀!总之,你就别再浪费时间找她了!找不到的啦!” “……你怎么这样啊?一点安慰的话也没有。”他好象很委屈的样子。 “那你可以找别人诉苦嘛!”我咕哝了一句。 “可这事只有你知道啊!”他忽然又兴奋起来,“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只 要有一个说说话就可以了。不然,让学校的女生知道我喜欢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 孩子,是会引起暴动的!” 他伸开双手向我做了个很夸张的动作,睁大了眼瞧我。 我仿佛被定住了似的,不致信的盯着他。他说了“喜欢”,不会吧? “你怎么能说‘喜欢’?”我脱口而出。 “怎么?你也吃醋?接下来是不是想发动‘暴动’?”他打趣。 他居然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刚才还一脸不振的样子! “哎呀!别闹!我说正经的!”我皱起眉,郑重其事的说,“你和……你们才 见过一次,而且彼此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你怎么能说喜欢她?这根本不合逻辑!” “什么合不合逻辑!”他怪叫一声,“哎——毕竟是出来乍道的小妹妹,那么 不成熟。告诉你一些经验之谈吧!”说着,退后几步,又靠回树上,摆出一副前辈 的架子。 “爱情,可不象数理化,讲逻辑,只是一种感觉。”当我和她跳舞时,我就有 那种感觉。 “感觉有时也可能是错的。”我力争,心下嘀咕:你有感觉,别人未必有感觉 啊!“而且,即便是你有这种感觉,却不能保证她也和你一样啊!” “怎么你的观点总和我不一致?老和我唱反调!行了,行了,不和你说了,你 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接着的两周,我准备举行好几场舞会,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让你瞧瞧!到时一定来啊!” 他一副“下定决心,排除万难”的归心似箭样子。 我双手抱肩看着审视着他。这事虽然棘手,但主动权在我这儿,任他也找不出 另外一个我来! “顽固不化!”我摇头嘲讽他。 他没好气的一扬头,不屑一顾的走了。 果然,将近两周来,叶汉尧尽可能的利用了一切机会举办舞会,我当然也是场 场必到。看着他每场都“奋力拼搏”在舞池里,而每每都是趁兴而去,败兴而归。 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放过一次机会,硬是拉着笑脸在舞池中一圈、一圈的转着。真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第二周的最后一场舞会了。 他差不多已经邀遍了在场的所有女孩子了。每个被邀请的女生几乎都是受宠若 惊、兴奋不已的表情,和他一曲结束后的极度失望、沮丧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凭什么知道那些女生不是所要找的人呢?仅凭一支舞?真让人猜不透。 终于,舞会的最后一支曲子也划上了休止符。 人们二个一对、三个一堆的稀稀拉拉的涌向大门。而此时的他,仍站在舞池中 央,任凭退场的人流从他身边擦过、挤过,他还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我靠在一处角 落,静静的看他。两周来,使我对这件事有了重新的认识,虽然这会儿我有些怜悯 和同情他,但也不能否认他的理想化太孩子气了。 最后的几个人也走远了。他突然一屁股抱头坐在地上,深深的将脸埋在曲起的 双膝间。好久、好久,他一直沉浸在苦苦的失落中。 我暮的很内疚。我根本没料到会有今晚的情形,可还是很感动,眼眶渐渐的有 些湿润。 夜深极了。门外花圃里,是不是传来虫鸣声,像一首若即若离的小夜曲,伴着 淡淡的忧伤。 夏风从门外悄悄溜进来,吹凉了掉落在脸颊上的泪痕。我抽泣了一声轻轻的走 近他。 “你还没请我跳舞呢!”我尽量用最欢快的语调。 他慢慢的抬起头,眼神由哀伤骤然变为惊讶,逐而又更加悲伤的自嘲。 “你说的对,我根本不可能找到她。我是一个头号大傻瓜!这本来就是场梦, 一场既美好又残酷的梦!”说着,苦笑几声。 “你还没请我跳舞呢!”我又重复了一遍,扬起笑脸。 “对!我们来跳舞!” 他一反常态,一股脑儿从地上蹦起,绅士般的向我欠欠身,拉我他那极不成规 律的舞步。 没有音乐。伴着门外的“小夜曲”,慢慢移动。一种特别的感觉油然而生,从 他那儿传过来,并越来越强烈。 若明若暗的灯光在礼堂的地板上照出一双和谐的影子。天使的翅膀在微微颤动? 当我抬头看他时,正迎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怎么啦?”我有些羞涩,垂下眼睑。 “那对天使的翅膀还想要吗?”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问。 “你不是要等找到那个天使,再劝她把翅膀送给我嘛!” “现在用不着了。” “为什么?终于死心了?”我暗暗高兴。 “不是!因为……”他干脆停下来,与刚才判若两人,“你真的不想要回你的 东西了?” 我像吃饭咬到了石子,心里咯噔一下。他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的东西?又——又不是我的,怎么可能是我的东西呢……” 我紧张的说话结巴,头垂得更低,不敢正眼看他。 “我累了,我要回去了。” 东窗事发,正想抽身走开,手却被握得更紧了。 “这次你别想轻易逃走了!” 我急了,开始挣扎,大叫:“你放手!你怎么断定我即使你要找的人啊!你有 什么证据?放手!我不是!我不是!不是!啊……” “因为从没人能跟上我的这种舞步!!”他也冲我大声的,一字、一字的说。 我仿佛被震闷了似的,不在挣扎,顿时安静下来。可心潮却一浪高过一浪,澎 湃汹涌。 “好!我承认!我承认我就是!那对翅膀就是我的!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激动得一把按住我的肩头,郑重其事的说:“我喜欢你!”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他非常可笑。 “你错了。你喜欢的只不过是那个带着面具,长了翅膀的小天使,而我不是, 你明白吗?不是我!” 他哑口无言。我没说错。 一时间,连我自己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百感交集。 推开正发愣的他,我走出大门。将满脑的慌乱和烦杂一头扎进了黑暗中。 我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忽然,有歌声冲远处幽幽的飘来。寻声而至。我驻足 于寝室楼下,静静的聆听这如梦般的天籁。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暗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