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脱金钩冲天御飞剑(1) 第八回脱金钩冲天御飞剑离棘笼入水煨寒冰 次日一早,武征命人替秦欢备下锦鞍良马,自己陪众豪杰徒步,一同往扶柳 而来。只过一日,来到巨鹿郡治下,次一日申时便至扶柳。那会盟时辰在明日午 时。 众人在郊野外歇了一夜。次日一早,武征率领了众人起身,浩浩荡荡前往会 盟所在,独有秦欢骑着大马跟随。 前边有个大湖,从湖边一带行来,只见湖边有千百棵柳树,枝条如丝缕一般, 有的如飞天苍龙,也有的如老叟枯坐,也有的身姿挺拔,宛如绿女弄袖。 不多时,进了柳林,迎面有个平坦的山丘,上面临时搭建了个台子,台下乌 压压立了许多人。武征被接待的人带往上头坐席,只得暂且撇了秦欢。 不过日中,早有许多人从东西南北来,柳林中密密层层聚了三五千人。秦欢 侧着身子往前挤来,要看看江湖上成名英雄都是什么嘴脸,心想朱家大侠若来, 必定也在台上。 众豪杰们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俊有丑,有白有黑,一个挨着一个,甚是 热闹。前边还有几位年青女子,把手里的剑连鞘递出去,围成个圆圈子,不许臭 哄哄的男子近身。 秦欢从剑下钻了过去,挨挨蹭蹭从人缝儿中钻到前面,抬眼一看,迎面坐着 三人,不知谁是朱大侠。旁边两溜儿细蒲独坐席,各坐着二十来个好汉,武征坐 在左首第十六位,右首第七位是华山掌门人叶飘摇。 秦欢心道:" 这假仁义倒来了,而且高高在上。不知那乞儿帮主来了没有。 " 两个眼东看西看,再不见一个眼熟的。那右边首位竟坐了一个少年人,年纪不 过十五六岁,雄姿英发,一脸正气。 秦欢看看前面台下的人,个个伸着脖项,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捏住了, 往上提着。秦欢心道:" 那小小子竟比武庄主他们的江湖地位高了很多,只怕是 个小侠客呢。我却甚惨,只能在这里仰着脸观看。" 猛然心头一动:" 我若在上 头也有一席之地,倒也不差,人人尊重我——怪道张教主要一统江湖!" 不觉想 起朱衣指手画脚演示大侠的模样儿,嗤的笑了一声,心中盘算:" 该笑时不能笑, 该骂时不能骂,我就不干了。况且那个,不是想弄就能弄到手的呢!" 叹了一叹, 又想:" 不知衣儿怎么样了?" 又忙着询问旁边好汉,才晓得那首席三人,第一 个是泰山玄虚子,第二个是苍梧山汪苍岭,第三个老先生头上戴着青布道巾,背 着七剑,乃是昆仑山风荒尘。 秦欢张着嘴看了一看,忽听见耳边有唧咕唧咕的声响,转头一看,是个长挂 子脸的人正在吃饼。那人瞅了秦欢一眼,把嘴一擦,旋转目光,张着口看台上的 英雄们去了。秦欢旋转目光,把台上那个仙风道骨的玄虚子望了一望,心道:" 我哥哥吕臣也是泰山的,不知道来了没有?" 打算问朱大侠在上面不在?又晓得 朱大侠的名声远在这三人之上,来了不会排在下首,撑不住还是问了" 大侠朱家 来了没?" 谁知那个长挂子脸的装没听见。秦欢又问旁边一个圆脸的," 大侠朱家来了 么?" 那人不耐烦道:" 大侠朱家不见来,倒来了个小侠田仲。" 一面又堆出笑 来,叫了一声" 金老三" ,问旁边一人:" 就都醉了?" 那金老三怀里抱着把黑 漆竹壳子的剑,答道:" 就都醉了!隔天醒过来,都夸美酒酽洌。后来才知道, 那小孟尝爱体面,一时家里酒尽,急切间也买不来,就拿蒙汗药兑水,假充美酒, 把我们全撂倒,结果都和吃醉一样,人事不省!" 秦欢望着那台上的少年英雄,寻思道:" 那小侠果真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我这样油腔滑调的,要个体面难了,一辈子别想站高枝上了!" 又问:" 那左边 怎么有个老头子,还套了个马嚼袋子?" 金老三在旁冷笑道:" 那是装胡子的锦 囊!螺蛳山的' 美髯公' 胡紫长,嗜酒任侠,谁人不知?三尺美髯谁不羡慕?根 根真正胡须,绝无一根儿杂毛!因此才做了套子装上,怕弄坏了。" 秦欢听了道 :" 原来成名英雄也有傻子,既然好看,为什么不露出来?既不露出来,为什么 不剪了?" 金老三冷笑道:" 石头不可以无苔,人不可以无癖。胡老先生的癖, 就是爱留长胡子,就是爱套起来!" 秦欢道:" 你的癖呢?" 金老三道:" 就是 傻子说话,我爱搭腔儿!" 秦欢瞅了他一眼,也不言语。 过了一会,金老三问道:" 你的癖呢?" 秦欢道:" 你的钱掉了!" 金老三 忙低头来看。秦欢抬手向他头上剥磕一敲," 这个就是。" 往人丛中一钻溜了, 那右边第九的老者踱步出来,擎拳拱手,朗朗扬声道:" 在下扶柳' 白虎门 ' 何清,今日天下豪杰莅临敝处,在下未尽地主之谊,众豪杰见谅!" 又朗声笑 道:" 列位皆有撑船肚量,想来不会十分怪罪。" 众人深知若非白虎门财雄势大, 连本地官府也奈何不得,门主何清又是全力安排,只恐便没了今日盛会,都大声 道:" 何老先生过谦了!" 何清又道:" 纵横教勾结秦廷,擅杀六国忠臣良将,六国遗士闻知,无不切 齿深恨,欲速灭之,以报亡国大恨。便是旧秦故地的英雄,也不敢苟同纵横教数 十年来,意欲一统江湖之狂妄行径,也将同我等合力铲除纵横教。" 秦欢踮着脚尖东瞧西望,提防金老三撵来,一面心中寻思:" 张教主真个刺 杀了六国名士,我见了他该怎么样呢?虽说张教主面目狰狞,又是个吃人脑剥人 皮的太岁,杀人如上房揭个瓦,对我却很好。我在纵横教的巢穴里住了这些日子, 住的,穿的,吃的,喝的,和他自己是一样的,临走送了我三百金,三百金是小 事,连纵横传龙节也送了我,这可是一个真心,不拿我当外人!世上有几个这样 的仗义人?衣儿不谙世故,也拿我当轻薄人儿,哪里信得过我?张教主这样器重 我,可称知己,我杀我的知己,可算血性男儿?不和张教主对着干,我又成了不 忠不孝了。亏了他十分了得,一招把我揪起来,要杀他,我也杀不过他!" 走了 神,有许多言语便未听见,又想:" 不该胡想,耽误了听故事。那些大事该英雄 豪杰们去盘算,我何必自寻苦恼。我只知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什么正的邪的, 我也不知道。" 又听何清道:" 列位皆知,那纵横教绝顶峰,山势险峻嵯峨,四面环水,泊 外又有泥泽环抱。十来年间,偶有豪杰攻入贼巢穴,都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是以不知那山中路径,欲灭纵横教便成泡影。" 众人听了,都道:" 正是这个理, 该先安排人手打探个分明。" 何清笑道:" 邪岂能胜正,纵横教气数已尽!我等尚未出师,先闻一捷,路 径便有了眉目!此桩大功乃' 灵蛇门' 所建。曲门主在两日前,途中偶遇一群纵 横教中人,打探打探,得知是雷堂七使奉命下山,往钟离洗荡丐帮分舵。曲门主 便率领门下弟子将众人拿下,只三十来人前日离开才侥幸逃脱,馀下五十来人并 七雷使尽数落网。曲门主生恐途中生变,当即将寻常教众处死,将七使快马押至 扶柳,听候众豪杰发落。攻入纵横教,该从这七人身上着手了!" 众人听了,欢 声雷动。 秦欢听旁边一人冷笑道:" 难怪那灵蛇门曲老儿,还能够在台上有一席之地, 原来有这么个功劳!哪,大荒山吴老先生旁边的就是他呢。那老儿擅长使毒,武 技可不怎样,必是暗中下毒,才能得手。" 顺着那汉子的手指头一望,左首末席 有个黄皮寡瘦的老头子,面有得色,正捋着长长的山羊胡子,胡子当中束了个黄 金扣子,东边瞧瞧,西边望望,生怕旁人不知他便是灵蛇门老曲。 十来个白虎门弟子,前排后拥,押上七位五花大绑的黑袍人。何清看着道: " 尔等并非罪魁,将绝顶峰路径从实一一供来,便饶过不死了。" 为头的黑袍人 冷笑道:" 圣教关碍重重,尔等何必以肉投饿虎?" 何清婉言道:" 识时务者为 俊杰!天下豪杰同心,纵横教消亡在即,何不弃暗投明?" 那黑袍人大笑道:" 暗箭伤人的无耻之辈,竟有脸自以为明!可笑,可笑!" 曲老儿连忙起身,指着那人,向豪杰们道:" 这厮好大胆,被我生擒在这里, 还不晓得软语告个饶!" 忽有一人搬开人丛,跳上台来,叫了一声" 何老英雄" ,大声道:" 你坐, 你坐。曲先生也坐。看我的,不多会,包管都他娘的竹筒里倒豆儿,劈栗剥落都 吐了!" 那人生着一对扫帚眉,楞楞睁睁两个豹眼,面上紫肉横生,手上横筋暴起, 故意敞着剃了毛的胸脯,露出一个刺的青色豹子头。何清认得是饿虎山主解豹, 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生平最喜吃驴肉,山上养着肥美健驴,每日剜取鲜活驴肉, 或烧或煮,把来下酒。活驴鲜血淋漓,用烧铁一烙,血就止了。 何清不便威迫,只得摇摇头,回席坐下,寻思道:" 或许解豹真能叫他七个 开口。" 解豹挺胸腆腹大叫:" 都睁开那驴眼看我是谁?认得你解爷爷么?" 那七人 正眼也不看,呵呵冷笑。解豹哈哈大笑,从腰间掣出一把牛角尖刀来,向一人腿 上只一剜,剜下一块血肉来。那人不禁曲膝半跪,却一声不哼。 众人中有叫好的,也有人道:" 把人活剐了,在朝廷上是个寻常事;江湖上 可从未有这等勾当!" 又都知道不能从这七人口中打探出绝顶峰路径,打破纵横 教又要费许多周折了。